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寻辰一连写下十五味药,蹙眉细细的看了一遍,觉的剂量没错之后,随手扔给了丹烟,道:“现在马上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端过来。”
“小公子,这…”
姬寻辰蹙眉瞧了瞧犹豫的丹烟,心中立即了然,眉峰一挑,道:“怎么,你害怕我毒死红绣姐姐?”
“奴婢不敢。”丹烟连忙行礼,想不到小孩厉害起来还真有架子。
姬寻辰哼了一声:“不敢就紧着去,耽搁我红绣姐姐的病情你负责?放心,若是这药有毒,真毒死她了,我跟着一块去就是,断不会叫你为难”
“这,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小公子息怒。”
红绣这时候在里间已经缓过气儿来,双手如今都被浸泡在热水中,冰凉的脚似乎也回暖了,其实最难受的不过刚才一瞬,现在已如往常一样,听见外间的动静,知道丹烟信不过寻辰,扬声道:“丹烟,去抓药。”
丹烟咬唇,不情不愿的道:“是。”
寻辰气结,背着手阴沉着脸进了里间,见梅妆和杜鹃正按着他方才的吩咐,一个给红绣捂脚,一个帮红绣用热水泡手,这才略微满意了。
“红绣姐姐,你信我不?”
“当然信。姐姐现在就觉着好多了。”
“嗯,这热水泡手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待会的药端来,你可要立即服下。”
“我知道。寻辰,来,到我身边儿来坐。”
姬寻辰心里憋着气,别别扭扭的走到红绣身旁坐下,看着红绣消瘦的脸颊,道:“姐姐,你到底是有多忙?就非要将身子折腾毁了才甘心吗?”
红绣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寻辰…”
“你两次中毒心脉受损,五脏六腑都积弱,再这样劳心劳力熬心血,不知爱惜自己,依我看,你寿不过三十。”
“小公子”梅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小姐那么疼爱你,你怎能胡言乱语咒她”
姬寻辰斜挑着桃花眼,神情像极了姬寻洛,“我是不是咒她,你们心里都清楚。”看向红绣,道:“红绣姐姐,人就是人,你要做人做的事,顺应天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餐调理,运动适当,这才是养生之道。你如今做事有违天道,不伤寿元才怪”
红绣紧蹙了眉头,她明白,姬寻辰并没有危言耸听。只是她心里面太想去完成一件事,憋着口气硬挺着罢了,每次熬过了亥时,她不但开始不困,心脏还会经常性的落拍,忍不住要咳嗽才能制止那种隐隐的窒闷与痛感,时间久了,连白日里她都有这种感觉,用现代的话来说,那或者是早搏心律不齐之类,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还年轻,都忘了她有过中毒的经历。
不多时丹烟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看着手里漆黑的药汤,还有些犹豫。
红绣坐起身子,伸手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姬寻辰见状才松开紧蹙的眉头,道:
“红绣姐姐,我在你药里加了些安神催眠的药材,你就好生睡一觉吧。”
红绣这会儿身上暖和,也不觉得心脏窒闷头晕目眩了,只感觉到眼皮在打架,眯着眼道:“哦?睡一觉,也好。”药劲儿上来,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晚饭没有吃完,谁也没有心情继续吃,寻辰见红绣睡着了,就回了后院继续看书。
小公子走了,丹烟才敢开口,“杜鹃,你说咱们要不要先去把郎中请来候着,万一小姐有个什么不舒服,也好立刻诊治,三少爷不在,要是小姐有个什么,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杜鹃也蹙眉:“我觉着小公子说的是很有条理,但是…”
梅妆却道:“我觉着倒是不用,反正邹先生就在府里,万一小姐有什么了,马上去请人也来得及,再说了,姬神医给小姐配制的那些药丸还有呢,咱们都拿出来备着,也许用得上。”
“也对。别看那小祖宗岁数不大,气势可不弱,才刚瞪我一眼,我都觉着背脊发凉,咱们还是暂且别惹他,多在小姐这儿看看注意着就是。”
红绣这一觉睡的极好,没有做梦,只感觉全身全然放松,如同漂浮在云端,身下还垫着软软的棉花一般,她一面睡着,一面在想,怎么这么舒服呢,好像前生今世加起来,这是睡的最舒服,最解乏的一次。
腊月二十八,因着老太太的苏醒,商府上下又一次热闹起来,销声匿迹的“年味”再一次回来了,管事的送来了馨苑的用度,比往常的都要多,别说是小丫头,就连杜鹃、丹烟和梅妆这样见过世面的,瞧见那些装饰用的灯笼和暖房搬来的花朵等物心里都是欢喜。
外头忙活起来,红绣却睡得踏实,清晨丹烟去叫了红绣一次,见她睡的安稳,脸色也粉扑扑的,没有了平时的苍白,知道小公子的药到底是有用的,便出府去等着叶潋清,告了假,让红绣好生在府里睡一天。
红绣这厢睡的昏天黑地,半梦半醒中,却闻到一股烧烤的味道。翻了个身,好像回到了前世跟爸妈和爷爷一起在别墅野餐,好像是碳烤八爪鱼的香味。
“咳,咳咳…”一阵浓烟窜进鼻端,红绣呛咳着醒来,迷茫之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尖锐的金锣声,随即是惊慌的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倏然张开眼,屋内竟然浓烟滚滚,耳边是霹雳巴拉烧火的声音,红绣一下子睡意全无,一股凉气从脚心窜到心里,冰凉的手心都冒凉汗。
怎么会走水了呢?丹烟、梅妆和杜鹃呢?寻辰有没有事?
想着这些,红绣一刻也不敢多停留,连忙翻身下地,撕下一块裙摆,打翻桌上的茶盏,沾湿了捂住口鼻,然后匍匐在地向外间爬去,然而卧房里四周是她布置的纱幔和窗帘,都是易燃品,隔断的屏风此刻也燃着。头顶承尘竟然轰然倒下,阻断了她的去路。

 

第三百五十四章 劫后余生

(12点)
第三百五十四章 劫后余生
四周浓烟弥漫,汹涌而来的烟气呛得她剧烈的咳嗽,头昏脑胀的张不开眼,红绣强撑着保持神智清明,尽量压低身子,依着所知不多的消防知识,尽量避免吸入高处大量的浓烟,匍匐着绕过地当间燃烧的承尘,唯一的出口在外间,她必须出去。
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求生的本能让她只能向前,然而也只有此时生死关头,她才能真切的体会到自己这具身子有多孱弱,即便她强撑着不要晕倒,可越来越模糊的神智在提醒着她,她的身体承受已到了极限。
浓烟已经入肺,红绣止不住的咳嗽,难道今日就要葬身此地吗?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在这不再陌生的古代,有了牵挂的人,商少行还没有回来,她甚至见不到他最后一面,难道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去了?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啊。可是为什么手和脚都不听她的使唤了?力气在流失,胸口咳嗽的剧痛,难受的闭上眼睛。却在这时,听见后头里间传来轰的一声。回过头,只见临着床榻处的窗口连着墙壁被生生推开一个大洞,一个瘦高的身形走了进来。
那人用湿布捂着口鼻,步履蹒跚,身形惶急,一双眼睛在浓烟之中四处找寻,红绣高悬着的心,在见到那人身形之时放了下来,咳嗽的叫了一声:“叶大人。”
叶潋清在红绣出声之际也看到了她,随即掌风一扫,将红绣身畔燃落的纱幔抚开,施展轻功飞身而来。眨眼间,她已落入他的怀中。
“大人你怎么样?还好吧?”
红绣缓缓张开眼,咳嗽着道:“咳咳,我现在还好,再待下去,就不好了,咳咳咳…”
“咱们立即出去,对不住,我回来晚了,对不住。”叶潋清说话之时也在咳嗽,越来越浓的烟雾,在他这个高度只会吸入更多。
不再停留,提气踏步,叶潋清抱着红绣飞身往来处去,从断壁残垣之处飞身而出,同时运开掌风,将四窜的火苗扫开。
虽然抱着一个人,可他身形依旧轻灵自如,于半空中一登墙壁,就已带着红绣飞身出去几丈远,将肆意的火蛇和灭火的喊声、救人的呼号声抛在身后,到了馨苑后院的角落中。
数九寒冬,从高温到骤然的低温,让红绣身子剧烈颤抖,肺中似乎还有咳不出的烟气,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然而一抬头,却见叶潋清的背后竟然燃着。
“潋清”
“没事,没事的。”叶潋清将红绣放在地上,脱了大氅扔开,躺倒在地就地滚了几滚,才将背后的火灭了。
红绣看的心惊胆战,腿一软,委坐在地上,抚着胸口咳嗽的昏天黑地。
“没事,好了,没事了。”叶潋清蹲在她身畔,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她雪白的俏脸染了几道灰尘,衣衫不整的柔弱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忍着要将她拥入怀中的欲望,起身解开京畿卫玄铁狮头腰带,将棉袍脱了下来给红绣披上。
“轰隆”他们身后的那间卧房,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房梁烧断,屋子顷刻间倒塌,原本精致的屋子,再无觅处。
红绣贪婪的深吸了好几口冬日里冰冷的空气,这才才扶着叶潋清的手臂站了起来。看着她原本安寝的屋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她心里当真是从内到外凉了个透。
若是叶潋清没有及时赶到,若不是他身怀绝技,能在墙壁上推开个大洞,那样坚实的屋子,以她的能力,怕是很难逃出来了。
红绣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叶潋清连忙扶住了她,仍旧有礼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怜惜的望着脸色惨白的人。她虽说不是养尊处优,可一个小女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不是在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人,不会体会那种生死之间的惊悸。
“大人,莫怕,您已经安全了。”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是道不出的怜惜和深切的安慰。
红绣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听见一声尖厉的女声划破天际。
“小姐小姐啊”
随即又是一阵哭号和嘈杂,隐约的,好似还听见了翠兰等人的声音。
红绣一凛,连忙要往前走去,可被浓烟熏得迷糊,身体也软弱无力,才走了两步就站立不稳,叶潋清忙在她身后拖着她的腰,半抱半扶的撑着她。却没有直接将人抱起来带过去。
正当这时,突听得杜鹃带着哭腔的一声大呼,“三少爷,您冷静点,这么大的火,小姐早没了,您不能进去啊”
“放开”商少行的声音哽咽而坚决:“谁拦着我,杀无赦”
“少爷您进去也是枉送了性命,小姐她…”
“若是她还活着呢?啊?若是她还有一口气在呢?你给我放开”
“啊”杜鹃一声痛呼,显然是商少行发了急伤了她。又有几声砰砰的声音,很明显是他对拦着他的人都动了手。
红绣听得着急,忙喊了一声:“修远。”奈何声音已经沙哑。
所有人都是一愣,寻着声音望去,正见一身狼狈的红绣,披着京畿卫绣着狮头的玄色棉袄,在只穿了中衣的叶潋清的搀扶下,虚弱的走过来。
梅妆和丹烟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小姐,小姐没事,呜呜,小姐还活着”
她身旁的姬寻辰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哽咽着哭了起来。
翠兰和闻讯赶来的丁至孝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指挥着发呆的下人们赶忙灭火,天干物燥的,别叫火势燎原开去。
而红绣,只是呆呆望着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人,就如她梦中见到的一样。
“修远…”哽咽一声,眼泪滑落。
眼前一花,已经被一双强健的手臂紧紧抱在怀中。
商少行颤抖着身子,一寸寸抚摸她的身体,从头到背,又拉开她,仔细端详她的面孔。绝色的俊脸上满是惊慌恐惧,哪还有旁日的半分清冷和仙气儿?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红绣扑哧一笑,歪着头道:“看清了?我没事,我是人,可不是鬼…”
话没说完,又被商少行一把抱住,紧紧按压在怀中,双臂圈紧,几乎要将她的骨骼一寸寸揉断。
“绣儿,绣儿,绣儿…”
这个平日里辩才无双的男人此刻嘴拙的就只会叫她的名字,好似要将满腔的狂喜,激动,担忧等等情绪,都一股脑的倒给她。
红绣心中涩然,回抱着他,此刻,无法不去感慨生命的美好,能在爱人的怀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待商少行平静了一些,红绣才道:“修远,是叶大人进了火场,救了我,否则我绝无生还的可能。”
经红绣这么一说,商少行才醒过神来,抹了把眼角的泪痕,放开红绣,郑重的跪在叶潋清跟前。
一旁的商福全、梅妆等人见状,也一同跪下,跟着商少行一起给叶潋清磕了三个响头。
叶潋清连忙伸手扶起商少行:“三少爷切不可如此,保护大人周全是分内之事。”
商少行摇头,“叶大人,你的恩情,商某无以为报。”看叶潋清背上衣裳烧破,背部有灼伤,商少行忙道:“福全儿,快去请郎中,叶大人受伤了。”
“是”商福全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头跑去。
“少爷,大火已经扑灭了。小姐的卧房,连带着两旁的耳房,还有相邻的厢房,都被烧了个精光,具体的损失还不明确。”
红绣这厢正搂着寻辰,又拍拍丹烟、梅妆和方才挨打的杜鹃以示安慰,听到这一声,心里却是一紧,“绣房呢?”
“回小姐,绣房也烧了一半了。”
红绣眼前一黯,只觉得这些日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了一般,她为商少行绣的那副“结婚照”…
商少行比红绣冷静理智的多,大火扑灭,烧焦的木头还冒着青烟,在冬日下午的阳光中,满地的狼藉格外瘆人。
回头,凤眸眯着一扫院中的众人,冷声问:“这火是怎么起来的?”
梅妆嘴快,道:“回少爷,才刚奴婢们都在院门口挂灯笼,小少爷看书累了,也跟着奴婢出来一起玩,正开心着,就闻到了里头有烟味,等奴婢们进来一看,小姐的卧房已经着了。奴婢们赶忙灭火,可是怎么浇,那火就是无法熄灭,而且越燃越凶,门口被大火堵上了,奴婢进不去…”说到这里,梅妆仍旧心有余悸。
“哦?只有卧房?”
“是。只有卧房。”梅妆点头,随即了然,目光也冷了下来。
“哼”商少行冷哼一声,“馨苑的所有奴才,都给我跪下”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人已经呼啦啦跪下一半。
翠兰带着两个女儿就住在不远处,听闻馨苑走水,是第一个赶来的,如今见状,怒不可遏的道:“这还用说吗,肯定有吃里爬外的狗奴才,欺负我们红绣心善,想要置她于死地”
红绣蹙着眉头,丹烟、梅妆,杜鹃,还有姬寻辰和跟随姬寻辰的丁蓝,她都信得过,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20点)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叶潋清被请下去疗伤。馨苑的门前,围着许多方才救火的下人。而一片狼藉的院子当中,馨苑的所有奴才都跪在地上。前头是红绣身旁的三个大丫鬟,后面是两个婆子,两名媳妇子和五个粗使的小丫鬟。
红绣从不注意这些人,平日不在府里的时间居多,所以院里的丫鬟婆子她都不熟悉。只知道跪在最后那个年龄尚小的丫鬟名叫花儿,与之前背叛他,被商少行处置了的朵儿一道,都是之前商金氏送给她的。
商少行身穿着黑色劲装,外头披着灰鼠银色的毛领斗篷,与往常习惯一身白色长袍相比,现在满面怒容的他,多了许多肃杀之气。
“说,方才的火,是几时着起来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当时你们身旁有什么人。”凤眸眯着,严厉的目光扫过跪地的一众人,竟是连红绣贴身的三婢女都一块儿问了。
梅妆叩头,道:“奴婢们在门前挂灯笼的时候,约莫是未时三刻,当时与奴婢在一块的是丹烟、杜鹃,小公子,丁蓝,蔓香和听荣。”
“奴婢当时与刘全友家的和刘妈妈一同在回廊附近打扫。”说话的是曲妈妈。
商少行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另外四人。
花儿磕了个头,道:“少爷,奴婢当时在屋里头换衣裳,并不曾出来。”见商少行凤眸一眯,又赶忙道:“当时竹香和听梦正在院子里嗑瓜子唠闲嗑,奴婢是听见的。”
竹香和听梦面色都是一阵不自在,连忙叩头,道:“少爷,正如花儿所说,奴婢们当时是在二房跟前的花坛边儿坐着嗑瓜子唠闲嗑的。”
商少行一笑:“哦?都说了些什么?”
竹香和听梦闻言,连连叩头,“奴婢们,没说什么,就是说,小姐,小姐受宠。”
商少行锐利的目光扫了眼花儿,“你说。”
花儿哆哆嗦嗦的低下头,三少爷未免太绝了,她说出来,以后还能消停过日子吗?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纵火之人,只能道:“回,回少爷,竹香说,小姐和三少爷,那个,没拜堂,就,就,奴婢后头的,都没听清。”
商少行点点头,回身对着才刚赶来的商福全使了个眼色,商福全立即会意,去给红绣搬了把圈椅来,又给她披上一件面斗篷。
竹香回头瞪了眼花儿,听梦磕头道:“少爷,奴婢们没说那些,就说,少爷宠着我们小姐了。”
商少行摆摆手,阻止了听梦的话,对唯一剩下没问过的一个中年媳妇子道:“你是陈松柏家的?”
那媳妇子连忙叩头,道:“三少爷好记性,奴婢是陈松柏家的。”
“嗯,你当时,在做什么?”
“奴婢什么也没做,快到晚饭时候了,奴婢约莫着小姐起床要吃粥的,就预备去厨房吩咐下去,想不到还没出门,就着火了。”
“是么,当时谁看见你了?”
“奴婢自个儿一个人,没人看见。”
商少行一笑,道:“这可不好办了,花儿、竹香、听梦、三人彼此能证明,曲妈妈、刘妈妈,刘全友家的,也可以彼此证明,剩下的蔓香和听荣,都与杜鹃他们在一块儿挂灯笼,怎么偏偏就落下你一个单儿了?”
陈松柏家的皱着眉,苦着脸委屈的道:“可不是,这话可怎么说好,怎么就落下奴婢一个单儿了。”
商少行环视一周,不在多问,沉下声道:“来人。”
“在。”商福全上前行礼。
“馨苑这些没用的奴才,玩忽职守,险些害了小姐的性命,如今,每人赏二十板子”
“少爷…”商福全犹豫了一下,心疼的瞥了一眼垂首跪着的梅妆。
红绣也站起身,“修远,这…”
商少行扶着红绣坐下,只是严厉的对商福全道:“怎么,本少爷说话你也不听了?”
“小的不敢。”商福全叹了一声,心知今日少爷是被吓坏了,就算抓出来凶手是谁,恐怕其余人也不会轻饶。
不多时,行刑的家丁抬着板凳和板子过来,后头还跟着才刚赶来的商崇宗夫妇与商少靖和商语蝶。
“哎呀怎么会这样”商金氏一进门,瞧见院子里的断壁残垣,吓的脸色发白,天干物燥的,若是大火没被控制住,后果不是很严重?
商崇宗也紧皱眉头,“行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商少行冷着脸:“才回府,就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祖母的病不是好了?还是说二叔二婶都在兰思院保护着祖母呢?”他人都审了一遍了,二房的人才想起过来,可见他们对红绣的事有多“重视”
商崇宗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瞧了眼奄奄坐在圈椅上盖着斗篷,长发披散一身狼狈的红绣,岔开话题道,“如今红绣的身子才是要紧的,这打罚下人的场面她不易观看,还是去歇着才对。”
商少靖也点头,“是啊,少行,不如就先送红绣去别处休息。”
红绣只望着商少行,“我不走,今日我就狠下心来,瞧一瞧这打罚下人的场面,”站起身,将斗篷递给一旁的福全,脏污的俏脸虽然苍白,可她目光极为晶亮,灼灼望着商少靖,商金氏,以及他们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商语蝶,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恨我入骨,想置我于死地。”
商少行闻言,道:“都听见小姐的吩咐了?馨苑的三个大丫鬟,五个小丫鬟,两名媳妇子和两个婆子,都给我打”
“是”
家丁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持着家法上前,将众人按在了条凳上,馨苑的地方不大,可打十二个人的空间还是有的。院门前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下人。打罚下人的事情虽然常有,可整个一院子的下人一起挨打的,却绝无仅有。
红绣心疼的望着梅妆、丹烟和杜鹃,想出声救下他们,可她也知道商少行憋着股气,若是今日不罚她们,以后也会收拾她们。而且商少行必然还有手段,那陈松柏家的最为可疑。所以到了口边的求情,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只是心疼的皱着眉,眼里含了眼泪。
梅妆自个儿趴在条凳上,回头对着行刑的家丁,道:“待会你就使劲儿打,今儿个我玩忽职守,险些让小姐丢了性命,就是打残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梅妆是个直肠子,自来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她话音刚落,丹烟和杜鹃也道:“就是少爷不罚,奴婢心里也是不安的,打了反倒舒坦。”
商少行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商福全。
商福全立即会意,给行刑的几个家丁使眼色。
“打吧。”闲闲的发话,商少行走到红绣跟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红绣面前是商少行瘦高的背影,只听着一阵板子落下的噼里啪啦声传来,有行刑的家丁七嘴八舌的喊着数:“一,二…”
商少行负手而立,冷着俊脸,眯着凤眸,狠狠盯着这些个受刑之人,才三板子下去,除了杜鹃、梅妆和丹烟三人之外的其余九人,棉衣就飞出棉絮来,五板子之后,九人腿上臀部都渗出血来,哀叫声四起,其中陈松柏家的叫的最凄惨。
梅妆、丹烟和杜鹃虽然也疼,但好在是冬天,穿得多,三少爷方才也没吩咐要脱了衣裳打,再加上三少爷有意手下留情,自然是没有太疼,但也配合着惨叫着。
“少爷饶命啊。”
“少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三少爷饶命”

商金氏与商语蝶母女站在一处,都别开眼不敢看地当间那一幕,这哪里是人间?分明已经变作了地域了。
瞧着商少行负手而立的英挺身姿,商语蝶含泪咬唇,每次见到他着急,都是为了诸葛红绣那个贱人。怎么她就被人救了,为何不烧死她
“啊救命啊救命”
突然,在一叠声的哀叫声中,一个尤为高亢的哀嚎声传了出来,正是陈松柏家的。
红绣被惊得站起身,正瞧见挨打的十二人中,数陈松柏家的情况最为惨烈,她被打的臀部和大腿处,衣裳都已经被打烂了,血肉模糊的糊在一处。其他的人,她贴身的是那个丫头连血都没出,其余把人也只是渗血而已。
商少行感觉到红绣的动静,拉住她的手,毫不避讳的将她搂在怀里,让她面朝着他胸口,不让她看那惨烈的境况。
而陈松柏家的,叫的越发凄惨。
“救命啊饶了奴婢吧,三少爷饶命啊”
无人回答,商少行仅是冷着脸看她的血流落在地上。
“天啊,这是要要了我的命啊救命,语蝶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停”
商少行一摆手,行刑家丁都住了手,数数的也不在数了。
商少行放开红绣,信不走到陈松柏家的跟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眯着凤眼,露出一个绝美的温柔笑容,清澈声音温和的道:“陈松柏家的,你刚才说什么?”
陈松柏家的如今已经是脸色惨白发青,冷汗如水洗一般往下落,眼神迷离,已是神志不清,若不是身后有人押着,她早已经翻身滚落在地上了,呜咽着道:“奴婢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三少爷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