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心疼的连连摇头,但为了面子。又补了一句:“当然,我可不是贪图这点子东西!”
姚希若连连附和,“那是自然。母亲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慢说是黄花梨的家具。就是紫檀、金丝楠的也不知见过凡几…您不过是想留个念想罢了。”
“对对对,就是念想!”宁氏站起身。看向姚希若的目光中满是欣慰,“还是你了解我啊。”
姚希若心里嘲讽宁氏贪财,面上却丝毫不显,道:“儿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想必就是大伯母,应该也能体谅。”
宁氏眼眸闪烁,心中暗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清河县主最是个大方不过的人。又要脸面,如果我舍下面子求她,她应该不会拒绝。
宁氏又扫了眼满室的家具和瓷器、摆件,神情已经开始松动。
“成了,只等着宁氏去找清河哭诉,然后丢脸,被大长公主训斥、夺去管家权了。”姚希若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用过午饭,稍作休息后,宁氏便去萱瑞堂找清河县主‘谈心’。
姚希若则悄悄命人去春晖堂通风报信。
“什么?那个眼皮浅的蠢货竟然跑去找马氏索要那些死物件儿?”
大长公主闻言,顿时气得变了脸色。
两个孙子刚刚有了官职,正是求稳的时候,为了这,大长公主都忍着对宁氏的厌弃,也要保住东府平稳顺利的搬家。
结果呢,宁氏这个没脑子的居然自己跑去卖蠢,她真当清河是冤大头啊。
过去清河忍着东府,一来是两府没有分家,二来是看顾大长公主这个长辈。
如今两府彻底分了家,分家的时候,东府还占了大头,西府却吃了大亏,早已听闻风声的人,哪个不夸清河县主大度?哪个又不暗讽东府吃相难看?
宁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这不是让满京城的人笑话东府贪得无厌、恬不知耻?
东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勤哥儿、勉哥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长公主恨不得掐死宁氏这个蠢妇,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私房了,直接起身,带着几个婆子、丫鬟,浩浩荡荡的去了萱瑞堂。
“弟妹的意思是,想把房内的家具等物什一起搬走?”
清河县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宁氏是个奇葩,但还是没想到,她竟‘奇葩’到这种程度。
然而让清河县主更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宁氏,还有两个大奇葩正往京城赶来。
城门外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一行人。
前头开道的是几个镖师打扮的人,他们骑着马,腰间悬着宝刀,满面风尘难掩彪悍之气。
中间是三四辆靛青布帷的马车,第一辆精致些,两侧还有跟车的小厮,显然车内坐着的是一行人的主人。
“二爷,大老爷会、会同意吗?”一个娇媚柔弱的女子怯怯的说道。
“放心吧,大伯父最疼我了,定然会给咱们做主。”女子近旁坐着的英气少年,挺了挺胸脯,颇有气势的说道。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惴惴,大伯父齐令先最是个重规矩的人,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不定怎么发怒呢。
第058章 真爱
“…弟妹,你的意思是想将房中的所有家具、摆件都搬走?”
清河县主又确定了一遍。
宁氏不是听不出清河语气中的‘惊诧’,她不是真傻,而是在装傻。
讪讪的笑了笑,宁氏将方才在房中跟姚希若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什么用习惯了舍不得,什么留个念想。
顾伽罗听了,也忍不住咋舌,暗自吐槽:宁大太太,你这么卖蠢,你婆婆造吗?
宁氏的婆婆拍马杀到。
就在清河县主正欲开口婉拒的时候,外头小丫鬟通传道:“大长公主来了!”
宁氏一惊,婆母怎么来得这么快。
清河县主咽下到嘴边的话,起身迎了上来,“见过伯母,您老若是有什么事,命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前来?”
大长公主横了宁氏一眼,看向清河县主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刚才收拾库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对霁红大瓶,是官窑中难得一见的极品。我记得你喜欢颜色鲜亮的瓷器,便想将这对瓶子留给你。”
大长公主忍着心疼,故作大方的说道:“说起来这些日子着实让你受累了。我们两府虽是一家人,但到底分了家,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但我知道你是个霁月清雅的人,跟你算银钱未免俗了些,所幸这对瓶子还算个稀罕物,权当谢礼送给你了!”
大长公主冲着身边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一招手,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丫鬟,每人手里抱着个近两尺高的霁红大瓶。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都有些意外。
这对瓶子价值可不低啊。霁红,又名祭红釉,是最近几年刚刚兴起的一种瓷器,釉料配方极为讲究,含有黄金等珍贵材料。
祭红釉烧制很不容易,想要得到这种鲜艳欲滴的正红色更是难得。
是以,霁红瓷器被世人成为‘千窑一宝’。足见其珍稀。
大长公主向来是个贪财的人。慢说是一对价值颇菲的官窑精品了,就是寻常用的瓷盅、茶碗,她也不会轻易送人。
今个儿。为了平息宁氏惹出的麻烦,更为了堵清河县主的嘴,大长公主真是下了血本啊!
唯有宁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两眼死死的盯着那对大瓶。
大长公主扬了扬下巴。
两个丫鬟恭敬的将瓶子送到清河县主近前。
清河掩住心底的惊讶,推辞道:“大伯母太客气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一家人理当相互扶持,侄媳妇实在不敢担一个‘谢’字呢。”
大长公主已经心疼得要滴血了,脸上却一派从容大度。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给你的,你收下便是。好了。知道你忙,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
大长公主扭头对宁氏道:“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宁氏心里打了个哆嗦。吞了吞口水,“都、都收拾好了。”
大长公主却道:“我那里还有些事,你过来照应一下。”
宁氏不敢多言,唯唯应声,然后跟着大长公主出了萱瑞堂。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亲自把人送到了院门外,婆媳两个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去的一行人,顾伽罗喃喃道:“大长公主转了性子?”
竟变得大方起来,一对有市无价的霁红大瓶就这么轻易送人了?
清河县主却笑着跟儿媳妇说:“这才是真正的大长公主,懂得取舍。”
齐家分家,东府占了大头,名声却坏了。
过去东府男丁都是白丁,不必在乎什么名声,但现在齐勤之、齐勉之入仕,且最大的上司周都督是个严谨端方的儒将,‘勤勉’兄弟想要仕途顺遂,便不能落下什么不悌、不义的坏名声。
再者,那对瓷器的损失,大长公主绝不会自己承担。
果然还是敌人最了解对手,正如清河县主所料,大长公主和宁氏刚刚出了萱瑞堂,大长公主便冷冷的对宁氏道:“两只瓶子作价一万两,从你的私房里扣。”
宁氏满脸灰败,肉疼得她双唇抖了又抖,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大长公主仍嫌不够,“还有,自即日起,你将家里的事都交给姚氏。”
宁氏太蠢,分不清轻重缓急,大长公主可不想因为一个她而毁了两个孙子的前程。
“母亲?”宁氏大急,顾不得拿眼睛去剜姚希若,疾声道:“姚氏过门还不到一个月,家里的事她都还不清楚,忽然让她管家,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不妥?难道还能比你更差?
大长公主站住脚步,斜睨着宁氏,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姚氏虽然年轻,但人聪慧伶俐,至少不会做蠢事。再者,如何行事,家里自有旧例章程,她只需按着照办即可,能有什么不妥?”
“…”宁氏被训得颜面无光。好歹她也是做了祖母的人,如今却被婆母当着自己儿媳妇、一群奴婢的面儿严词训斥,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姚氏,以及家里的下人?
大长公主做了大半辈子的公主,最是专横、恣意的人,她哪里会顾忌旁人的感受。
仿佛没有看到宁氏摇摇欲坠的模样,继续道:“慧姐儿也不小了,让她和姚氏一起管家吧。”
姚希若暗喜,却还要顾忌形象,装模作势的推辞道:“祖母,我、我年纪小,又是个刚过门的新妇,让我管家,我担心——”
大长公主扫了眼姚希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她也大约猜出了真相。
整件事中,宁氏固然犯蠢可恨,但姚氏也不是没有干系的良善之辈。
没准儿,宁氏会跑到清河跟前丢脸,背地里还有姚氏的挑唆。
但…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有心计也好,总比没脑子被人当枪使的蠢货强。
以后命人多盯着姚氏,不令她仗着小聪明胡作非为也就是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管家的,你照着家里的规矩行事就好,”
大长公主淡淡的说道:“当然,你的资历确实浅了些,下头那些管家奶奶们难免会仗着老资格为难你。这样吧。我将身边的两个管事妈妈借给你。帮你管管家,处理一些为难事。”
姚希若的笑容一僵,什么‘帮忙’。分明就是监督乃至辖制。
但大长公主说得合情合理,又是长辈所赐,姚希若根本不敢有意见。
扯了扯嘴角,姚希若道:“还是祖母心疼我。您不说我也要去求您帮忙呢。”
大长公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看也不看宁氏一眼,径直甩袖离去,留下宁氏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院中。
姚希若为难的看了看宁氏,然后一跺脚。追着大长公主而去。

打发走了东府的一干女眷,清河县主和顾伽罗回到房中,继续商量事情。
“…还请母亲选两房可靠、稳重、能干的人。跟我们一起去西南。”顾伽罗道。
清河县主听她说得真挚,不似试探。沉吟片刻,道:“也好,待东府的人搬走后,我便选一选,具体带走哪几家,由你和大郎自己定。”
儿媳妇坦荡,她这个做婆母的也不能小气。
顾伽罗感激的说:“多谢母亲。”
清河县主摆摆手,让她不必客气,又问了句:“你的那些嫁妆可都安置好了?”
顾伽罗点头:“已经安置好了,京郊的两处田庄,还请母亲帮忙照看一二。”
清河县主知道顾伽罗是个有成算的人,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至于顾伽罗请托的事儿,她更不会推辞:“放心吧,齐家虽然败了,但我还在京里呢,断不会让人趁机欺瞒了去。”
县主的名头或许不能干预朝中事,但震慑一下某些不开眼的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伽罗再三致谢。
婆媳两个又说了些闲话。
外头忽然有人来回禀,“县主,大奶奶,二爷进京了,大老爷请你们过去呢。”
二爷,也就是齐令先的嫡亲侄子,是西府二老爷齐令宜的嫡长子齐严之。
齐家出事的时候,齐令宜还在苏州做知府。
齐令先担心齐令源父子的事会祸及全族,为了给家里留条后路,他在离京前特意将齐令宜这一支分宗出去,还暗地里将在江南置办的产业全都划分到齐令宜名下。
后来国公府被夺爵抄家,京城的产业全部籍没入官,但齐令宜一家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那些藏匿的财产也都保留了下来。
如今齐家的风波已经过去,东西两府分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齐令宜便想着将兄长交给他的东西悉数送还回来。
齐令先却回信表示,那些产业是西府的,当初把齐令宜一家分出去,不过是权宜之计,两家并没有真正的分家。
所以,那些产业是西府的公共财产,就算要送还,也只需送还一半即可。
齐令宜在苏州做知府,虽不过三年时间,却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对金银之事并不看重。
齐令宜的妻子胡氏出身国公府,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再者,齐家东西两府争斗惨烈,齐令先和齐令宜自幼兄弟情谊深厚,断不会为了些财物而伤了兄弟情分。
齐令宜和胡氏商量了一番,明面上按照兄长的意思,将那些产业一分为二,但事实上,却将最丰厚、最值钱的东西划到了大房那一边,然后让自己的嫡长子亲自押运送至京城。
按理说,齐严之给齐令先送来的大批的财物,缓解了齐家的经济窘况,齐令先理当高兴才是。
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齐令先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恨不得冲上去抽这个蠢侄子两巴掌。
偏齐严之还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大伯父,我、我和爱儿是真心相爱的…”
第059章 骗子?
‘真心相爱’?
噗~~
跟着婆母走进上房的顾伽罗脚下一滑,险些喷笑出声。
心道,这位素未蒙面的齐二爷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堂堂大齐土著,竟然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在后世待了四年,顾伽罗整日里忙着读书、汲取知识的同时,偶尔也会看一看泡沫肥皂剧。
而在诸多肥皂剧中,经常被猪脚们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便是‘xxx,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随着各种狗血、雷剧的出现,所谓的‘真爱’渐渐的成了贬义词。
‘真心相爱’什么的更像是一种嘲讽,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清河县主也是听到了那句话,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齐严之今年十六岁,是齐令宜的嫡长子,从小聪明伶俐,于读书上很有天分。
齐令宜科举出仕,曾经在翰林院做过一段时间的清贵文官,非常希望儿子能好好读书,兼之齐严之是长子,更当严格教导。
所以,齐严之刚过三岁,便由齐令宜手把手的开蒙。
长大后,更是延请名师教导。
只要有时间,齐令宜就不忘考校儿子功课。
胡氏很配合丈夫教导儿子的工作,为了不令儿子分心,更是将齐严之身边的事打理得清清楚楚,不让他为了些‘琐事’而烦恼。
齐令宜严格要求儿子是好事,但过犹不及,读了十多年的书,又事事有父母‘做主’,齐严之竟养成了心思单纯、不通庶务的书呆子。
这种性格如果是呆在家里闷头读书很好。注意力集中,能静下心来读书。
可一旦出了书斋,就、就…容易被人骗啊。
齐令先拧着眉头听完侄子的讲述,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傻小子被人给骗了。
什么路遇落难千金,什么美救英雄,什么两情相悦,齐严之根本就是钻进了人家设计好的圈套。
忍着跳过去抽傻侄子一顿的冲动。齐令先尽量平缓的问道:“这位便是许家小姐?”
他问的是跪在齐严之身侧的娇柔女子。
那女子半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再配上她周遭的气质,宛若一支悄然立在水中在白莲花。柔中带着令人疼惜的美。
“小女姓许,家中排行老幺,长辈们怜惜便唤我一声‘爱儿’。”
许爱人长得柔美,声音也带着一股子楚楚可怜。
齐令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是个地道的武将,最欣赏的是似妻子清河县主那般大气端庄的贵女。而似许爱这种表面白莲、实则菟丝花的娇娇女,他根本看不上。
这样一个娇弱的人,仿佛连喘口气都是一种负担,一吹就能破的纸美人一个。娶回家做什么?
是能主持中馈、料理家务,还是能伺候翁姑、生儿育女?
只看了这一眼,齐令先便先在许爱的名字后面画了叉。
齐严之却不知道伯父已经否定了他的‘真爱’。赶忙说道:“伯父,爱儿也是好人家的小姐。无奈身世可怜,父母先后亡故,家中再无亲近的长辈,只得去投奔姑母…”
在齐严之的讲述中,许爱是个耕读传家的小户千金,家中亲人相继亡故,过了热孝,她便带着两个丫鬟去冀州投亲。
途中正好遇到了齐严之一行人。
前头说了,齐严之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小呆子。
此次被父亲委以重任,命他亲自押运辆大马车的东西回京。
出发前,齐令宜夫妇帮儿子做足了一切准备,随行的小厮、丫鬟都是忠心又能干的,另外还花大价钱请了镖局的十几个镖师护送。
胡氏疼儿子,甚至还给齐严之准备了许多精致又美味的吃食。
然而唯一漏算的便是齐严之是个文弱书生,初春季节赶路,风餐露宿的,出门没几天便病倒了。
偏他为了赶路,错过了驿站,待病情发展到高热不退的时候,一行人正在荒郊野外的破庙里歇脚。
没有大夫,也没有药材,齐严之眼瞅着就要烧糊涂了,齐家的下人们急得团团转。
恰在这个时候,许爱和她的两个丫鬟出现了。
更巧的是,许爱的外祖父是个坐堂大夫,她倒没有学会什么医术,但家里有大夫,对于健康问题就格外看重,家中的丸剂也是不缺的。
许爱此次出门是投亲,临行前便将家底都带了出来,其中便有一匣子的丸药。而这些丸药中,便有退烧的。
“爱儿心地善良,见我烧得厉害,便将祖传的丸药给我服下…”
齐严之感激的说着,看向许爱的目光端得是深情款款。
得,美人救了英雄,原就是一出好戏,更不用说这个‘英雄’心思单纯的像张白纸,人家‘美人儿’说什么他都信。
清醒后,齐严之听说了许爱的身世,又是怜惜又是心疼,直说要护送许爱去寻亲。
幸而许爱是去冀州,与齐严之顺路,齐家的下人们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乖乖的听从二爷的吩咐,让许家小姐上了齐严之的马车。
“…竟有此事?”
齐令先不动声色,扯出一抹笑,跟许爱道谢:“许家小姐大义,救了我们家二郎,是我们齐家的恩人呢。”
“不敢不敢,大老爷是长辈,您这样说,真是折煞小女了。”
许爱慌忙摆手,然后用含羞带怯的目光看了齐严之一眼,小小声的说:“能遇到二爷是爱儿的福气!”
齐严之可是她的‘爱郎’啊,帮他也就是帮自己呢。
“爱儿,我能遇到你,亦是莫大的福气。”
齐严之愈发感动了,胆量也无形间增大了许多,他抬起头,定定的看向齐令先,“伯父,爱儿先是对我有恩,随后又对我有情,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
齐令先沉下来脸来,正欲开口训斥侄儿胡闹,站在门口听了大半天的清河县主忽然开口,“赶了这些日子的路,二郎和许小姐定然累坏了。如今回到家里,还是先好生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晚些时候说也不迟。”
顾伽罗心里觉得不对劲,但还是紧跟婆母的步伐,笑着附和:“母亲说的是,许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跟我下去梳洗一下,顺便用些饭。”
“哎呀,伯母和大嫂说的是,我竟忘了这事,真是该死。”
齐严之这才想起许爱身子娇弱,他们来时,只顾着赶路,着实受了些颠簸。
进了齐家,又想着先把‘婚事敲定’,片刻都没有耽搁的就寻上了齐令先,这会子两人都还是满脸风尘呢。
“爱儿,我真是太粗心了,你定是累坏了吧。”
齐严之愧疚的看向许爱,见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更加不忍,赶忙伸手要扶起她。
顾伽罗身边的紫薇、紫苏得到暗示,已经抢先一步来到近前,两人一边一个扶住了许爱。
许爱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但当她抬起脸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娇怯。
“多谢两位姐姐!”许爱柔声细气的说道。
紫薇和紫苏连道不敢。
顾伽罗笑道:“许小姐无需客气,方才老爷说的是,您救了二爷,便是我们齐家的恩人。照顾您,是我们的应当应分的。”
一边说着,顾伽罗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看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微微点头,显然对顾伽罗的处理方法很满意。
顾伽罗心里便有了数,朝紫薇扬了扬下巴。
紫薇会意,和紫苏一起,直接将许爱‘扶’出了正房。
许爱的两个丫鬟早就被齐家的富贵晃花了眼,这会儿见自家小姐被人弄走了,慌忙跟上。
“伯父,伯母,我、我和爱儿已经定了终身,还请二老成全。”
心思单纯的人,往往意味着‘执拗’,齐严之目送许爱出去后,重提话题,一个头扣在地上,认真的请求道。
“胡闹!”
没了外人,齐令先也不再忍着,抄起手边的茶碗直接朝齐严之砸去,嘴里还骂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道理和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女子,就敢谈婚论嫁?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亲长?还有没有礼法规矩?”
“哎哟!”
齐严之呆头呆脑的被伯父砸了个正着,温热的茶水泼了满脸,他下意识的痛呼一声,捂着被砸红的额头,辩解道:“爱儿不是随便的女子,她、她善良又温柔,还曾经救过我的命呢。”
齐令先唱了白脸,清河县主便要唱红脸。她柔声道:“咱们家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许小姐救了你,我们全力回报也就是了。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筹码,岂能随随便便的许人?”
“伯母,可、可我喜欢爱儿,爱儿也倾心于我啊。”
齐严之不太会说话,红着耳朵,呐呐的说道。
齐令先气极反笑,“你与她认识才几天?就相互倾心了?还有,你可知道她的底细?除了听她说的那些话,还有什么人能证实她的身份?她的故事?”
事情进行到眼下,齐令先已经有七八分确定,自己的傻侄子被人给骗了。
而那个什么许爱,要么是个市井女骗子,要么是别有用心的人。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证明给傻侄子看…
第060章 图谋
退一万步讲,就算许爱不是骗子,而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是个无父无母的小户千金,齐令先也不想让侄子跟她扯上关系。
更不会同意什么‘亲事’。
开什么玩笑啊,齐家虽然不是黔国公府了,但齐令宜还是仕途正好的苏州知府,胡氏亦是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
作为两人的儿子,齐令先娶个侯府的千金都使得,为甚要屈就一个什么都没有孤女。
不是齐家势利,齐严之是西府二房的嫡长子,他的妻子将来是要管家的主母,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行的。
门当户对四个字,绝非说说而已。男女婚事,也绝非两个人的事儿,而是关乎两个家族的大事。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齐令先都不可能让齐严之娶许爱。
更不用说齐令宜和胡氏已经有了儿媳妇的人选,他们夫妇命齐严之进京,一来是给齐令先送东西,二来也是为了相看亲事。
如今正经的未婚妻还没有见到呢,齐严之就被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落魄小姐勾去了魂儿,齐令先不生气才怪。
偏齐严之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梗着脖子跟伯父争辩:“爱儿是个好姑娘,她绝不会骗我。”
齐严之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虽不至于达到‘不食肉糜’的地步,但也有些不知人间疾苦。
至于女人惯用的小花样,内宅中的阴私,更是一窍不通。
许爱出现的时机太好了,齐严之病得七死八活,最是脆弱的时候。她如同仙女般从天而降,一粒药丸救了他的命。
再加上许爱长得柔弱娇美,很没有侵略性,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在少年纯净的心中,早已将许爱美化成了个身世凄凉、却心地善良的绝世好女子。
这世间,天女下凡大抵也就是许爱这个样子了。
“二郎与许小姐萍水相逢,她却仗义相救。足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清河县主继续唱着红脸,温言道:“可天底下的好姑娘不知凡几,难道都要娶回家做妻子?二郎。你素来是个听话、守礼的孩子,岂不知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