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卫二家和英姿抹着眼泪下去了。
不多时,英姿先将一碗浓黑苦涩药汁端来:“小姐。温度刚合适,您先用了吧,卫妈妈那边早饭也吩咐人预备得了。”
那药味道苦涩难闻。小猴和卫昆仑闻着都皱眉。想着要去给云想容拿蜜饯果子来。
谁知云想容只接过了白瓷碗,拧着眉一口气喝完,将空碗递给了英姿。豪迈吃药方式与沈奕昀如出一辙,小猴和卫昆仑再一次认识到面前女子不是寻常柔弱小姐,昨日她敢阻拦锦衣卫抓人。敢与皇帝较劲儿为了沈奕昀四处奔走,就值得了沈奕昀为她付出。
几人对她是恭敬了。
早饭后,云想容问楮天青:“褚先生,闽王和我父亲那里我都去过,但是无果。我一时之间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皇上面前为沈四说上话,还是与咱们有些交情求动。你可知道还有什么人合适?”
楮天青皱着眉。心里细数,沈奕昀手中探子都是掩藏各个角落里,自然不可能露面。能与皇上说上话。又不会引起怀疑理所当然人,当真没有。
小猴想了想,道:“我知道有一个人。”
云想容知小猴整日跟沈奕昀身边,笑着问:“你说。”
她展颜时笑容温和,仿佛清晨霞光绮丽都被她瞬间艳光四射掩盖下去。看小猴红着脸,道:“就是。恬王曾与爷当面提亲,但是被爷给婉拒了。能让恬王自己开口与爷说这件事,想必他对爷十分中意。”
云想容诧异眨眼,她竟然不知还有这一桩事。
仔细想来,若是沈奕昀尚郡主,恬王做他岳父老泰山,似乎要比云敖做岳父有用一些。
卫昆仑和楮天青见云想容如此,还当她女儿心思吃醋。纷纷不赞同看了小猴一眼。
云想容靠着椅背,右手揉着发疼太阳穴,沉思了片刻道:“恬王当面与沈四说起此事,却被拒绝,这会子若是直接求到他头上,以他性格定然不可能帮忙。”恬王毕竟是她前世公爹,她自然了解颇多。
“不过小猴话却提醒了我。霜琴郡主刘嗪,对沈四却是十分倾慕。我想若是求她皇上面前为沈四美言几句,将误会解释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楮天青闻言眼前一亮。
云想容说含蓄。楮天青却是一下子就想清楚,刘嗪身为郡主,不过是皇帝一个堂妹罢了,又不是十分亲近,如何能说了什么情?皇帝肯听不肯听都是未必。沈四被抓,罪名是开罪了闽王。若是霜琴郡主去说情,以她性格,或许会“另辟蹊径。”
若是四少爷能尚郡主…
楮天青问,“六小姐,你是否已经想清后果?”
“果真你是个及通透人。”云想容微笑着,苦涩道,“现这个节骨眼儿,我只是想要沈四活着罢了,至于其他,哪里能计较?拖越久,他就越危险啊。”
小猴和卫昆仑以及卫二家和英姿都没想那么多,焦急道:“那还等什么,就去求一求郡主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痛 (粉红20+)

刘嗪离开宫中时,尚有些云里雾里,想起方才皇上听闻她说“我已与沈伯爷行了周公之礼,有了夫妻之实,还请皇上成全”时皇帝愕然,她难免霞飞双颊。
攥着襟口,心跳擂鼓一般,以父王身份,她与沈奕昀婚事必然成了,沈奕昀放出牢笼后也必然感念她恩情,往后对她蜜里调油一般好,只一辈子做交颈鸳鸯就是…
刘嗪回了王府。才刚歇息了片刻,贴身侍婢翠兰就进来回话,“二小姐,云六小姐又来了。”
刘嗪闻言冷笑了一声,“平日里我到她府上,她对我爱理不理,如今为了沈伯爷事情连着来了四五日。真是不知自己有多惹人烦。”
翠兰谄媚道:“是啊,我看小姐今日依旧是晒着她,让她外头等去吧。”
刘嗪颔首。
吃了半盏茶,却觉得这样消息若是不告诉云想容,就少了一个打击她机会。她那个承平伯夫人位置,怕是很就要让让贤了。
思及此,刘嗪笑吟吟吩咐婢女:“来人,给我梳妆,一定要比云六容光焕发才是。”
“是。”
此时前厅中云想容,哪里还能谈得上容光焕发?沈奕昀已被抓走六日了。她是第二日就找了刘嗪,刘嗪答允下来,请旨入宫,却一直得不到皇上传召。
她日日来等消息,却日日无功而返,每日担忧沈奕昀生死,已如热锅上蚂蚁。今日早起梳头,英姿竟她两鬓发现十余根银发,皆是从发根处开始变雪白。
看到那些银丝,英姿落了泪。她却只对着西洋美人镜发呆。
她终究是害了沈奕昀。若是沈奕昀真因此而死。她这条命赔给他也就是了,还乎几根白头发?
正沉思着,外头传来刘嗪声音:“你又来了?”
云想容闻言站起身,平静望着她,“可有进展?”
刘嗪一看到云想容那张即便不施脂粉也娇媚莹白俏脸,心中就有气,想将真想告知心思一转,变了个说法,道:“我进了宫,见了皇上。可皇上斥责了沈伯爷一顿,也并未说多余,还将我给赶出来了。”
“是吗?”云想容一愣。半信半疑望着刘嗪。
刘嗪叹息了一声,无奈道:“是,我为了救沈伯爷,连自己贞洁都搭上了,你还信不过我?”
是啊。哪里有女子会随意牺牲自己贞洁,明明没有事,为了让沈奕昀活命,愣是要说成有其事。
云想容头痛欲裂。
怎么办。刘嗪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难道皇上真打定主意要沈奕昀命?难道他真不怕天下勋贵与藩王知道了开始设防?难道皇上不乎恬王那个皇叔?
种种疑问心口盘旋,后凝成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胸口闷痛喘不过气来。她还能怎么办?或许。她该去找闽王,答应他条件?
云想容与刘嗪告辞。虽然颜色如常,却掩不住失落和担忧。看她背影。刘嗪冷笑了一声,“你失落还后头呢!”
云想容这些日一直住什刹海附近玉簪胡同二进宅院里,与英姿回去一路上一直不言语。等到了玉簪胡同,她吩咐英姿烧水伺候她沐浴,利用烧水时间提笔写了封信。将今日事情叙述一番,差遣小丫头跑腿。给伯爵府楮天青等人送去。
水预备下,云想容屈膝坐木质浴盆之中,望着洁白无瑕**发愣,由着英姿用木勺往她如雪初凝背上浇水。
“小姐,您看开些,您能为沈伯爷做事都已做了。就连让出承平伯夫人位置您都做了,这一切或许都是命。您就是如此自苦,也无济于事啊。”
云想容背对着英姿,披散湿润长发遮住了她脸,水滴低落浴盆之中,不知是不是泪。
“不,我还没有大努力。已经六日了。他不知伤成什么样子。他是能做大事人,若不是因为有我,他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他至少还有九年以上时间。”前世她难产而死之时,正是沈奕昀纠结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她不知他胜败,却知至少那个时候他是没事。
今生,都因为她重生而转变了。
沈奕昀不该如此。无论他是否谋反,以他经天纬地之才,定要有一番惊世骇俗大作为,哪里能如此折翼?
“替我沐浴吧。我母亲若来,就说我累了,这会子我谁也不想见。”
英姿哽咽着“嗯”了一声,一面伺候云想容沐浴,一面默默地掉泪。

与此同时,恬王府中。
夏辅国手持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霜琴郡主,品貌出众,德才兼备,正当适婚之时,当择佳偶良配。值承平伯沈奕昀与霜琴郡主堪称天造地设。今特封沈奕昀为霜琴郡主仪宾,赐郡主府、仪宾府,与六月初六完婚,钦此!”
话音落下,恬王、恬王妃、刘清宇与刘嗪都处于呆滞之中,前三者为惊愕,只有刘嗪是因为太过欢喜而呆愣,也是她第一个回过神来,欢欢喜喜唱道:“谢皇上龙恩”,起身接了旨。
夏辅国笑吟吟道:“王爷,王妃,世子爷,郡主,奴才给您们道喜了。”
恬王威严掩盖内心情绪,与夏辅国契阔了几句,要留他用饭,夏辅国笑着道:“奴才还要去承平伯府传旨,恐怕要辜负王爷美意了。”
恬王妃见夏辅国要走,忙送了个大封红,笑着道:“夏公公,沈伯爷如今”
“沈伯爷如今已经无罪释放,这会子应已回了伯爵府了。”
“那沈伯爷与云家六小姐婚事?”刘清宇问。
夏辅国笑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下了旨,断没有收回成命道理,六小姐与沈伯爷婚事照旧。从此往后霜琴郡主与六小姐共事一夫,沈伯爷乃当今第一才子,也算一段佳话。”说着行礼告辞。
刘嗪闻言,圣旨险些扔地上:“怎么会这样?”她和云想容两头大?
恬王和王妃见刘嗪模样,就知其中必有内情,皇帝不可能突然赐婚,便拉了她到内室去说话。

承平伯府,沈奕昀刚进府们,正被卫二家围着问长问短,夏辅国赐婚圣旨就到了。
他双膝跪地。半晌没有反应,夏辅国见沈奕昀如此,似笑非笑道:“沈伯爷。皇上开恩,免了您罪,还给了您这样大恩典,成全了您与霜琴郡主美事,您也该感恩戴德才是啊。从此以后娥皇女英。沈伯爷坐享齐人之福,可是天下人艳羡美事。若不是皇上看重您,您以为已有侯府千金为良配,还能尚郡主吗?”
沈奕昀心中惊涛骇浪,这个时候已没有选择余地,因为他知道自己担心事情发生了。他被毫发无伤被关了六日,外头人就焦灼了六日,恐怕是想了办法。走投无路之下才出此下策。
麻木叩头接旨,与夏辅国寒暄,将之送走。
沈奕昀面色严峻问楮天青:“是谁主意?!”
楮天青诚实道:“是我们与六小姐一同商议。当日已是走投无路了。”
“是啊,咱们实没有法子了。”小猴抢着道:“我们人私下里都已经准备劫狱,还是褚先生足智多谋。说稍安勿躁,先看看六小姐能耐。不过六小姐为了爷真做了很多。她去求了闽王不果。又去求永昌侯,永昌侯不但不答应救您出来,还与六小姐断绝了父女关系。如今六小姐搬了出来,住玉簪胡同呢,后来实想不出办法,六小姐说不能让您出了大牢从此一生都做逃犯,恰好我想到了恬王跟您说亲事,就与六小姐提了个醒,六小姐就去求了霜琴郡主。”
沈奕昀心疼无法呼吸,双拳握指尖泛白,紧闭凤眸。
傻瓜!傻瓜!
这六日于他来说是焦灼,于她来说,却是炼狱一般煎熬。从事发那日到现,她竟一夕之间失去了那么多。她失去了尉迟凤鸣那个朋友,失去了尊严,失去了父亲,甚至后去找刘嗪时,连未来夫婿都要失去了。
她是否想过,万一皇上将他赐婚给刘嗪,而驳了之前赐婚,她该怎么生存?被二度退婚,又与永昌侯父女决裂,她即便有万贯家财,京都城中那些好事之徒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楮天青见沈奕昀不语,劝说道:“伯爷,这对您来说是好事,能得永昌侯和恬王为岳丈,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手下对他忠心耿耿。却不懂他心。
沈奕昀站起身,似乎无力去解释。只道:“预备热水伺候我沐浴吧。”
“水早就预备得了,爷去沐浴,洗一洗晦气,好这一次有惊无险!”
众人都是欢喜不已。
沈奕昀沐浴之后,才刚要坐下吃饭,小猴步进了屋,招呼楮天青道:“褚先生,玉簪胡同来信了。”
楮天青双手接过信,呈给了沈奕昀。
沈奕昀放下银筷,急切拆开了信封,只见里头写着:“褚先生,秦霜郡主求见皇上未得结果,六日过去,恐夜长梦多,我当再见闽王,务必使他松口,诸君静候佳音。”
沈奕昀慌乱站起身,碰翻了桌上杯碗,瓷器落地发出尖锐刺心之声。
“送信是何人?”
小猴从未见过沈奕昀慌乱阵脚,吓得脸上煞白,忙道:“是个小丫头,这些日一直是她来往送信。”
“可懂得轻功?”
“只是个寻常丫头。”
沈奕昀大步向前,飞身往外奔去,迅捷仿佛一只豹子。
“伯爷!您去哪儿!您头发还没擦干呢!”小猴追了两步大喊道。
沈奕昀哪里听得进去?那小丫头不会武功,从玉簪胡同到这里说明已经用了一些时间。
闽王对云想容心怀不轨,她若是去找闽王,无异于羊入虎口。
以云想容对他情分,若是真可以救他,早第一次去求见闽王时就已经谈拢了。谈不拢,必然是闽王提出了一些云想容无法接受条件,所以她才会去跟云敖低头,到后来宁可将承平伯夫人身份让给刘嗪,宁可自己二次被退婚,做那被人背后议论有失妇德女子。
可见,云想容心目中,闽王提出条件,比让她跟人低头严重,比让人背后议论严重。
她是骄傲一个人。连被人议论,与人低头都能做得出,却无法答应闽王条件。闽王让她做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刘嗪定然是骗了她!
所以她走投无路之下,宁可去牺牲自己贞洁。
怎么这么傻!为何这么傻!
沈奕昀发疯一般,将胯下黑马抽出数道血痕,人马合一,如黑色闪电一般冲向玉簪胡同方向,只求能将她拦住。不要让他后悔终生。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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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依靠

青幄翠顶的寻常宽敞马车中铺着湖蓝弹墨绵软褥垫。云想容依着同色大引枕侧躺其上。半干长发堆叠云髻,垂落丰|满胸前一缕蜿蜒如墨色山泉,脑后两根珍珠花头步摇,随马车行进,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轻晃,珠光氤氲融合凝脂肤色,脂粉薄施,红唇润泽,淡妆掩藏了几日心焦的憔悴,秋香底织锦竹叶纹交领褙子勾勒她凹凸玲珑身段,云锦襕裙在湖蓝褥垫上展开成一朵雪白诱惑的花。
她正闭目养神,虽知稍后会发生何事,心下却异常宁静。若此法也不奏效,她便只剩下劫狱一法了,到头来左不过陪他一命而已。既已想开,许多纷扰就不盈于心,只一心一意担心沈奕昀的安危而已。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想容听见外头赶车的英姿一声惊呼。
她倏然睁眼起身之时,面前一阵凉风,车帘掀起复又合上,一黑影已栖身在眼前,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里光线不足,面前略微气喘之人的容颜不十分清楚,只一双神采奕奕的凤眸幽深璀璨,乌黑长发散在身后,零乱狂野,雪白儒衫歪歪斜斜,领口微敞,露出他修长有型的脖颈和喉结,宽肩窄腰,即便半跪在坐褥之上,因棚顶高度而躬身屈就,依旧那样雍容贵气。
云想容美目中渐渐注入光辉,眼角眉梢的忧愁化去,桃花眼弯成月牙,眼波盈盈,素手执起沈奕昀双手,未见伤痕。
撸起他宽袖,又拉开他衣襟,见他肌肤光洁如玉,没有鞭笞痕迹。他依旧如一只迅捷的小豹子。蕴含力量的优雅。
笑容扩大,云想容露出六日来第一个笑容,跪坐起身一把将沈奕昀搂在怀里,他的头靠着她香肩,她脸颊靠着他太阳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长吁了一口气,垂下纤巧羽睫:“太好了。”
只三个字,犹如飓风,在沈奕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极少被人保护,前生今世。除了母亲,没有人以这种姿势抱过他。前世身边人怕他,今生身边人敬服他。身为强者就要挺直脊梁,容不得自己低下头颅,无论多苦也要独自品尝,他早已不容许自己依靠任何人,更合论是个女子。
可这个十六岁的女子。却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来安抚他,让他觉得自己是有人疼的,就连她小手在他身上作乱,毫不避讳的掀开他衣襟查探的举动都那样窝心,难以言喻的情愫澎湃悸动。
更委屈的是她才对。
沈奕昀反客为主,左臂环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右手略用力,她便落入他怀中。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云想容惊愕的挣扎。逃不掉他铁臂霸道的禁锢。他身上有沐浴后淡淡的清新香气,更有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
沈奕昀喉结滚动,换了个姿势依车壁而坐,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紧紧抱住,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
云想容挣扎无效。回想这几日来的折磨如梦醒一般终于过去,他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倒也不在矫情,只背脊僵硬,脸颊别开,不让自己依靠的太紧,问:“你几时回来的?”
“方才。”沈奕昀迟疑片刻,似嗔似怪的道:“六儿,你可真忍心将我推给刘嗪?”
“否则如何?”云想容直起身,坐在他身边,理了理鬓角碎发,道:“难道看着你去死不成?不过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我觉得我犯傻了一次。”
沈奕昀莞尔,屈起长腿,臂弯搁在膝头:“怎么?你发现我的好,后悔将我拱手相让了?”
云想容挑眉:“关了你六日,难道锦衣卫只锻炼你的脸皮了?怎样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是觉得自己冒傻气,不该救你,让你自生自灭去最好。”
沈奕昀歪头看她:“你后悔了?”
他深知她失去了多少。
云想容知道她在问什么,摇头道:“患难见真情,身边花团锦簇太多,也只有经一经暴风雨,才得知那一朵是最顽强的。弃我去者乱我心者,我亦弃之罢了,否则,我还一直对所谓的父爱、友情和主仆之情抱有幻想。真真是傻瓜一个。”
她姣好的侧脸仿若工笔静心画出的,难得有孩子气的抱怨。
沈奕昀禁不住抬起摸了摸她的头,道:“傻瓜。”
“是啊,真是傻瓜。见你如今完好归来,我有种恍然大悟之感,皇帝分明是在用你试探天下勋贵藩王,我却没有发现,只以为他要只你于死地,真是关心则乱。”
“你关心我?”沈奕昀歪着头凑到她跟前。
云想容白他一眼,“显而易见。”她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缠绕,问道:“皇上给你与刘嗪赐婚了吗?”
提及此事,沈奕昀笑容隐去,淡淡道:“赐郡主府和仪宾府,六月初六完婚。”
云想容沉默,理了理零乱的裙摆,半晌才道:“罢了,你左右也是需要个岳丈泰山,恬王要比我父亲好的多。而且我父亲那个人”唇边展开苦笑:“别说是女婿,就是女儿要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打算指望他是绝不可能的。换个人也好。刘嗪倾心于你,会对你好的。以你如今处境,尚郡主并不委屈。”
说到此处,她眸光已平静无波,只有沉静,笑意也轻松,似安慰又似开解:“我如今终于搬出云家,得了自由,有大比财产傍身,往后只混吃等死就是了。或许我自己也会到处走走,去看西湖,去看桂林山水,再或者去看海,看沙漠。总归不会很无聊。”
方才情动之时与他相拥,如今既知风云变换,他已是仪宾,便无理由纠缠。
沈奕昀抿着唇,唇角淡淡纹路泄露他的不悦,大手抓过她的左手。
她白青葱的指头上并无装饰,只莹润的指甲涂了淡淡的风仙花汁,淡粉色的光泽与白腻肌肤呼应,分外悦目赏心。
他问:“我从未见你如此静心装扮过。”
“是啊。”云想容笑着。
“你去找闽王,求他为我说清,要付出如何代价?”他侧过脸看着她,凤眸锐光犀利。
云想容与他对视,脸颊瞬间烧的火热,难堪的垂下长睫别开眼:“都都已是过去的事,好在你及时追来”
话未说完,她惊呼一声,被他轻而易举放置腿上,狠狠搂入怀中。
“六儿,你我婚约照旧,同是六月初六完婚,皇上圣旨断然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你依旧是我的夫人,你在伯爵府依旧可以‘混吃等死’,依旧可以到处去走走。”
云想容震惊的张圆了眼,竟是这样!?
“刘嗪有她的郡主府,婚后她只住在那处安安静静生活就是。我能给她的只有名分而已。”
他在对她剖白,绝不会碰刘嗪,也是在履行从前做过的承诺,不会让她有任何内宅受委屈的机会。
“你…刘嗪毕竟牺牲了名节救了你性命。”
“口头牺牲名节?她对我觊觎已久,这件事正中他下怀,若说我对她有感激,也已在她欺骗你时候磨灭了。若不是我赶来的极是,你现在已经到了闽王府,云小六儿,你是不是觉得让我抱憾终身很有趣?”
云想容直起身,依旧坐在他腿上,视线恰好与他双眸相对。
“就如你不愿意嫁给恬世子和陆安伯世子一样。我也不愿尚郡主。她既然喜欢做承平伯夫人,我给她名分便是。她自由自在生活她的去。圣命难违,我无奈容她占了唯独属于你的那一份地位,却不能容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让我与她做真夫妻?休想!她明知道皇上的态度却对你隐瞒,分明是想祸害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岂能留在身边?”
云想容垂眸不语。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他如今功名在手,身份矜贵,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她深知富贵门中的那些秘事,从没见有哪个男子当真从一而终的,他们只会以此来要求女子罢了。
只不过听他这样说,云想容心里莫名觉得温暖。他对她的维护之情,似乎多于寻常朋友之谊,尤其是在方才那一拥抱之后。
不知是他的心态变了,还是她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迷茫。
沈奕昀见她兀自沉思,难得乖巧的似瓷娃娃一般,趁机又将她螓首按着靠向他的肩膀,低声道:“六儿,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不知是为了承诺。我也不是永昌侯,刘嗪更不是邱氏。”
沈奕昀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颤了一下。随即她的手迟疑的拉住了他背后的衣裳,身子也终于不那么僵硬,渐渐将全部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沈奕昀满足的笑着,撩了帘子吩咐外头的英姿:“丫头,回玉簪胡同。”
英姿看到了车内人相依的姿势,笑的开怀,大声应“是。”愉快的赶车往玉簪胡同去。
狭窄的车内因为有沈奕昀在,便的温暖又拥挤,她这些日随眠极少,靠在他身上随着马车行进时的轻轻摇晃,竟睡着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耍赖~

沈奕昀调整坐姿,尽量让她睡的舒服。她的呼吸均匀轻柔,像一只温驯的猫儿,柔软的,温暖的,惹人怜爱的,他垂首收颌看着她的睡颜,她浓密羽睫轻颤,嫣红朱唇微启的模样毫不设防,像个天真的孩子。
她毕竟才十六岁,面临如此大难没有倒下,没有只知哭泣,而是为了他的安危想尽办法。坚强的面对一切责难。她的坚韧与坚强,撼动了他的心。对她的喜欢,好似又变的深刻。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英姿在轻巧跃下马车,柔声道:“爷,到了。”
云想容好梦正酣,沈奕昀不忍心唤醒她,索性将她抱下了马车,在地上站了片刻让发麻的双腿通了血脉,就一路进了院中。
此时她侧脸靠着他的臂弯,是以低头时,他轻而易举看到日光下她鬓角处几根反光的银丝。
脚步微微停顿。
英姿见他盯着云想容的鬓角看,解释道:“小姐日日忧心,这两鬓的白发是一夜生出的,我那日早起给她梳头时发现,细细数了,加起来二十一根。”
沈奕昀看了她半晌,只“嗯”的应了一声,复又举步。
英姿却知道沈奕昀这一次当真将云想容的好都记在心里了。她为他做的那些终归没有白费。
将云想容放回拔步床,拉了翠绿色缎面薄被为她盖好,摘了挂在梅花银钩上的素纱帐子。纱帐掩上之前,他又默默看了她片刻,才去了前厅。
英姿正吩咐厨下刚雇的老妈子预备清粥小菜。
见她忙完,沈奕昀问:“英姿,你过来。”
“是。”
英姿大大方方到他跟前行礼。
沈奕昀问:“怎么就你一个跟着她?柳月呢?”
英姿挑眉,语气不善的道:“柳月被小姐留在柳妈妈身边,并未带出府来。小姐也不打算带她媵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