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竹看不懂肖景深的表情,想想一年前自己帮着老板照顾猫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他,于竹惊觉,自己看不懂这个男人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多了。
五月十八号,电影正式上映,首日以百分之十七的排片,拿下了当日总票房的百分之二十四——三千两百万,只比同日上映的外国大片儿少了九百万。
五月二十号,肖景深飞机转火车,火车转汽车终于抵达了西北一处半开放军事训练基地开始了《无生之路》的电影封闭准备工作,直到那天,他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见到桑杉了。
长久的不见,像是来临的秋天,等到惊觉叶子发黄凋落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疏远早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同日,《秦歌》整体票房突破了一亿五千万,超过了之前的业内对整体票房的预估,不仅如此,它的单日票房已经超过了那部后续口碑不佳的大片,在周一也斩获了四千万的票房收益,完美实现了票房、口碑的逆袭,相比较不到五千万的拍摄投资和只有三百万的宣传费用,这部电影让所有的投资方都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大笔收益。
之前不过是小有名气的青年导演李许默凭借这部电影吸引了很多影视投资业者的目光,这时,人们才发现,他下一部电影的资金筹备工作已经交给了他现在的经济公司去代理。
名为“初曜”的工作室,到了此时才真正展露出它涉足影视投资行业的野心,就已经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往前走了一大步。
因为种种原因,很多人把初曜和涉足影视行业后赔到焦头烂额的华光天下放在一起比较,真可以说是此一时彼一时也,短短一年的时间,初曜的手里已经有了颇具知名度的演员、颇受期待的导演,还成功投资了电影作品,在影视这一块儿,真是把曾经来势汹汹的华光天下踩到了脚下。
炎炎烈日下,男人的皮肤白到耀眼,结实的肌肉展露无遗。
“手臂伸直,再坚持半个小时。”
汗水从他的额头上蜿蜒而下,肖景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肖景深:被暴晒的鳖*1
桑杉:红烧?
小剧场:
很多同学都不理解,为什么肖景深喜欢跟桑杉在一起。
他长得太帅了,无数漂亮的女同学都对他表示出了好感,可偏偏走在他身边的人是那么其貌不扬。
“肖景深,你那个邻居小孩儿,你怎么还天天跟她一块儿走啊?”
一天,他的一哥们儿到底还是在别人的撺掇下,问了他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不能跟她一起走?”
“不是,我是说喜欢你的漂亮女孩子那么多…”
“我要是想找好看的,干嘛不抱着镜子上学?”
穿着球服的男孩儿是那么耿直,他一撩汗湿的刘海,自恋得理直气壮。
别人顿时无言以对。
这一天放学后,桑杉觉得肖景深有点儿怪怪的。
“小黄毛儿,有没有人问你为什么天天跟我一起走啊?”
“有啊。”
“你怎么回答的?”
“多说废话有助于放松大脑。”
“哦。”
第154章 立强
每天进行八个小时以上的高强度塑形和体能训练, 两个小时学习军事技能, 包括射击、格斗等等, 其余的时间则用来看剧本, 生活过得简单又充实,跟他之前的声色犬马、喧嚣浮华截然不同。
环境安静了, 心也随着安静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男人越发庆幸自己坚持要提前十天“闭关”, 能让他更早也更好地进入到拍摄的状态中, 虽然之前累得狗都不如, 好歹也是值得的。
剧组包下的偌大的军事训练场里, 肖景深是第一个来报到的演员,很是过了几天独自被教官折磨的日子。
短短的时间里,他比之前更瘦,与别人相比过分白皙的皮肤被晒到发红,过了几天就带了一点浅浅的颜色。
坐在帐篷里看着肖景深训练的罗正没事儿比较了一下, 发现自己被晒黑的程度是他的好几倍。
“深哥,你这皮子的质量可真好, 变色都难。”
灰头土脸在水盆里连着脖子、膀子和脸一起洗的男人站起身, 军绿色的背心前襟都被水沾湿了。
“你这话说得跟要扒我皮似的。”
“那我可不敢。”
看看肖景深的手臂和胸肌线条, 罗正觉得单从力量上来说, 他们俩现在应该差不了多少了,昨天肖景深几次差点把格斗训练的陪练员反打在地,那个架势已经很有模有样了。
“深哥, 桑姐跟我说你怎么晒都晒不了多黑的,让我跟你说一下,实在不行就还是别折腾了,反正都要擦黑粉。”
听见桑杉的名字,拿着毛巾擦脸的肖景深动作顿了一下。把毛巾规规矩矩地放好,他倒掉了盆里的水,转身说:
“桑杉还说什么了?”
“还说让你六月八号直接飞沪市,九号有个访谈,十号参加电影节开幕,最快十三号回来。”
“哦。”听见自己紧凑的行程,男人神色淡淡,心里一丛刚刚升起来的小火苗,“噗嘶”一声熄灭了。
接下来的训练,肖景深变得更加专注和执着,一副恨不能每天都把自己掏空的架势,就连那两位本来很有些轻视他这个小白脸儿的教官都觉得他其实进错了路子,要是早早当兵,说不定现在也是一把好枪。
“当兵?”
跟几个教官一起蹲在地上休息的肖景深想了想,摇了摇头:
“脑子不够聪明,考不上军校。”
“哟呵,你还惦记着考上军校?我们是说让你直接当个新兵蛋子。”
那就更不可能了,肖景深很清楚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长在蜜罐子里,未来有无数种选择,他尽可以挑最光鲜的那条路去走。那时候的自己又自恋又娇气,当兵?想都不要想。
说到底,是十余年的艰苦生活让他变成了这样的“吃苦耐劳”,成了和当年截然不同的那个人,现在人们看见的这个自己谦逊、低调、坚韧…像是一块儿砖头,可以放在塔尖儿,也可以踩在脚下。
肖景深不由想起了桑杉送给他的礼物,一面镜子、还有一条扎染的棉布,上面写着“曾见你是少年”…也许,这个世上,也只有桑杉还把当年那个年轻的他当做一个值得纪念的宝物了。
男人低头微笑,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把自己生命中污浊不堪的部分给她看。
就让她记着吧,记得从前的他,看见现在努力变强的他,只当他这十年中运气糟透,人生晦暗,才步步沦落。
之前桑杉的随口提及了阎小俊,因为再没有后续,肖景深将它当成了巧合。
“走,休息够了,再加训五公里负重跑。”
教官拍拍肖景深的背,表情轻松地说道。
看着通往远方的公路上都被阳光炙烤得过热,仿佛都在扭曲了,肖景深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做了简短的热身之后又背着行囊出发了。
六月八日下午,肖景深乘飞机抵达了沪市机场,最近因为电影节的缘故,各路明星齐汇此地,机场安保部门出于安全考虑,要求大部分的明星都走VIP通道,其中包括他这位最近热映电影的主演,肖景深从善如流,没做什么耽搁就从机场离开了。
桑杉早早在沪市预定了酒店,肖景深到了之后,发现自己隔壁住着的是李许默。
此时《秦歌》电影已经上映了半个多月,票房成绩在四亿以上,因为口碑很好,一直到端午节假期结束之后才显示出了单日票房明显下滑的趋势,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这部电影的收益比目前已经稳居上半年国产电影第一,“李许默”这三个字在投资者眼中已经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子。
“哟,几天不见,白皮儿老肖变成大帅哥了?现在你这个样子可演不了赵高了,赵子龙倒可以试试。”
“我还以为你现在不是跟投资方在饭桌上,就是在去饭局的路上呢。”
看见穿着酒店拖鞋的李许默,肖景深着实有些惊讶。
“嘿嘿,我把那些事儿都扔给桑杉了,说好了是我的经纪人,那可得多干点儿。”
看着男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李许默这才想起来对方是桑杉的男朋友,自己当着他说着坑他女朋友的话,似乎有点儿不太好。
“那什么,你赶紧换衣服,跟我一块儿去吃饭,今天有我老朋友请客。”
“你朋友,我就不去了。”
“不光是我朋友,也是桑杉的朋友,走吧,咱们一块儿去,她在我这儿问过你好几次了,这次嘱咐我我一定要带你这个真人去让她看看。”
桑杉的朋友?
半个小时之后,在沪市一家叫Panda的无国界餐厅里,肖景深看见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瘦高,戴着黑框眼镜,身上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气质——这一点跟桑杉意外地非常相似。
“肖先生,久仰久仰,我是桑杉大学时候的室友,中文名字叫林立强,你可以叫我小林,也可以叫我Lin。”
“得了,还说得这么正式,老肖,这个就是我跟你说当初被同学欺负,让你家桑杉英雄救美的那个人。”
李许默这么一说,肖景深就知道她是谁了。
“原来老李早就说过我的事儿。”被人说起旧时的事情,林立强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笑得更亲切了一点,对肖景深的审视也淡了几分。
一个女人,一个气场强大看起来事业成功的女人,又有着一个如此刚强的名字,肖景深想象不到她居然会被人欺负,还要被明显更加瘦小的桑杉去拯救。
“你好,Lin。”
“老底都被这个家伙给揭了,我要是还跟你客套,是不是就显得太假?”
林立强直接端起了酒杯,对肖景深说:“我早就想知道让Sun念念不忘的人是什么样子了,今天终于看见了,开心,我先喝了。”
肖景深:…
五分钟之内就完成了酒过三巡的步骤,三个人带着微醺,气氛不再像刚才那么生疏和僵硬了。
“我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是我被桑杉救了之后,我去跟她道谢。”
林立强端着酒杯,仿佛那里有个时间的秘境,让她迅速找到了另一端自己的记忆。
Lin,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二代华裔,却并不是个ABC或者香蕉人。她的父母在她还小的时候出国,奋斗了几年拿到了绿卡,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把她接了出去,那之后她原来的名字林歌就没有人叫了,她成了战战兢兢生活在一个陌生地方的Lin。
在国外的生活苦乐自知,父母都忙于事业,对Lin的照顾自然疏淡,她也是个竭力让别人都觉得省心的“好孩子”,从来不愿意给父母增添一点点的麻烦。
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成为父母的骄傲,Lin都做到了。
似乎也就足够了。
Lin受到欺凌和为难的事情,她的父母不是不知道,态度却表现得很不在意。
“欺负,有时候也是一种想要沟通和交流的方式。”
“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为什么会欺负你呢?”
“要与人为善,懂么?”
“吃亏是福。”
…好吧,Lin是个听话的孩子。
一个宿舍里四个女孩儿,两个高大的欧美人,还有她和更加瘦弱的,从国内考出来的桑杉,明明桑杉是看起来更弱小的那个,但是那两个欧美的学生从来不敢招惹她。
Lin一直都记得,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她的一个室友拿着桑杉的杯子装了果汁,桑杉看到后的那个目光,瞬间震慑了所有人。
“倒掉,洗干净。”
“你在开玩笑么?”
“当然,你可以不照我说的做。”
面对两个高大的女孩儿,桑杉毫不畏惧,最后甚至赢得了胜利,杯子被清空洗净,放回了桌子上。
Lin第二天看见桑杉将那个杯子改当了笔筒。
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每次被欺负的时候,Lin就会想,“如果我有桑杉一半的勇敢,也许我也就能反抗了”。
可她没有,所以理想美好,但无用。
那天,她被人把垃圾桶扣在了头上,坐在地板上小声哭泣的Lin看见桑杉走到了她身边。
“你看起来很糟糕。”
“我知道,我会把地板擦干净。”
“啧,更糟糕了。”
看着桑杉从她的腿上迈过去,Lin觉得自己跟这满地的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记忆中,似乎也是在那天,桑杉带了一台变压器回到了宿舍,几天之后,Lin忍无可忍地反抗了那两个人,桑杉突然打开房门让她闪开,一桶盐水、一顿电流、一场犀利的争辩,Lin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梦里有个超人从天而降,把她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谢、谢谢你,只有你看见了我眼睛里写着救命。”
“没有,我没看见。”
走在Lin前面的女孩儿转了一下脑袋,微微泛黄的马尾辫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
“我看见你眼睛里说的是,你不想再忍下去了。”
“我不想再忍下去了。”明明比对方高不少,Lin冲上去扯着对方的衣角,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那之后没多久,她用母语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林立强,从此,她强迫自己人如其名,自立且自强。
“在我心里,Sun就是最耀眼的阳光,一下子就把我的人生照亮了。”酒杯贴着脸,面上带着酒晕的林立强笑着说,“如果不是阚高飞那个@#*&%…”
“Lin,你喝多了。”
李许默放下酒杯,拍了拍林立强的肩膀,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呵呵…有什么不能说的?”
女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他靠着霸占Sun的项目拿了R&C的offer,陷害她抄袭,更可耻的是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她!他差点毁了Sun的事业,这种混蛋,让他身败名裂我都不解气!”
砰!酒杯被愤怒中的林立强砸在桌子上,酒液飞溅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当经纪人?我记得你以前对金融很感兴趣的。”
肖景深眯了一下眼睛,脑海中瞬间滚过了那些小桑杉喜欢的书,还有很多年后重逢她听见自己的问题之时那平淡无波的神情。
“原始资本的积累,在哪里都一样的。”
是么?
仿佛喝多了一样低下头,避过李许默忧虑的视线,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极度的冰冷。
若是有一面镜子,他会都害怕此时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肖景深:那个混蛋呢?
桑杉:坟头草已亭亭如盖矣。
小剧场:
往年,肖景深过生日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总是会回来,至少会有一个人回来陪他把生日过了。
当然少不了精美的礼物。
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肖妈妈打电话回来说这次实在抽不开身,倒是托人带回去了一大堆的礼物。
“在你们心里我要的是礼物么?”
男孩儿直白的发问,让他的母亲有些难堪。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肖景深看见小黄毛儿一边走路一边摇头晃脑地背着什么,踩着滑板过去,熟练地抓乱了对方的头发。
“小黄毛儿!”
女孩儿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转回头去。
肖景深直觉她似乎比平时开心。
“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不告诉你。”
回到家,肖景深看见了自家对门上贴着的字条。
“小黄毛儿,你爸妈又不回来了,你来我家吃饭吧。”
看着字条,女孩儿的表情一下子失落到了极点,肖景深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自己家。
景老爷子买好了生日蛋糕,看见桑杉,开心地招呼她。
虽然爸妈不在身边,有黄毛儿给自己过生日也不错啊。
把蛋糕抹在女孩儿的鼻尖儿上,男孩儿有点儿美滋滋。
“给你,生日礼物。”
吃过饭要回家的桑杉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给了肖景深一个很漂亮的本子。
肖景深打开,看见上面写着:
“祝贺桑杉同学获得市数学竞赛第一名”
第155章 蛇蜕
晚上十点, 桑杉站在酒店房间的门口看见了和李许默相携而归的肖景深。
“在一个遍布狗仔和同行的地方, 你们还过得很潇洒啊。”
“咳, 我们其实都不止这点儿酒量, 都怪Lin,一口就干了一杯, 一口又干了一杯, 几杯下去…嗝!”
酒意醺然的李许默噎了一声,抬手在肖景深的腰上掐了一把。
“醒醒, 你家大魔王来了。”
明显喝高了的男人压在李大导演的肩膀上, 被掐痛了也不过挣扎了两下。
李许默吃力地扶着肖景深, 把他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全程袖手旁观的桑杉看看趴在床上的肖景深,再看看被累得大喘气的李许默,淡淡地说:
“明知道现在《秦歌》热度高…算了,跟你们两个醉鬼讲道理是没用的。我给你安排了M Call,明天早上七点起床, 洗个澡,七点四十梳化, 九点半之前我们要出门。”
李许默很敷衍地点点头, 扶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桑杉自己一个人, 看着似乎人事不省的肖景深。
奔波了一天的女人看着叹了一口气, 自己挽起来的头发,用手指抓了两下紧绷了一天的头皮,才走进卫生间, 拿了个沾湿的毛巾出来。
“转身,擦擦脸再睡。”
“嗯~”
男人哼唧了一下,没动。
浸透了凉水的毛巾被糊在了男人的后颈上,他发出了一声惨叫,脑子似乎清醒了点儿,被桑杉趁势压着肩膀翻了过来。
“李许默这个家伙越来越不着调,以后应该让你离他远一点儿。”
房间里只有桑杉的说话声,脸上被冷毛巾抹来抹去的肖景深费力地睁开眼睛,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
“怎么了?”
“…&%¥@#”肖景深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桑杉,嘴里继续叨叨着别人都听不见的外星语。
“哪里不舒服?”
女人低下头想要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一缕头发垂下来,扫在了肖景深的脖子上。
之前还是轻轻抓着的手猛地用力,另一只手压着桑杉单薄的脊背,男人把桑杉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喂!”
趴在肖景深的胸口,桑杉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微微的酒气掺着一点香皂的味道氤氲在她的周围。
“小黄毛儿。”
大手插在柔软的发丝里,从头顶一点点地顺下来,很像男人被W先生趴在胸口压醒之后的安抚动作。
当然桑杉并不是一直可以任意揉捏的小猫,所以另一只手还要紧紧地压着,倒更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似的不肯放手。
“小黄毛儿…”
男人低低地叫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酸的、涩的、甜的随着酒意一起在他的胸腔里涌荡,几杯接连喝下去的酒没有让他迷醉,短短的四个字却让他的心直接浸在了岁月的陈酿里。
小黄毛儿…
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钥匙,可以被遗落舍弃,可以满布尘埃,可是当它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就会立刻被认出,会轻易打开本以为永远被关紧的闸门。
哪怕心已经冷硬如桑杉,在此时也有了些许的恍惚。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如果我那个时候死死地抓着你不放手,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什么一年两年,我明明想拉着你的手走一辈子的,为什么一年就结束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从此看见她的时候,不仅觉得愉快,更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如果这种喜欢都不够纯粹,那还有什么样的情感能够真正地被定义呢?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除了刀,还有什么能够斩除人身上的所有柔软,若非殊死砥砺,又有何物能让你变得如此锋锐?
“明黄色的小鸢尾最适合你们球队了,它的花语是同心协力,所以,加油。”
“我不是喜欢他们赚了很多很多的钱,我是喜欢他们有足够的资源去践行自己的理想,人的奋斗应该是有目标的,就像他们一样。”
那个我回忆中喜欢花的你,那个可以对什么金融巨子侃侃而谈的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不见了。
“苦难是一种财富,面对和解决它们的过程,我可以说是乐在其中,今天Lin和你说了什么?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手掌撑在肖景深的胸膛上,桑杉想要起身,却又被男人的手臂压了回去。
肖景深委委屈屈地说:“我不信。”
桑杉:…
“你总是骗人,不管多么不好的事情,你都能说出好。以前你只是什么都不说,我可以去猜,现在你连猜都不让了,只让我看见你想让我看见的…”
手臂如同钢铁灌注的一般坚硬结实,把桑杉紧紧地桎梏于其中。
“骗子,大骗子。”
骗子?
浅浅温情褪去,女人冷冷地笑了一下。
“只要不违法,即使说了一万个谎言的人,也不会受到惩罚。别用这种受尽了委屈的语气来控诉什么,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一起骗人的。”
网上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桑葚组合,本质上不就是一个弥天大谎么?
“对,你是骗子,我也是骗子。”
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是从男人的心里涌出的。
“所以不要借酒装疯了,骗子先生。”
被揭穿的肖景深手上力道丝毫不松,嘴上居然还理直气壮:“我不。”
桑杉:…
“一想到你因为一个混蛋就就改行了,我心里特别难过。”
“你是说阚高飞?”
桑杉毫不意外林立强会把自己曾经的事情告诉肖景深,毕竟在那个家伙的眼中,自己就是被一个渣男被伤害了。
渣男这种东西,在很多女人的眼中就应该是“人神共弃”、“天打雷劈”的。
“刨除掉他自称喜欢我这一点来说,他做的事情就是剽窃和陷害。”
那是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桑杉因为成绩优异,被介绍加入了一个课题研究小组,短短九个月时间,她从“年纪最小、个子最矮”的新人,变成了这个小组的实际负责人。
还有半年硕士毕业的阚高飞是这个小组里的元老级人物,因为性格稳重又开朗,颇受其他人的爱戴。同为身在异国他乡的华人,他对桑杉颇为照顾,还在一次聚会上当众向桑杉表白。
在其他人热情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儿神色冷静地拒绝了他。
桑杉在课题研究的时候发现了新的需要解决的问题,她曾经把这个问题拿出来一起讨论过,因为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讨论结果,这个问题被小组里的其他人很快抛诸于脑后。
只有桑杉还在不停地坚持研究,为了小组整体的研究进度,她还把自己写在论文中的一些成果拿出来使用。
就是这篇论文,几个月后发表在了一本高端金融杂志上,署名是Gaofei Kan。
桑杉还记得,当她把这本杂志摔在阚高飞脸上的时候,他态度是何等的愧疚,语气又是何等的诚恳。
“Sun,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如果我不留在这里,我就连喜欢你的资本都没有。你年轻、有才华,现在才上大三,你有的是机会拿出更多更好的东西。但是我没有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稿费我一分都没动,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
在国外的几年间,桑杉长高了,迟来的青春期改变了她的外表,平板的身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枯黄的头发彻底变得乌黑,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依旧单薄的身体里爆发出的是惊人的力量:
“原来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用来给自己的卑劣镀金的?”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桑杉觉得自己和这样无耻的人无话可说,她找同组的同学和辅导教授为自己作证。
却在此时,整个学校的华人圈子里起了风言风语,人们说阚高飞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把自己的论文给对方看,对方居然理直气壮地认为这篇论文应该归她所有,人们说一个还没有完成大学学业的女孩子傍上了阚高飞这样一看就前途远大的青年才俊,居然狮子大开口让阚高飞替她发表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