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行若无其事的走到红绣跟前低声问。
红绣点头,道:“我正好有事要问,”回过身仰头看着商少行,“不然你先去走走?”
商少行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刚才与红绣一同出游的兴奋此刻都转换为郁闷,要是他就此转身离开,那便真可谓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她出府,一心一意寻别的男子,寻到了人就要把他撵走?
眼看着商少行面无表情的俊脸,明明没有生气,没有不悦,但红绣就是感觉到了他周围的低气压。
眨了眨眼,红绣明白了他为何生气。刚才脑袋里只装着丹烟的那件事,根本没有多想,也没有考虑这句话会给他的心情带来什么影响。
“额,三少,我不是那个意思。”红绣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看到她紧张的神色,商少行心底里平衡了许多,不想表现的小家子气引红绣反感,只是淡淡的道:“若是没有什么不方便,还是让我跟着,这里人多,保护你的那些人恐怕鞭长莫及。”
“嗯。那一起过去。”红绣再不好意思说让他先走的话,赶紧顺坡下驴点头应了。北冀国的追杀在她心里留下了恐惧的阴影,说实话,商少行若跟在她身边的话她还觉得安全一点。她之所以想让他先走,是怕他卷入她与商府的斗争之中左右为难,因为她已经确定凡巧的事必定是商府之人所谓,这件事背后定然有蹊跷。
待回身看向那棵大树的时候,树下已然换了几个玩“地老鼠”的孩童,点燃的“地老鼠”冒着银光,快速的满地乱窜,孩子们又是大笑大叫,又是蹦跶闪躲,偏偏就少了那个寂寥的身影。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红绣只能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奈何她身高所限,还是没有找到。商少行帮忙找,也没有看到人影。
他不禁觉得抱歉,红绣做事向来有分寸,那个人兴许是对她非常有帮助的,却被他几句话耽搁了时间,错失良机。
“抱歉。”商少行真诚的说。
红绣摇头,释然道:“无碍的,反正以后多得是机会。”
商少行对红绣相当了解,她这么说定然是胸有成竹了,二人继续随着人潮往前走去,商少行状似无意的问道:“你知道他的住处?”
“嗯,知道,就在这附近。”
“嗯。”
两人再无他话,不是商少行不想说,而是他怕自己开口之间不经意的酸意会惹得红绣对他厌烦。
梅妆与丹烟见本来开开心心的两人突然变的沉默,也都败兴的沉默下来,红绣心里惦记凡巧的事,灯谜她也没兴趣去猜,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也失去乐趣,路过一家酒楼,红绣一指楼上的窗口,道:“三少,不如上去坐一坐?喝口茶水说说话。”
“也好。”
酒楼这时候生意正好,两层楼间均座无虚席,灯火辉煌之间觥筹交错,买卖火热。不过商少行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见了他,毕恭毕敬的将人领去了他常年包下来的雅间。
商少行解释道:“从前谈生意,也经常来这里用饭。”
“嗯。”
屋内干净整洁,墙上挂着水墨画,两旁的小几上摆着梅瓶,上面插着粉白的梅花。
二人在桌边相对而坐,才刚在府中用了晚饭,也不觉得饿,便只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好茶。商少行见红绣脸色雪白,怕她着凉,又特意叫了姜汤,让厨房紧着快些上来。
红绣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里头是几两银子,回身塞给了丹烟。
“你们两个出去溜达溜达,想吃什么用什么便自个儿买。”又看了眼商福全,红绣笑道:“福全儿也一同去吧,你在旁边我也放心,免得我的两个俏丫头让人欺负了去。”
“小姐”梅妆跺脚,脸红了起来,若论容貌,她们三个婢女中应数凡巧最漂亮,她与丹烟都是一般的相貌,不过跟着小姐神仙一样的人,他们多少也借了光,沾了些“仙气儿”。此刻被红绣这么一打趣,梅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商福全笑着应了声“是”。便兴冲冲的拉着梅妆和丹烟下楼去。他们毕竟孩子心性。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愿意在主子身旁碍手碍脚的耽误人家“交流”。他们离开了正好清静。
将木窗开启一个小缝隙,屋内外的温差使窗前冒出一层白气。隔着白气,红绣瞧见窗外是僻静的小巷,并未临街。
此刻,店小二将酒菜备齐了。
商少行先给红绣舀了一小碗姜汤,递到她面前,温言道:“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多谢。”
红绣接过来,微笑着道谢,喝了一小口,随即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褐色的小陶瓶来递给商少行,道:“才刚在老太太房里人多嘴杂,加上她问起了洛寻,我便没有给你,这是洛寻配的强身的药丸,你三日服一粒就成了。”
商少行接了过来,将带着红绣身体余温的陶瓶握在手中,“多谢你了。”
红绣刚才在家宴中婉言封死了老太太想找姬寻洛求医的路子,背后却帮自己求来了千金难求的药,要说不窝心那是假的,才刚莫名飞醋吃够了,如今商少行心下只剩甜蜜,凤眸中满载着浓浓的情谊,温柔的望着红绣。
红绣被他炙热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摆摆手道:“三少爷客气什么,你养好身子才是要紧,往后若在有需要,我去找洛寻便是了,你瞧他好像脾气古怪,跟他师父见死不救似的,其实他心软的很。稍微一求他他便绷不住了。”
那是只对你吧。商少行在心里默默的补充,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要找的那人是谁?”
红绣犹豫了一下,她要不要将商少行也拉下水?可若不说清楚,恐怕他会继续闷着头吃飞醋吃到酸死的。
思及此处,红绣从怀中掏出凡巧的遗书递给商少行,道:“三少爷请看,这是那日我去老太太那处得来的。”
红绣将老太太那日的话,与她自己后来分析所得的情况,再加上后来在云吞铺子遇到张之文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商少行。
商少行静静听着,待她全说完了,问道:“你怀疑那个张之文便是凡巧信中提到的‘姓张的人’?”
“正是如此。”
“若是这样,其中便真是有蹊跷了。”
从回府之后,商少行便日理万机,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凡巧的事,后来将权交给二房,他又忙着将自己以红绣教给他的记账方式记下的账誊写出来,变成现下用的记账方式。这个秘法,他还是不想外传的,尤其是“阿拉伯数字”。今日一看遗书,再一瞧红绣的神色,他便知道红绣于此事是真的上了心的,也可见她对待下人有多么的真心,换做旁的主子,打罚死个把下人都是常有的事,可在她这里,每一个生命似乎都是珍贵的。
见商少行沉默,红绣当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疑问,才刚要开口询问,却听见窗外的小巷中传来一阵谩骂声,就算他们在二楼,也无法忽略那些污言秽语,更无法忽略拳头打在人身上的闷响声。
红绣推开窗户向下望去,这一看,险些将她三魂吓掉了七魄。
那些将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的一群人她熟悉,他们身上穿的全都是商府下人的服饰,不过看着有点面生。那个被打的,不正是张之文么他刚才还在大树下饮酒,怎么得罪了商府的人,被拉到僻静地方拳脚相向了?看他被打的趴伏在地,完全无还手之力,而商府的下人好似不打死他不甘休似的,手上力道丝毫不减,红绣真担心她还没调查出个结果,张之文就要下去见凡巧了
等等,商府的下人为何要打他?难道…这期中与凡巧的死有联系?
红绣心思电转,思考也只是那么一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救人才对。站起身,提着裙摆就要下楼,刚转过身的功夫,突然听见楼下的商府下人传来一阵惊呼,随即是杀猪一样的惨嚎,在热闹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红绣低头看去,就见张之文秀气的脸庞上满是阴郁,此刻已经爬了起来,而刚才动手打他的人变戏法似的倒在地上,似乎特别痛苦 ,抓耳挠腮的滚来滚去,大声惨叫着。
红绣目瞪口呆:“他,他…”
商少行喃喃道:“南疆蛊术。”
“蛊术??”红绣一怔,这种东西不是小说里才有的吗?现实中真的存在?
商少行点头,道:“这个人下蛊的手法极快,看来他刚开始是要忍耐的,但后来忍耐力告罄了。”商少行沉默一下,又道:“他们都是崇宗园的下人,怎么会一同来到灯市上围殴一个会蛊术的文弱书生?”
红绣心里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眼下不能让他这么快就离开。回身开门吩咐了店小二,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递了过去,吩咐他快些下楼拦住张之文,将东西给他看。
回到座位坐下,红绣也没有了喝酒吃菜的心思,只是端着茶盏轻轻转着,默默的想着心事。
不多时,便听见楼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越来越接近,紧接着包间的门被推开,满身泥污的张之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略微有些气喘的瞪着屋里的两人,大声问道:“你们怎么会有凡巧的东西”
张之文一句话,让红绣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他跟前,道:“我叫诸葛红绣。”
张之文只觉得红绣好生面善,闻言却是一愣:“你就是凡巧常常挂在嘴边的小姐,诸葛红绣?”
“正是。”
张之文态度立即恭敬了许多,行了一礼道:“凡巧从前常于我说起你,将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如今看来,她说的也并无夸张。”
红绣想起那苦命的丫头,面色黯然,叹息了一声道:“一同坐下吃茶吧。”
张之文倒也洒脱,撩衣摆在红绣身侧坐了,目光放在红绣脸上,似乎在关注她的表情变化,也似乎在看红绣的反应。
商少行先开口:“商府那些人为何与你为难?”
张之文嘲讽一笑:“凡巧死的蹊跷,我听说红绣姑娘已经参加完绣剑山庄的比评大会回了商府,便想去找她。可到了府门口,便被恶奴给叉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让我见。才刚集市上遇到了,他们便一直追着我到了楼下,又是拳打脚踢。”
红绣明白了些,点头道:“现在见了我,你想说什么?”
张之文道:“凡巧决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她是如此乐观活泼的女子,有了什么事也都会跟我说,怎么会说自尽就自尽呢?”
张之文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特别杂乱的脚步声,转眼间便到了门口,张罗着要闯进来。店小二拦着不让,他们竟然还将店小二推了个跟头。
“咣当”一声,包间的门大大的敞开。
本来预进屋就蛮横要人的商府下人,见了当间坐着的人就是一愣,一位是府中三少爷,另一位是才刚在门口把门房和刘妈妈打的血肉模糊的未来三少奶奶,这俩人都不好惹啊
商少行沉下脸来,沉声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你们不在府里伺候着,到这来干什么”
“三少,红绣姑娘。”众人一起给红绣和商少行行礼。
张之文看了一眼商少行,他这才知道他就是凡巧口中的三少爷。
有两位主子在场,下人们不敢造次。但上头给的命令无法照做,他们又不知该如何是好,集体傻傻的杵在当中。
商少行摆摆手,“下去吧。”
众人如释重负,齐声应是,退了下去。
屋内一片安静,一墙之隔的窗外还听得到那些中蛊之人的痛呼惨叫,宛若尖锐的刺扎在心口,摩在骨头上,让人毛骨悚然。
红绣有些不忍心,但并未置评,商少行则是满脸的淡定,看向张之文道:“你的蛊术,若要为凡巧报仇,毒死整个商府的人都绰绰有余,为何还要被那些人毒打,为何会到最后才出手?”
张之文叹道:“我答应过死去的爹娘,不在人前施展蛊术的。刚才是忍无可忍。”
红绣道:“若是外头的人疼够了,你便将他们的蛊毒去了吧,听着,真是怪瘆人的。”
“哼,先让他们疼着去”
张之文看向红绣,认真的道:“红绣小姐,凡巧的事,不知你预备如何?”
红绣好奇的问:“若是我不预备如何,你也会给我下蛊毒的是吗?”
“是”张之文点头:“凡巧走的太突然,我连一点点的努力都未曾尽到,不知她到底发生了何事,看到她情绪低落,也并未放在心上好生安抚。如今她尸骨未寒,我却无计可施,商府家大业大,我一个平头百姓,什么都做不了。若是调查不出真正的原因,我便违背了誓言,毒死整个商府的人又何妨?反正,我也会下去陪见她。”
说到最后,张之文竟然隐约有了哽咽之声。
红绣叹息,“若是我不预备如何,便不会在这里,更不会有云吞铺子里的那一句‘对影成三人’了。”
“你…啊是你”张之文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面前的人眼熟,原来竟是今日遇见的小公子。
红绣认真的点头,随即道:“凡巧的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且放下心来,若是将来无法给你个满意的答复,你再毒死商府所有人也不迟。”
“好。那就一言为定”张之文爽快的点了头。
红绣指了指外面,那让人胆寒的惨叫还在继续。
“张公子,劳烦你去将他们的蛊毒解了吧,今儿过节,他们的声音未免太扰人心思。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的啊。”
张之文点头,下了楼,红绣推开木窗往下看,两侧已经围了许多的老百姓,人人指指点点,没人知道地上这些人为何会尖叫。没有中蛊的商府下人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不多时,一个总角孩童进了人群,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其中一人,并交代了几句。
眼看那些人将小瓶子打开,将里面的粉末倒在地上,而那些中蛊之人的口中开始爬出细细的白色小虫时。红绣才松了口气,怕恶心,再也不敢看下去。
见商少行若有所思,红绣问:“三少,想到什么?”
商少行道:“我想,我应该知道刚才那位张公子的身份,不过只是猜测。”
第二百零七章 哎呀,节哀顺变
清早,在一阵淡淡的清香中醒来,那是姬寻洛亲手为她缝制的香囊,虽然做工粗糙,但红绣一直珍惜的带在身边,睡觉也是放在枕畔的。
窗外一片寂静,红绣懒懒的拥着被子不愿起身,想到昨夜在酒楼听见的那种惨绝人寰的叫声心中仍有余悸。可让她更意外的不是这世界上居然存在会蛊术的人,而是意外于商少行的猜测…
“什么?你说张公子很有可能是洛寻的师父见死不救的孙子?”
“确实如此。江湖上有一条神医颁布的格杀令,就是谁能将他儿子和媳妇的项上人头带给他,他就将一身所学医术传授给谁。事情皆因他的儿子与南疆苗族的剩女相恋,不顾父辈的反对毅然私奔,消失的无影无踪。见死不救他老人家偏偏又与南疆苗族的族长交情甚笃,觉得儿子掉了自己的面子,让他无法再见老朋友。南疆的那头也在咱们南楚国缉拿圣女二十多年了。”
“那你凭什么认为张之文就是‘见死不救’的孙子?”
“凭他独树一帜出神入化的蛊术,也凭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诶?”
“他解了蛊毒之后并未回来,许是因为露出了他的独门蛊术,怕人追杀,左右是与你谈定了约定,往后他会再来找你吧。”
…
红绣的回忆被外间木门的吱嘎声打断,随即是很轻盈的脚步声,翻了个身,一手挑帐子,柔声道:“丹烟吗?我起了。”
“小姐,怎么不多睡会儿?”丹烟笑着来到床畔,将帐子撩起挂好,笑道:“是不是奴婢吵着您了?”
“没有,我早就醒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才刚卯时三刻。奴婢去叫梅妆预备热水给您洗漱。”
红绣摆摆手,“让她睡去吧,昨儿个玩的也累了,我随意打理一下就是,今日不打算出去,你去帮我把绣妍楼的账册拿来。”
“小姐现在看帐吗?”
“嗯,趁着这会子清醒精神。”
丹烟应声退下,天还有些暗呢,她得紧着去预备绢灯才行。
红绣自行洗漱完毕,挑了身棉里镶兔毛的秋香色袄裙穿上,怕冷,又披了象牙色的棉比甲。长发用桃木簪子随意挽成一个堕马髻,未施脂粉,便捧着账册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东奔西走,楼里的生意都松懈了,虽然墨守陈规也能稳赚不赔,可她的目标不仅止于此处。
她没有绣剑山庄中遇到的那些个名家高雅,她只想好生策划,将生意做大。将刺绣当做*好虽说是她的梦想,但这个世界上要想生存,且生存的有质量,就断然不能没有银子。在商府里有银子才有话语权。就好像昨日的晚宴,她要是没有绣妍楼,老太太会对她那么客气?
哼红绣哼了一声,气结的放下鹅毛笔。人果真都是贪婪的,老太太夺了商少行的财产,如今又想要她的绣妍楼了吗?她的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可惜啊,商少行被她伤透了,就算将来她与商少行成婚,绣妍楼改姓了商,商少行也未必会如老太太的愿
“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恼?”
“诶?”红绣吓了一跳,抬头,正瞧见姬寻洛一身艳丽的红衣,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她的对面,似乎看了她许久了。
“洛寻啊,你什么时候来的?”红绣下意识的拍了拍心口窝,笑道:“来了怎么不先叫我一声?”
“瞧你一会笑一会气,表情甚是精彩,我便没打扰你。”姬寻洛语带揶揄,挑着剑眉笑的非常欠扁。
红绣翻了个白眼,低下头继续看帐,随口问:“用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才刚给诸葛言然施了针,估计再过一个时辰便会醒来了,我懒得见那种哭成一团的场面,就躲到你这儿来。”
红绣猛然抬头,惊讶的道:“诸葛言然会恢复?”
“嗯,我是尽了力的,八成会没事。”姬寻洛蹙着眉,仔细观察红绣的反应,心里有一些惧怕,最怕从她脸上瞧见对他的厌恶。
红绣点了点头,悠悠道:“醒来也好,有了他,杜氏有了主心骨,也会少烦你一些。你与诸葛绿绮的关系…额,总之你救了她的兄长,她会感激你,应该不会再那么怨你了。”红绣说道此处叹了一声,一个人如果回家都要演戏,面对乌烟瘴气的局面,那真是很可怜,她真的不希望姬寻洛因为对她的痴情,让自己错失了幸福。可多余的劝解又不适合从她口中说出来。千言万语只能汇作一身给无奈的叹息。
发现红绣并未生气,而是完全在为他考虑,姬寻洛不仅惊讶,更多的是感动。这样一个女子,丝毫没有小家子气,做事有时甚至比男人都要敞亮,哪能让他不喜爱?姬寻洛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圈子中,越是告诉自己就这么守护着她,不要在妄想其他,心里对她的渴望就越深。尤其是刚才她发呆时候, 他心里竟然在担心红绣会爱上商少行。
可是,人家才是未来正儿八经名正言顺的夫妻,若有感情存在,红绣不是会过的更幸福吗?
姬寻洛矛盾的低下头,红绣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也感觉到他的不快,遂扬声道:“丹烟,传饭吧,我和姬公子都饿了。”
门外的丹烟惊讶的“啊”了一声,姬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都不知道。不过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她们也见怪不怪了。
不多时梅妆和丹烟就将饭菜备齐了。红绣与姬寻洛面对面坐着用饭,间或谈笑,但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诸葛言然的事。
用罢了饭,红绣才刚含了口茶水漱口,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梅妆与丹烟对视了一眼,掀门帘迎出去。
“你们小姐起了么?”是商少行略带焦急的声音。
“回三少爷,小姐起了,刚用过早饭。”
“嗯。”
话音刚落,棉帘便被掀起,商少行冷着俊脸迈步进来,看到姬寻洛也在,惊讶的挑了下眉。随即拱手道:“姬兄。”
姬寻洛笑道:“商兄。”
二人相互招呼过,商少行便在红绣对面坐下,说话并不避开姬寻洛,直截了当的道:“二叔进的那批料子出了问题。”
“哦?”
“你好似一点都不惊讶。”
红绣微微一笑,道:“二叔对合作者不知根不知底的,就使了银子进了货,瞧他那个架势,就跟敢死似的,我心里头早就有预感。”
“额…”商少行摸了摸鼻子,虽然他也有同感,可红绣说的也未免太过直白了。
红绣问:“你方才急急忙忙来,就是担心那批货?”
“正是,据各地分号的回报,除去放在表面的料子品质不错外,其余的料子上皆有人为损坏的痕迹,几乎是每隔两三尺就有一两个用利器划出的大窟窿。”
“啊?”这下轮到红绣惊讶了。她只想过那匹料子是残次品,可从未想过料子上密密麻麻都是损坏出的窟窿啊。商崇宗进的料子可不是小数,所有的料子都有这个问题,不说别的,就是破坏的那个人,也是花了相当的功夫。
“能破坏的如此仔细,对方也是付出了相当的劳动量了。”红绣摇头,随即又道:“料子坏了,织补一下便是了。”
“问题就出在此处,不论是棉布还是麻布抑或是丝绸,每一个被损坏的地方都是‘恰到好处’的大小,织布是决计补不上的,只能打补丁。问题是有谁来买料子做成衣,会甘愿要带补丁的衣裳?若那么出手,商府就只剩下赔本的份儿。”
红绣不免有些幸灾乐祸,闲闲的望着商少行,道:“赔本就赔本了,反正不是你当家,这不是正好可以打你二叔一个嘴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商少行闻言怔愣了一下,发现红绣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刚才得到消息,心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着急,第一时间就来了红绣这儿商议对策,现在静下心来,他才发现自己是习惯性的关心商府的生意了。如此放不下,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商少行思及此处,心境平和了许多。
红绣眼珠一转,道:“虽然你不掌事了,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也得去关心一下不是?”
“红绣你是越来越坏了。”姬寻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今儿个没处去,就在红绣这里歇着了。”说罢往窗前的罗汉床上一趟。
商少行早知道姬寻洛的随性,也不介意,只道:“我也是这么想,不如让姬兄在这儿歇会,咱们去老太太院子里请安?”
“也好。”
红绣将账册收好,理了理鬓角的乱发,道:“咱们这就去吧。”
“你不在好生打扮一番?”
“不了,如此才能瞧得出我有多关心商府的事啊。”红绣说罢俏皮一笑。商少行也跟着笑起来。
二人与姬寻洛道别,便一同出了院子,乘轿赶往老太太的兰思院。
才刚一入院门,红绣便听见暖阁里头传来商金氏的哭声。
“这是做了什么孽,竟然有如此歹毒的人要这么害咱们”
第二百零八章 又“创”新绣法
打从红绣知道商府有商金氏这个人开始,她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不吉祥”的一面。商金氏在老太太面前是最会讨巧的一个,知道老人家喜欢喜气,她在老太太面前从来都是穿红戴绿,说话也是妙语连珠,走到哪里哪里便是欢声笑语的。且不论笑的人是真笑还是假笑,总归她是个能为商府活跃气氛的人。
像今日这样“报庙”的哭法,应当是犯了忌讳的,商金氏与老太太婆媳这么多年,早摸透了她的脾气,她哭,定有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