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暖香侯的坟里果然有一截控魂丝。”老人如实地回答着。
暖香侯并非是一个真的被赐号暖香的侯爷,而是几百年前一段传说,让人们戏称他为“暖香后”,随着时代的推移,从暖香后变成了暖香侯而已。
这个传说,说的是一个家族中有一个称得上几分才气的年轻人,他爱圣贤古籍,更爱暖玉温香,于是在他闯荡天下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个“动人”的风|流韵事。
一日他宿于汶州一处客栈之中,月行中天,院子里竟然猛地热闹了起来,仿佛有人在院子里施展了吹来弹唱全套本事,还有一个缠绵的女声哼着让人骨头都酥软的调子。
面对这种情状,年轻人没有害怕,他只忍不住高叹了一句:“窗外百戏益喧嚣,床上孤影渐寂寥。”
这句话辞藻华丽根本谈不上、语意也是不通,就是那股子顾影自怜的味道,竟然不让人觉得讨厌。
于是就有了红色的偶人翻墙而来与他嬉笑玩耍,更是有橙衣女子在他梦中与之相会的情景。
故事到了此时已经足够传奇,偏偏第二天他醒来已经不见了女子踪影,只留下一张纸条,上书“一身暖香,颇得吾意”八个字。
这位花丛浪子这一次竟不似有了一场缠绵偶遇,竟更像是被别人给猎艳了一把,对方还非常满意。
几十年过后,书生在妻妾的簇拥中死去,葬礼上,有一女子身着橙色衣裙操纵着红色的偶人来上了一炷香。
一边上香,那女子还说着“暖香”是多么合她心意,若有来世定要早早相遇,做一世的闲散夫妻。末了,她还留下了一截红线束在了棺中人的发髻上。
正是那偶人上香的故事,让这个年轻人被几本野史记录了下来,他也因此被称为“汶州暖香侯”。
想来那时谁都不会想到,几百年后竟然有人就因为这么一个传说就刨坟劈棺,只为取得那一点的控魂丝。
章宿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足够疯狂的人了,跟这些昏了头的异能者们比,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人。
“你们一共有几套龙骨?”
“两套,一套是护神甲,一套是战神之翼。”
护神甲是崔焱的背甲,这个名字没有问题…战神之翼…难道是路俏的翅膀?被人叫了这么个名字真是太扯了!
章宿没忍住,拿笔在战神之翼四个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儿。
“你们怎么拿到战神…咳,怎么拿到战神的翅膀状外骨骼的?”
“我们查阅了赫豆留下的全部书籍,后来在澜海获得了消息,战神之翼原本就是被当初幸存的几个异能者藏起来的。”
…很好,至少路俏的“翅膀”与自己和自己的老师无关,章宿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继续自己的询问。
路俏慢慢地说:“你为什么从都城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林卓木然地回答道,“最强大的力量和最不在乎力量的内心,我好奇你会经历一些什么事。”
最强大的力量?最不在乎力量的内心?
这家伙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路俏突然觉得林卓这个小子真是太惹人怜爱了。
“你最喜欢吃什么?”
“炒肝儿加烧饼…”
炒肝儿?路俏想起都城的这种风味早餐,觉得那种有一点黏糊糊的东西不太适合自己的口味。
“你最近经常想的事情是什么?”
“什么时候能把你对我的五成信任提到十成。”
十成?
小子,十成…是会死的。
第78章 灌汤包和姐弟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堪的事情并不是一个人认识到自己有多么无耻,而是当一个人认为自己的无耻已经登峰造极的时候,他强忍着羞耻心看到别人把无耻玩出了新高度。
新!高!度!
林卓冷冷地看着那个“新高度”的创造者一脸无辜地说:“我只是想吃几个灌汤小笼包而已,虽然你没猜到,我就勉为其难教你吧,正好,方来来还缺了一个陪练。”
勉!为!其!难!你!大!爷!
林卓似乎能听见自己后槽牙的摩擦声,他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四岁的时候还尿床结果被妈妈倒拎起来调|教的辛酸往事,幸好,这个他还没来得及说…但是十二岁第一次参加特训被女老师摸了屁股,十五岁第一次独立监察听目标人物上演现场版的文字不可描写当晚还做了一个同内容的梦,这些他都说了啊都说了!
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抱着路俏哭!如果说前面自揭黑历史只能算是囧事的话,抱着路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绝对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重到让他很想掏出枪给自己一个了断。
记忆的后半截浑浑噩噩,他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对自己来说最后的失忆是该让他觉得庆幸还是更加的恐慌,庆幸的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丢人,恐慌的是,那些很可能更丢人的事情都被别人知道了!
偏偏面前这个人还一脸期待的表情:“灌汤包?”
林卓脸上的表情终于停止了堪称斑斓的转换,他木着脸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花市最好吃的灌汤小笼包的店,那家店拒绝外卖,他还额外加了两百元钱,让对方送了二十份小笼包到了这里。
一个小时之后,笼包送到了。
一直沐浴在宋城似笑非笑目光中的林大保姆笑着拿起一盒笼包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原本满脸愉悦的路俏:“…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幼稚。”
“我也以为你不会这么无耻。”这是曾任大监察官的林先生的回答。
宋城慢慢晃到了林卓的跟前,伸出手想要拿一盒,被自己的发小怒击手背。
“我买的,我的!”
“嘿,兄弟啊,你现在的样子真是比你刚刚抱着这位哭的样子还幼稚。”
林卓脸青了。
路俏看看那些热乎乎的包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的手机早就在她进攻澜海自由蓝剑基地的时候被她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想要自己订个包子都费事。
宋城他们处于任务中,自然不能与外界联系,所以,林卓就骄傲地举着只有他一个人能订到的包子表情凶狠地扫视所有人。
“想吃就自己搞!我今天休息,不当保姆了!对了,我现在还在休假,可以不听从你的要求。”
想起自己是在假期中自己跑来南方丢人现眼的,林卓又心塞了一点。
不过还好,心里逆流的泪水已经被塞出了一个池塘,根本不在乎那半瓢水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没有包子吃的救世主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语气幽幽。
林卓举着包子,怎么也放不进自己的嘴里了。
“我还问你,你跟着我有什么是最想做的。”摸一下自己的肚子,觉得里面就是缺几个包子的路俏心情很不好。
林卓看了看宋城,很好,他的好基友已经快要笑成傻x了。
看来是真的。
“你的口味那么重,喜欢吃炒肝儿配烧饼,小笼包能满足你么?”
是的,路俏就那么无辜地说着这种让人遐思的话。
能满足你么?
满足你么?
足你么?
你么?
林大监察官把笼包盒子摔到了桌子上。
已经不用再确认了,路俏这个家伙不只是个没节操没底线的混蛋,她还是个威胁别人的恶棍!
为什么我刚刚经历了人生大起底的悲情一天,还要被这个家伙威胁着?更可悲的是这个家伙还是我的任务目标人物,我的人生还能不能有盼头了?!
作为一直研究人们心理活动的有关人士,林卓很明白,这个女人最可恶的地方不是她手握着自己内心深处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隐秘,而是她以后可以随时用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来威胁自己。
比如他在内裤选择上的癖好是什么?
如果耻度真这么大,我真的还是自杀比较愉悦吧?能摆脱未来被恶棍控制的后半生?脑洞大开的林卓对自己的未来已经绝望。
路俏慢慢地拿起一盒包子,顺便还拎了一袋姜醋,就当着林卓的面,她慢慢地慢慢地蹲回到了那个大大的木盒子上。
见状,宋城也不客气地拿了两盒包子:“兄弟啊,我是发现了,这个姑娘是非常有意思啊。能碰到这样的目标人物简直就是你的福气啊!哈哈哈…”
林卓熟练地对着他的胸口来了一个肘击。
正在这个时候,已经拿到了口供并且整理出了一份“标准口供”的章宿打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都是姜丝配醋的味道。
那个堵着门吃包子的女人仰起头看着他,她的一只手上举着一口能吃掉一个的包子,另一只手上此时洒满了醋汁,两只手端着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蠢。
章宿却从不敢轻视路俏,不光是因为那些印在自己脑海里的资料和老师的教导,更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被她用这么一副蠢兮兮的样子坑惨了。
“我有一点事情想和您单独聊聊。”一脸酷帅风的男人对着路俏鞠了一躬非常恭敬地说道。
“唔…先把包子吃完行么?”某人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爪子。
于是章宿却之不恭地路过了依然一脸纠结的林卓,也拿了一盒包子,并且在路俏的邀请下坐在了大木盒子上。
位置和刚刚林卓的位置一毛一样。
宋城突然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他捧着包子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顺便还拽走了依然沉浸在痛苦中的林保姆。
房间里只剩了章宿和路俏两个人。
章宿知道,按照老师的教导,他现在应该对着这个人跪下,因为正是为了这个人,他才会获得现在的一切,就像天咏无数次对他们说过的那样,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等到这个人,然后跟随她、辅佐她。
可是,他弯不下自己的膝盖,原因不只是像南宫说的那样,他们不该为了别人的期待和要求而抹杀自己的存在。
更是因为这个捧着包子的女人,她似乎更需要有人坐在她的身边,而不是跪在她的脚边。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是它坚定地存在着。
路俏一口又一口地吃完了自己的包子,有一个包子的汤汁太多,她咬的太用力不小心溅出了一点,章宿迅速递给她了一张纸巾擦嘴——纸巾还是被飞速叠成正方形的。
路俏擦完了嘴看一眼手里的纸巾,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弟弟身边的人果然比她这个姐姐的靠谱,就连当保姆,章宿也比林卓称职多了。
一个给包子还要靠威胁的,另一个连纸巾都帮忙叠起来。
完全不觉得自己为了吃个包子都要把人欺负哭的前任救世主已经觉得自己家的保姆可以扔了。
吃完了包子擦完了嘴,女人从自己怀里掏出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微型电脑:“这是什么东西?”
章宿站起身再次行礼:“我的老师叫天咏,我知道他通过特殊的方式现在就在您的身边,现在他借用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把芯片放进这个电脑里,作为高级智能的他就能恢复意识了。”
“噢。”路俏上下左右地翻看着这个她没见识过的高科技设备。
“放进去之后呢?”她现在的样子有点蠢萌,章宿觉得这个样子有点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放进去之后天咏就会显示出他的虚拟影像,这个设备可以自动连接到网络,在那里,天咏就是世界的主宰。”
章宿解释的很用心,他发誓自己没有看到路俏的眼神突然一亮。
“连接到网络?不需要什么卡片之类的?怎么会有这么先进的东西?”
“不需要。”如果章宿看肥皂剧,他就会察觉到现在路俏语气的夸张程度完全是照搬了某个谐星。
可惜他不看,所以他不仅用语言详细地解释了,还用手示意了一下那个信号接收器的位置:“所有的网络对于天咏老师来说都是毫无阻碍的,只要有了这个接收器,他就能在网络上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路俏顺着他指的位置看了一眼,手指往上面轻轻一戳…
“噗…”能让天咏成为网络主宰、能在自己的世界里任意往来的无阻碍信号设备被某人用那根细细白白无比坚硬的手指,戳·碎·了。
章宿呆住了。
“小孩子,不能玩太危险的东西。”身为姐姐的路俏收回手指说的风轻云淡,就好像她只是没收了淘气弟弟的玩具而已。
“这样的接收器你有备用的么?”
路俏笑了,这是章宿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漂亮又柔和,像是一朵桃花,扑啦啦地绽放在了一个风还料峭的春日里,让人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惊喜和怜惜。
在这样的笑容背后,是章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裤袋。
下一秒,所有的接收器都被路俏握成了渣渣。
章宿:“…”资料里没有记录过路乔是这么的无耻!
这边,路俏把那块芯片拿出来,放在了迷你电脑里。
一个只有十几公分高的全息虚拟形象渐渐出现在了电脑的上方,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形象。
那个少年似乎正在安睡,随着身形越来越清楚,他也开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路俏看见这个少年,表情变得无比柔和。
这样的柔和只有一瞬,在章宿能够将这神情铭记之前,她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迷你版的少年醒来了,小小的、精致的眉目像是蝶翼一样缓缓张开,露出了一双和路俏很是神似的眼睛。
路俏抬起手,戳了一下不过半尺高的小人儿。
手指透过小人儿虚拟的身体,只触到了凉凉的空气。
确认了自己已经回复到数据形态,看着路俏盯着自己手指的表情,天咏惨淡一笑:“姐姐,我已经死了。”
身体归于永恒的僵硬,精神归于永恒的虚拟,只剩下了那点情感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啊。
年轻的女人表情一片空白,她慢慢地,无比艰难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还好,至少,你还在这里。”
我的弟弟…
十几岁的少年曾经怯生生地把手放到她的手心里,少年不会知道为什么一个在海疆奋战的女将军会突然出现在这个远离战场的僻静小镇。
从海边迁往内陆的那些幸存者中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面对着失地失房的困境,那些本就不善良的人在刚刚避开了死亡的威胁之后就打起了坏主意,所以这个小镇就成了他们攻击的目标。
为了毁尸灭迹,他们还放了一把火。
在烈火中,那个女人如同神祗降临一般地出现,她的箭射死了丧尽天良的幸存者,她的翅膀熄灭包围着天咏的火焰。
年轻的女人身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仿佛她从很远的地方用尽全力赶来,这些都还存在于天咏的记忆中,但是更加深刻的,是她的表情。
温柔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泪滴,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
于是少年终此一生不能忘怀,他甚至把自己的时光,以虚拟形象的方式永远定格在了被路俏救起来的年纪。
现在,他就用这样的形象对着路俏微笑,仿佛全然不记得就在一天多之前,他被路俏生生从方来来的身上的身上剥离下来,那疼痛的感觉甚至可以与接入龙骨的时候相媲美。
章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房间。
路俏又用手指按了一下虚拟形象的脑袋,又是一无所有。
“姐姐,你别难过,是我自己怕死,也是我怕自己等不到你。”噘嘴、红眼睛,这些表情用方来来的那张棱角分明大俊脸来做简直是惊悚剧,换到了天咏这个迷你少年的身上那就是又萌又软,若是换了别人在这里大概早就对这个形象爱不释手了。
路俏收敛了自己全部的情绪,她端着电脑坐在了大箱子上,眼睛盯着天咏。
“你等到我,就是为了让我看到你怎么玩|弄别人么?”
玩|弄?天咏一呆,随即笑了:“姐姐,凭我的能力,我根本不需要去可以玩|弄什么人,只要我愿意,通过我掌握的虚拟世界,我能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命运。”
“哦。”女人今天第n次地用单字表示了她的“似懂非懂”。
“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后面把一切的事情就指向你身边的?”天咏歪着脑袋,脑后的长发结成了一个包子状的小揪揪——这也是当年他姐姐独创的懒人版发型,小揪揪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晃,可爱的不得了。
用双手捧着他的女人慢慢地说了两个字:“巧合”
天咏自己计算了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我真是够蠢的,从我到你了身边开始你就遇到了一波又一波要找你的混球,这也太巧了。”
路俏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我看见他们用手机交流情报,你却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就连小全全的手机都能被你掌控,你又怎么会在这么多年里一直没发现异能者们的阴谋呢?又怎么会让这件事情正巧被我碰到呢?”
天咏:“…所以,我被你发现,是因为我太强?”
他姐姐还是那种慢悠悠的语气:“你如果想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意见,不过我更倾向于,你太自信了。”
既然你这么容易骄傲自满,那就多在我这里接受再教育吧。
我的弟弟。
在救起他几年之后,天咏一脸笑容地对着路俏展示着自己的翅膀,他也变成了铁骨战士,号称能力增长最快的铁骨战士。
失去了翅膀的路俏一个人面对着十几个研究弦炮炮弹的科学家们。
“路上将,我们可以用铁骨战士的遗体作为炮弹。”
“铁骨战士的遗体硬化速度太慢,我建议…我们可以重点培养天咏,作为最好的铁骨战士,他的身体强化速度快适合用来作为测试的人体炮弹。”
沉默的女人手上还带着一枚宝石戒指,她刚刚结婚几天。
她的手上全是红色的纹路,它们纠缠着她的皮肉骨血,让她的手可以继续搭弓射箭。
那双功勋卓著的手拍在了桌子上。
愤怒随着力量一起爆发,实木的桌子瞬间碎成了粉末状。
所有人都被路乔前所未有的愤怒态度吓到了,他们鱼贯而出,最后一个人出来的时候,那个已经不能说话也丧失了味觉的女将军在心里默想着:“我会给你们提供一个合适的炮弹的。”
所以,离我弟弟远一点!
第79章 胸了个咚
在天咏的心里,路俏把他救出火海是他这短短一生中最温暖的记忆。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样的漫天火光里,他亲生的姐姐做了一个决定——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他们两个人之间血缘羁绊的姐弟关系。
男孩儿五岁那年家里遭逢大变,她的才十岁出头的姐姐在他们的母亲死去之后做了一个决定,用一个药石无医的男孩儿顶替了他的身份。
在深不见底的牢狱中,她的姐姐抱着那个喘一口气都要费尽全部力气的五岁幼童,生平第一次哭了。
在她爹娘死去的时候,她都没有来得及去哭泣,在妹妹发疯死去的时候,她也不过是红了眼眶,命运在极短的时间内剥夺了她之前十二年所拥有的一切,她只剩下了一个不知今生能否再次相见的弟弟。
和她弟弟一样大的小家伙缓缓抬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二小姐,不哭啦。”
几乎同时,逃脱牢狱之灾的男孩儿生了一场大病,忘了自己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做路怺。
他们的父亲为他起了这个名字,为的是能让他变得坚强、忍耐,成为路家军新一代的领头者。
可惜,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学这些。
天咏这个名字,是后来抚养他的人给他起的,如果没有那一场倾天之祸,也许他真的会长大成为一个快快乐乐对着天空歌唱的平凡人,在这个尘土飞扬的民间。
那一天,也并不是路桥那么巧就恰好经过,而是她的一队战友在路过此地奔赴战场的时候看见有流民在向此处迁徙。
在战斗之后他们无意间说起,让一直掌握了天咏情况的路俏得知了的消息,这才有了后来路俏的披甲而来。
当初站在风头浪尖上的路俏根本不敢告诉别人,天咏是他的弟弟,哪怕是面对最信任的景颂月和公输姳,即便是后来帮着她带着天咏的方启航也是在天咏也接受了铁骨战士改造之后才知道的。
现在的路俏,却觉得说不说都已经一样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姐姐,既然没有尽到义务,也就别拿血缘再牵连着别人了。
尤其是当迷你版的天咏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因为他发现自己连接不上网络的时候,路俏一面在心里默想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好姐姐,一面一脸单蠢地假装自己不明白天咏的意思。
虽然路俏觉得他看着自己的这幅表情,如果放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吃了整整十斤肉还要自己帮他剔骨头。
唔,真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啊。
“姐姐,上不了网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可怜的少年简直要哭出声了。
他说自己是无所不能近似神明的存在,他能够修改别人的记忆,能够修改别人电脑里的数据,能够让别人以为他是上天赐予的金色手指,也能让这个国家的科研大船以另一种更加快速的方式飞速行进着。
可是一切都建立在他要能联接到网络的基础之上,这也就是硬件对于一个高科技智脑的残酷制约。
脱离了最基础的物质存在,他不过是一串无助的代码。
天咏低下头,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感觉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了,附着在方来来身上的时候他虽然不能随意联网,但是那副强健的身体已经足以满足他对力量的渴求。
现在的他,就是个被关在了笼子里的小可怜。
路俏看见他这个样子,竟然笑了。
“这个世界上,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年轻的女人问自己的弟弟。
听见这个问题,天咏立刻昂起头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姐姐!”
听见这个答案,路俏笑得更加温柔:“既然,我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那么我把你放在身边,你不就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吗?既有珍珠何惜鱼目?”
天咏惊呆了,他的姐姐,他高傲、勇敢、善良、可爱,把世界上一切美好词汇都聚在一起尚不足以形容其万分的姐姐…现在正在耍流|氓。
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今天开机的方式不对。
下一秒,他就被路俏圣光普照一样的笑容吸引了。
“怎么样?只要你不联网,我就一直陪着你,你说好不好?”慢慢地说着,路俏很自然地把天咏揣进了怀里。
这个动作导致这个虚拟形象的少年,就这么埋在了路俏并不宏伟的胸口上,他的小脑袋似乎还能碰到自己姐姐的下巴。
这、这幸福来的太快,我接受不来!
少年瞬间在自己的虚拟形象上增加了脸红的表情,他羞涩捂脸,又忍不住抬头,怯生生的看着路俏精致的下巴。
埋胸,贴脸,还可以偷偷的亲下吧!
网络是什么?能用来埋胸吗?
乐得晕陶陶的天咏在瞬间缴械投降。
等章宿和林卓他们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小小的虚拟小人,趴在路俏的肩头,或者用小脸作势蹭着她的脸颊,要么伸着自己的小手尝试去够路俏垂落在脸旁的发丝。
小家伙的表情十分愉悦。
何止是愉悦,章宿在心里默默的想,那副表情就好像一个孩子找到了自己多年以来最渴盼的那个玩具。
一点都不像他平时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顶着一张稚嫩又无辜的脸庞,做着让很多人都觉着残忍又冷酷的决定。
当然那些觉得残忍与冷酷的人中并不包括章宿。
“可是不能上网了那我天天做什么呢?”
天咏给路俏看着自己只是虚幻成影的手与脚,表情还是一派人无辜,说到装无辜谁又能比得过她的姐姐呢,路桥就那一张与咏有几分神似的脸,对着那个小小的、可爱的,精致到让人心软的少年说:“那就,背书吧!”
背、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