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拉着他的手摇了摇,道:“这不与你相干,是我自己不安于室,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人若敬我一尺,我会敬人一丈。人若是给我一巴掌,必然捅人十刀。我之前太过于安于现状,真正被人扇了巴掌,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捅人刀子的能力。这件事却与你和褚先生都不相干的,即便你的能力能为我所用,我也不是完全会依靠你的人。”
沈奕昀将她搂在怀中,为了她一番话豪情顿生。他很好奇,他的小妻子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却哪里来的这样大的魄力和胆量,她最近连番设计,等闲男子都未必做得到,褚先生身为谋士,平日里与他做事有商有量的,可要让他如此大手笔去做一桩新事物,他也未必能放得开。
沈奕昀激动的紧紧抱着云想容,许久方感慨了一句:“六儿,你真是我的宝。”
云想容脸上发热,默默地搂着他的腰,温顺的靠在他胸口,半晌方道:“你何尝不是我的宝。”

就如沈奕昀所分析的那般,由龚茂国所主持的灵均楼拍卖大会上,承平伯沈夫人的下落,被楚晏以白银一千万两拍得,而沈夫人也在当天顺利得救。
沈夫人到底是被何人绑走,在期间又经历了什么,许多人都已经不再关心,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灵均楼上。
当夜,灵均楼将沈夫人的消息拍了一千万两白银,如此巨大的数额,让江湖之人都为之动容,且现在也再无人怀疑灵均楼买不起消息了。
云想容“安全回家”的第一日,就召了全府的丫鬟婆子点了卯,讲了今后的要求。外头闽王的兵马撤去,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众管事婆子们见主母回来,也都有了主心骨,府里的事被云想容安排的井井有条,又步入了正轨,卫二家的也请了媒人正式来提亲,与云想容商定了英姿和卫昆仑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的初十。
“你还是留在府里好生看看嫁妆单子吧,让玉簪陪着我回去就行。”
云想容坐着绣墩,尾指沾了胭脂对着妆奁上的西洋美人镜涂口脂,不忘抽空打趣英姿。
玉簪和玉壶立即配合的道:“是呀,都是即将出嫁的姑娘了,夫人开恩让你好生留下预备嫁妆,你就留下吧。”
英姿羞臊的脸上通红,使劲儿瞪了玉簪和玉壶,利落的给云想容梳头,道:“夫人要回永昌府,我不跟着哪能放心,那府里可住着不喜欢见到您的人呢。”
“瞧你说的,好似云明珠能将我如何似的,我倒是巴不得她想对我如何,我也不用找筏子去收拾她。”
将手中油亮的乌发旋拧盘在随云髻上,以一根金钗固定,英姿瞧着镜子扶正了金钗,才道:“夫人就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您也得多注意身子,莫要忘了如今您怀着身孕呢。莫说是我,就是伯爷和三夫人,也未必肯放心您。”
云想容噗嗤笑了:“这还没嫁人就如此唠叨,看你成婚后黑铁蛋怎么受的了你。”
玉簪玉壶等小丫头都笑闹着符合。
英姿羞的跺脚,“人家说的是正经事儿,偏夫人是这个德行,仔细我回头告诉伯爷,就说您怀着身子还不安分,看他往后让您出府不出了!”
云想容听她如此说,越发觉得有趣,又与她对付半晌嘴皮子才启程回了永昌侯府。
云想容被掳走的事儿已经前后折腾了近一个月,孟氏装病也装了一个月,这两日知道女儿被“救出来”病才大好了。
母女二人多日不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如今云想容又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孟氏欢喜不已,拉着她尽是说一些孕中需注意的事,好似千叮咛万嘱咐也不放心,最后道:“总归我的卿卿是有上天眷顾的,终归没叫那头的抢了头筹。你如今只好生养胎,其余的事都不要理会,安心的生下个哥儿才是要紧的。”
云想容笑着应是,随后不经意的问:“我被掳走的事儿原本是要瞒着你的,父亲也说不让您知道,怎么后来你还是知道了呢?”
“还不是那日素姨娘请安的时候说漏了嘴。若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是吓的三魂掉了七魄,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定然陪着你去了。”
云想容心里有了数,拉着孟氏又说了会话,就到了午膳时间。孙妈妈吩咐人将饭摆在了西边的梢间里。母女二人方才落座,云传宜和云博宜也散学回来了,云想容忙吩咐丫鬟添碗筷,让二人也一同用饭。又命人去请云明珠来一同。可云明珠说身子不舒坦,怕染了病气给孟氏,竟婉拒了。
云想容不以为意,拉着云传宜说话。
云传宜多日没见云想容,自然想念的紧,尽是说些学里的趣事逗云想容开心,决口不提被掳走一事,似是怕云想容想起恐怖的记忆难过。
说笑了片刻,云想容左右瞧瞧,随后回身笑容可掬的对孙妈妈道:“夫人用饭,为何不见陶氏和素氏前来伺候?”
孙妈妈笑着道:“是夫人免了他们的规矩。”
云想容不赞同的道:“这不成,偌大侯府里哪里能乱了规矩?”又温和的对孟氏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连嫡庶规矩都坏了,没的叫人笑话。”
不等孟氏回答,就已经吩咐人去叫素姨娘和陶姨娘来。

第三百三十章 异状

不多时素姨娘和陶姨娘便来了,进了门先给孟氏行了礼,又恭恭敬敬的给云想容行礼,口称:“姑奶奶安好。”
云想容笑着道:“多日不见,二位姨娘愈发丰腴富态了。可见永昌府的风水养人啊。”
陶姨娘诚惶诚恐道:“夫人贤良淑德,对婢妾等很是宽厚,这是婢妾的福气。”
素姨娘也忙道:“正是如此,婢妾一定好生服侍夫人,以报答夫人恩情。”
云想容似笑非笑看了素姨娘一眼,道:“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不愁没机会报答。”
素姨娘和陶姨娘赔笑倒是,便紧忙上前来伺候夫人、少爷和姑奶奶布菜。
素姨娘对云想容更是十分殷勤,实则心下十分忐忑的观察云想容的脸色。
好在一餐饭平静无波的用罢,素姨娘着实松了口气。
婢子鱼贯而入撤了饭桌,兑了温水给主子洗手,又上了热茶来,素姨娘眼疾手快的结果婢女手中的白瓷青花茶碗,双手捧着递给云想容。
“姑奶奶请用…”
“茶”字不等出口,她只觉得左手胳膊肘处一阵剧痛,手一抖,茶碗立即翻倒,茶汤泼向云想容,染湿了她的裙摆,碗盖也落地碎成数瓣。
“啊!姑奶奶,婢妾是无心的!”素姨娘吓得脸色煞白,忙掏了帕子俯身就要为云想容擦拭。
英姿一把将人扒拉开,怒道:“无心的?若你在走上前几部。茶汤岂不是要泼在夫人脸上!”
孟氏也不赞同的道:“素姨娘平日里稳重的很,如今为何毛躁起来。”
素姨娘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双唇翕动,想要拿道理分辨。又立即觉得在主子面前讲道理只能越描越黑,只得乖巧跪下道:“婢妾知错了,请姑奶奶恕罪。姑奶奶可烫伤了不曾?”
云想容看了看天青色挑线裙子上的茶渍和茶叶,笑道:“烫伤倒是不曾。素姨娘原本那般伶俐的人,如今倒是连本分都做不好了,让我十分忧心啊。”笑容渐敛,声音也透着冷意:“我不在家中,母亲又温柔敦厚,对下人宽容的紧,莫非娇惯的你们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连个茶都端不稳。又如何伺候主母。如何服侍侯爷?”
素姨娘哪里会笨到茶叶都端不稳?方才分明是被人暗算了!如今见云想容拿此事做法。便知暗算她的人非云想容莫属,心下倒无怨恨,而是惶恐起来。
她是怎么开罪这位姑奶奶了?
“婢妾知错了。婢妾往后定会留心,尽心尽力服侍侯爷和夫人,请姑奶奶恕婢妾无心之罪。”
云想容的声音和缓了一些,娇柔中透着一些慵懒,“素姨娘言重了。你是我父亲跟前的红人,我哪里能给你定什么罪?”
素姨娘心里咯噔一跳。
她想起了府中传言,面前这位未出阁时就是极厉害的人物,曾经给侯爷的妾室撂下狠话“你们得不得意,也要看我同不同意。”当初陈姨娘就是因为在侯爷跟前说了六小姐的坏话,才被侯爷一怒之下遣人牙子给卖了。
如今云想容分明是针对自己。虽然她一时间没想起是什么事得罪了这位狠角色,但让她抓了错处做法,她再不服软是定然不行的。
一个头磕在地上,素姨娘忙道:“姑奶奶是主子,婢妾是奴婢,即便是伺候侯爷,婢妾仍旧是下人,您如此说岂不是折煞婢妾了。”
云想容莞尔,慵懒的靠着玫瑰椅,但笑不语。
她如此沉默,让额头贴地的素姨娘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孟氏见素姨娘被云想容压制的浑身发抖,刚要出言解围,就被云传宜一个眼神制止了。
孟氏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开口。
云想容见素姨娘额头上渐渐见了汗,才道:“罢了,热茶泼了主子而已,罪谈不上,过却是有的,既然姨娘忘了怎么端茶,趁着我在,就多练练怎么端吧。英姿。”
“是。夫人。”英姿早已经端来一个铁打的茶杯,笑吟吟的交给素姨娘:“姨娘,请。”
素姨娘一看那茶杯,心里就是一跳,犹豫的接了过来。
玉簪则是提着个黄铜的尖嘴茶壶,将滚开的水缓缓注入素姨娘手中的铁杯中。
铁杯中盛热水,比陶瓷茶碗热的还快,且更加烫手,几乎一瞬素姨娘就烫的受不住,咣当一下将铁杯放在了地上。双手摸着耳垂,烫的直呼气。
云想容温和的望着素姨娘,声音却是冷冰冰的:“看来姨娘真是连端递水儿的活也做不得了。还不端起来?”
素姨娘猛然抬头,看着云想容那张绝色的面庞上温和的笑意,突然想到一个词:“蛇蝎美人”。
她敢不端吗?
颤抖着重新端起盛了滚开的水的铁杯,素姨娘咬着牙闭眼硬撑着,可十指连心,她哪里能受得住?不过两三吸功夫就再次扔了茶杯。这一次,滚滚的热水洒落在地,沁入了她膝盖处的裙子,烫的她连连后退。
云想容摇头笑道:“英姿,玉簪,还不在给姨娘倒一杯水来。”
“是。”玉簪和英姿就要听命上前。
素姨娘双手烫的红肿,膝盖也火辣辣的疼,也顾不得了,连连给云想容磕头:“姑奶奶息怒,婢妾当真知错了。婢妾若有做的不得当的,还请姑奶奶指示教训!求姑奶奶息怒!”
她声音凄厉的就像云想容要砍她头一样。
云想容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道:“姨娘说的哪里话,我怕姨娘伺候父亲母亲不妥帖,让你练练如何端茶也是好意,再说我如今怀着身子,你这双手却作孽泼了热茶在我身上,真烫了我,你说追究起来,你这双手是要得还是要不得?殊不知哪里犯了错,就要哪里长记性。一次可以谅解,再次就要严惩了。你的手作孽,所以让你练练端茶,你要是嘴巴不老实,我也要缝了你的嘴。”
素姨娘再愚钝,听云想容如此明示也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位姑奶奶真是一厉眼睛就敢封人嘴的主儿,她哪里还敢装傻不认?当即变作磕头虫,哭着道:“婢妾知错了,再不敢在夫人面前多嘴,求姑奶奶大人大量,网开一面,婢妾再也不敢了!”
“瞧你紧张的,英姿,玉簪,还不搀起来?”
英姿和玉簪就一左一右将素姨娘架了起来。
素姨娘早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站立不住,偏偏此时双肩传来咔咔两声,双臂却是不能动了。
她臂膀无力的垂着,那种酸痛是她平日未曾受过的,眼泪开了闸一般往下流,又不敢声张,偏还要堆着笑:“多谢姑奶奶开恩。婢妾一定牢记教训,在不敢放肆了。”
云想容颔首道:“有姨娘这句话就好,今儿也没算白费了这番功夫。姨娘是个明白人,应当知道我最在乎的是谁,也该知道我最忌讳的是谁。”
“是是是,婢妾谨记,再不敢了。”素姨娘脸色煞白。
云想容眉目含笑的“嗯”了一声,悠闲的吃了颗梅子。
手上和肩膀处已经疼的不像是自己的了。素姨娘的脸色也由白转青。
一旁的陶姨娘以及屋内的一众仆婢看的浑身汗毛直竖,虽说六小姐出阁了,可余威还在,素姨娘定是嘴贱开罪了夫人,今日才受了这番教训。
经此一事,哪里还有人敢心存侥幸对夫人不敬?
素姨娘是被贴身丫头扶出去的。
云想容目的达到,就让陶姨娘也回去了。
孟氏摇头道:“你如今怀着身子,再不要如此肯动气了。”虽是劝说,可心里却是暖的。女儿自小到大为了她从来不吝自己做个坏人。
云想容莞尔道:“我并未动气啊,恐怕气的是旁人呢。”
说着话,外头有小丫头来回,“回夫人,尉迟少爷又来找七小姐了。”
云想容闻言一愣,面上笑容不变,好奇的问孟氏:“又来?难道凤鸣表哥最近常来?”他几时与云明珠走的这么近了?
孟氏笑道:“也就是这两日,凤哥儿也怪可怜的,如今没了差事,整日闲着无所事事到处闲逛,也不知怎么就和明珠合得来了,这两日都来找明珠玩儿焰火呢。”
云想容挑眉,回头问小丫头:“七小姐不是病中么,去告诉反尉迟少爷,就说七小姐不宜见客。”
小丫头为难的道:“可是才刚七小姐已经迎出去了。”
云想容拉长音“哦”了一声。
云博宜脸上腾地红了,云想容才刚吩咐人请云明珠来用饭,云明珠称病不肯来,如今却跑出去见尉迟凤鸣了,这让云想容和孟氏怎么想?
他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给胞姐开脱。
云想容却是莞尔一笑,道:“罢了,咱们就别管了。”又笑着与孟氏说起别的来。
云博宜这才松了口气,见云传宜对他友好的笑着,他也尴尬的回以一笑。
云想容虽是与孟氏聊天,心思却在云明珠与尉迟凤鸣突然走近这件事上盘算。
这二人从来不曾亲近,如今乍然好起来,总感觉十分怪异。尉迟凤鸣虽然爱玩,可据说他左腿已经瘸了,不方便活动,又是如此失意的节骨眼儿上…
事出异常必有妖,他的举动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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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千钧一发

云想容又与孟氏说了会子话,眼看着就已到了申时三刻,敞开的菱花格子窗外,能看到天边逐渐凝聚的晚霞,夕阳温暖的光泛着橘红色的涟漪,绚烂的就像是一团火。
云想容站起身,道:“娘亲,我这就回去了,沈四也差不多该回来,我也好吩咐厨下预备晚膳。”
孟氏见云想容虽然称呼沈奕昀沈四有些离谱,可却是关心着他的,十分的喜欢,“快些回去吧,改日再回来看娘也是一样的。”略一犹豫,道:“不过你父亲也快回来了。”
后头的话虽不说,云想容也明白孟氏或许是想让她晚些回去,与云敖打个招呼,毕竟她被“掳走”,云敖也是焦急了一阵。
云想容苦笑道:“我也知道该留下,只是父亲见到我未必就会高兴,说不定会更生气也不一定。不如改日我带了他喜欢的六安瓜片来,好生讨好他也是一样的。”
只要女儿肯与夫婿和好,等一等又何妨?他们父女二人僵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好,好,只要你肯常回家来瞧瞧就好。你如今身子重,也要多注意些,吃的用的格外要留神。”孟氏说着对英姿和玉簪等人笑着道:“卿卿还要靠你们。”
英姿与玉簪连忙行礼:“三夫人严重,奴婢必当尽责伺候小姐。”
“那就好。”孟氏说着回头看了眼孙妈妈。
孙妈妈立即碰上一个精致的锦盒来展开,里头是赤金打造的凤钗和一对金镶玉累丝龙凤呈祥镯子并四根金镶红宝石的花头簪。
“英姿伺候了卿卿一场,这些是给你的添妆,你不要嫌弃,就当做大婚时的头面用最好不过了。”孟氏将锦盒接过,亲手递给英姿。
英姿无比动容,双膝盖跪下道:“三夫人说的哪里话,伺候小姐是奴婢的本分,这些年小姐对奴婢的好自然不必说了,奴婢哪里还敢受如此贵重的礼。”
孟氏笑道:“快起来,给你的你就拿着,不拿着我可不喜欢。”
云想容也笑道:“我娘亲给你,你就不要客套了。咱们又不是外人。”
英姿感动不已,吸了吸鼻子才接过锦盒,再次郑重的行了礼。这一锦盒的头面,足够寻常百姓人家活一辈子用了,三夫人如此看重自己,她往后更要誓死效忠小姐才是。
云想容与孟氏、云传宜、云博宜告辞,带着英姿、玉簪、玉壶和柳妈妈走向侧门。她的马车停在侯府西边儿的侧门外头。
谁知才刚出了侧门,却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往里头来。
“明珠?”云想容挺小脚步,挑眉望着云明珠。
云明珠没有想到会与云想容走个对面,脚步一顿缓缓停下,随后一张秀气的鹅蛋脸上竟有红云晕染开来,一双杏眼熠熠发亮,与云想容的目光相对后立即垂下长睫。
可云想容仍旧看清了她那兴奋的模样。
“明珠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竟这样的开怀。听说你病了…如今瞧着,想来病情并无大碍吧。”
云明珠竟不似从前那般见了云想容就横眉竖目,面上堆着笑,道:“六姐说笑了。听说你已有了身孕,我的确感冒了风寒,怕真过了病气给你对你身子不好。你可不要多想。”
云想容不仅看了看夕阳,今日的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云明珠如此客套真是前所未有,让云想容都觉得意外的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明珠儿这些日子倒是变化不小。”
云明珠笑道:“六姐也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自你出阁后都过了月余了。明珠虽年少不懂事,可到底也在母亲身边这么久,母亲的风骨品性也学了一些,从前明珠有不懂事开罪了六姐之处,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云想容认识云明珠不是一辈子的事,上辈子她是什么样儿,今生又是什么德行,如果说鱼儿改去天上飞,谁信?
说云明珠突然转性,改好了,还与她亲香起来,她也不信。
事出异常必有妖!
云想容总觉得云明珠的变化与尉迟凤鸣有关。
云想容笑着走到云明珠身前,爱惜的为她顺了顺长发。指尖碰触到她头发时,云想容明显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和瑟缩。可仔细看,云明珠清丽的小脸上仍旧是挂着甜蜜蜜的笑容。
有点意思。
云想容索性挽着云明珠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马车,笑道:“你说的是,咱们姐妹也许久没见了,更没机会说些体己话。对了,今儿凤鸣表哥找你玩什么了?”
云明珠浑身僵硬的就像是冬日里放在厨房外头的冻肉,不着痕迹的轻轻避开了云想容,笑道:“六姐,我正感冒着,不要过了病气你。凤鸣表哥爱玩你也是知道的,他找我就是放放焰火。”
“放烟火?大白日里的,放烟火也看不清吧。”云想容不在去挽云明珠的手,只是笑着与她闲谈。
云明珠笑道:“是呀,看不清楚,不过凤鸣表哥腿脚不方便,特地来找我玩,我也是欢喜的,而且他也不好半夜里来吧。即便来了我也不能见的。”
“说的是。”云想容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她那辆华丽的马车跟前。
回头之间,却见云明珠某种竭力掩饰的兴奋越发的明显。
心里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且不再她的掌控之内。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云想容感觉非常不好,心里惴惴的。
云明珠已经客气的道:“六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改日有机会,妹妹在去府上叨扰姐姐。”
太客气了。云明珠不是那种突然就能城府变深的人。
她到底为何如此异常?
莫不是她与尉迟凤鸣合起伙来谋划什么,要害母亲和宝儿?
云想容思及此,明媚的桃花眼中有寒光隐现,却是极为温和的道:“我也舍不得呢,好容易见了一次,连句体己话儿都来不及说就要分别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等改日,不如明珠就跟着我回去小住几日吧。”
就算她要使坏,一来让她离开永昌侯府,很可能破坏了云明珠原来的部署,二来也可以让她离母亲和宝儿远一点。三则,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她也好方便随时收拾这丫头。
云想容仔细打量云明珠,见她果然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之色闪现,心里就更加确定她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了。
云明珠道:“还是不了,下次的吧,六姐身子也不是很好。”
云明珠给英姿和玉簪使了眼色,笑着道:“自家姐妹,还客气个什么,跟着我回伯府去住几日,好歹咱们姐妹也亲香亲香,母亲看了你我如此和睦必然也是欢喜的。英姿,玉簪,还不扶着七小姐上车来。”
英姿和玉簪立即倒是,客客气气一左一右的牢牢地搀着云明珠,愣是将她塞进了马车。
云想容也随即坐上。
二人上一次同乘,云明珠将云想容推下了马车。
自那以后,二人再也没有同乘一辆马车过。
英姿自然是不放心,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跟着跃上,盘膝做在了马车门前。
夏季天热,马车的槛墙已拆掉,空间就显得大了不少,加上云想容的马车本来就是孟方着人特质的,宽敞又华丽,这会子乘坐三人没有丝毫问题。
云明珠紧张的握着膝头上的裙子,脸上却已不是方才那么兴奋的冒红光,这会子逐渐变的苍白。
云想容眼角余光见她如此,心下冷笑,面上温和的吩咐启程。
玉簪、柳妈妈等人就跟在马车的两侧步行,英姿则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云想容和云明珠身上,以防云明珠突然对云想容不利。
云想容笑着问:“明珠平日在府里都玩些什么?除了放焰火之外。”
云明珠僵硬的笑着:“也没什么的,就是做做针线什么的,偶尔在花园子里头走走。或者也玩儿会秋千。”
“那也不错啊,其实咱们姐妹所做的事儿都差不多,我也是做针线,要么闲逛。”
“姐姐是一家主母,要理的事儿自然多。”云明珠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僵硬。
云想容全做看不见,就这样一句句的与云明珠话起了家常。
马车离开永昌侯府,因夏日里天气炎热,即便是傍晚也有些热潮的,是以车夫特地避开了人多之处,走了条有林荫的安静小路。
马蹄落在地上有规律的踢踏声,就好似重锤一下下捶打在云明珠心上。云想容娇柔的声音就在耳畔,好似也离着她越来越远,远在天边似的。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也渐渐的冒了汗。
云想容见状,似笑非笑的道了声:“停车。”
英姿忙吩咐车夫缓缓停下了马车。
路边是一株高大的垂杨柳,右侧是一片荒地,左侧有零星几乎人家。此时炊烟袅袅,正是母亲唤调皮的孩儿回家吃饭的时候。
马车安静的停在此处。
云想容则是戏谑的笑着,挑起了云明珠的下巴,破使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明珠儿,有什么事儿就说吧。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说吗?”另一手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掉云明珠额头上的冷汗。
云明珠的杏眼就仿佛受惊吓的小鹿那般闪烁,旧汗擦掉又有新汗。她咬着唇,唇上竟然不自觉的有血珠子渗出。

第三百三十二~三百三十三章合集

争夺她的模样分明是恐惧到了极点,却倔强的不肯说出缘由。那双水漾的明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倔强和期待,剩余的却是无从掩藏的惧怕。
云想容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将她唬成了这样。毕竟她们二人斗法多年,云明珠屡败屡战,对她虽有惧怕,服软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云明珠似乎已笃定了云想容无论如何整治她,都不会伤害她的性命。因为毕竟二人都是云敖之女,有一层亲情在其中联系,若真动了胞妹,云敖也不会饶了她,是以云明珠多年来一直都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