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 眼角余光见大夫人、二夫人和大奶奶邢氏早已经支棱耳朵听着,便大方的点了点头。左右也不是什么秘密。
云芷欢呼一声,蹦跶到云想容跟前,道:“六姑姑,往后可不就有银子给我买糖吃了。”
云芷比云传宜大了一岁,却是辈分小,常年跟在云传宜屁股后小叔叔、小叔叔的叫,与云想容也极为亲密。
听他说要买糖,邢氏不赞同的道:“你那牙齿还要吃糖?仔细将来长牙里出外进的都给蛀了。”
云芷闻言,嘟着嘴不情愿的低下头。
被他一闹,大夫人、二夫人和云嫣容反而不好再继续问云想容财产的事。
“老夫人。”李妈妈笑着进了屋。禀道:“沈伯爷来了。”
多年过去,沈奕昀仍旧毫发无损,皇上对云家也并未有任何心结。还比从前更加信任重用了,加之沈奕昀刚一回京都,就与恬王世子等等勋贵子弟相处的极好,老夫人对沈奕昀的心结已消除了大半,这会子多数是想与他好生相交。便笑着坐直了身子道:“快请进来。”
女眷们便起身想要回避。
老夫人道:“奕哥儿也不是外人,不必让那些虚礼累的大家都生分了。”
“是。”众人应是,因着身份,大夫人、二夫人也都站起身来,云想容则与云明珠、云嫣容垂首站在一处。
不多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声音。便知此人步幅大些,定是身高腿长的。云想容不想与沈奕昀有过多交集,就只低着头。眼看着面前一个浅青色的衣角落在眼前经过。
云明珠却是一直望着那人。见他墨发一竹簪挽起上头一部分,其余长发披在身后,身上那件浅青色的纱袍被他穿来,行走间犹如谪仙半潇洒。加之他面容俊美,凤眼勾魂摄魄的。云明珠早就看的痴了。若不是身旁的云嫣容拉了她一下,她还不知道要盯着看到什么时候去。
“见过老夫人。见过几位夫人。”沈奕昀团团行礼。又单独问候孟氏:“三夫人安好。”
孟氏双手搀着他起身:“奕哥儿不必多礼。”言语中很是亲切。
老夫人也道:“快免礼,免礼。坐吧。”
沈奕昀在李妈妈搬来的交杌坐下,道:“今日前来,一是给老夫人请安,二是听说三夫人回来了,特地来拜见,”又道:“年幼时三夫人对我多有照顾,我一直感激在心。”
孟氏虽然与沈奕昀相处的时间短暂,可这孩子小时候就懂事的紧,如今又生的仪表堂堂,且还记得感恩,孟氏对他很是喜欢,笑道:“能遇着就是有缘,奕哥儿何须如此客套。”
他们如此亲昵的说话,叫一旁的大夫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三房原本就是侯府里最拔尖的,云咸宁是个侯爷,还是吏部侍郎,生了个女儿,不但被老夫人看中了要送进宫,就连孟氏的娘家也都突然发力起来,给了那么一大笔的财产,现在又与沈奕昀如此交好。
早知道沈奕昀是个如此知恩守礼的人,沈家的事也并未被揪出来,当年就该她去照顾沈奕昀的。偏偏叫孟氏给占了便宜。
沈奕昀就留下与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要摆饭了。老夫人便留众人用在春晖堂用饭,前头来了小吆回话,说老侯爷和三位老爷都在外院书房一起用饭,叫里头不必等。
老夫人就放心叫下人们上饭,由三个媳妇儿伺候着吃了晚饭,
眼见天色暗了,众人就各自告辞回自己的院子。云想容却是与孟氏道:“母亲,我去外院的书房见我父亲。”
云家人谁不知道云想容平日是唯一可以随意出入云敖书房的人?孟氏自然不会阻拦,笑着嘱咐她:“见了你爹要乖顺一些,不要惹他动气,父女二人这么久不见了,相比也有许多话要说,可你呀,一张嘴不饶人,你爹他未必说得过你。你自个儿小心些,有个数。”
“我知道。母亲也快回琉璎阁吧,两位姨娘相比还要给您磕头。”
母女二人道别,云想容带着英姿,提着一盏灯笼往外院走去。
谁知才走到垂花门附近,却见前头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正缓缓走在前面。高的那个穿了件在夜色下变成墨绿的青色纱袍,直顺的长发垂在背上。步履潇洒缓慢,正视沈奕昀。
云想容脚步一顿,她方才算计着他该走远的才出来,想不到这人竟然走的这么慢。
沈奕昀听见动静转回身。见是英姿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云想容跟在后头,如花似玉的小脸在被灯笼由下往上照着。在暮色下显得有些阴桑
他斜挑的凤眼中便有些不知名的光芒闪烁,最后沉寂下来。
“六小姐。”沈奕昀声音温和。
云想容福了福:“沈伯爷。”
“才吃过饭,我便想溜溜食,你是去…?”
“我知韵堂,给父亲请安。”
“恰好同路。不如同行如何?”
沈奕昀的声音充满善意和随和,丝毫未给云想容施加任何压力,让她感觉不到敌意,且他的态度磊落大方,她若是拒绝了,反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云想容便心下提防着沈奕昀报复自己当初的陷害,笑着道:“如此甚好。”
沈奕昀见她答应,微笑着颔首。等她走到自己跟前,二人一同往前走去。
小猴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英姿则是有意的挡在云想容和沈奕昀的中间,沈奕昀走的很慢。似是自己累了,也似是在屈就云想容的速度。
冗长的巷子里传来夏日的晚风,混合着花香和青草香。吹得两人在暮色里都变成墨绿色的青色衣摆飘舞。很是凉爽宜人。
英姿惊奇的发现,沈奕昀的脚步沉重。根本不似在兴易县她见到他时那般。那时她轻易就看得出他身怀武技,且比自己要高明的多。现在他却如同一个寻常男子一样。还比一般的男子看起来的随和。
这个人,掩藏的真够深的。
沈奕昀突然出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楚家的事情了了?”
云想容颔首:“嗯”了一声,任务,异国选夫。
“你正式接管产业了?”
“嗯。”云想容又点头。
“还是交给你外公打理了?”
云想容看了一眼沈奕昀,却只看到他完美的侧脸,看不清他的神色,又颔首。
“也好。你自个儿处置起来也不方便。”
“嗯。”
“听老夫人说,过些日子你要入宫小住?”
“嗯。”
“好似五小姐也要去。”
云想容疑惑的眨眼,随即想通了,点头。
“你喜欢去?”
话问到此处,云想容停下脚步,眯起桃花眼,眼含审视的望着沈奕昀。
沈奕昀已走出去一步。见她并未跟上,也驻足站着,却并未回头。
他望着天色暗淡的巷子中被染成幽蓝的粉墙,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怎么变的如此多事起来。仔细回想,今日竟都是他在问,她一言不发。
这种毫无目的只处于本能来做的事,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
小猴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云想容,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最后有些恼的抓了抓头皮。爷这是怎么了嘛!
云想容好半晌才继续向前举步,就在沈奕昀觉得云想容不会回答他时,却听她娇柔的声音中有些无奈:“有什么好喜欢的。”
沈奕昀闻言跟上,好奇的问:“那是个机会,有什么不喜欢的?”想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那绝对是个绝佳的机会。要想等选秀胜出可就难上加难了。
云想容却不想与个不相干的人说自己的心事,她素来是很懒语的。不懂的人,费尽唇舌也不懂,懂的人,不说也懂。所以她保持沉默。
一路上,二人再无对话。云想容被他勾起了入宫这件事的记忆,愁眉不展。
沈奕昀则是敛额沉思。
待到了知韵堂门前,二人默默行礼道别,云想容进了知韵堂的院落,沈奕昀则沿着甬道往他所居的正则堂去。
小猴这才问:“爷,您问六小姐这个做什么?”
沈奕昀摇了摇头,进了院子却直接去找了卫二家的。“乳娘,我想请你明儿想法子给我做个事。”
“什么事儿?”卫二家的正在纳鞋底,闻言忙放下针线认真的问。
“云五小姐的乳母,若我没记错应该是姚妈妈吧?”
“是啊。”卫二家的疑惑的眨眼。
沈奕昀道:“姚妈妈和负责采买的牛嫂子是亲戚,你和牛嫂子又相熟,前儿不是说有个姓胡的卦姑子灵验么,你就去”沈奕昀附在卫二家的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卫二家的闻言颔首,正色道:“四少爷放心,我定然帮您办好。”
第一百四十九~第一百五十章 相克相生
云想容来到知韵堂时,康学文和另外两个小厮立在廊下。明亮烛火从糊着纱窗的格扇透了出来,将廊下的景色也照的通明。云敖的侧影映在窗上,隐约瞧得出他穿了淡蓝色的锦袍。
云想容命英姿等在院中,独自一人上了台阶。
康学文与那两名小厮给云想容行礼:“六小姐。”
“我父亲在忙?”
康学文道:“小姐稍后,容奴才通传一声。”
“有劳了。”云想容对云敖身边的人都很客套。
康学文撩帘子回了一声,回身道:“六小姐,侯爷请您进去。”
云想容颔首道谢,康学文叠声称着不敢,为云想容掀起竹帘。
书房内的陈设还如同八年前那般,桌椅摆设几乎没有动过,只不过正对着屏风的大画案边多了个白瓷青花的大瓮,里头满满的插着些字唬云敖这些年对写字一事越发感兴趣起来,闲暇写上几笔,有时还与云想容探讨。
“父亲。”
“来啦?过来坐吧。”云敖手中仍旧拿着那本书,笑着指了一下身边的位置。
云想容也不客气,行了礼,拉了把交椅在云敖身边坐下,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法帖,惊讶的道:“《万岁通天帖》?父亲哪里得来的?”
“前儿进宫去与皇上下棋赢来的。这是唐珍本。”说着略有些得意的将手中之物给云想容看。
云想容喜爱书法,也搜集了不少名人法帖,却是没有这一本珍本的。她喜欢的紧,却只是珍惜的看了看,就还给了云敖。
云敖道:“你若喜欢,为父就送给你吧。”
云想容摇摇头:“皇上给了父亲,自然是父亲的。我虽喜欢,可这世上喜欢的物事也多了,并非每样都要为己所用。再说,‘书,非借不能读也。”我常来父亲这里借来看,也是一样。”
云敖闻言莞尔,与云想容那双桃花眼极为相似的眼中有兴味和赞许之光闪烁,放下了法帖,高声吩咐康学文倒茶,便问:“路上可还顺利?”
“很顺利。父亲派给我的侍卫都是好手。回程路上外公还赐给我一些人,安全上有保障。”
“那就好。”云敖道:“你如今得了孟家的大笔产业,可有什么打算?”
云想容挑起半边柳叶长眉:“我以为父亲不会好奇这些。”
云敖笑道:“不是好奇。是关心。”
“也并无什么打算,好生经营罢了,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云想容对那句关心并不往心里去,多年来她与云敖的父女关系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状态,有时会吵。有时会互相算计,也有时会交心,这样的相处模式,云想容觉得很有趣,她也不想会错意,她的父亲每说一句话都是有意图的。不会只单纯为了关心她浪费口舌。
云敖见她的神色,变知她并不动容,好笑的续道:“你祖母安排了你进宫与梅美人小住。原本先前的日子就定下来,不过因为你的脚伤了,后来又有了这么些的变故。现如今宫里却要忙起来,几日后就是太后娘娘寿辰,我想你入宫的时间也定然是要在太后娘娘寿辰之后才是。正好在这几日你好生的修养,也将宫里的规矩温习起来。产业之事。也有你外公打理,你也要分得清楚主次才是。”
主次?
云想容嘲讽的想,一切与云家利益无关的都是次要的。她若不为了家族贡献自己,就是分不清主次,就是千古罪人。
康学文这会子端着黑漆的托盘进来,将两个白瓷青花鲤鱼戏莲的茶盏分别放在云想容和云敖跟前。
云想容端起茶盏,吹了吹,啜饮了一口:“父亲还是爱吃六安茶。”
“是啊。”云敖也吃了口茶,觉得云想容不表态也在意料之中。
父女二人就安静的吃茶,到茶水续了第三道,云想容才道:“时候不早了。父亲也要回琉璎阁了。我也该回灵均阁歇着。”站起身给云敖福了一礼。
云敖见云想容这就要走了。起身唤住她:“卿卿。”
云想容疑惑的回头。
“你心里怎么想的?入宫一事,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是云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问她的意见。云想容却觉得无比好笑。本来都已经将既定的路线给她画好了,她愿意不愿意都要按着他们的安排去走,现在来问她的意愿有什么意思?
杀鸡宰猪之前,也没人问鸡和猪的意见。
她是不是该感激涕零?
“几日不见,父亲也越发的会说笑了。父亲想必是累了,女儿告退。”
云敖原本心情很好,对女儿也是真的关心,可她这个无所谓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很是堵得慌。好像满腔热情被丢尽了冰窟窿,发出嘶的一声,还冒了白气。
他也意兴阑珊起来,摆摆手道:“罢了,你去吧。”
云想容又端正的给云敖行了礼,才脚步轻盈的离开了书房。
云敖负手站在书案前,望着云想容的背影许久,直到她带着英姿离开了知韵堂,才叹息了一声。富贵以及,要问鼎凤位,却也并非容易的事,身为父亲,他为云想容的未来担忧。但身为云家人,他不能藏私。再者说以云想容的条件,若入了宫,九成是会荣宠不衰的。皇帝践祚之前他们常在一处,皇帝的审美他了解的很。云想容的模样,就是专门为了媚惑君王而生的。
只不过…
云敖还是觉得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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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寿辰之日,家中所有有封诰的贵妇都要入宫,云想容便在灵均阁安静的看书练字,从敞开的阁楼窗扇,能看到院中的东厢房,云明珠正与五小姐云嫣容拉着手说话,二人有说有笑。仿佛故意笑的很是欢喜的给她瞧的。
云想容在云家,乃至于在整个京都勋贵圈子中都是没有朋友的。所谓的手帕交刘嗪,云想容对她也提不起热情来,她心里平静,也享受这种孤独和不会被背叛的安全,所以云明珠和云嫣容用这种事情来刺激她,她也全不往心里去。
云嫣容与云明珠仿佛很是投缘,等一出了灵均阁的院门,脸上俏丽的脸上就没有了方才的欢喜情绪。
乳娘姚妈妈道:“小姐,您还在为去梅美人那里小住的事劳心?”
云嫣容轻叹了一声。道:“我去求过母亲,也与姨娘商议过,他们都说这件事只要老夫人不松口。就难办。我已经不抱有幻想了。”
“小姐哪里能说这样的丧气话。”姚妈妈不赞同的摇头,亲昵的扶着云嫣容的手臂,柔声道:“我们小姐生的如花似玉,哪里比六小姐差了?人都说六小姐生的美,我却觉得她那样的。很难被太后和皇后看的上,太狐媚了。让她入宫,岂不是要让皇帝日日不早朝?说不定更过分的事情也做得出。历来妖姬乱国的事情也不再少数,皇后和太后都是有大智慧的,会容她?她哪里有您生的如花似玉端庄文雅?”
云嫣容听的心里舒坦了不少,还有些哀怨的道:“我们说什么有何用。要紧的是祖母喜欢她。”
“小姐,老夫人的脾性您还不知道么。”姚妈妈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她喜欢六小姐。是因为认定了六小姐入宫定会能得圣宠,能给云家光耀门楣。可若是六小姐不能够呢?”
“不能?”云嫣容缓缓停下脚步,“乳娘的意思,是让她进宫之后出糗?”
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这个主意当真是太好了。可该如何才能让云想容在宫里出糗?下毒,下药?让她在宫里时长出满脸的麻子?可这些要想做到。都太难了。
姚妈妈摇了摇头,信中暗想五小姐思考问题太过于简单。低声分析道:“五小姐,您说的固然是对的,可六小姐入宫后若丢了脸面,就等于是丢了云家的体面,您将来进宫也会受其影响,外人会说六小姐是云家的人,而您也是云家的姑娘啊!您要的,不就是此番能入宫与梅美人小住,不要六小姐在您的身边捣乱吗?何苦让她脸云家的体面也给丢了。”
云嫣容点头:“说的也是,那乳娘有什么好主意?”
姚妈妈得意一笑:“我当真想到个好的,不过这件事还要请小姐去说动二夫人帮忙才行得通。”
“什么办法,你快说来听听。”
姚妈妈便听了吩咐,在云嫣容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云嫣容越听,笑容越是愉快,到最后已经迫不及待的赶去了秉洁园。
二夫人今日与老夫人入宫去了。云嫣容就在正厅里等着,一直等到二夫人进门,将刚才姚妈妈说与她的计划说了。
二夫人听后,略微迟疑便答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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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到了这会子转为了小雨,还一直下个不停。原本炎热的夏天,气温却骤然下降了。云想容清早穿了昨儿穿的那身蜜合色的素面纱褙子长裙,风一吹就透了。
英姿小跑着去给她取来一件缎面湘妃色比甲穿上,云想容还是觉得鼻子有些囊了。
“咱们快去吧,免得迟了失了礼数。”
“是。”
绣花鞋外套着木屐子,走在被雨水浸湿的青石砖路面略微有些打滑,所以云想容走的极慢,一是怕摔倒,而也是怕雨水溅在裙摆上。老夫人最是注重礼仪之事的一个人,若是穿了脏污的裙子去,她又有一番嘟囔,云想容不怕老夫人,却厌烦她唠叨不停。
英姿和柳月为云想容撑着伞,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好在灵均阁就在春晖堂的斜对过,不多时就到了。
下人们见了云想容恭敬自然不必说。如今云想容可是云家姑娘中最财大气粗的一个,随手赏人的都是七分的银锞子,除了出手大方,她又得老夫人的宠爱,又是永昌侯的嫡长女,下人们哪里能不巴结着她。
李妈妈亲手为云想容撩起珠帘,云想容道谢之后。举步走进了花厅。
却见老夫人穿了身孔雀蓝绣大朵山茶花的褙子,正盘膝坐在临窗铺着猩猩红锦缎坐褥的罗汉床上,拉着一个四旬的妇人说话。
那妇人生了瘦瘦的身量,长了一张老鼠脸,眼睛小小,嘴巴小小,年纪虽未很大,可额头上的三道抬头纹却很明显,梳着光溜溜的头,只带了一个紫色的抹额。与身上的紫色锦缎交领褶子呼应着,颜色很是艳丽。
云想容认得此人。前世她还找过此人给珍哥儿占卜算卦。
她是京都有名的胡大姑,能掐会算。专通占卜之事,且十有九灵。
“祖母。”云想容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老夫人的身前。
老夫人见了她,眉开眼笑的道:“卿卿来了?”见她冻得鼻头发红,又道:“外头下着雨。天气凉,你看你还穿的这么单薄。”
云想容俏皮的笑道:“左右祖母这里离着我哪儿近。”随后礼数周全的给胡大姑行了礼。
胡大姑一双小眼睛盯着云想容,半晌才回过神,薄唇开合,“想不到府上的六小姐生的如此花容月貌,真个儿叫我都给看痴了。”
“您见笑了。”老夫人最信鬼神之说。更新算命卜卦之事情,所以对胡大姑格外的尊重。
胡大姑笑着道:“哪里的话。”拉过云想容莹白修长的手,仔细看了她的面相。口中又赞了几句。
云想容觉得反感,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她今生应当是第一次见这位胡大姑。所以;老夫人以为她不认得?不知老夫人请了胡大姑来,又要卜算什么?
胡大姑看过了,便笑着与老夫人说起话来。
老夫人也是一副忙着待客的模样,云想容自然不好叨扰。就要悄然退下。
谁知这时门帘一撩,月皎在外头道:“老夫人。五小姐来了。”
随后就见云嫣容穿了身玫瑰红色的锦缎袄裙,头梳双丫髻,妆容精致。她原本生的身量娇小柔媚,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含蓄,今日穿了这样鲜艳的颜色,却显得她如同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
胡大姑又笑眯了小眼睛,赞叹道:“云家的姑娘当真是各个的出挑。”
云嫣容在见到胡大姑时,心里就已有了数。略有些紧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给老夫人和胡大姑都行了礼。
胡大姑自然拉着云嫣容又是一通夸。夸赞的云嫣容心里像刷了蜜一样,笑不自禁。
待云想容和云嫣容一同退下了。
胡大姑这才凑近了老夫人身边,低声道:“幸而不辱使命,老夫人,我才刚给两位姑娘都看过了。结合他们的八字儿来看,五姑娘是极好的,不但样貌出挑,最要紧的是她的八字与上头那位相和。而六姑娘虽然出挑,却也是担着风险。”
老夫人认真听着,闻言张大了眼,焦急的道:“怎么会有风险?”
胡大姑抬起手,瘦的如同树枝的手掐算着,随后道:“六小姐是金箔金命,而上头的哪一位的生辰八字我掐算过,却丙寅年生的,是炉中火命。火克金,命格相克,六小姐与那位定然相处不来。五小姐却是石榴木命,木生火,最是能旺夫的。而金克木,六小姐也是克五小姐的。老夫人若是信得过我,这次的事儿,切记不要让五小姐和六小姐在一处,他们二人相克,五小姐定然会吃亏。且火克金,说不定金命之人,还会影响到木命之人,到时候两个都得不到好,岂不是亏大发了?”
老夫人听了,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培养了云想容这么多年,却没想起给她算算命。要不是老二媳妇多个心眼,提起了这位胡大姑掐算的准,她还想不起来呢。如果云想容真的与皇帝命格不和,即便皇上一时迷恋她的容貌,可时间久了仍旧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命格八字不和的夫妇过的貌合神离的多了去了。
老夫人不免焦急的拉着胡大姑,问:“那您说说,要如何才能破解?这六丫头我是极喜欢的,她若是不能去,我这些年的培养岂不是都白费了。您说要如何才能化解开呢?”
“命中注定,哪里有法子化解,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了。”胡大姑高深莫测的笑着。道:“金命之人,与土命和水命之人在一处都是好的。才刚你给我的几个人的八字,那位恬王世子与尉迟家的公子都是水命,那位沈伯爷是土命。都是不错的人选,不过依着我看,六小姐与他们三人命格都相配,但八字最合的,还是与恬王世子。”
老夫人在乎的是云想容与皇帝合不合,哪里会去考虑别人?所以后头的话,她也只是听过就罢了。她越发觉得头疼。与胡大姑又说了几句,就端茶送客。胡大姑离开时,老夫人赠了个大的表礼。
胡大姑道了谢。离开济安侯府。
才出了西角门子乘上自己的马车,就被早已经等候在里头的古孙氏拉住了:“胡大姑,怎么样?”
“你吩咐的,我哪里有不从的道理,你放心。改世子爷要我做的,我都做好了。。”胡大姑拍着胸脯说罢,却有些担心:“不过你家世子爷明明也是火命,这样说法瞒得住一时,往后可怎么办?”
“你放心,那些人也不懂得。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们家世子爷的一番心意,我这个做乳母的哪里有不成全的道理。”古孙氏从怀中掏出两个富贵花开的金锞子塞给胡大姑:“您受累了。”
胡大姑大方收好了金锞子,笑容越发欢喜了:“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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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并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可云嫣容今日对她格外的热情温和,笑容中隐约还透着一些欢快和得意,她就知道必然是有什么云嫣容期待的事情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