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芳点点头,这个情况她知道。在赵家,每位主子的院落里都有一个小厨房,为的就是方便主人们的不时之需。当然,小厨房不光赵太太院里有,在王绮芳的牡丹园里也有,里面更是充斥着各房塞进来的钉子。
而苏姨娘或者其他姨娘那里,就没有这个特权了,毕竟她们在赵家根本算不上正经的主子。
如果换做其他的姨娘,或许对自己不能拥有小厨房,并没有什么不满。
可苏姨娘不同呀,要知道,在王绮芳的大舅母来赵家理论前,她一直都住在属于王绮芳的正房里,掌管二房的内院,更理直气壮的使用着院子里的小厨房。
偏偏李大太太和三公主来赵家一番理论,赵太太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又觉得苏姨娘上不得台面,直接将她一撸到底,重新打回原形。搬离了主院,失去了管家权,苏姨娘和普通的姨娘没有什么区别,自然也就不能再享受特权。
从天上摔到地上,别说苏姨娘不习惯,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很是不忿。
“…二少奶奶,奴婢不是不懂规矩,实在是玉珠欺人太甚了。别说她一个丫头,就是苏姨娘也不能对大小姐不敬呀,”小丫头哭了一会儿,终于想到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了来,就是有理也会落个没规矩的下场,忙分辨道。
“哦,怎么个不敬?”
王绮芳定定的看向她,黑亮的双眸无波无澜,看不出她的喜怒。
“那个,”小丫头不经意间和王绮芳对视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慌不迭的底下头,讪讪的说:“对了,是这样。大小姐说这两天有些闷热,想吃点清淡的凉菜,便给了奴婢一百个铜钱,让小厨房的方婆子给做两个小菜…奴婢担心大小姐饿着,拿了铜钱便去了小厨房,刚吩咐了方婆子,偏巧玉珠就来了,直接撂下一句‘苏姨娘想吃燕窝粥,快些炖上,待会儿我来拿’,也不等方婆子回话抬腿就走了。”
方婆子?王绮芳眉头微蹙,似乎回忆是哪个人,赵嬷嬷从一旁见了,忙凑到她身边,小声的提醒道,“是太太的陪房方妈**侄媳妇,她男人也就是方妈**侄子,是外院门房的管事。”
门房?王绮芳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隐隐的有丝不安。
“奴婢当时也没有多想,钱也给了,话也吩咐了,便在外面等着。方婆子手脚倒也利索,没有两刻钟,两个热素菜、两个凉菜便得了,可——”说到这里,小丫头脸色开始涨红,语气也激动起来,“没想到奴婢还没有把才装进提盒呢,玉珠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直问苏姨娘的燕窝粥好了没。方婆子就笑着解释说,刚才忙着给大小姐做凉菜,燕窝粥还没有好,不过已经炖上了,一会儿就成。
玉珠一听当时就恼了,指着方婆子的鼻子说她踩低捧高,是个狗眼看人的势利眼儿,还说以前苏姨娘管家的时候,别说大小姐,就是二少奶奶也要靠后,如今见苏姨娘失了势,便跑去拍大小姐的马屁,真真不是东西…”
小丫头说到这里,悄悄抬眼瞥了一眼王绮芳,见二少奶奶铁青着一张俏脸,眼中闪过一抹暗喜,忙低下头,继续说:“方婆子被她骂急了,也急赤白脸的反驳起来。说她狗仗人势,又说苏姨娘本来就是赵家的小妾,连个主子都还没混上呢,哪有资格跟大小姐比。又说,大小姐吃个份例外的饭菜,都格外给钱,可苏姨娘屋里什么时候补过银子?直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苏姨娘每次点的还都是贵重的东西,她们小厨房的东西都是有定例的,短了东西还要自己扑上。还说,还说,二少奶奶是何等人物,苏姨娘也敢随便挂在嘴上?”
“然后呢?”
王绮芳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情节,估计玉珠平时仗着苏姨娘的势横行惯了,乍一被人当面如此不给面子,肯定恼羞成怒。哼,恐怕太太的小厨房此刻已经狼籍一片了吧。
“然后玉珠便和方婆子对骂起来,一个说对方忘恩负义,忘了苏姨娘对她的好;一个便说对方小气,经常白吃白喝的连个菜钱都不肯给…骂着骂着,方婆子也急眼了,便口无遮拦的骂起了脏话,还说、还说,有本事也学学人家紫苏,爬上二少爷的床成了姨娘,别说吃燕窝粥了,就是吃风干龙胆,也有人孝敬那个玉珠当时就恼红了脸,噎了好半天,大叫一声,一边哭骂着,一边开始砸小厨房的东西。奴婢护着大小姐的菜,想躲出去,没成想,却被玉珠劈手夺了去…呜呜,当时奴婢都说了,这是大小姐的菜,让她不要太放肆,可玉珠还是啪啦噼里的砸了一地。
二少奶奶,她、她这是根本就没把大小姐放在眼里呀。如果只有这一次也就算了,之前您在庄子养胎的时候,玉珠就经常欺负我们。有时明明是我们烧好的热水,她瞧见了,随便的说一声便提走,奴婢追上去和她理论,她还说什么,现在都夏天了,大小姐不好用热水洗漱,中暑了还要送出去养病——”
“啪”
王绮芳一拍廊下的红漆立柱,险些将刚刚长出来的指甲再次拍断。阴着脸,沉着声音,她问道:“玉珠果然这么说过,要把大小姐也送出去?”
哼,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连个三等的小丫头都敢作践她的元娘,太可恶了“回二少奶奶,这都是奴婢亲耳听到的,如果奴婢有半句谎话,就让奴婢嗓子眼儿里长个大疮,化了脓烂在里面,一辈子都不能说话”
小丫头说得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口气也甚是笃定,甚至立下重誓,好让王绮芳相信。
“刚回府那日,我问你们,有没有人欺负元娘,你们怎么都不说?”
王绮芳深吸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哽着嗓子问道。
“呜呜,是大小姐不让奴婢们说,说怕您知道了生气、难过”
再说了,当时她们也不知道二少奶奶变得如此强势,怕说了也白说。
但后来发生的事,让元娘院子里的小丫头,也心思活泛起来。接着,又听说二少奶奶重新管家了,还要把元娘接回去住,她们更觉得有希望了,人前人后的底气也硬了不少。
正想着什么时候把曾经欺负过元娘、欺负过她们的人都告诉二少奶奶呢,没成想玉珠却一头撞了进来,这让小丫头欣喜万分。饭菜被砸了后,她也没有回元娘的院子,直接一溜小跑跑到牡丹园来告状。
二少奶奶向来最疼大小姐,要是知道大小姐被人如此作践,肯定特别生气,哼哼,到那时,看不把玉珠那个贱人打个半死想到素日在自己面前无比嚣张的玉珠,被人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小丫头眼中闪过一抹兴奋,脸上也泛着红光。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点小心眼和洋洋自得,已经被王绮芳看在了眼里。
唉,她还是忽视了元娘呀,看看在女儿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王绮芳微微叹口气,神色依然阴郁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厄?下去?难道不是去小厨房看看,或者去梅苑把玉珠揪出来处罚?
很显然,小丫头并没有料到王绮芳会有如此反应,她长着嘴,愕然的看着王绮芳。
“怎么,没听到二少奶奶的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伺候大小姐?”
赵嬷嬷听到了王绮芳的叹气声,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地头见小丫头傻呵呵的模样,顿时不悦的低喝道。
“是,奴婢遵命”
说着,小丫头忐忑不安的爬起来,犹犹豫豫的退出了王绮芳的院子。
“二少奶奶,都是老奴的错,没有调教好这些小丫头”
眼瞅着小丫头离开后,赵嬷嬷连忙转过身,对着王绮芳屈膝行礼——七娘尊敬她,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带头坏了规矩,该行的礼数半点都不能错。
“恩,咱们的确大意了,”王绮芳抬了抬手,示意赵嬷嬷起来,“元娘身边的人,是该好好调理调理了”
“老奴明白,下午就让牙婆过来。”
赵嬷嬷直起身子,提建议道。
“恩,不要家生子,不要家世不清白的,若有好的新罗婢,也可以挑几个”
对赵嬷嬷的办事能力,王绮芳还是很放心的。
“玉珠那个贱婢呢?要不要老奴去?”
赵嬷嬷疼元娘,不亚于王绮芳,听到她被个丫鬟欺侮,也一肚子火儿,提起玉珠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肃然。
“不用,她还有大用呢”
王绮芳出神的望着院子的一个角落,幽幽的说道。
赵嬷嬷顺着王绮芳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角落正是紫苏住的绿玉阁。
第036章 断其一指(三)
有大用?难道七娘想
赵嬷嬷想到某种可能,脸色古怪的说道,“二少奶奶,难不成您想——”
话还没有说完,外院伺候的小丫头过来禀报:“二少奶奶,苏姨娘屋里的玉珠求见。”
“玉珠?这个眼里没尊卑的小蹄子还敢来,二少奶奶,老奴去看看?”
赵嬷嬷一听,眉毛顿时立了起来,捋起肥硕的袖子,作势要杀出去。
“赵嬷嬷,先不急,”王绮芳微微摇头,暗示赵嬷嬷稍安勿躁,她转头问向小丫头:“玉珠有没有说她为什么求见我?还是受苏姨娘的差遣,有什么要事禀报?”现在人家苏氏可是家里的大熊猫呀,在生下孩子之前,身子骨金贵着呢。
“没有,”小丫头摇摇头,面露同情的说,“玉珠到了院门后,说了句求见二少奶奶,就噗通一声跪在门口,可又不说有什么事,任奴婢怎么劝,她只是低着头跪在那里。”
聪明王绮芳闻言,暗地里悄悄伸出大拇指。
恩,就冲着玉珠这般姿态,王绮芳相信这个丫头绝不是她想象中的嚣张跋扈的刁奴。
“哼,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早干什么去了,恩?不敬重大小姐的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赵嬷嬷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
王绮芳摆摆手,“赵嬷嬷,不必动气。你”指着小丫头,王绮芳吩咐道:“去把玉珠叫进来,我倒要听听玉珠有什么话说。”
“那个,”小丫头张了张嘴,为难的说:“刚才奴婢见她跪在门口也不是个样子,便私自做主让玉珠在院子里等着,可、可她不停,一句话也不说的就那么跪着。”
“哦~~”难道她还觉得冤枉了不成,王绮芳顿时沉下了脸,“好吧,咱们就去瞧瞧,听听这位玉珠姑娘的辩驳。没准儿,咱们还真冤枉了人家呢,毕竟听事儿要两下里打听,也不能偏听偏信不成?”
尤其看到扣儿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后,王绮芳对她说的话,只信六七成——或许,玉珠是有些轻狂,但扣儿也未必就无辜。
想借元娘的名头打压异己,那就打错了算盘
院门外,玉珠直挺挺的跪在石阶下的碎石铺成的小径上,目光平视,神态也少有的镇静。唯有滚着单丝绣葡萄穿枝纹的广袖下,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握着,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紧张,但又兴奋,更多的则是孤注一掷。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衣履悉索的声音,玉珠连忙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掩住脸上的一切表情,蜷缩的身形勾勒出惶恐、胆怯的假象。
刚摆好pose,头顶上便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你就是玉珠?求见本少奶奶有什么事?可是苏姨娘有什么不妥?”
玉珠先是深深的磕了个头,嘴里凄然的说:“奴婢就是玉珠,是来给二少奶奶请罪的,奴婢知罪了,还望二少奶奶看在奴婢是初犯的份儿上,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这话听着新鲜,你犯了什么错,本少奶奶怎么不知道?”王绮芳扫了一眼院外甬道上,探头探脑瞧热闹的下人们,冷冷的笑道,“玉珠,先不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就单凭你不听主人吩咐,硬跪在主母门前胁迫主母这一条,本少奶奶当场发作了你都不为过”
玉珠直挺的身子瑟缩了下,随即又挺了起来,语气悲咽的说:“二少奶奶恕罪,奴婢绝不敢胁迫主母。实在是奴婢觉得自己犯了大错,生怕二少奶奶怪罪,这才——”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口口声声说二少奶奶‘怪罪’,好似咱们二少奶奶是那种是非不分、处事不公的人。”赵嬷嬷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她跨出两步,冷着脸子呵斥道:“明明是你目无尊卑,对大小姐不敬,不但口出诳语,还胆敢打翻大小姐的饭菜…玉珠,我问你,这一件件可曾冤枉了你?”
“…”玉珠垂下头,沉默了片刻,这才带着哭声说:“赵嬷嬷说是什么,奴婢便认是什么。请二少奶奶饶了奴婢吧”
王绮芳暗自摇摇头,赵嬷嬷太沉不住气了,岂不知玉珠就等着这句话呢。
至此,她总算明白了玉珠主动挑衅元娘的原因,呵呵,这是要用自己给她王绮芳栽赃呀。
唔,也是,王绮芳自回来后,数次使出雷霆手段惩治不安分的下人,赵家的仆妇们私下里都笑骂二少奶奶面酸心狠、下手无情,不如太太仁慈如何如何。
而苏姨娘呢,则是这则流言的最佳推手,她听到小丫头的回禀后,便让自己安插在各个院子里的钉子,上窜下蹦的帮着散播谣言,最好能传出赵家,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赵家二少奶奶对下人不仁、对丈夫的妾室不慈,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对此,王绮芳心知肚明。现在可不比过去,她身边得用的人才多得是,内院里,仅一个清云便能打探不少消息,而且多是些被人的阴私。
“你这小蹄子,我让你胡说八道”
赵嬷嬷见周围窥探的目光越来越多,心下一急,抬起脚就要踢过去。
“嬷嬷,慢”王绮芳连忙拉住赵嬷嬷激动的身形,让身后跟着的清雨把赵嬷嬷扶回去,接着她转身看向依然恭敬跪着的玉珠,喟叹道:“唉,算了。元娘向来最心软,原本就没有想过惩治你,这次看在元娘的份上,本少奶奶就饶了你。不过,日后再敢对大小姐不敬,眼里没了尊卑,别怪本少奶奶家法森严”
说着,王绮芳仪态优雅的转过身子,返回院子。
“这…”怎么和苏姨娘预期的场景不同?玉珠一个人孤零零的跪着地上,脸上闪过一抹黯然。
这天,清风形色匆匆的赶了回来。
“怎么样,调查清楚了吗?”
王绮芳随手递给她一个肥硕的桃子,神态自然,一点没有把清风当外人、下人看的意思。
“谢少奶奶,”清风却有些不自然,动作迟钝的接过桃子,双手捧着个肥桃子,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恩?白管事有什么背景?”
王绮芳一手用竹签子插了片切好的桃肉,一手捏着帕子托在元娘的下巴旁,把桃片儿塞进小丫头等着的小嘴里。
“厄…”清风终于回过神儿,见王绮芳并没有让大小姐回避的模样,便整理了下思路,汇报道:“回二少奶奶,这个白管事祖籍胶州,外家祖籍登州,白管事是遗腹子,自幼在外家长大。但外家的家境也不甚宽裕,白管事别说读书了,能吃饱肚子已是不易。后来,隔壁的一位刘大掌柜见他聪慧却受家境拖累不能读书,便私下里掏了银子资助白管事读书…这位刘大掌柜是刘大*奶的远方族叔,幼时曾受过刘大*奶父亲的接济”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白管事是大少奶奶的人,不,王绮芳拿着竹签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眉头微蹙,或许,大少爷才是幕后主使“娘?”
元娘美滋滋的咀嚼着鲜美的桃子,正眯着小月牙般的眼睛等着母亲再喂她,等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等到,她忙疑惑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家娘亲正举着个竹签子发呆。
“恩?”王绮芳回过神儿来,迎上女儿委屈的眸子,忙陪笑道:“哎呀,都是娘不好,忘了元娘呢”
麻利的插了片儿鲜嫩的桃子,亲昵的塞进小丫头嘟着的小嘴里…等等,上次元娘好像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不是好人,难道元娘也发觉了大少爷企图掏空赵家的阴谋?
不可能呀,元娘虚岁才五岁,个头丁点儿的小豆丁,饶是早慧,也不可能有如此心计呀。
隐隐的,王绮芳似乎觉得她对这个懂事的女儿,一无所知。
“还有,”清风见王绮芳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继续禀报道:“二少爷已经收完了棉花,也去青州借了工人,此刻正往回赶呢。”
“二少爷回来了?”这么快?
王绮芳心情顿时变得很差,当初赵天青问她要青州三棱布的纺织、印染技术的时候,她便推辞技术是人家吴氏和倩娘的,她也无权做主。不过,见赵天青脸色变得难看,她便提出,可以帮忙给两位技工修书一封,替他求求情。
当然,王绮芳并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待赵天青怏怏的拿着书信离开后,她连忙又给小舅舅和李靖阔两兄弟飞鸽传书,请他们想法拦住赵天青,待她和三公主牵上线后,再做决定。
现在,她和三公主的确拉上了关系,可棉花的事还没有开口谈呢,舅舅怎么就把赵天青打发回来了?还让他带走了技工?难道他们没有接到自己的信?
赵嬷嬷见王绮芳的脸色不好,忙吩咐孙嬷嬷把元娘抱走。
“七娘,你现在还是二少奶奶,就算再不想见二少爷,面上也不能表露出来呀,”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赵嬷嬷便坐在王绮芳的身边,低声说道:“要不,等二少爷回来了,让紫苏去伺候他?”
“不用,”王绮芳见赵嬷嬷会错了自己的意,也不纠正,她摇摇头,“等赵天青回来后,咱们引他去苏姨娘那儿,哼,她怀着孕还不安分,寿宴的事还没有找她算账呢,又开始散播起流言来。好呀,那我就给你玩儿两把,待自己的贴身丫头成了好‘姐妹’,我倒要看看某些人的忠心究竟有几分”
既然现在还不是收拾正主的时机,那就先打掉她的爪牙,看她还能蹦跶几天?
第037章 入股戏院
第二天一早,王绮芳带着众姬妾给赵太太请安。
婆媳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些闲话后,赵太太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七娘,听说三公主过些日子又要去西北前线了?”
王绮芳把赵太太用尽的瓷盅交给一旁伺候的瑞香,又接了湿帕子擦了擦,听到赵太太的问话,低声回道:“回太太,我这些日子忙着整理账务,一直都没有出门,并不曾听说呢。”
“恩,那账务理清了吗?”
赵太太双眼炯炯的看向王绮芳,这些日子里,关于王七娘核对账册、发现票据进而用体己银子充盈账房的事,她全都听说了。
说实话,起初听人来报说七娘发现了那些票据后,赵太太还真有几分担忧,生怕她把这事儿弄到明面儿上,毕竟以前的内账房都是她掌管的,用等值的票据代替现银,也是她的主意,如果被王七娘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再吵到老爷那里去,老爷追究下来,她这个当家太太也逃不掉老爷的责罚。
虽然有那些票据做样子,可只要真正管过家的人都知道,等值的票据和现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在南市,票据价格有涨有跌,她用来抵账的那些票据便是在价格最最便宜的时候买进来的,价格不足票值的一半呢。
而外账房拨过来的那些现银,则被她拿去放了印子钱,一时半会抽调不回来,这也是内宅几个月未发月钱的原因。
对此,赵家内院的主子、仆妇都知道,只是摄于赵太太的管家之威而不敢声张罢了——反正又不是不给,只是拖几个月而已,谁哪里还真短了这几两银子就过不下去?
“回太太,已经理清了”
王绮芳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羞赧,语气也透着些自豪,“账册也对完了,收入和支出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一文钱都没有短哎呀,太太就是管家有方,偌大一个宅院竟管理的如此井井有条,七娘真是佩服不已呢。”
赵太太面无异色的点点头,“理清了就好”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媳,究竟是真傻呀,还是装傻。哪有拿自己的私房来铺贴公帐的?更何况,这亏空还不是自己的错,她却上赶着认下来?
最好是真傻,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个王绮芳敢跟自己玩花样,就别怪她这个当婆婆的不客气。
赵太太摩挲了下手上的佛珠,吩咐道:“既然账务理清了,那就不要天天守在内院里,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出去走走,多和京城的太太、少奶奶们走动走动,恩?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绮芳楞了下,随即笑道:“明白了,太太放心,七娘既然主持中馈,掌管赵家的内务,自然也懂得和人交际的好处。毕竟,咱们赵家的根本还是经商嘛”
“不错,果然有了长进,比你刚嫁过来那会儿灵透多了”
赵太太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呵呵,太太就不要总记着过去嘛,七娘跟着太太这么多年,就是个榆木疙瘩,也该开窍了”
过去?王绮芳微微垂下眼帘,掩住双眸中的苦涩。是呀,想当初她刚嫁到赵家来的时候,什么还都没有熟悉呢,就被赵太太拉去“交际”,向来不善与人沟通的她,当场就出了糗,被人嘲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
好像也是从那时起,赵天青也开始对自己失望了吧?
身体里属于本尊的一半记忆,顿时如潮水般袭来,让王绮芳险些有些控制不住。
“好好好,不说过去不说以前,”赵太太见王绮芳面色潮红,以为是她不好意思被提起以前的错事,便笑着说:“既然开了窍,那就好好的去做。唉,我都五十多的人了,还能跟你几年?要知道,以后赵家还不是你和天青的?”
丝毫不把站在另一边的大少奶奶放在眼里,似乎,赵天白和赵家的产业没有半点儿关系。
“哼,果然是个偏心的,”刘大*奶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尖尖的指甲顿时刺入掌心。还好老太太早就识破她的真面目,临走的时候留了后手,要不然,日后待赵天青全部掌管了赵家的产业后,她们大房估计在赵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大伯母,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这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让大少奶奶脸色顿时一滞。
元娘忽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儿吮着白嫩嫩的手指,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她见一旁说话的太太和二少奶奶终于听到了自己的话,忙拿出手指,满脸关切的说,“大伯母,您没事吧,要不要让太太给您请太医?孙嬷嬷说了,生了病要请大夫,这才是乖孩子呢”
说到这里,元娘扭过小脸,脸上挂着一丝怯怯的笑,讨好的问赵太太:“太太,您说元娘说的对不对?”
可爱的模样,稚声稚气的语调,清澈的黑眸晶晶发亮,似乎在说“看我多乖,夸我吧,快夸夸我呀”。
赵太太见状,连忙一把抱住元娘,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腮边,“哎呀,看看咱们元娘,真乖这么小就知道关心长辈”
“可不,还是太太会调理人呀,”身边伺候的郭妈妈见大少奶奶尴尬的站在一旁,便打着圆场说道:“呵呵,果然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呢。是吧,大少奶奶?”
“厄…”死孩子,眼怎么这么尖?大少奶奶心里发着狠,脸上却讪讪的笑道,“真乖大伯母没病,若是不舒服了一准儿听元娘的话,咱们求太太请太医”
“可是,”元娘没有忽视大少奶奶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并不准备就此放过她,她坐在赵太太的膝盖上,歪着小脑袋,不解的问:“那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说着,她一手拉过赵太太的衣襟,示意太太低下头,她小声的附在赵太太的耳边,嘀咕,“太太,您瞧,您和母亲的脸都是白白的,可大伯母的脸是黑黑的,上回元娘养的小白猫吃了姨娘给的点心,脸也变得黑黑的,没到夜里就死了,大伯母不会——”
“元娘”王绮芳见小丫头上眼药的痕迹太明显了,连忙出声喝止,她伸手轻轻拍了下女儿的额头,“不许胡说,还不给大伯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