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说笑了,红绣既然是三少爷未来的媳妇,便是商家的一份子,都是一家人,给您些小小的礼物若还道谢,不是打绣儿的嘴巴么。”
商金氏语塞,想不到红绣文文弱弱的样子,说话如此赶趟。
老太太却乐得见红绣跟自家孙子一条心,拉着红绣的手到正位软榻上坐,扬声吩咐道:“我瞅着也快午时了。吩咐厨房摆饭吧。”
“是,老太太。”
婢女应声,下去传饭,老太太又道:“去个人,到前头书房里瞧瞧二老爷和三少爷回来了不曾。还有少靖和少澜两位少爷,若是回来了就一并叫过来用饭。璐兰啊,你也命人去将语蝶叫来,劳什子的琴今儿先不学了,也让她见见她的才女嫂子。”
“是,母亲。”
商金氏暗地里撇撇嘴,不过是个绣娘,倒要烦她的两个爱子和一个闺女一同来迎接。即使得空她也不允他们来,没的叫人说整个二房的人都得溜着长房未过门的孙媳妇
不多时,便有下人在门外报,“老太太,二老爷与三少爷已经回了,命小的来传话,说待会儿直接去饭堂。请老太太先用饭。”
老太太点头,一会又有商金氏的丫头来报,说少澜少爷出府去还未曾回来,少靖少爷已在门口候着了。
商少靖乃是二老爷的嫡长子,无论才华样貌都是出众的,老太太笑逐颜开,疼二儿子,也连带着疼与儿子长的极为相似的孙子。
“还叫靖儿候着作甚,没眼力劲儿的,还不快叫你们孙少爷进来。”
话刚说完,一个爽朗的声音便传到了耳畔:“祖母可是想孙儿了?”
“小猴崽子,还要祖母出去请你不成,到我的花厅来还讲那些劳什子的规矩。”
珠帘晃动,一个身材健硕,年约弱冠的俊朗公子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艳紫色锦缎外袍,头束白银冠,衣饰艳丽丝毫不减他阳刚之色。俊脸方正,眉清目秀,一双丹凤眼与商少行极为相似,却也有所不同。商少行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美。而他,从骨子里透着一股与二老爷一般的锐利。
来至跟前,商少靖先给老太太行礼,然后亲热的坐到她另一边,似乎才瞧见红绣似的,道:“祖母,这便是少行为过门的媳妇儿吧?”
老太太点头:“正是。红绣啊,他是你二叔家的嫡长子少靖,你得叫堂兄。”
红绣起身福了一礼:“见过大堂兄。”
商少靖上下打量红绣一番,随即斜挑嘴角,跟老太太打趣:“祖母今儿又怎么哄了人家,还没过门就先叫人改了口,连改口钱都省了。”
“你这猴崽子,打趣气你祖母了”
一屋子人瞧祖孙二人斗嘴,皆哄堂而笑。
红绣也陪着笑脸,突然觉得商少行的家复杂的令人厌烦。可既然来了,还走不开。
正当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年轻脆生的女声由远而近。
“什么三少奶奶,行哥哥还没娶了她,她算哪门子的少奶奶走开”

 

第一百一十章 飞鸟尽 良弓藏?

声音刚落,前头的珠帘哗啦作响,一个十四五岁的丰腴少女走了进来,她身着樱草色窄袖交领齐腰襦裙,外罩浅黄绣莲花的罗绮半臂,头梳双丫髻,鹅蛋脸上五官清秀,一双大眼含着怒意,红唇不悦的嘟着,倒像是被偷了糖果的孩子似的。
红绣暗叹了一声,“有**孩子像块宝”,有个如商金氏一般强势的娘亲,孩子更像块宝,瞧瞧商语蝶,与她的真身不过相差一两岁的年纪,人家瞧着就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大小姐,可她,若不是住了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恐怕早已被剥皮入腹,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哪曾有露出如此天真表情的机会,将喜欢或不悦都挂在脸上?
商语蝶进了侧厅,目光扫了一圈,见了老太太和夫人也不行礼,只是怒气冲冲等着红绣,仿若后者欠了她多少银子不还似的。
红绣被瞪得莫名其妙。商老太太不悦的沉下脸,刚要出言训斥,倒被商金氏抢了话。
“胡闹来的晚了就罢了,怎能对你未来三嫂子如此无礼,还不过来给你祖母和嫂子行礼?”
虽然商金氏心中也觉得闺女所言不差,诸葛红绣不过是诸葛家不认的外室女,如今还没过门,老太太倒重视起来,仿若大伙儿都靠着她什么似的,但怕老太太为了面子重罚女儿,只得先开了口,她训斥了语蝶,老太太也不能抢着再说一次吧?
商语蝶到底是怕娘亲,撅着嘴给老太太行了礼,又走到红绣跟前,随意屈了下膝,却愣是没叫出那声“三嫂子”。
红绣也不稀罕人家叫她什么,左右是无所谓的事儿,笑着点了下头,还礼,又道:“早听三少爷说二叔家的语蝶妹子是个精致人儿,如今瞧了果真如此,到与二婶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俏。我那个飞蝶扑花的纨扇,可不正配的上你。”
商金氏心里美滋滋,她对自个儿容貌素来有自信,即使知道红绣是在说好听的也照样受用,将手中纨扇递给商语蝶,道:“你三嫂子送你的见面礼,还不谢过?”
纨扇采用了一般的双面绣,正反面花色完全一致,绣工精致,构图精巧,颜色搭配和谐,配上商语蝶今日的樱草色齐腰襦裙和嫩色半臂,真显得她俏皮灵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商语蝶不喜欢红绣,但喜欢红绣绣的精美纨扇,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别扭扭说了句“谢谢。”
“妹子客气了,往后都是自家人,还谢什么。”红绣假笑着回话。
老太太道:“红绣说的在理,饭堂如今摆好饭了,咱们移步去吧。”
众人皆行礼应是。
饭堂离着不远,穿过两道月洞门,走过一条细长的抄手回廊便是了。红绣一路走的晕头转向,心中不得不感慨商家的占地面积,她哪知道饭堂还没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呢。
婢子两侧掀起珠帘,红绣跟着诸位长辈迈进门槛,屋正中摆着梨花木的八仙圆桌,商二爷和三少爷立在一旁候着,见了老太太纷纷上前行礼。
“儿子给母亲请安。”
“孙儿问祖母的安。”
“好,好。”老太太摆手,一面坐上主位,一面拍着身旁左侧的位置对商崇宗说:“老2啊,头晌忙活的如何?紧着过来坐。”
商崇宗笑着点头:“是,母亲。”
商金氏得意洋洋的瞥了红绣一眼,挨着商崇宗坐下。
红绣微笑,不过是个座位罢了,这些人也争,真没劲。
商少行扶着崔氏在老太太右侧坐了,照理说红绣该是挨着他的。可谁知道三少爷还不等坐稳,商语蝶便如小燕一般飞了过去,大喇喇挨着他坐下,还抱着商少行的右臂讨好的笑着:“行哥哥,你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了?”
商金氏面上笑容一窒,旁日闺女爱缠着商少行就罢了,今日毕竟当着“外人”的面儿呢,叫红绣瞧了笑话可怎么好。 刚要发话,老太太先了一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训斥道:“请了宫里的嬷嬷教习,就给你教程这个样子?简直胡闹,那是你三嫂的地儿,还不让开”
商语蝶被训的动作一致,抱着商少行胳膊的手也放开了,低着头委屈的瘪嘴,暗地里狠狠的瞪着红绣。
红绣赔笑,无奈的暗叹一声,道:“祖母言重了,红绣坐哪儿都一样。”
商少靖忙帮红绣拉开紧挨着商语蝶的椅子,道:“正是,叫红绣姑娘坐这儿也是好的。”
红绣对商少靖点头,挨着商语蝶坐下。
商少靖也笑着在红绣右边入座。陈姨娘在商金氏与商少靖中间坐了,有些局促的低着头,至于黄姨娘和花姨娘,今日的家宴她二人根本凑不上地位上桌。陈姨娘能来,也是因为她曾经是二老爷的通房丫头,生育了长女商艳彤,如今艳彤小姐二十有九,早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一家人入座,老太太笑眯眯的先动了筷,底下人也跟着开动。
红绣饿了,可对着一桌珍馐美味却毫无胃口,仅是不失礼数的适当动筷。商语蝶坐在她左边,半拉身子歪着面向商少行,不停的为他夹菜,还间或问些府外的事,明摆着与堂兄的亲密胜过亲兄长。
红绣并未将此节放在心上,低头含了口荷叶汤,面前碟子中突然多了一块鱼肉。
“红绣姑娘头次来家里,莫要客气,就跟在府上一样。”商少靖笑吟吟,一张俊脸上满是亲切笑容。
“多谢大堂兄,我自个儿来。”红绣礼貌作答,继续低头用饭。
商少行瞧见,仅是笑而不语,老太太倒是发话了,“红绣多用些,回了自个儿家莫装假,没什么抹不开脸的。”
红绣笑道:“祖母说笑,红绣怎会跟家人外道。”
商金氏起身,站到老太太身后为婆婆布菜,头也不抬的问:“早听闻红绣出身不凡,不知家住何处,还有什么人啊?”
此言一出,商少行立即蹙眉。
红绣放下银筷,她的身世,商老太太和商二爷应该都知晓的,二爷知道,二少奶奶八成也知道,若说小辈同辈的不清楚也罢了,商金氏如今问出来,不是为了给她难堪?
心中思考,面上还是淡淡然的,笑道:“回二婶,红绣家主沿海一带,经营绸缎印染生意,家父家母早亡,仅有同胞兄长一位,名唤诸葛公瑾。”说到此处,红绣禁不住笑容满面,诸葛亮和周瑜的合体,反正她怎么说他们怎么听就是。
接下来红绣将诸葛公瑾年少在沿海一带经商成名吹了个天花乱坠,又说自个儿多承兄长照拂,说诸葛公瑾多么多么好。反正夸“他”等于夸自己。
起初老太太和二老爷还没什么反应,到后来越听越离谱,小辈的,如商少靖、商少澜和商语蝶,还有二老爷的妾氏皆是不知内情的,听的是津津有味。可老太太与二老爷夫妻以及崔氏却是知道事情的。
商金氏撇着嘴,想不到红绣姑娘家瞎掰都不打草稿,本想让她尴尬,瞧她热闹,没想到人家借机拽起来了。
崔氏目瞪口呆,对红绣的印象又添了一笔。
红绣说罢,笑着执筷,商金氏哼了一声,道:“既然诸葛家在沿海那么有名,我们二爷怎么都没听说过?”
商少行微笑着说:“侄儿运气好,如此人才被我给发现了。”一句话将商金氏噎了回去。
红绣莞尔,继续低头吃菜,商家复杂,但别看商金氏善言辞,说的欢,可三少爷若认真起来,她可不是对手。
老太太心里头自有一杆秤,红绣如此说法,实质上是在给商家留脸面,儿媳问出这句实属不智。若不是红绣机灵,岂不是叫下人们听去,背地里说商家为了赢诸葛家,连他们不要的外室女都当个宝,弄过来做少奶奶,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红绣啊。”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问出她与商少行事先商议好的一件事,“奶奶瞧你在外头住,着实不放心,别院里下人到底是少了些,伺候的不如府里周到。再说你成日绣花,没有个好人照顾着怎么成?你毕竟是商家未来的孙媳妇,不如搬到府里来住,也好熟悉熟悉环境。”
老太太的话每说一句,红绣就了然一份,目光移向商少行,不着痕迹的瞧了他一眼,心道好啊,三少爷竟然算计她,而她还傻愣愣的着道了。今日来的目的,恐怕拜见长辈是次,劝她入商府才是主
眼看着八月十五又要到了,商家怕她为别人所用,才会动了心思。
说白了,她只是商家压制诸葛家的一个工具,如今诸葛家又诸葛言威接手,很久没有作为,外人瞧着已经不成,没有诸葛红绣,南楚原先最好的绣娘也都被诸葛家一家垄断。商家有没有她都无所谓了,但瞧在她一手绣活的份上,不用她还可惜了,留她在外头还不放心,这才起了念头让她提前来商府住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豪门大院是非多

饭厅中安静下来,众人低头吃自己的饭,好似没注意到老太太的问话,可谁不是竖起耳朵听着红绣怎么回答?
商少行优雅的放下了筷子,面不改色的瞧着红绣,他虽说了谎,可红绣的聪明,应该能了解此中的细节。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红绣若没有想去帮旁人,也没有自立门户与商家作对的心思,那一切都还好办,如若不然,也是时候除掉一个隐患了。如此优秀的绣娘,必然是众位同行争夺的关键,如果能为己所用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对自己是一大助力,如做不到,留着便是祸害。
红绣的目光与商少行的交汇,望着他斜挑的凤眼中一抹幽光闪过,心中就是一突,有些人,就算不说话,在他想要释放威慑的时候都能叫人体会到他的震慑力。商少行外表病弱,可风骨如松,一双凤眸若染上狠色便立时失去了潋滟媚态,无端端让她想起曾经在聚缘楼见到的那个被断了手的探子。
她知道,他起了除掉自己的心思。
“祖母,您说的是。”红绣微笑着道:“不过绣妍楼的事儿都是由家兄在管理,如今生意蒸蒸日上,兄长也忙的紧,红绣父母早亡与家兄相依为命,旁日定要去帮衬着,不能因苦了自个儿就扔下兄长不管啊。”
红绣不说来,也不说不来,而是将事扯到了帮着兄长的由头上。
商老太太明知道红绣的身世是怎么一回事,但红绣的理由比她刚才的那个还要冠冕堂皇,如果驳了似乎不近人情。
商金氏“揣摩上意”最为明白,见老太太不说话,便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忙笑着道:“哎,也苦了红绣,身为女子还要抛头露面劳心劳力的实属不易,不过令兄高才,应当不会劳你总去楼中,你只需做绣活便可以的,说句不中听的,若将来你入了咱们商府,要在家相夫教子没了闲情出去,绣妍楼的生意还能不做了?咱们少行你别瞧着病弱了些,可头脑是一等一的好,旁日叫他多去楼里瞧瞧,帮衬你兄长就是了。”
红绣现在才明白商金氏为什么受老太太宠信。她不仅是商二爷的“枪”,更是老太太的“枪”老太太拉不下脸来说的话,她完全可以拉的下脸。一番话先是质疑了她,又连带“埋汰”了商少行身体病弱,滴水不漏的将老太太心中有可能想到的都表达出来了。
“还是二婶想的周到。”红绣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嗔怪的瞧了商少行一眼,垂眸叹道,“可惜啊,三少爷日理万机,旁日太过忙碌,从前半年可没多少闲时来帮衬呢,是以兄长才那么忙碌。”无意中偷换概念,将是否入府扯到了商少行帮不帮忙上,红绣心说你商少行能拉我下浑水,咱说好攻守同盟你居然还跟家人联合起来玩阴的,我干嘛不玩你?
果然如红绣所料,商金氏抓住“攻击”商少行的机会定然不会放过, 看向商少行,以长辈训斥晚辈的口吻说道:“行儿啊,不是二婶说你,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哪能只忙着手里的事,不去绣妍楼帮帮你大舅爷呢。好歹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商少行无语,对红绣的“偷换概念”、“蓄意嫁祸”和“东拉西扯”心知肚明,可面上又不好拂了二婶的意思,做了旁人眼中的叛逆子,只好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应道:“二婶说的是,侄儿知道了,以后定会去帮衬着大舅子。”
商老太太很无奈,本以为儿媳妇帮着自己装了一枪,没想到被红绣三言两语不痛不痒的岔开了话题,心道小丫头果然不简单,怪不得能单枪匹马闯出诸葛府的牢笼,女扮男装在圣京城龙蛇混杂的市井中混的风生水起。她现在对她是又赞叹又无奈。刚想再提起话头,想不到一旁崔氏站了起来,行礼道:
“母亲,妾身身体不适,想先告退了。”
老太太说话不成全噎在喉咙里,拉下脸白了崔氏一脸,暗骂狗肉上不了酒席。
“既然不爽利就去歇着吧。”
崔氏眉眼不抬,温顺的又行礼,“诸位慢用,妾身退下了。”
商少行起身:“二娘,我送你。”
崔氏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有鸳鸯和朵儿送我,你快些用饭吧。”
红绣笑着起来,陪商少行送崔氏到饭堂门前。二人在回到八仙桌旁,似乎气氛与方才的热络不同了许多,众人也皆提不起谈性,老太太瞧红绣伶牙俐齿,想让她入府也不是一天之内逼着来的,也没再提这个话茬。
用罢了饭,老太太累了想着午歇,便叫丫鬟艳秋和晚秋一左一右扶着到了卧房。红绣随着众人送过了老太太,商二爷和商金氏也带着儿子女儿回他们一家所居住的“崇宗园”去了。
红绣刚打算与商少行告辞,突然一个身着豆绿色比甲的俏丽丫头走了过来,见了商少行福神行礼道:“三少爷,夫人请您带着红绣姑娘过去一趟。”
商少行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二娘说一声,我们随后就到。”
“是。”
待人走远了,红绣才问:“是你二娘找我?”
“嗯,许是有什么话想对未来的媳妇儿说,刚才不好开口。”
红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走在前头:“烦劳三少爷着人备轿,府里这么大,我可不想走断了脚。”
她在跟他生气?商少行莞尔,突然觉得会生气会使小性儿的红绣比旁日聪明冷静的她可爱的多了。
不多时,乘轿的二人来到崔氏的“翠景院”,红绣下了轿,随商少行进门,立即有一名大丫头上前来行礼。
“奴婢给三少爷、红绣姑娘请安。”
“免了。”商少行一面踏着青石砖路面往正厅走,一面问:“二娘呢?”
“在内厅等着您呢。”
红绣跟在商少行身后,一路皆有小丫鬟为二人挑帘问安。不多时来至内厅门前。
崔氏笑着从榻上起身,来到红绣和商少行跟前,笑着说:“行儿,你先去中厅奉茶,为娘有几句话想与红绣说。”
商少行愣住了,似乎想不到急匆匆赶来,崔氏并不找他。
红绣笑道:“母亲有什么话吩咐就是。”
想不到崔氏拉着她的手转身进屋,笑着说:“咱们俩的悄悄话,才不说与爷们们听呢。”
红绣曾从商少行的口中得知崔氏是及疼他的,对他视如己出。那么一个母亲对第一次见面的未来儿媳有什么话说,便可想而知。
“红绣,坐吧。”
“是,谢母亲。”
二人分主次坐下。崔氏笑意盈盈的道:“今日见了你,为娘的好生欢喜,庆幸行儿找了个能干的贤内助。”
“母亲谬赞了。”
“不,我并不是说场面话捡好听的哄你开心,”崔氏面色认真起来,与红绣印象同样荏弱的连翘不同,崔氏有着连翘没有的理智与沉静。
“红绣,我瞧得出,你与我不同,你聪慧,有头脑,说话做事均有条有理。你的身世我清楚,能斗出诸葛府,在市井之中拼出属于自个儿的一番家业,我是佩服你的。我也希望将来入了门,你能多帮衬行儿,你能做到。”
“母亲…”
红绣话未说完,崔氏已经打断了她,道:“咱们商家早年,老太爷育有三子,老爷是长子。二老爷和三老爷之间都相差十几岁。老太爷在世之时,实质上最瞧不起的儿子便是老爷,嫌他做了商人,丢了的脸面。老太爷去世后,老爷生意做大,有了钱,便将老太太与两个弟弟都接到府中,给二老爷开辟出个院子单独住着后来又给娶了媳妇。三老爷,更是老爷一手供起来考了科举做了台州知府的。”
崔氏叹了一声,又道:“别瞧老爷对商家的贡献多,可老太太受老太爷的思想影响,仍旧是不喜欢老爷,连带着老爷的儿子也不受宠,老太太最喜欢远在台州的三老爷,其次是二老爷和堂少爷,最次没办法,才喜欢行儿。因为商家是行儿的父亲打下的家业,他们吃的用的,都是行儿父亲的血汗钱。”
红绣想不到,崔氏会与自己说这么多“秘密之事”她自己打探到是一码事,可从崔氏口中得知消息,就是另一码事了。
“如今,老爷去世已有五年多,除却行儿他大哥早年夭折,二哥出家做了和尚一心向佛,咱们长房一脉,就只剩下行儿一人,照理说行儿的爹打下的家业,就该行儿继承。可老太太偏心二老爷,眼瞅着二老爷与侄子争夺兄长留下的家产,她也不说句公道话,还不插手管。”
“红绣,你是聪明人,如今我说与你这些,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个家的情况。商家家主的位置,本就该是行儿的,往后你一定要帮着他,为他分忧啊。”
红绣蹙着眉,即便心中不想搀和商府乱七八糟的事儿,但当初为了逃离诸葛府,与商少行结盟的那天起,便注定了她必然会搅合这一趟浑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就是唯利是图,怎地

红绣不愿意当面拂了崔氏的意思,再说心中想什么就表达什么也不是她旁日的作风,当下笑了,道:“母亲放心,红绣若进了门,定然会仔细帮着三少。三少爷聪明绝顶,不定还不需红绣的帮衬呢。”
“哎,行儿这孩子…”崔氏的话没说完,突听得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行儿来了,二娘可是在跟红绣揭我的老底??”
商少行笑吟吟走了进来,在面对崔氏的时候,他的笑容比往常更灿烂了几分,不是假笑,而是真诚的笑容。
崔氏嗔怪的白他一眼,“怎不在中厅奉茶呢?”
商少行道:“还不是怕二娘将我年幼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说与她?”
红绣无语,现在的商少行与叱咤商场心事缜密城府颇深的千年狐狸简直天壤之别。他虽也有风趣的时候,可不见跟谁这么真心的露出笑颜来,见过他现在的笑容,红绣心中总算有了个衡量标准,往后商少行这么笑才是真心的笑。
与崔氏闲扯了一会子家常,红绣起身告辞,崔氏瞧着天色不早,也不便强留。
临出翠景院门前,崔氏道:“红绣,那鎏金钗你就戴上吧。”
“鎏金钗?哦”红绣险些忘了崔氏刚才给了她那个说是“传给未来媳妇”的木盒,她没仔细瞧,还真不知里头放的是什么。
吩咐梅妆将木盒拿来,素手抚摸盒面上精巧的雕工,随即掀开了盒盖。
盒中,一枚鎏金凤钗横卧其中,凤翅舒展,凤尾上皆以蓝宝石做装饰,凤身攒以珍珠,凰口衔玉,垂落三缕珍珠流苏,下坠三枚蓝宝滴珠,华贵不失雅致,俏丽含着端庄。饶是红绣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惊艳了一番。
崔氏笑着道:“这是当初夫人嫁入商府老爷送与她的。红绣,你且簪上,给我瞧瞧。”
红绣点头,小心翼翼拿出凤钗簪于鬓端,回头看向崔氏,珍珠流苏晃动,金钗凤尾上的蓝宝石折射阳光,与乌黑墨发呼应着几乎晃花人眼,
红绣微笑,刚想道谢,却听耳边传来“啾”的一声悠长的鸣叫,似清脆的笛音,又似鸟鸣。
“这是…”
崔氏面上笑容自打见了红绣到如今,第一次如此真诚的开怀。
“好,甚好。这鎏金凤钗名为‘凤鸣钗’,是商家祖辈传下与长媳的,老太太当年给了老爷,老爷赠予夫人,夫人去世前交给我,可戴在我的头上它从来没有鸣叫过。如今咱们长房一脉就只剩下行儿,钗在你头上发出凤鸣,是认了你做主子。”
红绣一愣,好奇的将钗摘下左瞧瞧右看看,小小一枚钗,还会有什么“玄幻”作用?人类就是如此,不论古代还是现代,一些理解不了的事情总会归于一些奇妙的解释上。她虽然也不懂,但猜想凤鸣钗必定是构造奇特,内部某个部位起到了“哨子”的作用。
刚想将凤钗放进木盒,崔氏道:“戴着吧,这钗正配你。”
“是啊,小姐,就戴着吧。”梅妆也跟着劝。眼睛盯着红绣手中的凤钗羡慕又爱惜,女人对精致的首饰总是难有抵抗能力。
红绣点头将钗重新插回发髻,刚刚扶正凤尾,又是一声长鸣从她头顶发出,不算响亮,却悠长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