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那么响,又那么安静。
路那么长,又那么短。
她一步不离地走在他的身边,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精致的侧脸看来是那样美好,如扇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一只振动着羽翼的蝴蝶。
潮湿且偶有泥泞的地面简直好像变成了金光大道,每走一步都让人觉得轻快无比,又有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患得患失的漂浮不确定感。
然而,既然是梦,又怎能不醒?
当她定住脚步,沈子煜才恍然回过神来——她的家到了。
阮婉眼下租住的这个小区安保工作做得不错,每栋楼都有独立的防盗门和密码。她合上雨伞,输入密码,打开门后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后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一回头发现沈子煜那家伙还站在门口。她看着他裹足不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呜呜低叫的小狗——这不对啊,沈二少明明怎么看都是喵派嘛。
她一边心中吐槽,一边无奈地说:“进来啊,站在那里做什么?”
“…”
阮婉看着某人骤然亮起来的双眸,觉得自己好像一时心软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可是吧,他好心把自己的雨伞借给她用,她用完就把人赶走也实在是有些…更别提他现在还浑身是水,简直一落汤狗…还是落汤喵来着?
不多时,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阮婉拿出钥匙打开门,从门边的鞋架上拿下两双拖鞋,将其中一双给了沈子煜:“手里的东西就放这里吧,我待会来收拾。”说完后,她随手将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后,径直走进屋,不多时就拿了一套男性的睡衣出来,对站在屋中央的沈子煜说:
“你把身上的试衣服换下来吧,家里刚好有烘干机。”
“…”
阮婉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半旧不新的睡衣上,下意识说了句:“这是我叔爷爷的,你穿的鞋子也是。”她租住的这间房有两间客房,偶尔来看望她的外婆大人和叔爷爷大人会留宿,所以她这里有两人的衣物,“你不介意穿旧衣服吧?”万一这家伙有什么“从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和鞋”的破毛病,那就继续穿着湿衣服好了!她反正是不会把自己的睡衣借给他穿的。
然后,她看到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说:“当然不介意。”
阮婉看着眼前人的笑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心想眼前这家伙虽然颜值正处于巅峰期,到底是心理年龄大了,笑起来时居然这样温和内敛,简直都“不像沈子煜”了。
嗯?等等。
她又反应过来:她刚才说话时直接问后半句就好,为什么要说清楚衣服和鞋子是谁的啊。不多想还好,多想之下简直好像她在刻意解释什么似的,简直…
阮婉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
但这显然不是她今天所办的最后、最大一件蠢事。
第176章 城
阮婉表情不动声色,心中暗自纠结,好在沈子煜看来没注意到这种事。她不由松了口气,心中却不知为何想起了外婆关于眼前这人的评价——“体格比脑子好”。她突然就有些忍俊不禁,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一次,她被“抓”住了。
“?”
阮婉假装没看到某人满是疑惑色彩的目光,正准备给他指出换衣服的地方,就听到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
阮婉:“…”她看着他几乎湿透了身上,才有些犹豫,就听到他接连又打了两三个喷嚏。她心中叹了口气,一边深切地觉得心底太过善良也是个麻烦,一边说,“你还是先洗个热水澡吧。”
下一刻,她看到了他惊讶到了极点的目光,心里有点小不痛快——怎么看情绪波动最大的人都该是她吧?让一个并非亲属也并非情侣的男人在自己家里换衣服也就算了,现在连浴室都要贡献出来,这家伙还惊讶个鬼啊!
被阮婉评价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其实是真的惊了,今天的一切原本就像做梦了,结果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更进一步地“入侵”她的私人空间,咳,虽然他不是没进过她的卧室,但浴室这种地方到底还是不同的。
“跟我来吧。”
阮婉一马当先,沈子煜身体僵硬地跟在她身后。
她一把推开浴室,大致介绍了下后,问:“水温不用我帮你调吧?”热水器这种玩意向来是万变不离其宗,她觉得这种事应该不需要她帮忙。
“…不用了。”沈子煜更加僵硬了。
也觉得有些尴尬的阮婉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快步走出去,突然想起来,回头说:“干净衣服可以放在浴室最右侧的台子上,淋不到水。”
“好的。”
阮婉点点头,转身离开,脚步有点仓促,好像正在被狗撵——事实上也没错,一只大汪正站在她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她呢。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又死活想不起来,稍微纠结了下,她决定去熬一锅姜汤——不是特意为沈子煜准备的,她自己也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很容易着凉。
在她往厨房走时,沈子煜一把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他环视了眼虽不算大却处处充满了女性味道的浴室,心中鼓动着某种奇异的情绪,他的视线扫过浅蓝色的窗帘,扫过印着猫咪图案的刷牙杯,扫过放在三角架上的一堆瓶瓶罐罐…每一样,都满是她的气息。
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这种行为好像有点变|态…
沈子煜缓缓解开衣扣,将上身的西装与白衬衫脱下,他虽然长期锻炼,却不是那种肌肉明显的身材,而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细看之下,身材颀长且精瘦,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给人以力之美感。他随意地用脱下来的衣服擦拭了下一侧肩头,暂且将它们放在了一旁的洗手台上,正低头解裤扣,视线骤然定格住了。
他视线的中心,赫然是藏在洗手池下方的脏衣篮。
刚才还没注意,眼下想着该把衣服放在哪里才发觉到它的存在,但是…
它的里面好像是装着东西的。
额…
他知道自己不该看,可人有的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于是他清楚地看到了,脏衣篮里放着一件丝绸质地的白色长袖睡裙,同色同质地的腰带顺着篮边滑下,几近及地,将落未落间,竟硬生生地显露出了几分旖|旎——当然,也不排除是某人想太多。
某人深吸了口气,平息着心情,正准备别过眼,又看到那睡衣下面好像还压着什么东西,看布料分明是…
他一把捂住鼻子,只觉得身体的着凉迹象顿时都消失了——年轻人就这么容易热血沸腾呐!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人做了亏心事的时候最怕什么?
最怕被发现啊!
沈子煜匆忙间回头,脚底一个踉跄,居然非常不可思议地滑倒在地,发出了“砰!”的一声。他自己倒还不觉得痛,反倒把门外的阮婉给吓了一跳:“你摔了?没事吧?”她浴室用的是防滑地砖啊,根本不打滑的,而且沈二少不是向来标榜他下盘稳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摔了,难道说他已经生病啦?
“…没、没事。”颇为心虚的沈子煜有点语无伦次地回答说,“不小心撞到东西了。”
“…哦。”阮婉有点疑惑,这撞东西的声音怎么跟摔跤那么像?该说不愧是沈二少么,连撞东西发出的声音都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个问题太无聊,她没再继续思考下去,只说,“刚才忘记拿毛巾给你了,我放在门口的椅子上了,待会你自己开门拿。”
“好的。”
沈子煜屏住呼吸等待了片刻,直到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才长长舒了口气,颇有点心累地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往后撑地的手却一不小心摸了个空,直接陷入了某个柔|软的布料中。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下意识地一抬,却又用力过猛,整个脏衣篮都被他给打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翻到的篮子和滚落在地上的衣物,有点绝望地扶额:老天爷,让他死了吧。
厨房中的阮婉压根不知道自己浴室中的“风起云涌”,正在聚精会神地熬着姜汤。在外面住肯定没有在家乡的时候那么讲究,摸一只姜切巴且巴,再混点红糖煮一煮就搞定了,说起来这红糖还是钱钱妹子之前给她邮寄来的,说是老家村里人熬的,熬煮起来的确一股甘蔗味,香甜得很。
她正煮的开心,手中的勺子却蓦地一把掉进了锅里。因为,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她昨晚睡觉时不知为何出了一身的汗,早上起床后就把身上的睡衣换掉了,因为没时间洗,所以就随手丢在了浴室的脏衣篮里,原本想着明天再处理,没成想…
!!!!!
阮婉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她甚至有种冲动,直接冲进浴室去把那只脏衣篮给拿出来。但问题是,现在沈子煜应该正在洗澡,别说她根本打不开门,就算打开了…会被当成色|狼的吧!而且,她就算现在想做点什么,好像也晚了。等等!也不一定!她放脏衣篮的地方挺隐蔽,如果只是洗个澡的话,一般来说不会发觉,应该不会发觉的吧?
简单来说就是,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之中。
等姜汤一开,她立即关掉火,然后直接跑到客厅中蹲守——其实她比较想蹲守在浴室门口,然而那样太像变|态了,她做不到。再说原本把人带回来洗澡就已经够那啥够让她后悔的了,她可不想再行差踏错,给沈子煜一点不该有的、错误的暗示,引发其余麻烦。
等待的过程中,阮婉完美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
好在她没等太久,不多时,身穿睡衣头顶毛巾的沈子煜就出现在了客厅中,他的手上还拿着叠好了的脏衣服。阮婉看着这一幕,暗自松了口气——叠好放一边,至少证明他没能发现脏衣篮的存在?
阮婉其实想第一时间冲进浴室确定,然而还是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冲动,迎上去说:“烘干机在这边。”帮助某人设定好程序后,她保持着“自然”的态度走进了浴室关上门,像是普通地上洗手间。然后…她“嗖!”的一下跑到脏衣篮边,低头那么一看。
她记得很清楚,早上丢衣服的时候一根带子搭在了沿上,眼下也是如此,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
她退后了几步,仔细看了两眼,发现如果只是洗澡的话,脏衣篮的确不太容易被发现。
这个认知让阮婉略微松了口气,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默默地卷起了两件脏衣服,将它们带出了卧室放进屋中藏好,这才镇定地往厨房走去。
她所不知道的是,当她路过客厅时,某个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疑似正在看手机的人掌心中捏了一把汗——他当时的确努力地做了“复位”,却到底心中忐忑,生怕瞒不过她的眼睛。好在结果还不错,他无意中做的事没有被她发现。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沈子煜放在沙发上的手无意识地做出了捏的动作,那丝滑的手感仿若还残留在指尖上…等!
他一手扶额,再次觉得鼻子有点…
就在此时,阮婉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姜汤。
“我熬了点姜汤,你喝一点吧?”
他站起身接过,原本堆满心中的其余念头顷刻之间就被名为“快乐”的情绪给踢飞到一边——她亲手熬汤给他喝!给他喝!喝!
“小心烫——”阮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子煜“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脸色变得精彩到不像话。她暗自汗了把,问,“你嗓子还好吧?”
“…没。”沈子煜艰难地回答说,“没事。”
“没事就好。”阮婉松了口气,笑着说,“锅里还有,你还要的话跟我说。”
“…”
“怎么了?”阮婉看着他有些奇怪的脸色,反应过来,“你是不喜欢喝姜汤?”
“并没有。”沈子煜连忙回答说,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咬咬牙,仰起头将手中的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阮婉眨了眨眼,心想外婆大人说得对,眼前这家伙平时看起来酷帅狂霸拽,一相处起来怎么二哈二哈的。她囧囧地问:“还要吗?”
“…好的,谢谢。”沈子煜坚强地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她。
“稍等。”阮婉拿着碗走到厨房中,先是给他盛了一碗,然后拿起自己原本盛好放在一旁凉着的另一碗喝了一口,“噗——”
下一秒,她直接将这口姜汤吐了出来。
这什么诡异的味道?!
她瞪着碗发了一小会的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才煮它的时候走了神,好像一不小心把它当成了汤,往里面倒了盐和酱油,而且分量还不少。几种东西这么一中和,味道瞬间奇怪地厉害。所以说,这哪里是暖身暖胃的姜汤,分明是传说中的黑暗料理啊,也亏沈子煜那家伙能一口喝下去。
想到此,她不由扶额,心中暗想:可真是个二货,难喝直接说就好了啊,她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
可不知为何,她不需要问,就知道他说不出口的回答会是什么。
想到此,她不禁阖了阖眸,心里有些乱。
客厅中。
沈子煜端起她之前倒给自己的水,接连喝了好几口,才总算冲淡了一点嗓子眼里的那股咸齁味。那碗姜汤的味道的确是很奇怪没错,但是,想到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做东西给他喝,就完全不舍得倒掉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所以味道奇怪点也不错,起码能让他长长久久地记得。
想到此,他微勾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浅笑。
第177章 城
虽然心情挺复杂,但给人喝了那种味道奇怪的东西还是让阮婉觉得略歉然——就算这不是出自她本意,沈二这家伙也的确是受害者无疑。
阮婉默默忏悔了几秒后,空着手回到了客厅中,看到身穿老爷爷版睡衣的沈子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张之前叔爷爷来时丢在茶几上的报纸,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说呢?总感觉这家伙如果再在鼻梁上架上副眼镜,就完全可以cos“夕阳红老人”了呢,还是很一本正经的那种。想到此,阮婉不由好奇了起来,这家伙上辈子到底活到了多少岁?
不多时,感知灵敏的沈子煜就察觉到了阮婉的注视,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表情有点小奇怪的她,然后就听到她问自己——
“你晚饭吃过了吗?”
噗通通!
沈子煜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一拍,他压制住起了波澜的情绪,尽量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家里只有面条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
“…”
沈子煜意识到自己好像回答地有些太急了,他轻咳了声,合起手中的报纸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站起身说:“我是说,我都可以的。”
阮婉暗自无语,点了下头说:“那你稍等一会,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遥控板就在茶几上。”
回到厨房中后,阮婉打开冰箱“巡视”了一番,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块猪肉和几个鸡蛋。合上冰箱门后,她又从地上拿起了几样蔬菜。稍微思考了下后,她心想今天干脆做炸酱面吧。好久没吃了有点馋。说起来,她的家乡在面条的吃法上以汤面为主,炸酱面这个吃法还是她到达a市后才渐渐习惯的。不过a市的炸酱面并不正宗,所谓的“炸酱”并非是传统的肉酱加菜,而是将众多蔬菜肉食切碎后混着辣椒酱一起炒,出锅后再拌着过了水的面条吃。也许有人觉得这吃法太侮辱炸酱这名字,不过阮婉倒是很喜欢。
阮婉正在稀里哗啦的水声中洗着菜,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一回头,惊悚地发现沈子煜正站在门口。她差点没被这神出鬼没的家伙给吓死,一手关掉水龙头,问:“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阮婉听了这话,眨了眨眼,只觉得滑稽无比。她这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堂堂沈二少居然走到厨房来说“要帮忙”?别闹了!
她哭笑不得地回答说:“你还是回去坐着吧,我很快就好。”
惊讶过度的阮婉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于是乎某人立即就知道自己被小看了。他抿了下唇,一边卷起睡衣衣袖一边走进厨房。
这动作太有气势太有范儿,饶是阮婉胆子不小,也是下意识退了一步,略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家伙,心想她不就是不小心说了点实话么,他总不至于上手揍人吧?
沈子煜当然不可能打人,他只是拿起了菜刀,然后砍…
额,不对,是顺手从一旁的菜盆里拿起了一根胡萝卜,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
不过片刻的工夫,一小只胡萝卜君就在手和刀的残影中变成了一小堆胡萝卜丝君。
阮婉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倒在案板上的那一堆火红色细丝,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光轮刀工的话,眼前这家伙的确比她要强,还不是一点。…这是砍人看出的经验么?不至于吧。
沈子煜看着面前女子那惊讶的表情,心中顿时就升起了那么一点小得瑟。这多正常啊,被心爱的女人用惊叹的目光看着,是个男人都会高兴的好么!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能用么?”
啧啧,真是装的一手好逼,然而…
“不能。”专业打脸三十年的阮婉“冷酷无情”地回答说。
“…”
“我是要做炸酱面。”阮婉扶额,“胡萝卜应该切丁才对。”这个爱秀的家伙,浪费了她好好一只胡萝卜!
“…”
如果此刻谁用游戏视角来看沈子煜,那么肯定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头上正顶着一个“垂头丧气”buff。
不过,阮婉即使没有游戏视角,也清晰地感知到了一点。她觉得吧,如若把这家伙动物化,那么他此刻的形象一定是耷拉着耳朵再加上毛茸茸的大尾巴失落地扫地板。…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连忙集中精神,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拍飞,顺手从一旁的菜篮里又拿出一根胡萝卜放到案板上。
“记得切丁。”
然后她毫不意外地发现某人的心情立即好了起来,身后的大尾巴甩地跟五档电风扇似…打住!少胡思乱想!
在擅长刀工的沈二少的协助下,阮婉很快就就搞定了晚饭。本来嘛,做这种面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事前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反而简单。不过也就在这短短的工夫里,她明白了一件事——沈二少说要帮忙的话居然不是逞强——他真的有着丰富的“帮厨”经验。她要捞面时他已经准备好碗,她才准备煎鸡蛋他已经清洗好锅…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一次都这么精准,让她非常怀疑他上辈子后半辈子转职成了“中华小当家”。
不多时,两人到达饭厅。
沈二少的手中端着一大一小两碗盖着厚厚炸酱的面,炸酱色泽鲜艳味道诱|人,顶上还盖着一只形状完美的煎蛋,让人光是看着就食指大动。跟在他身后的阮婉手中端着两碗昨晚熬煮好的玉米排骨汤,一边吃面一边喝这个看似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她倒是觉得味道不错。
饭厅放的是一只不大的长桌,阮婉习惯性地坐在一侧,沈子煜坐到了她的对面——外婆的位置。两人交换了手中的面与汤后,同时拿起筷子开始拌面。拌面这种事有点类似于走路,一旦太关注身边的人,就很容易与对方保持同一节奏。不过阮婉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拌匀面后,低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两人都不是爱在饭桌上说话的人,所以一时之间气氛一片宁静,倒也并不尴尬。起码阮婉并未觉得自己的食欲受到了影响,她吃了约三分之一后,抬起头,惊讶地看到沈子煜这家伙才只略动了一点。那么问题就来了,原因是什么呢?
一,他在减肥;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二,他吃饭向来慢且少;
呵呵!
阮婉不由想到这家伙故意带着她和小文轩去吃大餐的那个晚上,他在拿美食诱|惑她的时候可是吃得一点也不慢更是一点也不少。
所以真相必须是“三”——
“味道很奇怪吗?”阮婉心中暗想自己在做面的时候并没有发挥黑暗料理技能,味道虽然不能说特别好,但也绝对不差啊。连那么难喝的姜汤都能一饮而尽的他,居然吃不下这个…喂喂,不会是味觉坏掉了吧?
她突然有就辣么一点心虚。
“不,”沈子煜摇头,“味道很好。”
他的眼神很诚恳,表情也很真挚,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撒谎的迹象。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撒谎,只是觉得…嗯,怎么说呢?和刚才面对姜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吧。她难得给他做东西吃,也不知道有没有以后,所以竟然有点不舍得三两口地吃完。如若被其他人知道堂堂沈二少居然不舍得把一碗普通的面吃完,肯定会抱着头说“不可能”,但,这就是现实。
阮婉很快意会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在他灼灼的目光中低下头,犹豫了下,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之后,两人再没有说过什么话。
饭后,沈子煜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阮婉婉言拒绝了。
等她收拾完厨房走出来,之前丢进烘干机里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
沈子煜接过微暖的、被叠地整整齐齐的衣物,心中知道这场短暂的美梦到也到了该醒的时刻了,有点遗憾,更多的却是满足。他换好衣服走回客厅中时,刚好看到她在低头整理茶几,在外面时总是披散着的头发眼下被她用一根皮筋松松地束在脑后,几根发丝调皮地不肯被束缚,逃出来在她的脸颊边来回滑动。她大约是觉得它们烦了,抬起细长漂亮的手指将它们别到耳后。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领口略大的宽松白色衬衫,动作间,白|皙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
他的心跳无意识地又快了一拍,然后就看到她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
“…”再次有点心虚的沈子煜下意识退了一小步,然后老腰就被身后的桌子角给顶了。
“砰!”
阮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走了过去,心中想原来沈二就是沈二,撞桌子的声音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格外大啊!
咳,腰这玩意对男人的重要性就不用提了,总之某人现在很痛苦就对了。
阮婉看着他扶着腰的悲催模样,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当年他走进大|保|健的那一幕,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当然,她显然不能现在笑出来,太不厚道了,于是她只能掩饰性地轻咳了声,问:“还好吗?”
“没事。”沈子煜坚强地摇了摇头,心想做人果然不能起色心,否则就会悲剧一次又一次。他抬眸看了眼,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发现此时的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来,也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今天麻烦你了。”
“不,该我谢谢你才对。”阮婉摇了下头,很清楚他如若不是把伞借给了她,也绝不会弄成那副狼狈模样。而且究其根本…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心情很有些复杂。她其实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为什么要躲藏在角落里呢?这恐怕是因为…
“沈子煜。”
想到此,她不由提高声音开口。
他顿住脚步,转过头看她。
阮婉的嘴唇开开合合了几次,吐出一句:“我们谈一谈吧。”说完,她沉默了下,补充说,“关于我们的…上辈子,和这辈子。”
原本点头的沈子煜顿时僵住——
她知道了?
第178章 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