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里,云传宜一把抱住了云敖的腰部,憋着嘴忍着眼泪道:“爹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原来姐姐没有骗我。”
云敖俯身抱起幼子,心疼的用袖子擦他的花猫脸,道:“你怎么以为姐姐骗你呢?”
云传宜搂着云敖的脖子,小脸贴着他的侧脸,哽咽道:“那天,恬世子来抓姐姐走,被姐姐打跑了,祖母就说咱们家的女眷,不能给云家抹黑。母亲和大伯母,二伯母他们都说,若是皇上定了他们的刑,他们就一同去自尽。我听了吓坏了,姐姐说大家都会好的,还叫我背孟子战国,我虽然背了,可心里都是凉的。牢里好可怖,晚上有鬼在哭,还不给吃饱饭…”
孩子的童声一件件细数所受的委屈。引得云明珠、云博宜、孟氏,陶姨娘和素姨娘都潸然落泪。
云敖听闻此言,半晌没有言语。亲了亲云传宜后将他放下,又摸了摸云明珠和云博宜的头,道:“你们很坚强,很好。”又望着孟氏,深情的道:“为难你了。”
孟氏苦笑着。“为难的是卿卿。”看了一眼正抹眼泪的云明珠,孟氏面色转冷,严厉的道:“明珠随着康妈妈去洗漱吧。没我的允准,不得出房门一步。”
云明珠不服气孟氏如此,拉着云敖的手撒娇:“爹爹,你看母亲啊!”
“妾身身为三房主母。内宅中事应当当的了家吧?”孟氏在云敖面前,是第一次如此强势。
云敖深知自己这几个孩子的品性,孟氏又素来心软。连孟氏都惹怒了,云明珠必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云敖也不想女儿变的不成样子,便点了点头。
孟氏笑望着云明珠,道:“明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也要尽到母亲的职责。好生教导才是,没得将来出了阁叫婆家看了笑话咱们云家。说云家女儿上不得高台盘,可不要见了谁有什么就要动手抢夺。到时岂不都是我的过错?康妈妈,你带明珠下去吧。”
牢房里云明珠做的事康妈妈亲眼所见,心之七小姐这一次已经动了众怒,连忙拉着云明珠退下了。
云敖见云明珠走了,这才低声问孟氏:“怎么回事?”
孟氏道:“也没什么,不过才关起来就要抢卿卿的大氅。我们进去的第一夜没有棉被。”
云博宜愧疚的道:“七姐抢六姐的衣裳,六姐没给,后来晚上天太冷了,六姐就把大氅给我和九弟盖着,还嘱咐我们挤着一些取暖。若不是我盖了六姐的大氅,六姐或许不会病了。”
云传宜一听,眼泪也糊了脸:“我也不该盖姐姐的大氅。”
云敖知道,牢中之事给孩子们已造成很深的阴影,这会子躺在床上的长女还不知能不能活下去,在听她生死攸关之际,能顾着他的两个儿子,与他从前想的她会伤害云博宜的行为刚好相反。
云敖也觉得心生愧疚,叹息着让乳娘带着云博宜和云传宜去洗漱更衣,劝孟氏先去洗漱了再来。
孟氏却不想离开灵均阁,只随意洗了头脸,换了件云想容的袄子穿。
不多时,御医来了三人,因韩婆子常年伺候云想容的脉,最了解她的体质,此番也奉旨回来,与御医一同斟酌用药。
云府中也乱成了一片,牢狱之中受冻,主子奴才病了大半,请大夫熬药的不只是灵均阁,整个云家都弥漫着浓到散不去的药味。
云想容的高热却仍旧不退。
沈奕昀身着夜行衣,并未蒙面,蹲坐在云想容卧房的承尘上,焦急望着云想容。
早在云想容众人回屋之前,他就已经等在了此处。身上带着干粮水囊,打算在这里陪着云想容,直到她脱离危险。
他十分自责。若是他的能力再大一些,云想容便不必受这样的苦。早知如此,他应当不顾一切的将她救出,即便是劫狱,也好过她如今生命垂危。
御医们去一层花厅斟酌下药,柳妈妈和柳月也暂且去更衣梳洗,屋里只剩下韩婆子和英姿。
韩婆子吩咐英姿取了烈酒,自己轻手轻脚的解开云想容雪白的中衣褪下,又在被中褪掉她的裙裥儿只剩贴身亵裤,怕她冷着,拿了锦被盖着她全身,只擦酒时擦到哪一处便露出哪一处,如此反复。
韩婆子担忧的道:“小姐遭了这一劫,怕病好了,心脏也三年五载调养不好,往后需的静养,千万不能再劳心费神,不能劳力受刺激,最好平和度日,否非寿相。”
英姿叹息着道:“小姐命苦,不知将来会如何,这等事也非她能左右。”
“是啊。好好的亲事还被退了。”韩婆子叹息着:“往后不知她能得个什么样的夫婿,若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介怀她被退过亲,身子又这样弱,将来可怎么好…”
口中说着,手下动作不停,扶着她翻了个身面朝着床外侧躺,随即坐在床沿拿了烈酒擦拭她背部,口中唠叨不停:“也看不得那么远了,如今只求小姐能过了这一关。英姿,再斟半碗酒来。”
韩婆子低头为云想容擦拭,却没立即得到英姿的回应,抬头疑惑的看她:“英姿?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莫不是你也发热了?”
韩婆子起身,自己倒了酒,推着英姿出去:“你且下去,厨下熬了姜汤,你紧忙吃一碗去去寒,若是你也病倒了,谁来伺候小姐?快去吧。”
英姿脸红成了虾子,寻了个好角度站在床前,说什么都不走:“我等小姐退了热再去。”
她才刚似乎听到异动,四下寻找时竟看到沈奕昀蹲在临窗的房梁上。
灵均阁举架高,沈奕昀又是有功夫在身,她都不是他的对手,他隐身在此处,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若不是韩妈妈脱了云想容的衣裳,相信她也不可能发现沈奕昀。
她知道沈奕昀是君子,因为他也羞了个大红脸。更知道沈奕昀在此处蹲必然是关心云想容。
可小姐清清白白的闺女家,竟然酥胸半露的让沈奕昀看了去,她哪里能允许?
英姿找好角度,直挺挺站着挡住沈奕昀的视线。
沈奕昀面红耳赤的默念清心咒,可方才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侧躺的人身段凹凸如山峦起伏,长发柔顺的披散在大红的锦缎软枕上,雪白圆润的双肩,丰满玲珑的浑圆因侧躺更显沟壑…
沈奕昀恨不能抽自己个嘴巴。
人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性命,他竟然有心情像个色鬼一样盯着云想容看。
若是她能活下来,让他终身禁欲他也是愿意的。不过英姿发现了他在此处,却并未撵走他,想来也是理解他的焦急。沈奕昀抿着唇,内心因担忧而不再荡漾。
御医的手段自然高明,云想容当晚就退了烧,由高热变成了低烧,她似乎也由深度昏迷好转了一些,可她昏迷之中,却如同个迷路的孩子那般,时而呓语,时而呜咽。虽众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仔细想最近遭遇,也知她的难过,连伺候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心疼落泪。
沈奕昀看的心如刀绞。
也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敢靠近床畔去看看她。
如此折腾了五日,白日里来看她的人络绎不绝,她却只昏睡着,到了正月初八,她的病情终于没了凶险之象。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沈奕昀呆在房梁上六日,除了去几次茅厕之外,几乎不眠不休,人也瘦了一大圈。
英姿即便想撵他走,到这会子也不落忍了,半夜里还会守着,让沈奕昀有机会下来走动休息,为他留饭来用。
“沈伯爷,您这样是何苦。您即便在这里呆着,于小姐病情也无益处。春闱二月就要开始了,您若是为此耽搁了学业,小姐也会不安的,如今小姐病情也稳定了,您不如先回府里去,有了消息我自会想法子给您带信儿去,也好过让人担忧。”最后一句,英姿说的有些负气,卫昆仑每日都要让厨下的婆子传信来,好像小姐夺走了他们家主子似的。

第二百二十章 特权

沈奕昀自然也知这样不妥,如今云想容的身子要好了,他再没理由留下。只是他也不知为何,如此希望呆在她身边,希望看着她的生活,融入她的故事,即便这些日她昏迷着,只听她的呓语也好。
“我自会回去的。”若在不走,便真的超出朋友的范围了,怕云想容醒来会不喜:“这些日多谢你,还望你为我保密,不要告诉你家姑娘。”
英姿道:“沈伯爷无须客气,我也是见您真的关心小姐,且并无逾矩之举才成全此事。只是我若不告诉小姐,她哪里知道你做的事?”
沈奕昀疑惑的问:“为何要让她知道?”
英姿语塞,她若多言,倒像是在推销自家小姐。云想容才刚被退亲,人还没苏醒过来,她如果有什么过分行为,倒叫人将她云想容看低了。
沈奕昀缓缓走到云想容床榻边,弯腰望着她的睡颜。先是牢狱之灾,后是病痛折磨,半月余下来她容颜憔悴,仿佛一朵凋谢的花。她如此安静,安静的仿佛不具生命的人偶。
沈奕昀心中骤然一跳,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鼻端,隐约感觉到微弱的呼吸,仔细看她胸口的起伏,这才放下了心。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又有些好笑。
他几时起学会患得患失了。
云想容张开眼时朦朦胧胧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因天色暗,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绢灯,他又背对灯光,看不清脸面,且她多日未醒视线不清,更因原本她身在刑部大牢,这会子竟然躺在床上,感觉得到被褥柔软。空气中还有浓浓的药味。
云想容心惊:难道她又死后重活了?这里是哪儿!
她突然睁眼,眼神迷茫,沈奕昀惊喜交加:“六儿,你醒了?”
六儿?
是沈四?
云想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并非到了一个新的环境,这才松了口气,微笑道:“沈四。”声音沙哑低弱。
沈奕昀忙点头,道:“我来看看你,你觉得怎样?”
云想容撑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臂竟然没有一点力气。惊讶自己的虚弱,自嘲道:“许已经丢了半条命了。”
英姿这会子又点了盏灯,屋内光线明亮许多。云想容才看清这是在她闺房中。
“我不是在牢里吗?”
沈奕昀在她床畔的交杌坐下,低声道:“云家男子官复原职,归还府邸,你们七日前就被放回来了。你病重昏迷,所以不知。”
“官复原职?”云想容借英姿的力气好容易坐起身。靠着身后揉软的迎枕,喝了半杯温热的参汤,这才道:“怎么可能?”
沈奕昀道:“令尊参奏马家时,马家不知如何得了消息,当殿反参了云家一本,与此同时马家爪牙斩杀五军营各路都督以自己人取代。五城兵马司中、东、西、南、北衙门同时发生暴乱,皇帝的安危落在了马家的手中,是以皇帝为了安抚马家。只当殿治了云家的罪。”
云想容愕然:“马家这不是要谋反?!闽王的兵马一到,岂不是一边倒的局势?”
“你说的不错。”沈奕昀赞许的望着她,“众人都以为闽王一心向着马家,只要闽王的兵马一到,马季芳就算想谋反也有必胜之法。只不过我们都料错了。闽王虽然洒脱。却是忠于刘家的江山。他班军回城的前一日,五军营以及五城兵马司的叛军就都被他暗地里剿灭。如今皇上已经重新安排了人,京都的安危重新掌握在皇上手中。情事发生了逆转。”
“所以云家无罪?”
“是。”沈奕昀颔首。
云想容就着英姿的手又吃了半杯参茶,因虚弱而气喘,眼前也阵阵发黑,头脑却十分清明。
“我父亲参奏马家,必然行事机密,且搜集罪状就要有些时日,无凭无据的哪里能参奏的倒人?马家当点反参奏我家,他哪里来的时间搜集云家罪状?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说了一番话,云想容已气喘起来。
沈奕昀忙吩咐英姿扶着云想容躺下,道:“看你,病中也不知好生养着,往后你不要在这样操心了。我去查过,是苟大人出卖了云家,才使得马季芳头一日就知道了云家要弹劾他的消息。现在苟大人被马家连累,官都丢了。”
云想容躺下来才觉得头不那么晕,“马家现在如何了?”
“皇上并没有抄了马家,保留了马季芳的国公爵位,但削了实权。马家从此之后在不成气候了。”
云想容喃喃道:“又一个勋贵倒下了。怕天下勋贵藩王都要开始自危了。”
“皇上也担心这个。”沈奕昀站起身,道:“你乏了,好生休息,我要走了。”
云想容眼皮沉重的已经抬不起来,强撑着提精神对他微笑:“多谢你。”
沈奕昀自然知道她谢的是什么,好似这些日蹲在房梁上的辛苦,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抵消了。
“不必客气。”说罢,沈奕昀翻窗而去。
英姿去关窗的功夫,云想容已经歪着头又睡了。
自此,云想容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总算让家里人都放下了心。沈奕昀却没在来探看,云想容猜他或许是在闭门苦读,预备开春的大考。
又过了几日,云想容下地行走已经无碍,只不过身体消瘦许多,气色也差,从前艳光四射,如今却病弱西子。云敖和孟氏心疼不已,变着法的给她换口味,只希望她多吃一些,经过一次牢狱之灾,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有几位堂嫂也都对她关心起来。云想容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进补,便配合着韩妈妈的安排,让吃什么补药或者汤水,尽管不喜欢也会吃下,如此一来,她的身子恢复的就更快一些。
正月十五清早,云想容才刚用过了饭,扶着柳月和英姿的手臂在院子里绕圈,外头就来了小丫头传话:“回六小姐的话,夏公公来了咱们府上传旨,老夫人请您即刻去兼济堂。”
云想容并不十分意外,皇帝给云家开了这样大的“玩笑”,总会有所表示的,圣旨八成也是恩旨。
云想容披着火狐大氅,带着英姿和柳月到了前头。
这厢老夫人已设好了香案。地上铺设褥垫。
见云想容到了,众人按着身份跪好。夏辅国这才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通政云恒之女嫣容,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德才兼备,人品贵重,性姿敏慧,幽闲表质,朕心甚喜。特册为从二品昭仪,赐号‘云’,于三月十八入宫,钦此!”
“谢皇上隆恩!”
众人行叩拜大礼。
云嫣容已是红光满面,双手接过圣旨,云家女眷们纷纷搀扶着起了身,向二老爷、二夫人道贺。
夏辅国笑着给云嫣容行礼:“云昭仪。”
云嫣容娇羞微笑着还礼:“夏公公不必多礼,往后还有劳夏公公多多提点。”
“不敢,不敢。”夏辅国陪笑说罢,又清了清嗓子:“咱家还有皇上口谕要宣。”
众人闻言,忙跪回原位。
夏辅国将皇帝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这一次风波,累得忠臣受冤,朕心里甚是不安,尤其累得云家小六的婚事也给砸了。小六原本是极好的,刘清宇不能与她结为连理,是恬王家的损失。如今若再让小六跟了恬王家,倒是委屈了她,思及当下风俗,为免得往后小六子议亲的事成了难题,朕就给她个特权,她的婚事,允准她自己做主,只要她看得上眼的,无论是谁,来与朕说,朕做她的后盾。免得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瞧不上被退了亲的闺女,那丫头也是受池鱼之殃,又没犯错。不过,期限仅限于今年之内,她也到了适婚年龄,拖延不得了,再拖延,怕咸宁都要与朕生气了,一年时间,也足够丫头选个来良人了吧?”
夏辅国说罢了,望着云家众人笑着道:“云六小姐,您可听明白了?”
众人皆处在惊讶之中。
云想容更觉得身在梦中。
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想不到皇帝为了补偿云敖,竟给了她如此大的特权!婚姻之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做的了主的?皇上说无论是谁都给她做后盾,言下之意是选个皇子,甚至是皇帝本人,他都会一言允准。
皇帝的担忧也的确是云敖和孟氏以及云家人担忧的,云想容被恬王当殿退亲,往后定会被嫌弃,议亲之事成了一大难题,有了皇帝如此抬举,那语气就像是在给自己的侄女撑腰,云想容再不必担心寻不到一门好亲事。不冲着云家,冲着皇帝的态度上门求亲的人也会踏破了云家的门槛,云想容只在府中等着选个合适的就是了。
云想容叩头谢恩,笑着道:“有劳夏公公了。”
“六小姐不必客气。”
众人站起身后,夏辅国对云想容道:“皇上的旨意,只要您有了得意的亲事,可以随时进宫与皇上说明,皇上自会给你做主。六小姐,先下可有中意的人?”
这是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只要云想容说中意的人是皇帝,或者说中意的人是某位皇子、亲王,她立即就能雀跃枝头,甚至凌驾于云嫣容之上。
云嫣容才刚得了册封圣旨的喜悦,都被云想容这特权给冲淡了。紧张的望着云想容,生怕她说要入宫。
感谢长尾巴狐狸、熱戀 的打赏

第二百二十一章 鲁男子

云想容眼观六路,将众人反应看的清楚,心下未免有些好笑。老夫人和云贤那期待的眼神是何意思?还有云嫣容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既然皇上说要给她自己选婚事的特权,她岂能在委屈自己?
“夏公公,有了中意的人我自会进宫去见皇上。”
夏辅国笑着颔首,转而道:“今日元宵家宴,皇上特邀请永昌侯及夫人入宫,皇上旨意,请六小姐同去。”行礼道:“咱家告退了。”
云敖拱手道:“臣遵旨。”
“夏公公请。”云贤带领三个儿子一同送了出去。
男人们一走,女人们立即将云嫣容与云想容围了起来,恭贺之声不断。二夫人与有荣焉,孟氏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殊不知这些日她为了云想容的亲事暗地里掉了多少的泪。
云想容不但有了婚姻自己做主的权力,今日皇家家宴也邀请她同去,风头似乎盖过了云嫣容,这让云嫣容心里极为不喜。
不过转念一想,将来她入了宫,云想容见了她还要叩头行礼,到时候还是要在她之下,云嫣容心里又平衡了,笑容也越发灿烂。
云明珠望着云嫣容和云想容,心中的妒忌已如岩浆一般要将她燃烧殆尽。凭什么他们就那样好命,同样经历牢狱之灾,同样是受罪,云嫣容和云想容什么都有,她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同样都是云敖的女儿,凭什么云想容能入宫参加皇家家宴,她却不能!偏自从出了刑部大牢之后,家里人瞧她眼神就有些异样,连原本对她还算和善的大堂嫂邢氏和二堂嫂杨氏,如今对她也是爱理不理了。云传宜见了她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云明珠冷着脸咬着下唇,须臾尝到了咸涩的铁锈味。
云家接旨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个时辰,京都勋贵重臣之家便都得了消息。
恬王府中一片愁云惨淡。
恬王摇着头叹息:“失策,失策啊!谁料想得到云家竟然咸鱼翻身,又能东山再起,早知如此,我该当殿声援的!还有那马家,如今竟被皇上削的只剩下个空架子,先前投靠了马家的都遭了秧。想一想都觉得胆寒。”
恬王妃叹道:“这也都是瑁哥儿的命。不过不要那辣火也没所谓,王爷没瞧见瑁哥儿脖子上的伤?”
恬王冷着脸“哼”了一声,“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纵着他。他能跑到大牢里去?那时候是多紧张的时候,啊?”恬王手指敲打着黄花梨木桌面,数落道:“瑁哥儿都叫你给酿坏了。那个节骨眼儿跑去大牢里,难道不怕叫人看了误解?好在如今马家败落了,若是马家没有败落,难道他不会以为瑁哥儿是去帮衬云家的?”
恬王妃闻言十分惊讶,仔细一想又觉得后怕。白着脸道:“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会?哼!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好歹也装些正经事,别只想着一些后院里裙子边儿上的事成不成!如今皇上对我的态度也不如从前了,焉知不是这一次我没有表态,被皇上给恨上?”如今已经有了两个例子——沈家和马家。朝中之人无不担心各自家族的未来,他虽然贵为皇叔。可谁规定皇叔不能杀?
为今之计,是与皇帝搞好关系,最要紧的是能笼络住云家。
因为马家倒后。云家便是勋贵之中的翘楚,且他们又是参奏马家有功的功臣,皇帝还视永昌侯为兄弟。
若是能与云家做了亲家…
恬王沉思片刻,觉得此法确实可行,拉过恬王妃仔细的将希望刘清宇再度求娶云想容的想法说了。
恬王妃惊愕道:“这怎么成!你当那云小六是个省油的灯?她定不会从的!”
恬王气急败坏的道:“说你们不动脑。你们偏偏不信,皇上给云小六的旨意是让她自己选择中意的人。只要瑁哥儿入了她的眼,与她重归于好,或者直接得了她的身子,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恬王妃仔细一想,恬王说的倒也不错,便起身道:“我这就去与瑁哥儿说,今日晚上就有宴会,王爷不是说云六小姐也去了吗,正好是个表现的好机会。”
恬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嘱咐瑁哥儿千万不可再冒撞了云小六。”
“王爷放心,妾身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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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家宴由太后主持,来的也都是皇室宗亲,是以开在了太后的慈安宫,席间也并未设屏风,目的为的就是让皇室宗亲聚一聚,也不拘那些小节。
云敖一家之所以被邀在列,全是因为皇上有意抬举,让所有人都知道云敖是他的兄弟,这也是对云敖此番受苦的补偿。
孟氏着了大妆,打扮的美艳非常。与众妃子、皇家宗妇们伺候在太后身旁。
太后见了云想容,更是喜欢的一叠声的叫好,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赞道:“咸宁的闺女可是个有才有貌的,自小时候就写了一手的好字,哀家喜欢的不得了。”
云想容腼腆笑着,道:“多谢太后夸奖,臣女不胜惶恐。”
“嗨,哀家喜欢你就如同喜欢自个儿孙女似的。哀家的孙子孙女们,也都与你差不多大呢。”太后笑眯眯的,仿佛马家根本没有出过事,招手唤来几个与云想容年龄相仿的少年与孩童,亲自为她介绍:“这位是嘉庆公主,这是大皇子,这是二皇子…”
介绍之时,云想容也与皇子皇女们行礼。
一旁一位约莫十岁的少女笑吟吟的凑到太后身边来,指着自己的鼻尖儿道:“母后,您还没介绍女儿呢。”
太后闻言哈哈大笑,拉着那少女的手给云想容介绍道:“她呀,是皇上最小的妹子,柔嘉长公主。”
云想容对这位公主有些印象,她的母妃宁嫔早已经去世,常常在太后身边走动。是太后极为喜爱的一位公主,而这位柔嘉公主也不是个寻常女子,她记得,柔嘉公主二十岁上才成婚,不出十年时间,曾休过三任驸马。
云想容给柔嘉行礼。
柔嘉笑吟吟的望着云想容,直言赞叹:“母后,我从未见过容貌这样出众的女子,见了她就觉得亲近,待会宴会。柔嘉与云小姐一同坐,可好?”
太后笑道:“你这泼猴,想一出就是一出。”言下之意是同意的。
云想容笑道:“长公主抬举。是我的荣幸。”
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外头大太监高声唱道:“闽王到!”
太后闻言,身子不自觉坐直,眼睛发亮。
闽王是太后亲生幺子,是皇帝胞弟。
皇帝那项也放下了酒盏。众宗亲皆看向大门方向。
不多时,就见一身着银色蟒袍,腰挂佩剑,身材高硕二十出头的青年,迈着方步大步流星而来,到了皇帝跟前只拱了拱手。叫了一声“皇兄。”对马皇后却是分亲热的咧嘴笑了,叫道:“姐姐。”
马皇后心中百感交集,对闽王却恨不起来。笑着颔首。
皇帝对闽王的无力似乎也不介意,笑着道:“去给母后行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