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里头,卫昆仑见了沈奕昀面上充满恭敬和崇敬:“爷,英姿姑娘来了。”
英姿笑着进屋,给沈奕昀行了礼,道:“小姐担心您的身子,特吩咐奴婢给您送鸽子汤来。”说着放下了食盒,用白布垫着手将里头的砂锅取了出来:“伯爷趁热吃些吧。”
沈奕昀昨夜兴奋的一夜没睡,到天光大亮才小憩片刻,这会子才起身,想不到云想容就送了鸽子汤来。闻言面上带了微笑,吩咐小猴接过砂锅。
卫二家的已经取来了小碗和汤匙,掀开锅盖,香气扑鼻,鸽子肉熬的酥骨透烂,清澈汤汁上撒了碧绿的葱花,瞧着就很有食欲。
卫二家的双手将碗端给沈奕昀,赞叹道:“六小姐厨艺了得。”
英姿原本记卫二家的的仇,可云想容与沈奕昀已经和好如初了,这会子再揪着不放也没意思,因此也没有出言讽刺。本想回说是柳妈妈做的。并非云想容亲手。
可转念一想,小姐本就是要表示好意,何不做到尽善尽美?
思及此,英姿笑道:“小姐很少下厨,不过中馈女红却是宫里的金嬷嬷自小教导的。这汤是小姐五更天时起来预备的,里头加了红枣、勾起、桂肉、党参等等好几味的药材,说是能够生机活力、健脑补神、益气补血、清热解毒,最适合沈伯爷用了。”
这汤竟然是云想容拖着病体早起特地为他熬制的?
沈奕昀一瞬觉得这汤弥足珍贵,吃起来唇齿留香之余,却好似不舍得一次吃完。不过他仍旧是禁不住吃了三碗。这才接过小猴递来的帕子擦嘴。又漱口,问英姿:“她身子好些了吗?”
英姿实话实说:“身子还是那样,大夫说要好生调养才行。不过精神上佳。”
“是么,她早膳用了吗?”
“用过了。”
“进的可香?都用了些什么?”
“小姐进来食欲不佳,不过今日已经好起来了,进了半碗粳米粥,八宝小菜。还有两口点心。”
“太少了。”沈奕昀站起身,想起昨夜见到烛光下瘦弱的人,道:“你们小姐是有心事,你也多劝着一些。若有什么难事,若你们小姐没有法子还不愿意告诉我,你可以来告诉我。我会尽全力为她解决。”
英姿挑眉,笑道:“伯爷是要我做内应吗?”
沈奕昀莞尔:“她身边的人果真都冰雪聪明。的确,你们小姐脾气倔了些。遇到个难处轻易不肯开口求人,且她闺中女子,纵然胸中有丘壑,做起事来也难免束手束脚,不如我容易。”
英姿不置可否。道:“伯爷的好意我会替您转达,不过出卖小姐的事我不会做的。”
“出卖?”沈奕昀失笑道:“我像是要对她不利吗?”
“我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亲眼看着她怎样保护三夫人,怎样一步步走到现在。小姐外表看起来冷心冷肺的,是个手段狠毒无情之人。可那只是外人看罢了,她对自己人从来都是掏心挖肺,等闲之人伤不了她的心,所以那些能伤她心的人,我要打起万分精神防备才是。”
英姿说罢行礼,道:“我还要给小姐回话,这就告退了。”
沈奕昀望着英姿的背影,对这直来直去对云想容忠心耿耿的的丫头倒是有些赞许。她这不是拐着弯的告诉他她就是她防备的人么。
不过能被另眼相看,沈奕昀心下欢喜的很。看了看砂锅,吩咐道:“在给我来一碗。”
卫二家的诧异的很,这汤真这么好吃?不过也十分欢喜的又给沈奕昀盛汤。他肯吃东西是好事,总比前些日子生闷气时不吃不喝自轻自贱来的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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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这厢却是想不到尉迟凤鸣会来。
二人敞开花厅大门坐在前厅,丫鬟婆子们在一旁伺候着茶水点心。
云想容道:“有些日没见你。”
“是啊,手头上有事要做。”尉迟凤鸣上下打量她消瘦的脸,道:“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成了这个德行?”
“病来如山倒,哪里是我能左右的。”云想容吩咐柳月将《鹿鼎记》取来,还给了尉迟凤鸣:“多谢你的话本。”
“都看完了?你觉得怎样?”尉迟凤鸣娃娃脸上满是期待。
云想容笑道:“旷世奇书也不为过,不过内容太过于惊世骇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听她有这样高的评价,尉迟凤鸣心里难免欢喜,又觉得能有人与他谈论《鹿鼎记》是极为快乐的事,因为他最近已经渐渐开始遗忘自己的家乡、家人,甚至练习惯都要被这里的人同化了。
尉迟凤鸣道:“是偶然得来,因为其中有太多惊世骇俗的想法,所以并不敢给旁人看。”
云想容颔首道:“的确是要收好。你身份不同,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怕将来给你引来麻烦。”
“你说的是。”尉迟凤鸣站起身道:“皇上才下旨宣闽王班军回京,最近我事忙,无暇来看你,你自个儿保重。”
闽王刘岩?
云想容惊愕的记住这个消息,笑着起身送尉迟凤鸣到花厅门前。
刘岩此人她有印象,前世时他率军驻扎在福建沿海一代,对抗倭寇有十几年,沿海百姓无不赞颂闽王是天神下凡。他封地的军兵要比其他的都要肖勇。因为内陆安定这么多年,早就疏于练兵,而闽王的兵士却一直在与倭寇的战斗中获取经验。
不过,云想容不记得他有亲自班军回来过。听尉迟凤鸣说,还是十分隆重的事儿。
云想容记得闽王是皇太后幺子,与外祖父马家是十分亲近的。
难道他的回京与马家有关?
不知道父亲与祖父是否知道这个消息。现在他们云家可是已经贴了皇帝标签的死忠了。
第二百零九章 桂榜
云想容不怀疑云敖与云贤的能力,她能得知的消息,他们或许也有门路得知,可这一次闽王回京事关重大,她毕竟是云家的一员,平日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若真有一日云家倒了,她和母亲、宝儿都要被牵连。这会子少不得要多劳一份心。
手上无意识的把玩着茶碗,心思飞转,分析厉害,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所知的消息还是太少了,前生她只在怎样生存下去下功夫,成婚后刘清宇又是个不思进取的,见了她只知那些腌臜事,哪里能从他口中得知一星半点的消息?到如今才发现对于朝堂之事,她知道的也只是人尽皆知的一些事。
“小姐,素姨娘来了。”云想容正愣神,柳妈妈进门来回话。
云想容一时间没想起所谓的素姨娘是什么人,眨了眨眼才知是才刚与母亲商议要抬的云素。
“让她进来吧。”云想容紧了紧肩上披着的小袄。
不多时,就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生了中等身材,肖肩膀,水蛇腰,容貌尚算得上秀丽,皮肤白的像是豆腐,只身上穿了桃红色的小袄和长裙,外头罩着件洋红色的比甲,看起来有些扎眼,头上的鎏金芙蓉大簪反射太阳的光,更显得刺眼。
见了云想容,云素忙跪下行礼:“婢妾给小姐请安。”不等云想容开口,又道:“小姐病中,奈何婢妾从前在外院书房伺候,不得机会进来,如今得夫人开脸,得进院中,便急忙赶来给小姐行礼。”
“起来吧,你是伺候我父亲的人,也算半个主子。往后只尽心竭力做好分内之事便是。”
“多谢小姐训诫。”云素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云想容。
她素来知道云想容在外的名声严厉,且也知道云想容是唯一进出云敖书房自由的人,如今又定了恬王家的亲事,将来富贵滔天,三夫人那里她小心应对,云想容这里更要仔细留神,殊不知被卖了的陈姨娘,不就是因为背后在侯爷面前说了一句六小姐的不是?她哪里还敢有半分的怠慢。所以她刚给孟氏行过礼就急忙忙来给云想容问安。
“婢妾粗鄙,得夫人看中才得了伺候主子的机会,往后必当听夫人的话。绝不给小姐和夫人惹麻烦。”
云想容笑道:“素姨娘不必太紧张了。我母亲平日里最是和善的一个人,你只要谨守本分即可。陶姨娘如今有了身孕,你尽心服侍父亲和母亲就是。”
“是。多谢小姐教诲。”说起陶姨娘有了身孕,云素眼中藏不住的妒忌和讥讽,不过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据说从前小产都成了习性,这一胎不一定保得住保不住呢。看往后她进了琉璎阁怎么收拾她。
云想容吩咐柳月取来一套赤金的头面给了云素,云素见了那头面,欢喜的眼睛都亮了,千恩万谢的行礼退下。
柳月和柳妈妈见了,只好笑的摇头。
傍晚时分,云想容用过了晚膳。吃了药,就吩咐柳月先去外院书房看看云敖在不在。不多时柳月来回话:“卿卿,侯爷没在知韵堂。听康管事说侯爷和老侯爷、大老爷、二老爷这会子都在老侯爷的兼济堂呢。”
云想容心里便有了数,想来他们已经知道闽王回来的消息,也用不着她多操心了。
兼济堂中。
云贤穿了一身酱紫色遍地金的团领长衫,端坐在首位。云海、云恒和云敖三人分别安位坐在下手端。
云敖道:“…皇上的意思是这就开始着手搜集马家的罪证,太后娘娘吩咐闽王今年定要在京都过春节。所以闽王大军再有不到三个月就会到达京都,皇上虽已严密部署。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以及五城兵马司都已经预备得当。可闽王大军毕竟常年与倭寇交锋,较有实战经验,况且鄂国公的封地还有两万的‘马家军’,虽然顶着皇上的名头养着,但谁不知那是马家的军队?若着手晚了,马家军和闽王之兵马联手,与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的确能斗个旗鼓相当。但皇上的意思是最好不伤一兵一卒,将马家拿下。”
云海听着,背脊就有些发凉,云敖说的倒是容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老三,左右也是班军回京都操练兵马,不如提议皇上将辽王封地的兵马调拨回来一同操练,以备不时之需不是更好?”
“不妥。”云恒摇头:“辽王是皇上死忠,他的兵马回了京都,定会让马家警觉。如今闽王回都,鄂国公可正盯着皇上的动作呢。”
“说的也是。”云海觉得头疼的很:“可万一激怒了马家,再或者皇上的部署斗不过闽王和马家联手呢?到时候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不就是咱们家?”
云敖最看不惯长兄那副瞻前顾后怕死贪生的样子,蹙眉道:“做事哪里能没有风险?父亲,你看呢?”
云贤望着云敖,道:“皇上可曾与你透底,这一次是要将鄂国公一脉治到什么程度?”
程度?的确,要达效果不同,他们搜集的罪证也不同。若要连根拔起,只需要将罪证全部罗列,找到证据即可,若只要削减,那又不同。只不过前者和后者可都是彻彻底底将马家得罪透了,报复是一样不会少的。但若是后者,皇上的风险会小,会保着云家。
云敖自然也考虑到这一点,笑道:“我今日特地问了皇上,皇上的意思当然是连根拔起一劳永逸。”
“那么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以及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东厂,皇上是否都已经开始部署?”云恒问。
云敖颔首道:“皇上只是暗中部署,并没有太大动作,也是担心打草惊蛇。”
云贤与云恒都在估算皇上的兵力与闽王和马家的兵力。半晌,云贤叹息道:“罪证要搜罗起来容易,只是咱们云家做了出头鸟,往后马家全灭后,我们就成了第二个马家。所以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只做七八分。让皇上知道我们已经尽力,又不会让马家死的太彻底。要知道,只有需要杀鸡,皇上手里才会攥着刀子。只有要捉老鼠,养猫才有用处。”
“父亲说的是。”云敖和云恒都颔首。
云海奉承道:“到底是父亲见识广,想到了这一层。”
云敖和云恒都笑而不语。
云贤也知道长子的性子,素来就是没什么能耐,遇事慌张。他不免开始在庆幸他的爵位不是世袭,否则到了云海手里还不是要败坏光了。
“既如此,我们便这样商定。还有这件事你们要不要与鸿雁商议一番?”
鸿雁是四姑奶奶云然夫婿何茳的表字,今任户部侍郎。
云敖摇了摇头,道:“父亲,这件事还是不要将鸿雁一家牵扯进来,包括翟家、邢家和汤家以及咱们宗族之人,能不牵扯的都不要牵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云敖所说的这些都是云家的姻亲。
云敖自然是怕事有万一,云贤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既如此,明日起便走动起来吧。争取三个月之内做到证据确凿。”
云家父子自当日起忙碌起来,云海参与的较少,可也知道自己摘不掉云家的标签,只得尽力奔波。但马家虽然张狂,做事却缜密,且朝中大臣多惧于马家,时间过去四十多日,搜罗证据之事仍旧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这让云家父子焦头烂额。
云想容的身子却是渐渐转好,不在虚弱的似风吹就要摔倒。不过因着一场病,她的心脏比从前差了一些,尤其连下了几日的秋雨,天阴的仿佛要塌下来,她更加觉得心头像堵了一块大石,憋闷得慌,韩婆子动了心思为她调理,但也嘱咐她须得每日服药调养,不得劳累惊吓,不得太过忧思,否则于身体无益。
“小姐,小姐。”英姿到了廊下,两脚蹬掉套在绣鞋外的木屐,将油纸伞递给门前侍奉的玉坠儿,快步奔进了侧间书房,笑吟吟道:“沈伯爷中了解元!”
“是吗?”云想容放下手中的话本,惊讶的坐直了身子。
英姿忙将水粉色的锦缎小袄给云想容披上,道:“这下子沈伯爷出了名儿了,人都说沈伯爷比当年的尉迟少爷还要天纵奇才呢。”
英姿话音方落,柳月也从外头回来,抖了抖油纸伞上的雨水,脱了木屐子进屋来,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头端出一碗鸡蛋羹,笑道:“卿卿,趁热吃吧。”随后将一张字条从袖子中掏出递给云想容。
云想容将蛋羹放在手边的小几上,展开字条来看。
依着每次的习惯,字条上仍旧画着朵盛开的菊花,写着:“明日鹿鸣宴后,我请你吃酒,羊毛胡同,不见不散。”
云想容笑着将纸条烧了,叹息道:“可惜咱们瞧不见他们跳魁星舞。”
柳月向往的道:“若是沈伯爷跳,一定很潇洒漂亮。”
云想容和英姿一同看向柳月,将她羞臊了个脸儿红,又道:“我也是为了卿卿感慨啊。”
第二百一十章 下厨
英姿瞧不惯最近柳月总是在赞沈奕昀这里好那里好,刚要说话,却被云想容摇头制止了。
云想容道:“既然明儿要去羊毛胡同,我待会儿便回明了母亲,就说去铺子里对账也就是了。”老夫人自上一次从拢月庵回来后,对她就爱理不理的,她索性也不在去讨老夫人的厌。
“是。小姐可要给沈伯爷带些什么礼去?”
“礼?他是什么都不缺的。带一些黄白之物的,倒显得生分了。”云想容想了想,道:“待会儿我列个单子,你们去给我预备食材,左右是在羊毛胡同,我亲自做两个菜来算做庆祝吧。”
柳月撇嘴道:“卿卿愈发的抠门了。”
原本一句玩话,却让英姿听的不喜欢,哼了声道:“你懂什么。小姐和沈伯爷是好友,这样才显出亲近来呢。”
柳月不以为意,冲着英姿吐了下舌头。
次日下午。羊毛胡同一座二进的寻常宅院门前,一辆寻常的蓝幄小马车缓缓停下,英姿和柳月先行跳下马车,一人摆好脚凳,一人撑着油纸伞。云想容披了件蜜合色的大氅,带着帷帽扶着英姿的手下了马车,双梁绣花鞋外套着木屐子,踩在雨润的青石砖地上哒哒的响。
门上的婆子早已经进去回了,也在另一边撑着伞虚扶着云想容进门。
“果真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儿比昨儿冷的多了,风也大。”柳月道:“好在咱们出门时多带了件大氅。”
“是啊,可见我的身子是越来越不成,瞧瞧你们穿的,再瞧我,已经提前过冬了。”云想容说到此处。叹息道:“指不定哪一日老天爷就收了我去。”她这次痊愈后心悸和绞痛时常发作,云想容难免在想她重获一次已经是得天独厚,是不是老天打算收了她了。
“浑说什么。”不悦的清越声音从半旧的鲤鱼戏莲影壁另一侧传来,随即便见沈奕昀穿着件寻常的浅灰色细棉布褂子,头发整齐挽起,带着小猴从里头走了出来。
二人没有撑伞,沈奕昀头发淋湿,肩膀处衣裳的颜色明显要深一些。
“怎么就这么出来?淋病了可怎么好?”云想容说着,不等吩咐,柳月已经到了沈奕昀身边为他撑伞。
今日风大。柳月走开,雨水便淋着了云想容的左半边身子,英姿忙将伞往左偏。全将自个儿暴露在雨中。
沈奕昀却是接过柳月手中的油纸伞与云想容并行,他比云想容高了一个头,伞自然不费力气就遮在了英姿高举的伞上,身子恰好挡住了冷风和雨,将她完全保护起来。笑道:“我又不怕冷,我看你脸色怎么比头些日子差?”
云想容道:“有吗?许是冷的。”
“你畏寒,也该抱个暖炉。”
“是没想到今日外头会这样冷。”
二人说笑着往内院里走,沈奕昀的左半边浅灰的袍子很快就被雨淋成了深灰色,伞却是与英姿的一左一右将云想容遮挡的密密实实。
柳月看着前头几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展露笑容道:“卿卿,我先去拿食材。”
云想容笑着回过头道:“快去吧,你仔细别淋着了。”
“知道了。”柳月与门上的婆子一同出去。
沈奕昀问:“你带了什么食材?”
云想容笑道:“你如今中了解元。朋友一场,我若不表示表示,你回头要骂我小气,我又是个守财奴,那些金啊玉啊的舍不得给你。所以打算炒几个小菜糊弄过去。”
沈奕昀听的失笑,觉得这样与他玩笑的云想容俏皮可爱透了。配合的道:“我还能怎么说呢,罢了,谁叫我是你的朋友,也就认了罢,我倒要看看翻年礼闱你送我什么。”
“这次炒四个菜,下次就八个菜呗。”云想容翻眼睛看他,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
沈奕昀闻言爽朗大笑。
到了里屋,沈奕昀随着小猴去更衣。
云想容打发英姿:“你也快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我不怕。”英姿不愿意将她自己留下。
云想容知她所想,劝道:“快去吧,你若是病了才麻烦,我身边儿离不开你呢。”
英姿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飞快的撑伞去车上取替换的衣裳。
四十出头的婆子端上了热茶,云想容笑着问:“厨房在哪儿?”
婆子道:“就在前头。小姐要点什么菜,只吩咐就是。”
云想容道:“带我去吧。”
婆子是沈奕昀的心腹,自然知道这位姑娘对主子是极为重要的人,她的吩咐就等于主子的吩咐,便行礼,引着云想容出去,沿着抄手游廊走向前院。
柳月这会子已经将食材送到了前院厨房。
云想容进了门,就见厨下三名裹着头巾带着缚膊的婆子正生火的生火,改刀的改刀,菜刀与砧板发出当当的响声,见她进门,婆子们放下家伙什给云想容行礼,因是初见云想容,都有些发愣。
云想容道:“今儿预备几个菜?”
“回姑娘,爷吩咐预备四冷八热一汤。”
“我带来四个菜,你们不必忙了,再说也吃不了这么多。”云想容说着便解开了大氅随手递给身边的婆子。
她穿着蜜合色的对襟暗花云锦褙子,下着水粉的挑线裙子,装扮的光鲜亮丽,与厨房乌烟瘴气的氛围格格不入。厨娘们又少见这样容貌的姑娘,一个个紧张的劝说:“姑娘想吃什么吩咐下来便是,可不要油污脏了手。”
云想容笑着摇头,接过身旁柳月递来的围裙,道:“你们无须紧张。只按着我吩咐做就是。”
正说话,外头传来下人行礼问候的声音。
云想容回头,便见沈奕昀换了身淡蓝色素面云锦的道袍,缓缓进了厨房。
婆子们忙行礼:“爷。”
“嗯。”沈奕昀摆摆手,直想着云想容走来,见她围着带有油污的围裙,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厨房里有了她,仿佛光线都明亮了,想到她是要为他下厨,禁不住微笑,可到底心疼她,道:“六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天寒,你还是别动手了。”
“那怎么成。今儿是值得纪念的大好日子,人一辈子也就一次,我哪里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你只管去吃茶等着就是。”
云想容往外撵沈奕昀。
沈奕昀知道云想容是认真的,她决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有礼,今日的确是值得纪念的好日子。不过要说洗手作羹汤,你从前已经做过一次,那次的鸽子汤已经足够表达你对我的关心了。不如今儿咱们改一改?让它变的更有纪念意义,如何?”
云想容来了兴趣,笑着问:“你说怎么改?”
沈奕昀却不说话,上前来俯身圈住了云想容。
云想容的心突的一跳,他骤然栖近,她连反应都来不及,只感觉他温暖的身子即便没有贴上自己,自己也感觉得到他的热量。他就像是会发热的太阳,浑身都是暖的。
只不过呼吸间,她觉得腰上一松,低头,却见围裙被他解了去。
沈奕昀笑眯眯的欣赏她粉面桃腮俏模样,将围裙系在自己腰上,挽起袖子道:“我下厨,你去吃茶等着吧。”
“什么?”云想容惊愕的望着沈奕昀:“君子远庖厨,你”
“什么君子远庖厨,不是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这么喜欢研究吃的人,难道一次厨房都不近?”沈奕昀握着云想容肩膀将她推了出去:“我吩咐人预备了手炉,还点了炭盆,你去暖暖吧,先说下,我若是做的不好,你可不准嫌。”
云想容哪里有沈奕昀的力气,就那样被他硬生生的推了出来。在想进门,却被小猴拦住了。
“小姐就去吧,我们爷决定的事儿谁都不能改,您去好生歇着吃被热茶,只要脸色别这样苍白,让我们爷心里舒坦一点,就是对爷的好处了。”
云想容站在廊下,由着柳月给她系上了大氅领口的扣子。风吹来,背脊上有些冷。但心是暖的。
她从不知道男人家会愿意下厨房做菜。
沈奕昀明摆着是不愿意让她劳累,知道天气寒冷下来,她就浑身上下到处不舒坦。
前世她与刘清宇初成婚时,他们也曾有甜蜜的日子,云想容也会亲自下厨掂对几个小菜,有时拉着刘清宇陪着她去,刘清宇却生了气,说那是娘们家的事,说她那是侮辱他。
前世的夫婿,却不如今生沈奕昀一个朋友。
可见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不同的多了。
也可见沈奕昀对待朋友的真诚,远远要比刘清宇对待妻子的都要多。
云想容不想扔下沈奕昀一个大男人做菜,偏偏小猴拦着她她又进不去厨房,只好站在门前等。
沈奕昀心疼云想容冷着,一面熟练的打了两个鸡卵搅匀,一面笑道:“放心吧,你难不成还担心我预备的饭菜不能吃?我可不是头一回下厨,在小手在外头为了填饱肚子,我可什么都做过,乳娘都夸赞我的手艺好,堪比御厨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疼惜
“你小时候?”
“嗯。”沈奕昀吩咐婆子们下去,只留了小猴伺候。
云想容知道他说的话不愿意旁人听见,也让柳月退下,自个儿进了厨房,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小猴将火烧旺,沈奕昀将锅内放油,放入肉丝,掂着大勺翻炒,火苗从灶上窜出,将他的脸映红,他声音含笑道:“才出来时乳娘受了伤,发着高热,我们两个在深山里躲着,又没什么吃的,偏我年纪小,只能下套抓兔子麻雀之类的小动物冲击,或者采野果子,又没有锅子可用,我就变着法儿的烤来吃。虽说炒菜这等事没学过,触类旁通还是有的。”说到此处,沈奕昀回头吩咐小猴:“你去将厨娘给我找来一个,从旁指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