“不敢当,诸葛公子名震圣京,艺岚早就有心结识。诸葛一门有了公子与令妹,光耀门楣也是指日可待,艺岚虽然身居闺中,但曾经也认识些家里头做生意的富家千金,言谈之曾提起过沿海一代的诸葛家,只是小女子孤陋寡闻,着实没听说过罢了,如今在商府担任绣艺师傅,见了不少的人,可众人皆云在公子出现之前,也没听说过沿海贵府上的大名,不知公子能否当面解惑?”
金艺岚语气真诚,细声细气慢条斯理的将一番话说完,然后用天真的眼神看看红绣,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商少行。一个女骗子,怎么能值得如此优秀的三少爷疼爱,竟然不惜为她放弃了商府偌大家产,现在只要想到这点,她便觉得深受打击。她哪里不如她?
红绣蹙着秀眉,面对金艺岚的咄咄逼人,只觉得好生无趣。就因为一个得不到的男人,至于将满身书香都变成酸醋味儿吗?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女子,竟然因为妒忌闹的气质全无。
“艺岚姑娘大家闺秀,深居简出惯了,又何尝会知道我们沿海边陲小镇上一个小小的诸葛家?姑娘事忙,我等也有要事,就不多耽搁你的时间了。”
红绣说完,点头一笑,转身对商少行和姬寻洛做请的手势。
“商兄,姬兄,请。”
“请。”
三人谦让着离开,自始自终,商少行也没有看金艺岚一眼。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金艺岚手上的帕子绞紧,不平的一跺脚。青玉上前一步,道:“不就是三少爷未来的大舅爷么,有什么好神气的”话虽如此,可语气是掩藏不住的倾慕。毕竟那样白白净净的美男子,还是事业有成家财万贯的,可是每一个思春少女心目中的良人。
金艺岚眼珠一转,状似无意的道:“大舅爷?哼,离经叛道的女骗子罢了。”说罢忙用帕子掩口,干咳了两声掩饰过去,“咱们回吧,我也累了。”
“是,小姐。”
青莲与青玉对视一眼,愕然的跟在小姐身后。她家小姐是不会乱说话的,莫非…?
原来如此,就说世界上再想象的龙凤胎,也应该只是脸长得相似,男子不该连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才刚那位诸葛公子身高与红绣姑娘相同,也一样的肤白貌美,除了举止,两人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而举止是可以模仿的
青玉上前,为金艺岚掀起轿帘,待金艺岚坐稳,则兴奋的吩咐起轿。她可是知道了有趣的大秘密了再一想自己刚才竟然为了“诸葛公子”心下砰然,她的鸡皮疙瘩就都竖起来,同为女子,竟然被“欺骗感情”,诸葛红绣果然是个女骗子
被金艺岚一搅合,红绣这边的气氛有些怪。
商少行沉着脸不做声。姬寻洛则是瞪着前者,好似要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
姬寻辰牵着红绣的手,不悦的道:“刚才那个人是谁?真是讨厌。”
“只不过是一个不喜欢我的人罢了,寻辰不必往心里去。”
“不喜欢你?”姬寻辰好似非常惊讶:“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
红绣听了不禁莞尔,“这世上有喜欢,就有不喜欢,有人不喜欢我,那也是很正常的啊。又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喜欢自己,是不是?”
姬寻辰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也不喜欢她。”语气中满是报复意味,好似他不喜欢金艺岚,就能报了方才金艺岚言语冲撞的仇了。
一直沉默的商少行终于开口,“红绣,稍后咱们还去夜市吗?”
本来说好要去,可被商少行一问,红绣也有些踌躇。若去,似乎少了些兴致。若不去,答应了寻辰的事就没有做到。
姬寻洛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怎么,见到金艺岚,你的心就不在红绣这边了?”
商少行蹙眉不语,甩袖子向前快走了几步,他不想与姬寻洛在红绣面前发生任何不愉快,而且他也承认,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金艺岚也不会屡次与红绣作对,这一点,确实是他没有做到位。他本以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算断了金艺岚的念想,可今日一瞧,他似乎做的还是不够绝情。
姬寻洛最看不得红绣受委屈,更何况今日金艺岚的刁难还是商少行引起的。自己说了他,他连反驳都不曾,越发让他心里不爽起来,快行了两步拦在商少行身前,怒声道:“商三少,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中了?”
“你明知不是。”商少行眉头紧蹙,他与姬寻洛虽然是“情敌”,但对他的为人他甚为佩服。如此逍遥磊落之人,正是他乐于结交的,他不想与他闹的生分,也不想当着红绣的面与她的朋友弄的不愉快。叹了一声,道:“姬兄,你我还是不要当街这样,表演给人看。”
商少行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看了眼红绣的方向,意思已经很明白。
姬寻洛就算再冲动,看到红绣紧绷着俏脸,也只得将火气压下去。可出游之心也全然皆无。回过身道:“辰儿,跟我回去背药经。”
姬寻辰到底还是小孩子性情,今日玩的并不尽兴,可看着兄长冷着脸,又感觉气氛如此奇怪,他也难得配合的点头,摇了摇红绣的手臂仰头道:“红绣姐姐,我改日去找你玩。”
“也好。”摸摸寻辰的头,红绣又用手大概量了一下小孩的肩宽袖长和胸围等等,随即笑道:“姐姐回去之后给你裁新衣裳穿。”
“真的?”寻辰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所以你也要好好听你兄长的话,好好背药经,回头得空了来商府看我。”
“好。”
看着姬寻洛带着弟弟走远的背影,红绣叹了口气。
商少行此刻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红绣,金艺岚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她嫉妒你罢了。”
红绣点头,“我当然知道。”她只是不希望看到姬寻洛与商少行好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友情就这样因为外人的几句话而崩塌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小孩儿被他哥哥带走,现在只剩下成年人,她就可以工作了。
转了个身,潇洒的展开折扇扇了两下,“三少爷可有兴趣,陪我到西月楼去喝一杯?”
商少行面无表情,挑了挑眉。
西月楼自打宛月姑娘失踪,诗媛姑娘从良之后,楼中就一直处于低迷状态。偶然瞧见许久未曾露面的商少行带着未来大舅爷到了,鸨妈妈笑的嘴都合不拢,心里大呼摇钱树来了,笑盈盈的将二人让到了楼上的雅间。
“三少爷,诸葛公子,咱们楼里的姑娘呀,燕瘦环肥,应有尽有,要不我先叫姑娘们出来,给您二位过过眼?”
商少行没等说话,红绣已经从怀中掏一张银票扔给老鸨,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来,不过是图个雅致,西月楼中如今弹琴最好的是那位姑娘,就让她来伺候着吧。酒水小菜也不用上了,给我们沏壶好茶来。”
鸨妈妈看着银票上的面值,点头哈腰的道:“像公子这等雅客怎能瞧得起一般的庸脂俗粉,如今楼里弹琴**最出色的就数如画和翠云两位姑娘了,我这就去叫他们来伺候”
待老鸨子退下,商少行笑着问:“红绣来此地专寻弹琴出色之人,可是为了‘新款发布’的事?”
“正是。”
“你不是说到时候要上演话剧?”
“是,话剧也需要适当的曲子做伴奏,今日瞧瞧这两位姑娘演奏的如何,若是好,明儿个我就包她们一阵子,到绣妍楼住下配合演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环佩声音。轻盈的脚步越来越近,雕花的木门被婢女推开,两名姑娘一前以后,盈盈走了进来。前面的一位身材高挑,身着杨妃色暗花褙子,双臂搭着同色真丝银纹的曳地披帛,生的一张瓜子脸,五官标致。后面的那位身材圆润,比前头这位年轻一些,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姜黄色袄裙,头梳飞仙髻,面若芙蓉,笑容温柔。
到了近前,二人同时蹲身行礼:“奴家如画(翠云),见过两位公子。”
红绣摆了摆手,道:“免了,你二人谁擅弹琴,谁擅**?”
高挑那位上前一步,行礼道:“奴家如画,擅长弹琴。”
“翠云擅长**。”
“很好,你二人就捡拿手的合作个一两曲吧。”
“是。”
琴声袅袅,箫音悠远,红绣一面听着,一面已经在脑海中勾画蓝图,她的话剧,不如就选个经典的吧。
PS:三儿现在在大城市长春的某网吧中发文,心脏不好,家人带我来检查身体,这屋子里好乱呀哎
第二百三十二章 老夫老妻?
商少行已经好些日子没瞧见红绣了。自打那日与红绣去西月楼一同听了回曲子,红绣就花高价将如画和翠云两位姑娘包出了场,请到绣妍楼去,加上那五名戏子五名青楼女子,一同闭关训练。说是要到新款发布会当日一鸣惊人。
“你们小姐又不在?”
商少行步入院中,径直往花厅走去,还没问,便已经下了定论。
杜鹃笑着道:“回三少爷,小姐今儿个在。”
“诶?”脚步一顿,商少行新奇的道:“今儿个日头打西边出来的,她居然没往绣妍楼去。”
“是,小姐今日早起身体不适,梅妆与丹烟说什么都没让小姐出门去,这会子正在卧房用早饭呢。”
商少行蹙眉:“身体不适?”难道是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毒发作了?
“小姐怎么个不适法?可是头晕?”疾步往卧房走去。
杜鹃服侍商少行多年,还是头回见到他如此紧张,看来三少爷是真心喜欢红绣小姐呢。
快步跟上去,回道:“小姐早上醒来身上便没什么力气,脸上也不怎么好看。才刚用了人参鸡汤和雪莲羹,梅妆又预备了粳米粥和两碟子小菜。可小姐还是奄奄的提不起精神,一早上都在与丹烟和梅妆说凡巧的事。奴婢想…”
“什么?”商少行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杜鹃踌躇了一下,道:“奴婢想,许是院子里那些下人传闲话,惹的小姐郁结在胸。”
不知是谁,竟然得知了红绣女扮男装的事,现在下人们传的风言风语,保持中立的有,赞同红绣女中豪杰的有,但也有人说红绣不守妇道,有伤风化。杜鹃一开始虽然也很惊讶,可对于红绣的作为她是绝对赞同的,这些日听底下那些人嚼舌头根她也没少跟着惹起。
商少行点了下头,府里的谣言他也有所耳闻。其实老太太不做声,都默许了红绣的行为,下人们传一传风言风语,对红绣也造不成实质的伤害,最多会影响她写心情罢了。
想一想那日在路上遇见金艺岚的情景,从她的所作所为商少行不难推断她是知道实情的,而此次的风言风语,商少行也不得不都归功于金艺岚,因为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做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
商少行上了台阶,来到敞开的雕花门前轻唤了一声,“红绣。”
红绣这会子正斜歪在榻上就着丹烟递来的茶水喝下姬寻洛配置的丸药,闻声对梅妆点了下头,梅妆立即会意,转身去门前为商少行掀了门帘。
“三少爷安好。”
“嗯,你们小姐呢?”
“小姐在里间”
商少行来到外间,在正对着大门的玫瑰椅上坐下。不多时红绣便披着件青白色的褙子走了出来,她长发并未挽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乌黑的发如缎子一般顺滑,却显得她脸色越加苍白。
在商少行身旁坐定,红绣笑道:“好几日不见,三少爷气色不错。”
商少行眉头紧锁,哼了一声道:“好几日逮不到你的人,也没机会督促你的休息,怎么就病了?”
早晚外院和内院之间是落钥的,白日里来了又见不到她,到绣妍楼去几次还扑了空,商少行都觉着自己若是再见不到她定会相思成疾的。
“我哪有什么病。倒是昨个儿梦见凡巧了,心里头难受。”红绣说着叹了口气。她虽然忙着生意上的事,可凡巧的冤屈她从不曾忘,只不过现在仍旧一丝线索都没有。
丹烟为商少行斟了茶水,退到一旁,低着头小心翼翼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最终还是下了决心,道:“三少爷,小姐用了姬公子给的药,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奴婢早就想跟姬公子说,可小姐不许,前些日姬公子带着小公子去绣妍楼给小姐诊脉,小姐还把奴婢们都支开了,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见丹烟说了出来,梅妆也连连点头:“丹烟说的是,三少爷,小姐不听奴婢的劝,您好好说说她吧。”
一看红绣沉下脸,梅妆和丹烟都吓出一身的汗,对视一眼,行礼退了出去。
商少行站起身来到她跟前,牵起她的双手拉她站起身,细细的打量她,这些日没见,红绣似乎长高了点,但身姿也更显得纤细柔弱了。一张白皙的俏脸血色不足,嘴唇也是苍白的,一副营养不良弱不胜衣的模样。
“为什么不跟姬兄说呢?”
红绣低头,看着自己被商少行抓着的双手,并未挣开,疲惫的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焦急罢了。”
“他是大夫,你不讲出实情,他要如何医治?”
红绣抿了抿嘴唇,沉默半晌才道:“三少,若是往常,以洛寻的医术,什么病还不是手到擒来?之前我解毒之后虽然也有些弱症,可从未像如今这般难医治过。洛寻最近三天两头的来给我诊脉,总是愁眉不展,我吃的药丸也换过了好几副方子,也没见有起色,就算他不说,我也该能猜到个大概了吧。”
商少行抿着嘴唇,一句也说不出来,是啊,就算再迟钝的人,也总能看出一些端倪,更何况像红绣这样聪明的人。到了这时候,面对她沉静的脸,商少行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吗?安慰似乎又太苍白了。
红绣抽出被商少行紧握住的手,重新坐下来,道:“算了,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有姬神医在为我的身子操心就够了,你我不通药理,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我能做的只是配合治疗,照常过好我的日子,三少爷你也不必多想。我没事。”
她的生命早就该结束了,能重新获得新生,并且每一日都未曾虚度,这已经是上苍对她的眷顾,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商少行看着红绣良久,心中似沉静的湖水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了惊涛骇浪,在生死面前仍旧如此镇定,实有大将风范,可如此性情,又配上这副绝美娇弱的容颜。这样的奇女子,怎能叫他不心生爱怜?
红绣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的脸颊发热,双颊也带了些血色,掩饰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商少行惊觉自己有些过分了,咳嗽了一声坐下来,喝了半盏茶才慢条斯理的问:“你的‘话剧’排练的如何了?”
提到正事,红绣精神也多了些,笑道:“差不多了,这些天把他们累坏了,加上我身子也恰好不爽利,就给了他们两天假,让他们歇一歇,我也好休息一下,把寻辰那件衣裳做完。”
“你还给寻辰做了衣裳?”
“是啊,答应了孩子的事就要做到。”
商少行不赞同的道:“你将花色绣好,料子裁好,其余的让杜鹃和丹烟他们帮着你。”
红绣摇头:“不是我自己独立完成的,就失去意义了。”说到此处,红绣打趣道:“近些日老太太给我裁的夏裳到了,四件褙子,两套袄裙,四条罗纱裙,一条月华裙,还有束腰披帛半臂鞋袜等等,总之是都齐了,不知三少爷哪里,可曾收到了新衫?亵衣亵裤也不曾缺了吧?”
红绣这么一问,商少行立即尴尬的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定是福全儿那小猴跟梅妆说的。”
前些日金艺岚的确做了两套新衣裳亲自送到了他的书房,不过没等进门,就被福全儿给挡下了。谁知道这样的事都能传到红绣耳朵里来,看来他回头得好好训斥一下那个“重色轻主”的小猴子。
红绣本来也只是想取笑他一番,现在瞧见他尴尬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一下子平衡了许多,悠哉的靠在椅子上,刚要说话,外面却传来商福全的声音。
“三少爷,才刚老太太派人来传话说,请您到兰思院一趟,说是有重大的事情要与您商议。”
红绣坐直了身子,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商议的?
商少行站起身来,道:“知道了,你去备轿。”
“是。”
待福全下去了,商少行才道:“明日赵姬就能到圣京城了,二叔许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在一个,咱们那批料子早已经回本,钱也赚了百倍不止了。”
“原来如此。”红绣点头,随即又扑哧一笑:“他们那么紧张做什么?韩氏有赵姬,咱们府上还有金艺岚呢。”
“你这话讽刺意味太浓,金艺岚有几把刷子我还不知道?”
送商少行来到院门前,红绣道:“你莫要跟着乱出主意,二叔与祖母都是聪明人,你可别乱讲话误导了他们。”
商少行回过头,笑着道:“知道了。”走了两步到了轿子跟前,又回头看着仍旧站在院门前娇弱的美人,笑道:“红绣。”
“嗯?”
“…没事。”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想说的是,刚才他突然觉得,他们就好似老夫老妻,妻子在送丈夫出门,还不放心的殷殷嘱咐一样。
看着商少行的轿子离开,红绣才回了院子,丹烟、梅妆和杜鹃三人看着她的时候笑容暧昧。
红绣脸上一红,轻斥道:“是不是太闲了?紧着去做活儿,仔细中午不给你们饭吃”
“是是是,小姐去歇着,奴婢们这就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三少发飙
商少行到了老太太的兰思院,才一进门,王妈妈就迎了上来。
“三少爷来了,老太太和二夫人都问了好机回了,想是等的急了。”
商少行在王妈妈为他打起门帘的时候点头淡淡道:“有劳妈妈。”
别看三少爷话不多,表情也欠奉,可他清澈如山泉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说出一句有劳,着实让人心里感觉熨帖。再加上他那张让人移不开眼的俊脸…
王妈妈眉开眼笑的低下头,心里暗想红绣姑娘可真是有福了,能嫁给这样英俊多金的男子做正妻,别说他不预娶妾,就算要娶,那也是几声修来的福分。
商少行并不知自己无意中一句客套话就让王妈妈给了他那么高的评价,迈进门槛,闻到老太太屋子里特有的百合香味,心也沉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绕过屏风走进了里间。
老太太穿着蝴蝶藤萝暗纹的青松绿色锦缎褙子坐在正当中的罗汉床上,头上戴着一整套的翡翠头面,妆容精致,正笑吟吟与商金氏说着什么。
商金氏今日穿着竹叶青色的窄袖绫衣,外罩姜黄色对襟及膝长收腰半臂,胳膊上挽着绿萝纱的披帛,在满园夏花的天色中显得一身朝气。
商少行虽不会裁衣,也懂得什么叫投其所好。老太太年纪大了,最喜欢身旁的人喜庆些,每次见了一身素雅的红绣,她都会不着痕迹的皱眉,再瞧商金氏的打扮,商少行摇了摇头,家产都夺去了,他们在这等小事上也从来都不放松,当真是下了一番苦工的。
“孙儿给祖母请安。”左右看看,“二叔不在?”
“他事忙,我让他先去书房看帐了,快来坐。”老太太抬手吩咐身旁的艳秋:“去,给你三少爷盛一碗解暑的绿豆汤来。”
商少行在老太太下手方的圈椅坐下,挑了下眉。天气有那么热?还喝解暑汤 ?只能说老太太在想法子的示好。
无缘无故示好,其中必有端倪。而他想得到的,无非就是商府在商业上遇见了什么麻烦,是二叔他们解决不来或是拿不了主意的,眼下想让她来帮忙。否则祖母旁日对他并不亲厚,又怎么会对他如此体贴,还担心他冷了或是热了?
不多时,艳秋端着托盘,青花白瓷的碗中盛着深琥珀色的绿豆汤,笑吟吟走到了商少行跟前。
“三少爷请用。”
“嗯。”
商少行随手接过,优雅的用了几口,这才放下碗,笑着看向老太太与商金氏。
“祖母急着找孙儿来,不知可有要事?”
“事是没什么大事。”老太太笑着转了话锋,道:“不知红绣这些日子忙了些什么?听下人说她常常早出晚归的。”
商少行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将老太太的话分析了个透彻,抿唇一笑,道:“她呀,无非就是两件事罢了,一是养身子,她那个体格,祖母都常说她是弱的风吹就走的,她这些日常去‘莫来求’,请姬神医帮着诊病。如今咱们府里的绣活也用不上她了,绣妍楼的生意也在逐渐作大,她那第二件大事当然就是她自个儿的生意了。”
商少行说的这些老太太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能知道红绣每日早出晚归,就能知道她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哪一侧,商少行如此说,只是一套面儿上的话罢了。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道:“行儿,你是咱们商家的子孙,祖母有话也就不拐弯抹角,在这里直接说了吧。”
“祖母请讲。”
“韩氏今年请了北冀国第一绣娘赵姬来助阵,这个消息不知你知道了吗?”
商少行惊讶的看了老太太一眼,“什么?韩氏小门小户,竟然请的动赵姬?”
老太太察言观色,见商少行的惊讶不似作假,满意的略微点了下头,这个消息是商二爷的探子传回来的,韩氏请了赵姬,并且明日就能到圣京城这个消息还未公诸于众。商少行如今不掌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祖母也很惊讶。”老太太叹了一声,又道:“行儿,不瞒你说,头些日子也是祖母疏忽了,瞧着艺岚的手艺确实是不错,便将太皇太后的那批绣活和月夕比评的绣活都交给了那个丫头。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韩氏竟能请得动赵姬。若是她也参加月夕比评,那胜算…”
许是考虑到商金氏的面子,老太太并没将话说完。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傻子都听得懂。赵姬来了,韩氏若也参加月夕比评,那金艺岚就未必是对手,要想取胜,必须要与赵姬齐名的红绣出马。
商少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老太太还真拉的下脸来,当日将话说的死死的,说再也用不上红绣的是她,如今见赵姬来了害怕月夕那日输的太难看,想请人帮忙的也是她。
虽然在写信给赵姬请她来助阵的时候商少行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是真情真的发生了,他仍旧为红绣不平。既然老太太这么担心,就算为红绣争口气韩氏也必须要参加月夕比评了
见商少行沉默不语,商金氏笑着道:“行儿,咱们是一家人,二婶说话也就不兜圈子,直来直往了。”
“二婶您有话请讲,行儿洗耳恭听。”商少行笑容很温和。
商金氏走到商少行跟前,道:“行儿,如今你也不掌事了,整日出去会些朋友或是在书房里看书虽然也是好事,可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才对,没有些野心,怎么能成大事呢?”
商少行挑了半边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商金氏。
商金氏又道:“二婶瞧着红绣那丫头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你看她的绣妍楼,经营的也是越来越大,你将来与她成婚了,绣妍楼也就要改姓商了,到时候咱们府里的财力不就越发的雄劲了?你呀,不能总是宠着那个丫头,也得有个底线。总这么听她任她由着她,你不怕将来成婚了她也要求什么自由,不将绣妍楼的权交给你?”
商金氏越说,商少行脸上的笑容就越扩大,难描难画的一张绝美的脸越发让人移不开眼,可他微眯的凤眸中,却无半点暖意。
“原来如此,还是二婶想的周到。”
商金氏得意的一抿嘴,又将功劳都推给老太太,“哎,我一个平凡妇道人家,整日想吃想穿,又哪能有这等雄韬伟略?这是你祖母的意思,二婶只是来传个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