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做了错事,为人父母的,是不是该对受害人有个说法?!
皇后瞥了她一眼,见是某个郡王府的庶子媳妇,虽算不得落魄,却也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人,估计是被人指使跳出来找茬的。
皇后的记性很好。打量那妇人的时候,脑中已经将这家人的情况整理了个大概。
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郡王府与大皇子走得颇近,而说话妇人的丈夫却曾是燕王的伴读。
有点意思,这到底是大皇子的手笔,还是燕王的主谋?!
皇后暗暗琢磨着。嘴上却淡淡的说了句:“太子欲行不臣之举?你可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污蔑储君,可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太子有没有谋逆,皇后心知肚明。说起话来,自然也底气十足。
那妇人噎了下,旋即一指门外:“外头都传遍了,这样还需要什么证据?”
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了。皇后居然还好意思狡辩?
“外面?外面是什么人?”皇后冷冷一笑,目光扫视全场。“你居然信那些作乱鞑子的鬼话而污蔑储君?哀家倒想问问你,你是何居心?”
皇后这话有点儿毒,目光灼灼得吓人,众人不由得低下头。再也不敢寻衅皇后。
因为皇后的话虽然有‘狡辩’的意味儿,然而却不是没有道理。太子谋逆,谁也没有亲眼看到。更没有确凿的证据。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太子谋逆。皇后是不是同谋还在两可之间,就算皇后是同谋,如何论罪也当有皇帝说了算。
在没有明确的旨意下达前,太子依然是太子,皇后也仍是大齐国母,绝非她们这些女眷所能轻慢的。
就连方才那妇人也似明白了什么,缩了缩脖子,悄悄的溜回人群中。
大长公主远远的看着,心中暗骂一声:真真是没用的废物,居然被皇后三两句话就打发了。
没错,这一节并不在忽都鲁的计划中,而是大长公主私底下命人做的,为得就是借众女眷的手‘惩戒’皇后、太子妃和清河等几个女人。
若是能趁乱把这几个女人弄死就更好了。
大长公主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想把水搅浑,敲死了太子谋逆的名声;二来也是出口恶气。
她可没忘了去年为了救回儿子和孙子时,自己身着单衣、被发跣足的跪在坤宁宫前的凄惨模样。
想她堂堂高祖嫡女、大齐王朝最尊贵的大长公主,居然落魄到要跟一个侄媳妇跪拜请罪的地步,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屈辱。
过去是没办法,她只能硬生生忍下,可现在嘛…哼哼,若是不趁机回敬一二,大长公主如何甘心?!
只恨太后那个老虔婆不在,否则大长公主宁肯拼着暴露的危险,也要亲自出手教训这几个女人!
姚希若安静的站在大长公主身后,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看到她愤怒的侧脸,暗暗撇嘴:果然是个上不台面的东西,如今情况下,不说想着赶紧掌控大局,尽快完成计划,却还惦记这点子小恩怨。
姚希若倒不是多么大度的人,在她想来,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皇帝并且把他弄死,然后再把罪名推到太子身上,其它的,待大事成了,自己支持的皇子做了龙椅,有多少仇报不了?
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蠢货!
姚希若暗骂了一句,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形势便会逆转,而等待大长公主的则是白绫或鸩酒。
幸好她不是大长公主,幸好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否则她就要跟着蠢货一起去死了。
真是个蠢货!
皇后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心中早就圈定了几个嫌疑人,其中便有大长公主。所以,方才那妇人挑衅时,她特别留意了下大长公主的表情。
果然,大长公主先是得意,旋即皱眉,最后恼怒,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马皇后还是根据她的这一连串神色变化推测到了什么。
原来跟鞑子勾结的是她!将鞑子悄无声息的带入禁宫的也是她!
皇后垂下眼睑,双手用力握了握,但很快又松开了。
唇角微翘,皇后心说话:好个大长公主,表面谦卑,暗地里却做了这么多事。
只不过皇后很好奇,大长公主似乎准备得很周密,可她怎么就没有怀疑一件事——圣人大寿,妙真大师却异常的没有出现!
而且,鞑子闯了进来,众女眷乱作一团,许多人想逃走却都被拦了回来,惟独太后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成功逃走了!这、合理吗?
可笑大长公主还以为自己是胜利者,殊不知,早在她实施计划的那一刻,她的失败便已经注定了!
看来京中安静得太久了,许多人都忘了一个女人,那个手中掌握隐秘势力、性情乖张、非常不好惹的女人!
皇后缓缓闭上眼睛,腕子上的念珠滑到掌心,她一颗一颗的捻动着。

安南王府被小梁王占据!
王府费尽心力骗来的官员们十之六七都顺利逃离了新安县,如今正全力调派人手,拼命抵抗王府私兵的围城。
水西大营有马翰泽坐镇,不知怎的,竟窥破了王府的诡计,没有被疑兵所扰,按兵不动的守在水西,一边平定禄、朱等家夷族,一边将王府的人马牢牢的挡在了城外。
滇、黔、蜀三地的几个重点围攻的府县,也都在主政官的指挥下,集结全城的青壮奋力抵御。偶尔抓住了时机,他们还会出城偷袭王府兵马。
一时间,安南王府的所有行动都连连受挫。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慢说是进京勤王了,就是占据西南三地都有问题。
哪怕是宁太妃将手中的权利移交出去,接手的‘暗十八’重新部署、再次发力,仍不能改变劣势。
王府中囚禁宁太妃一家的小院,某个窄仄的小房间里,烛光接连亮了好几晚,最后,瘫在床上的男子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次日清晨,王府便有一个不起眼的奴仆悄悄的溜了出去,一路朝益州方向赶去。
然而,这奴仆刚出了新安县城,穿过第一道关卡时便被扣了下来。
任凭他怎么说,看守关卡的人都不听,直接将他捆成粽子,然后悄悄又运回了县城。
“这就是那枚印信?”
宁太妃把玩着一支鱼符:“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堂前地上跪着一个人,只听他沉声道:“这半枚鱼符可以调集王府的影卫,据说足足有三百人之多,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而且这些影卫并不是单独存在的,他们在外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比如影卫的头领,居然就是王府私兵中的一个千户,此刻正率兵围攻益州。
“高手?”宁太妃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通知益州的暗二十九,让他把曹肃给我杀掉!”
好个曹肃,萧字拆开了不就是‘曹肃’吗?!
很好,找了二十多年,总算让她找到这个小贱种了…宁太妃绝美的五官扭曲,勾勒出一个恶毒、残忍的笑容!
第079章 来了
“太妃,曹肃正率领将士围攻益州,今晨刚刚得到前方的战报,他们的攻势很是顺利,估计今明两天就能拿下益州,”
跪着的男子迟疑的说道:“这时候将他杀了,或许会影响战局呢。”
不是或许,而是肯定!战前换将原本就是大忌,更不用说这已经不是‘换将’,而是在杀将了。
基于自己的身份,那男子不敢质疑宁太妃好好的为何要下令杀死一命能干的将领,却不得不提醒她一些‘事实’。
宁太妃挑起一边的眉毛,淡淡的说了句:“那又如何?如果我连一个小小千户的性命都不能做主,就算拿下了益州、最后占据整个西南,又有什么意思?”
这一辈子她已经过得够失败了,唯一的愿望便是‘随心所欲’,如果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达不到,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索性跟那个‘贱人’同归于尽岂不是更好?
男子一噎,他在宁太妃手底下做了近二十年,自以为早就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情。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宁太妃竟、竟是这么一个任性、无理取闹的女人。
只为了自己‘如意’,她全然不顾王府的大局,更不考虑前方战局的态势。仿佛这一切,在她看来都如同儿戏一般。
问题是,这不是儿戏啊,且不说王府为了这次起事准备了多少年,单说如果失败了,他们妥妥都是逆贼,好一点的话只一人受死,惨一些的话就是九族都要被收拾呢。
男子不怕死,却也不想死地不清不楚!
犹豫再三。男子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句:“太妃,益州对咱们的大业至关重要,呃,何不如等曹肃将益州攻打下来,然后、然后再、再——”
他说不下去了,虽然与宁太妃之间还隔着一道屏风,但他却能感受到太妃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以及那种令人心颤的气势威压。
男子紧张的吞咽了口唾沫。垂下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宁太妃鲜红的指甲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笃、笃、笃,声音很轻。但听在那男子耳中却似重锤一般。
他的神经甚至随着那轻微的敲击声而紧绷着。
良久,宁太妃才收回手指,淡淡的说了句:“让人手脚麻利些,最迟后天中午。我的案头就要摆上一颗人头。”不是曹肃,那就是你。或者执行暗杀计划的‘暗二十九’。
后头那句话宁太妃没有明说,可男子心里非常明白。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下来,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因他低垂着头。那些汗珠儿又从下巴直接滴落在地上,青石地板上绽开了一朵朵暗色的小花儿。
“是,属下谨遵命!”
事关自己的性命。男子不敢再多言,以额触地。坚定的应道。
第二天清晨,益州八百里快马送来了一个匣子,宁太妃亲自瞧了,满意的直点头。
而后她一个人去了那间破败的小屋,什么都没说,只将匣子里的东西展示给了床上瘫坐的男子。
“…”男子的一双眼睛瞪得几乎掉出眼眶,瘦削的身子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剧烈的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响动。
“噗~~”
最后男子喷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看到男子这般反应,宁太妃无比确信自己猜对了。旋即便是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
二十多年了,她恨、她憋屈、她百般算计…表面上她有多么的富贵,心底里便有多么的痛苦。
痛苦得她都要麻木了。
此时终于出了那口恶气,她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端起方桌上的茶壶,壶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宁太妃掂了掂,唔,还挺沉的,里面的水应该不少。
她走到床前,揭开茶壶盖,手腕一翻,将茶壶里的水全都倒到了男子头上。
男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昏厥的意识也在冰凉茶水的刺激下苏醒过来。
充血的双眼仿佛野兽般狠狠瞪着宁太妃,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太妃随手将茶壶丢到一旁,哐当一声,白瓷茶壶被摔得粉碎。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又随意的将帕子丢掉,“你我心知肚明的事,你又何必多次一问?”
男子却似受了刺激,凄厉的怒吼:“宁氏,你为甚要这般做?他、他是无辜的!”
宁太妃唇角噙着一抹微嘲,“无辜?姓萧的,我堂堂世家贵女远嫁西南,全心全意的想要做好这个安南王妃,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还有脸说‘无辜’?”
明明她才是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个人才对!
当年她满怀新嫁娘的羞涩与对新生活的期许嫁入安南,结果呢,丈夫为了什么大业,防她像防贼一样。
又担心生出嫡子会被朝廷留在京城做‘人质’,宁肯跟个低贱的土人偷偷生孩子,也不肯与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安南王妃同房…
二十多年来,宁太妃受尽了委屈和薄待,现在她不过是想将自己受过的痛苦回敬给‘罪魁祸首’,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居然还好意思骂她‘毒妇’?怪她‘滥杀无辜’?!
“…你、你也不能这么做呀。”
男子稍稍恢复了些理智,扯着嗓子喊道:“撇开那孩子的身份不提,单是目前的局势,咳咳,你知不知道,益州对王府有多么重要?”
许多人都猜测王府第一攻打的目标是水西,其实不然,男子给宁太妃制定的计划,是直接拿下益州,然后靠着益州的有利地势和丰饶物产跟朝廷周旋。
据男子估计,一旦他拿下益州,凭借王府在益州几十年的经营。至少能跟朝廷耗个三四年。
三四年的时间,王府耗得起,朝廷却耗不起。
大齐王朝疆域辽阔、四方边境皆有不安分的邻居,朝廷根本无法集中全部兵力来平定一个小小的益州。
而王府却能以益州为中心,想四周扩张势力,最终将整个西南拿下来。
由此可以看出,益州对于王府谋划整个大局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否则他也不会把曹肃派过去!
“重要也好。不重要也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宁太妃说得那叫一个轻松,没有丝毫的后悔、愧疚。且听她的语气,仿佛‘大业’什么的不过是个她打发无聊时间的玩意儿。
能成,自然是千好万好。
如果败了,那也没什么关系!
“你、你~噗~~”
男子对上宁太妃玩世不恭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接连喷了好几口血。
虽然没有立时昏死过去。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就差那么一点,他或许就会直接气死。
宁太妃发现了这一点,非常‘体贴’的又补了一刀。“不过你放心,小乌龟还活着,且以他‘憨直’的本性。就算失败了,朝廷清算王府的时候。也会留他一条性命。”
毕竟世人都知道萧如圭是个傻子,王府的事务基本上都跟他没有关系。
当今圣人向来标榜自己是个宽厚仁君,应该不会跟个傻子过不去,更不用说这个傻子还是萧氏宗室,留着他远比要了他的命更有用处。
宁太妃带着几分邀功的说道,“幸亏当初我把他教养得好,就算咱们被朝廷议罪、处死,小乌龟也能好好的活着。你瞧,我给你留了一条血脉呢。”
好好的孩子被她硬生生养成了傻子,宁太妃果然‘用心良苦’啊!
偏生这个傻子如今成了王府唯一的血脉,世人再提起安南王府这一支时,‘傻子’便成了唯一的名牌。
床上那男子最是骄傲,一直把把萧如圭当成了他人生的污点,可现在,他的血脉居然要靠这么一个人来传承,对他而言,不啻于最大的羞辱啊!
“嘭!”
男子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紧闭的双唇见流出一丝鲜血,而他原就不怎么强壮的呼吸也戛然而止。
他,竟活生生被气死了!
宁太妃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探出两指放在他颈侧停留了一会,旋即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姓萧的,这回儿你可是‘真’的死了!死了!你和贱婢所出的两个小贱种,一个傻了,一个死了!亏得你整日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
笑声很是凄厉,让人听了,不由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宁太妃却早已泪流满面,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但她还是继续狂笑着。
笑到最后,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双目望着简陋木板床上的尸体,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仇人终于死了,那些恶心了她大半辈子的‘贱人’也都被她收拾了,但不知为何,她没有预想中的高兴,却有种莫名的茫然。
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松了,原本是件好事,可忽然间,始终支撑着她的那口气也散了,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而所谓的大业什么的,对她也失去了吸引力!

“父、哦不,圣人,宫里到处都是鞑子和乱兵,咱们先在这里躲一躲吧。”
瘦弱的燕王扶着皇帝,父子两个在十来个禁卫军的保护下,踉踉跄跄的逃出了前殿,躲到靠近冷宫的一处偏殿里。
燕王抹去额上那层细密的汗珠,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而后才低声建议道。
“嗯,我儿也累了吧,陪朕一起坐下来歇息一会。”
皇帝眼见儿子汗流浃背、脸涨得通红的狼狈模样,很是心疼,忙冲着他招招手。
燕王恭顺的应了一声,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了皇帝的下首。
“圣人,宫里已经不安全了,那些鞑子能混入宫城,显见外头那些禁卫军和羽林军都指望不上了,”
燕王说话还是蛮有技巧的,他没有说十六卫出了问题(比如那几个头头被太子收买),而是直接说指望不上。
虽然意思差不多,但他这种说法显得更加厚道。
皇帝刚刚经历了一场动乱,又因着忽都鲁的一通胡言乱语,对太子心生了芥蒂,此刻最想看到的还是个忠厚、重情义的人。
燕王这般,绝对是挠中了皇帝此刻的痒处。
果然,大齐皇帝陛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燕王的手背,叹了句:“小六,你是个好孩子。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也不枉他对他的诸多安排。
潮红褪去,燕王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苍白,连嘴唇都淡的几乎没有颜色。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少年人特有的羞涩笑容,不好意思的说:“父皇,您和母妃给了我生命,我却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回报两位的养育之恩。如今好容易有机会,您也让儿子好歹尽些心。”
燕王很会顺杆爬,一听皇帝又唤他‘我儿’了,也直接将‘圣人’改为了‘父皇’。
父子两个说了两句闲话。
外头负责警戒的禁卫统领走了进来,行了礼,恭敬的禀报:“启禀圣人,四周有约莫五六十个鞑子正在逐间宫殿的搜寻,而且还有两三百形迹可疑的人来回巡视。他们虽然穿着禁卫的甲胄,却不是真正的禁卫。属下怀疑,他们是趁乱蒙混进来的乱兵。”
统领如实的回禀了几句,想了想,欲言又止道:“还有一点,现在只有二十余禁卫,根本无法抵挡那些寻来的鞑子和乱兵。圣人,燕王,以属下愚见,不如暂且退到冷宫,那里偏僻些,且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好像有条路可以直接通向外城。”
皇宫已经被人攻占了,如果没有兵马火速赶来救援,他们就只能逃出宫去。
燕王一听这话,没有血色的小脸愈发惨白,慌忙劝道:“父皇,不能等那些鞑子和乱兵寻来,咱们还是先撤吧,好歹等西郊大营的人赶来勤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堂堂大齐皇帝,总不能被几个鞑子给俘虏了吧。
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儿,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了,其中混杂着一些夷族语言,看来,那些鞑子还真追了过来。
可皇帝跑了一路,早就累得不行,而且他也有身为皇帝的骄傲。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几个鞑子追得四处逃窜,这话说出去真心丢人啊。
“父皇~”
燕王急得不行,就差直接打晕了皇帝,将他拖走了。
皇帝忽的一笑,道:“放心吧,宫里可不止十六卫…”
第080章 狠
“父皇,这里太简陋了,您又有了春秋,累了这半日,您也该好好坐下来歇息一下,”
燕王眸光一闪,看向圣人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孝顺儿子的模样,再三劝说道:“父皇若是觉得冷宫晦气,不妨咱们再寻个其他的地方,暂时停留片刻。”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就算宫里还有锦鳞卫或是锦衣卫潜伏着,但等他们赶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显然那些搜查的鞑子正慢慢围过来,他们这里如果没有什么防备,极有可能会被人家堵在偏殿里呢。
燕王闷头想了想,忽然面露惊喜之色,“父皇,儿臣记得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宫殿,是先穆太妃居住的地方,闲置了许多年,位置又偏僻,那些个鞑子们定不会轻易找来。”
燕王的生母是穆贵妃,虽然与穆太妃同姓,却不是一家人,明面上也没有太多的来往。
当然私底下两人(或是她们所代表的家族)是否有联系,就不好说了。
至少在表面上,燕王提出去穆太妃的居所避难,却显得十分客观,并没有什么私心。
圣人的眸光幽深,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波动。
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是了,小六你若是不提,朕险些忘了这个地方。好,在锦鳞卫赶来前,咱们就先去那儿转一转。”
燕王赶忙答应一声,拖着病弱的身体双手抱住圣人的胳膊,“父皇,小心些~~”
父子两个在禁卫军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的往西侧的宫殿摸去。
不想。他们如此谨慎,却还是惊动了不远处的几个鞑子,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父皇,小心哪!”
燕王‘奋力’扑向圣人,但他身体太弱了,抢救不及,还是让鞑子在混战中打伤了皇帝。
圣人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燕王许是亲眼看到了自己父亲受伤。焦急和悲愤最大限度的激发了他的潜能,他竟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圣人跟前,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盾牌。牢牢的将父亲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他疯狂的挥舞双臂,仿佛不要命似的跟鞑子们死磕。
所幸那些禁卫军不是吃素的,起初因着对方人数众多、他们略略居于劣势。现在熟悉了对方的套路,便迅速有了应对的策略。将鞑子们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只得狼狈退去。
圣人和燕王算是逃过一劫。
禁卫军扶起两位主子,飞快的跑向那处宫殿。
“小六,你、你个傻孩子!”
圣人见儿子不顾自己体虚。还拼命的救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无比激动,看向燕王的目光无比慈爱。
“父皇。您的伤势要不要紧?让儿臣看看吧!”
燕王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满是汗水。他唤着粗气,急切的跟圣人说。
一边说着,他还无比关切的看着圣人左侧肩膀。那里被人砍了一刀,明黄的龙袍破了个大口子,汩汩鲜血渗了出来。
燕王不小心抹了一把血,却惊讶的发现那血不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暗红色。
他顿时吃了一惊,顾不得什么君臣尊卑,伸手便撕开了圣人的里衣,露出一道两寸长的伤口。
“不好,那杀才的刀上淬了毒。”
燕王大惊失色,说到最后那个‘毒’的时候,声音都走调了。
“我、我这就去找太医。”
燕王眼中转着泪花,哽咽的说道:“父皇,您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圣人扭头看了看伤口,见那伤口已经肿了好大一块,流出来的血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他果然中毒了,且瞧这伤口的惨状,便能推断所中之毒非常霸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圣人亲眼看到这一切后,竟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四肢也麻木起来。
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滴的流失。
就在这时,燕王忽然扯下半截衣袖,将衣袖撕成布条,然后死死的扎到圣人的肩窝,将中毒的伤口紧紧箍住。
他一边抢救,嘴里还不住的安慰父亲,“父皇,您老人家可是天子,有老天爷庇护,今个儿又是您大寿之日,肯定能遇难成祥。呜呜,父皇,您千万别闭眼,太子和儿子等还需要您呢。”
燕王在这个时候提到‘太子’,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果然,眼皮一点点垂下的圣人听到这两个字,又陡然来了精神,他极力保持镇定,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燕王。
燕王的眸子澄澈如水,大大的眼中写满了对父亲的担忧和对未来的不安。然而却还要极力保持镇定,还企图安慰中了毒的父亲。
…从眼神到表情,再到肢体语言,燕王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孝子’模样。
如此纯孝、如此贴心,真真是皇家难得一见的好孩子啊。
圣人闭了闭眼睛,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品羊脂玉雕琢的鱼符,颤巍巍的递给燕王,“拿、拿去吧,这是号令锦衣卫的印信,朕恐怕是不行了,小、小六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