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忘了，就是咱们刚回京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回府报信的小丫头，因为事情牵扯到了赵家和吏部李侍郎，您还特意跟着去评断了一番呢”
见自家主子一脸茫然的模样，身后的小内侍，连忙低头拉了拉三公主的衣襟，小声的提醒道。
“哦~~我想起来了，没错，是有这么回事，”三公主恍然的点点头，紧接着她又想到了曾经受到的李子，便又摇头道：“不对，当时你不是派人送了不少反季的新鲜果蔬来吗，我就帮了你一回，断没有收两次谢礼的道理”
三公主可不是贪腐的官吏，人家是很讲原则滴。
“三公主，话不能这么说，”王绮芳摇摇头，反驳道：“这件事对您而言，或许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七娘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惠…七娘嫁到赵家后，想必各种不堪的流言早就传遍了满京城，不管流言是否属实，偌大一个京城，这么多命妇、贵太太，有一些甚至还是七娘的姻亲故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七娘说一句公道话。”
说到这里，王绮芳身体里属于本尊的那一半占据了主导，想到曾经受到的种种冷遇和无端的职责，眼泪禁不住的流了下来。王绮芳哽咽道，“只有三公主，路见不平，仗义执言。说实话，当时没有三公主出面，事情或许也会解决，但绝不会如此顺利。”
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王绮芳接着说：“七娘虽是一介女流，却不是那般不懂得感恩之人。之前数次给府上送水果，并不是什么谢礼，不过是七娘的一点心意。就算是谢礼，那点子东西也不足以表达七娘对三公主的感谢之情”
“好了，本宫知道了，”见王绮芳说的情真意切，三公主也有些动容。想到曾经听到了某些流言，再联想当时遇到的那个小丫头，她禁不住同情的点点头，突然间有些明白王绮芳的意思了，“好吧，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本宫若再拘泥规矩，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棉衣我就收下了，也代朝廷、代前线的将士们谢谢你。”
“三公主折煞妾身了，妾身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哪敢劳烦三公主致谢”
王绮芳见三公主终于松了口，忙笑着回道。
“对了，你的剧本写好了吗，拿来给本宫瞧瞧”
正事说完了，三公主也开始有闲心关注一些琐事。
“回三公主，剧本已经写好了，妾身也带了来，请三公主雅正”
说着，王绮芳从袖袋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捧在面前。
三公主对小内侍点了点头，小内侍连忙走到王绮芳跟前，接过册子，转身呈给三公主。
随手翻了翻，三公主继续问道：“恩，不错。不知这戏什么时候能排出来？”
“回三公主，戏已经在排了，不过妾身有点小想法，想着不如等三公主率领娘子军凯旋的时候，再让戏班上演这出戏，不知三公主意下如何？”
“凯旋？好好好，就等本宫凯旋归来吧”
吉祥话谁都喜欢听，饶是耿直的三公主也不例外。
“另外，”见三公主终于大笑出声，王绮芳犹豫的开了口，“妾身有件事想求三公主”
“恩？什么事？”
三公主脸上微变，她没想到王绮芳这么不客气，刚送了礼，就要讨恩典。
“是这样，”似乎没有看到三公主的不虞，王绮芳带着一丝为难的说：“妾身在东市开了铺子，因专门做女客的生意，故店里的伙计也都是女子…可出门在外的，作为女子有诸多不便，仅安全问题就不好保证。所以，妾身想问三公主借几位退役的娘子军，专门负责店面的安全。”
“退役的？你是说，你想要退役的娘子军？”
三公主没想到王绮芳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她不确定的再次追问道。
“是”
王绮芳点点头，她见三公主神情有些犹豫，便许下承诺，“三公主您放心，妾身定会好好对待那些肯帮忙的娘子军。月俸和福利比照店里的掌柜，另外，娘子军的婚丧嫁娶，妾身也一并负责承担。”
“婚丧嫁娶？”
这个词显然触动了三公主，她扫了眼院外神情落寞的某些随侍，她们也曾经是跟随自己杀敌的巾帼英雄，但受年龄和性别的限制，早早的便退役了。和男兵们不同，这些退役的娘子军，如何安置，是三公主最为头疼的事。
让一个曾经浴血杀敌的女兵，去当丫头、当仆役，别说娘子军们做不来，就是她这个当主子的也不忍心。可就这么平白养着，即使她有这份家当，那些娘子军们也不肯白吃饭呀。
比起如何安置，还有一个更头疼的问题，那便是退役娘子军们的婚姻问题。唉，一般娘子军到了退役的年龄，无一不是年过双十。
嫁人？早就过了最佳的年龄。不嫁？她总不能看着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姐妹们，为了朝廷、为了她三公主拼命杀敌，临了却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吧？
“你，你说你负责她们的婚姻大事？”
“是，只要娘子军们愿意来妾身的店铺帮忙，那她们的终身大事，妾身也定会负责到底”
比起捐赠棉衣，索要退役娘子军，才是王绮芳的真正目的。
“好，不管你的目的如何，本宫答应你”
虽然知道王绮芳别有用心，但三公主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毕竟，有人愿意解决娘子军的后顾之忧，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第046章 大哥来信
“…不过，本宫也有个条件”
三公主见王绮芳面露喜色，话头突然一转，来了个转折。
“什么条件，三公主尽管说”
王绮芳虽然也有些担心三公主会提出过分的条件，不过，既然是她求到人家跟前，条件也要由人家开。
“本宫府上一共有一十七名退役的娘子军，其中有六名曾经受过伤，并且、并且她们皆有不同程度的伤残——”
王绮芳明白了，她不等三公主把话说完，便点头应道：“公主放心，只要这些娘子军愿意跟妾身回去，妾身定会好生对待她们…唔，待遇么，和其他的娘子军一样。”
“二少奶奶，你刚才是否听清楚本宫的话？即使她们不能帮你看守铺子，或者干不了什么重活，反而需要你时常请医问药，这你也愿意？”
三公主见王绮芳答应的如此干脆，带着几分狐疑的问道。
“三公主，妾身刚才说过了，我王七娘是个商人，但也是大周的百姓。如果只是想要个会武艺的女子来看铺子，完全可以找侠客盟帮忙。想必三公主也听说了，侠客盟的盟主李靖天是妾身的远方表哥，妾身和平州李家亦有合作关系。”
王绮芳很自然的把三公主曾经调查过她的事，点了出来，就像三公主曾经派人去海城调查过她一样，王绮芳回到京城后，也曾拜托侠客盟在京城的分会长，帮她调查了些京城有威望的贵妇的情况，其中也包括这位三公主。
其实，若不是有侠客盟的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王绮芳还想不到从退役的娘子军入手，与向来铁面无私的三公主搭上关系呢。
“可是放着如此丰富的资源，妾身却偏偏选择一些退役的娘子军，更多的则是表达一种敬意。”
“敬意？”
三公主显然没有想到能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她深深的看向王绮芳，锐利的眼神似乎想在王绮芳圆润如满月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没错，自古以来，世人都认为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女人就当规规矩矩的在家里主持家务。只有三公主，率领着区区十几个贴身的女侍从，帮着先帝平定京畿叛乱…从十几个女侍从发展到一万娘子铁血军，从守卫京畿到东征西讨，其中的血泪和辛酸，唯有三公主和那些娘子军们才知道…”
王绮芳语气真挚的回忆着脑海里关于三公主和娘子军的历史，为了突出三公主的巾帼英雄形象，她更是选择性失忆般，将前朝的首创娘子军团的平阳公主抹掉了，直接将三公主推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
“同样身为女人，妾身对英勇杀敌的三公主及麾下的娘子军甚为敬重，如今能有机会为这些巾帼英雄们略尽绵薄之力，妾身觉得很荣幸”
听了王绮芳的话，三公主沉默了良久。
“好吧，既然二少奶奶如此看重本宫麾下的将士们，那本宫就把她们交给你了，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好好照顾她们…虽然你刚才说的话，有许多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有一点却没有说错，那些退役的娘子军，无一不是跟着本宫东征西讨的英勇战士。她们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理当受到朝廷和世人的尊敬。”
对于王绮芳的推崇，三公主并没有全盘接受，她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今天我把她们交给你，就是冲在你的那句‘敬意’上，也相信你的‘敬意’…王七娘，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本宫的信任”
“三公主放心，妾身定会说到做到”
王绮芳站起来，深深的施了一礼，再次允诺道。
得到了王绮芳的再三承诺，三公主这才把留在公主府的十七名退役娘子军召集来，先是把王绮芳高薪聘请她们的事说了说，然后把在场的人一一介绍给王绮芳。
“呼~~还好还好，这些人里并没有伤势太过严重的”
赵嬷嬷紧紧的跟着王绮芳，自然也听到了三公主和自家七娘的谈话。起初，听到三公主说什么“伤残”，赵嬷嬷就有些担忧，生怕王绮芳为了面子而留一些不能用的人——要知道，王绮芳所说的铺子，日后将有她家二郎管理。若都是些缺胳膊少腿儿的人，啥活儿也不能干，却白白领着高薪，这让二郎怎么把店铺做好呀所以，当三公主把众人叫上来的时候，赵嬷嬷比王绮芳更为关注。看到那六个有伤的女子，有的伤了胳膊、有的伤了腿，有的则上了五官，虽然行动不如其他娘子军灵敏，但那气势还是毕竟普通男子都要凌厉咧。
恩恩，不错不错，有这样的女侍卫帮忙守铺子，她们身后又是位高权重的三公主，她倒要看看，在京城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打铺子的主意。
突然间，赵嬷嬷似乎明白了王绮芳为何非要请退役的娘子军帮忙。
这边，王绮芳认下了十七个英姿飒爽的退役老兵，那边，公主府的下人们已经把三千套棉衣全部清点完毕、并搬进了库房。
待王绮芳回芙蓉坊的时候，十几辆马车空置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帮娘子军们拉着简单的行李。
“二少奶奶，您回来啦”
刚走进内院，还没等走到牡丹园，王绮芳迎头便看到等待许久的紫株。
“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紫株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王绮芳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回二少奶奶，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来了访客”
紫株麻利的跟到王绮芳身边，小声的说道：“您刚出门不久，郑家的表姑娘就来了。奴婢说您出门了，不如请她先回客房，待您回来后再去看她。”
“恩，然后呢？”
王绮芳一边让赵嬷嬷派人去找赵二郎，一边沉声问道。
“可、可偏巧这时三少爷醒了，表姑娘听到哭声，便径直闯了进去，边走还边说什么，左右她也不是外人，如今二少奶奶不在，她就帮着看看少爷和小姐。”在赵家第三代的男丁中，小新哥儿排行第三，所以下人们都称呼他三少爷。
“什么？”王绮芳脸色顿时一沉，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你让她抱小新哥儿了？恩？”
“没有没有，您早就交代过奴婢们，说是除了您和奶娘，任何人在没有您的允许下，也不准抱少爷和小姐，奴婢记着呢，”紫株感受到王绮芳的不悦，忙不迭的连声解释：“三少爷还是奶娘抱着，清云和清雨她们也都守在屋子里，表姑娘连小新哥的衣襟都碰不到。”
“恩，不错，还算记得我的吩咐，”听了紫株的话，王绮芳才放心的舒了口气，问：“她现在呢，还在牡丹园？”
“是，”紫株点点头，“起初她没有抱到三少爷，脸色有些难看，随后见小新哥儿白白胖胖的很可爱，便又缓和了情绪，笑着逗三少爷玩儿。后来，三少爷玩儿乏了，便被奶娘抱去睡觉，那位表姑娘也不肯告辞，反而从架子上抽了本书，兀自一个人看了起来…”
“哦~”王绮芳眉端微挑，随即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对了，她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没有，只是说她临来的时候，王太太让她给您带了书信，想必她是来给您送信的吧？”
紫株也摸不透这位郑三娘，她听了王绮芳的问题后，低头想了想，忖度道。
王绮芳没有再问什么，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唯有脚下的步子加紧了许多。
“郑三娘拜见表姐，表姐一切安好？”
看完了一本游记，郑三娘轻轻揉了揉发酸的颈子，抬头的当儿，却看到一群丫头婆子拥簇着王绮芳走了进来。她连忙丢了书本，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双膝微曲行了福礼。
“呵呵，三妹妹等急了吧，走走，咱们屋里说”
王绮芳虚抬了下右手，亲切的招呼郑三娘进门。
一行人来到堂屋，分主次落座后，王绮芳笑着对郑三娘说：“元娘的院子还没有空出来，今天要委屈妹妹继续在客房住一宿了。”
“哎呀，不急不急，说起来都是三娘来的唐突，让表姐‘为难’了吧？”
正如赵太太夸奖的那般，郑三娘说话的语气甜甜的，让人听了也觉得舒服。只是，她说话的语调却有些让人不愉快。
“哪儿的话呀，你是客人，又是我娘家的亲戚，好容易来趟家里，我只有高兴的份儿，哪里会有什么‘为难’呀。再说了，我早就想让元娘搬到离我近些的玫瑰苑，只是太太总也舍不得。还好三妹妹来了，又这么投太太的缘，否则太太也不会…哎呀，说起来，姐姐还真要谢谢三妹妹呢”
王绮芳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绵里藏针的说道。
“…”郑三娘被噎了一下，她本来是想探探王绮芳的底儿，没想到无形间倒帮了她的忙。
“对了，刚才听下人们说，‘母亲’有书信给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王绮芳说道‘母亲’二字时，语气格外的重。
“不止是姑母有书信给姐姐，还有刚刚回清苑的大表哥也有书信给您呢”
郑三娘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两个信封，转手交给一旁服侍的紫株。
“大表哥？”
那不就是她的一奶同胞的亲哥哥，王家的大少爷王锦瑜？
第047章 一番苦心（一）
“稍安勿躁，待我进京”
没有抬头，没有任何寒暄，更没有兄长对小妹的殷切慰问，王绮芳拆开信封，白洁的信纸上只有两行笔力苍劲的八个字。
“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清苑的？”
提起王锦瑜，王绮芳的感觉很复杂。如果单从血缘关系上讲，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三个儿女和很少见面的生父，王锦瑜则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若从大周的习俗来说，王锦瑜更是她的最大支持和靠山。
可惜，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冷淡如陌生人。
在少得可怜的印象中，王绮芳只记得一张淡然、疏离的稚嫩脸庞。
那时，她顶着一个“克母”的帽子，不但被继母嫌弃，连生父也不怎么看重她。
而那些看菜下饭碟的仆佣们，不但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甚至还肆意的将这种‘误解’无端扩大化——起初她还只是‘克母’，让那些多舌且心存歹意的下人一散播，她又成了‘克母防兄’。
尤其是大哥的奶娘，每次见到她，就像看到一个祸害似地躲得远远的，生怕她把霉运传给大少爷。而王锦瑜呢，许是少年丧母，逼得他早熟又早慧，对谁都淡淡的，让本来听了流言自卑的王绮芳愈加不敢亲近。
就这样，一个待人淡然，一个生性自卑，明明是亲兄妹，却越走越远。
“八月节的时候，”郑三娘端着茶杯，眼睛却悄悄地觑着王绮芳的反应。见她看了信，却没有丝毫的表露，她也暗自纳闷：难道大表哥在信里没有提及她为何来京城的事？
想到这里，郑三娘轻啜了两口茶水，稳稳心神，说道：“七姐姐还不知道吧，大表哥年后就要来京城参加朝廷针对各大氏族子弟的恩科，听姑父的意思，最好是能一举夺得魁首，被圣上选为翰林学士”
“恩科？”王绮芳楞了下，她没想到郑氏会乐意把王家的推荐名额给大哥，要知道，郑氏膝下也有三子，长子比王绮芳小一岁，也到了谋划前程的年纪。
郑三娘所说的‘恩科’和普通的科举不同，是专门针对氏族子弟的特殊选拔集会。
想当初周太祖夺取李唐江山的时候，曾经为了得到五姓贵族的支持，许诺他日掌握政权后，将特意为氏族子弟开辟‘恩科’，借鉴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从五大氏族的子弟中选拔一部分官吏，充盈到三省六部的各个衙门中。
而作为太原王氏的分支，王绮芳的娘家这一房也仅有一个推荐的名额，可族谱上的嫡子却有四个，再加上郑氏娘家的强势，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唯一的推荐名额会落到外出游学多年的大哥头上。
“是呀，七姐姐许是多年未曾回清苑了，并不知道大表哥的名声。哎呀，在咱们清苑，提起大表哥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大表哥他不但才学出众，且待人仁信、侍师忠孝，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嘞。推荐他代表清苑王家出仕，还是王家族长亲自点名的呢”
提起温文儒雅、待人宽和的王家大少爷，郑三娘白皙的面庞上，不由自主的升起两团红云。
哦~~原来是族长出面的呀，难怪
王绮芳暗地里却恍然的点点头，她就说嘛，郑氏在王家筹划了这么久，怎么会轻易把王家唯一一次免试出仕的机会拱手让给王锦瑜呢。
“恩，大哥一向出色，再加上得遇良师，才学自是优于一般人。”
王绮芳心里明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
其实，比起王锦瑜是否来京，她有更想知道的事，转头看了看紫株，示意她把另一封信拿过来。
接过信封，恩，王绮芳把信掂在手上，暗自称了称，嗬还蛮有重量的。只见她撕开信封，抽出厚厚的一打白纸。
比起王锦瑜简练的几个字，郑氏的这封信可以说用长篇大论来形容了。亲昵的称呼，亲切的问候，慈祥的关切之语，如果不了解郑氏和王绮芳的关系，乍一看这封信，百分之百的人都会坚信，这是一个非常惦念女儿的母亲写给亲生女儿的信，言辞情真意切，浓浓的母爱似乎在字里行间流淌着，让人看了真是感动不已…
可惜呀可惜，她王绮芳并不是不了解真相的陌生人。在见识过郑氏的真面目后，再看到如此虚情假意的信，王绮芳只有一种感觉——恶心“七姐姐，三娘临来的时候，姑母还特意交代了，说是七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京城，娘家离得远，虽是有忠仆侍候着，还是难保有不便宜的时候，”郑三娘见王绮芳拿了郑氏的信，便密切关注着她的反应。瞧了半天，人家脸上还是没有丝毫的波动，便又主动开口解释道：“偏巧明年大少爷要进京，可京里却没有合适的宅子，就命我帮忙来选处落脚的宅院。姑母说了，我来到京城后，遇事要多和七姐姐商量，咱们都是一家人，总要相互帮衬不是？”
还有一层意思郑三娘没有明说，那便是，她来是给王家大少爷帮忙买宅子的，可大少爷是谁呀，是王绮芳嫡亲的哥哥。不管她们兄妹之间关系是否融洽，但仅凭王绮芳姓王这一条上，她王七娘也应当帮自己的哥哥选宅院，垫付相关的费用呢。
“大哥来京还要买院子？”王绮芳听了这个借口，险些失笑出声。拜托，她们兄妹的嫡亲大舅就在京里，放着大舅家这么多房子、别院不住，还要破费去买什么宅子？
哼，肯定又是郑氏想什么幺蛾子吧？
等等…王绮芳眉头微蹙，又从紫株手里拿过哥哥的信，把那八个字又从头到尾的读了一遍，“稍安勿躁，待我进京”
嘶~~这个‘稍安勿躁’是指哪方面呢？是让她先不要急着和王家的那起子下人算账？还是暂时忍着郑三娘？亦或是不要急着和郑氏撕破脸？
“七姐姐？”
郑三娘却不给王绮芳思索的时间，她甜兮兮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姐姐，三娘初到京城，对这里的牙行也不了解，想问七姐姐借两个人帮忙，不知方便吗？”
“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不方便，你想借哪个？”
王绮芳把俩封信分别折好，隐隐的，她似乎猜到了郑三娘接下来的话。
“唔，三娘出门的时候，姑母曾经提到过，说是当初跟姐姐陪嫁到赵家的几个陪房都是精明能干的人，尤其是有个叫王信的，最擅长买卖房产，不知——”
“王信？他现在不在我这里，上个月他犯了错儿却不思悔改，我便让人好生查了查，没想到这个奴才居然黑了心肠，欺主、卖主，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这般背主的奴才，我不能因是我娘家的人便绕了他。”
王绮芳暗自冷笑，这个郑三娘还真沉不住气呀，本来她还以为郑三娘会选择在人前把这件事捅出来呢，没成想现在就提了出来，哼，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问王世德的事儿？
想到这里，王绮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说：“以他犯的错，当场打杀了都是活该。可我想着他老子娘也给老爷太太当差，虽然没有什么大功，却也算尽职，就看在老爷太太的份儿上，远远的打发到庄子上做粗活了事”
“哦？有这事？”郑三娘瞪着两只圆滚滚的大眼，满脸的不置信，“看着王信的兄弟和妹子都很老实呀，怎么这个王信却如此胆大妄为？唉，真是想不到呀”
“恩，王信一家子我都打发了，也写了信给太太，想必三妹妹出门的时候，太太还没有收到吧不过，我手下还有不少得用的人，不如换两个忠心又伶俐的人帮三妹妹办差吧”
王绮芳语气轻柔的说着，心说话，呵呵，接下来是不是要提王世德的事儿？
可惜，她猜中了开始，却没有猜中结局。只听见郑三娘甜甜的声音，说：“哎呀，妹妹也不知道选什么人好呢…唔，我看姐姐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挺伶俐的，不如就把这两个丫头借给我吧”
一根肉呼呼的手指，直直的指向清云和清雨。
“她们？”王绮芳楞了下，她没想到郑三娘会留意到她们两个。
“怎么？她们‘也’不行？”
郑三娘虽然年纪轻，见识却不短。她早就看出这两个人不似普通人，神情、举止间都透着一股英气，仿佛姑母家里供奉的侠客一般。
“呵呵，三妹妹玩笑了，”短暂的愣神之后，王绮芳轻声笑道：“她们两个并不是我的丫头，而是某位侠客的高徒，亦是未来的侠客…她们是受我表哥之托来照顾我的，却不是任由指使的下人。这样吧，现在三妹妹还没有安顿下来，待你安顿好，姐姐亲自给你安排两个得用的人。毕竟，你也是帮我哥哥买宅子嘛”
“好、好吧，那就劳烦姐姐费心了”
没想到王绮芳会直接拒绝，郑三娘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
“七娘，这个郑三娘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可不信她是来给大少爷买宅院”
出去办完差的赵嬷嬷，和离去的郑三娘擦肩而过，见到那个华丽的背影和温柔的笑容，赵嬷嬷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第048章 一番苦心（二）
“没什么，我大哥来信了，嬷嬷，你瞧瞧“王绮芳随手把信交给赵嬷嬷。
“您大哥？”赵嬷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接过信，当她见到熟悉的字迹后精神明显的一震，激动的问：“这是大少爷的字迹，七娘，这是大少爷写给您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