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伽罗摇摇头,被自己的枕边人如此出卖,想想就觉得心寒。
且平心而论,阿卓对段正道非常不错。当日若不是看在阿卓的面子上,齐谨之真想拿段正道这个乌蒙第一才子立威。
毕竟这小子私下里跟小梁王的人有所接触,且与梁捕头等一干偏向小梁王的官吏走得很近,扣他一个‘通敌’的罪名一点儿都不冤枉。
还是阿卓,跳出来保下了段正道。虽然阿卓的目的不纯,可到底救了段正道的性命啊。
抛开妻子的身份不提,段正道能对自己的恩人下死手。也够凉薄、够无耻了。
下午,展阿卓如期到访。
“胖了,不过气色瞧着还不错。”
展阿卓上下打量了顾伽罗一番,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竟也发福了,看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嘛!”
顾伽罗有些意外,因为阿卓看上去一点儿没有憔悴、失意或是伤心的模样,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直爽率真的娇蛮小姐。
阿卓丢给她两颗大白眼。直接说道:“怎么?看到我这样你很失望?哼。我展阿卓是什么人?难道会为了一个臭男人而伤心欲绝、失魂落魄?”
她知道外头都是怎么说她的。什么可怜啊,什么自作自受啊,什么彝女多情偏逢汉家薄情郎啦…啊呸。真当这是酒楼里说段子呢。
她可是堂堂展家二小姐,绝不是那些只知道风花雪月、哭哭啼啼的矫情女子,哪里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乱了阵脚、迷了心智?
顾伽罗一怔,她没想到阿卓竟会自己提及这件事。但转念一想。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或许会遮遮掩掩,但展阿卓不同。她本来就是个直爽得近乎鲁莽的性子,做不来粉饰太平、假模假式的模样。
“听说你早就来乌蒙了?是来清理门户了?”
阿卓既然如此坦荡,顾伽罗也不再含含糊糊,关切的问了句。“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阿卓摇摇头,“已经处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点子小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顾伽罗有些好奇。“哦,你是怎么解决的?”
段正道‘揭发’了阿卓许多秘密,阿卓反应快,立刻和齐谨之做了交易。水西的秘密金矿一分为三,展家、段家(确切来说是展阿卓本人)、齐家各占一份。
另外,阿卓还积极帮齐谨之在水西调查线索。
当日能顺利查到工匠们的下落,并顺利解救,阿卓的消息功不可没。
齐谨之这边,则直接将段正道和他的状纸交给了阿卓。齐谨之说了,“此乃府上家事,还请段家娘子领回家自行解决。”
展阿卓黑着一张脸将瑟瑟发抖的段正道领走了。
齐谨之回来后还跟顾伽罗说,“约莫段展氏要休夫了。或者,直接变成了‘未亡人’。”似段正道这样的丈夫,阿卓把他弄死了都不奇怪。
顾伽罗也觉得依着夷女的真性情,段正道十有八九会丧命。
不想,阿卓并没有动手,反而一如既往的命人伺候着段正道,就连乌蒙段家这边,也是照常供养着。
直到一个月前,阿卓带人赶来了乌蒙,她哪儿都没去,直奔城南段家。
紧接着,段家便是好一阵的热闹。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将段家的祖产全部折卖了,郎君说得对,他是一家之主,养家的重担理当由他来承担。”
展阿卓闲闲的说道:“一百亩良田、外加两座山林,统共卖了三千两银子。正好水西下头有个县的主簿出缺,我便用这钱给段郎谋下了这个差事。所以啊,从今儿往后,我家段郎也是朝廷中人了。”
做、做主簿?
顾伽罗咋舌,看向展阿卓的目光满是敬畏。好狠的女人哪,她确实没要段正道的性命,却亲手撕碎了他的梦想、折断了他高飞的翅膀。
对于普通人而言,能从一介白丁一跃成为一县主簿,绝对是大喜事。
但段正道不同,他是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已然考取了举人功名,待来年科举,高中进士也不是没可能。
举人入仕,和进士入仕,哪怕得到的是同样的官职,但性质却截然不同。
举人入仕多少有投机取巧、不走正途的意味儿,人再能干,升迁起来也格外艰难。
展阿卓卖光了段家的祖产,绝了段家的根儿,接着又给段正道谋了个‘官职’,断了他的仕途,绝对是从精神上对段正道及其家人的摧残。
顾伽罗用想的也能知道,此刻的段正道,绝对是生不如死。
“好了,不说这些了,听说你要回京?”
展阿卓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直接步入正题。
顾伽罗点头,“京中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而且大爷在西南政绩斐然,京中长辈传信来说,这次吏部考核,大爷定是个‘优’。然而大爷未及弱冠已经做到了五品知府,近几年内,升官是不可能了。所以,长辈的意思是,尽量让大爷调回京城任职。”
哪怕是平级调任,从地方调回京城,也绝对是高升。
顾伽罗和齐谨之已经通了气儿,他们夫妻对于长辈的这个建议很赞同。
西南的局势已日趋稳定,齐谨之夫妇也暗中在安南和乌蒙经营了好大一块地盘,只需留下得力的人手看护,他们夫妻在与不在并没有什么区别。
再者,西南到底偏远了一些,齐家经营得再好,也只能当做一个‘退路’。
如有可能,齐谨之和顾伽罗都还是更倾向于在京城发展。
尤其是现在京城风波不断,虽然潜伏着各种危机,可同时也充满机会。
齐谨之肩负着复兴齐家的重任,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结交贵人还是要在他潜龙在渊的时候,若是等人家都大事已成,自己再靠上去,那可就晚了。
所以,顾伽罗这次回京,不单单是回去探望大师那么简单,她基本上已经做好了彻底搬家的准备。
展阿卓沉默了片刻,忽的低声问道:“也就是说,你此次回京,极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顾伽罗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就算是过来,也不会是常住。”她会回来的,毕竟西南是他们夫妻经营的一个重要根据地。
“…和你相识一场,虽然你有着汉人的狡诈,但却不是个坏人,齐京观也是个好官,你们——”
展阿卓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着顾伽罗,“你们夫妻给乌蒙的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单看这一点,我就十分佩服与感谢。”
顾伽罗哭笑不得,“狡诈?阿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展阿卓却没笑,认真的说道:“冲着你们对乌蒙的这份真心,我回报你一个消息。”
顾伽罗一凛,嘿,戏肉来了。
展阿卓左右看了看,而后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顾伽罗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展阿卓。
展阿卓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顾伽罗倒吸一口凉气,她还真是没想到自己记恨了好久的背后黑手竟有可能是那人。

三日后,顾伽罗接到了齐谨之的飞鸽传书,信中说:“吾已接任大理寺丞…京中一切安好,唯盼卿卿携女早日入京团聚!”
顾伽罗缓缓折起信纸,望着京城的方向,喟叹一声,道:“京城,阔别三年,我终于回来了!”
第002章 有缘人
九月初十,宜出行。
忙碌了两日,顾伽罗终于将行李打包妥当。
说实话,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们夫妻来西南三年,来得时候只带了人手、衣物、瓷器摆设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像大型家具之类的物件儿根本就没带。
后衙里的一应家具,基本上都是在乌撒时找人定做的。用料普通,当初做的时候就存着‘应急将就’的念头,想着历任的时候直接将这些留给下一任官员即可。
如今真的要走了,顾伽罗自然不会将这些笨重的家伙什儿带上。
反倒是西南的各色特产装了好几马车,什么种植园产出的胡椒啦,什么各种野生珍贵药材啦,什么顶级食材和皮毛啦,什么银器玉石翡翠啦…顾伽罗每样都命人准备了好几份,送人、留着自家用,甚至攒着给女儿们当嫁妆。
基本上,顾伽罗的时间都耗在了准备这些‘土仪’和安排后续事宜上,至于打包行李什么的,真心没费多少时间。
“种植园有谢家,即便新任知府到了,最初几年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顾伽罗将账本和库房钥匙一起放到托盘上,示意紫薇端出去交给屏风外的留守掌柜,“至于盐场那边,大爷已经将卓筒井的事上报朝廷,约莫工部和户部那边很快就会派人来实地考察。一经确认,朝廷便会接手井盐的开采。我们家的盐场也将被官府收购。”
提到盐场,顾伽罗多少有些气闷。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致富的捷径,不想还没有产出多少,就被迫曝光了。
幸好齐谨之机警,趁着回京述职的当儿。提前主动上报了卓筒井的‘发明’,并且将西南山区的井盐现状做了详细的汇报。
圣人听闻井盐还能大量开采,最要紧的是,能暂时缓解西南山区的食盐问题,有助于吸引山民下山、安抚当地百姓,不禁龙心大悦。
齐谨之能直接从偏远地方的小知府平级调入京城,还能进入大理寺这样的实权衙门。固然有齐谨之政绩斐然、靠山得力等原因。但卓筒井的事,让他大大在圣人面前刷了一次存在感。
再加上齐谨之这厮生得好,哪怕是古代官场。那也是看脸的。
圣人亲自召见了齐谨之,搭眼一瞧:哟,小伙长得真好,白白净净、英俊帅气。往大殿上一站,身姿挺拔宛若一棵小白杨。
最让圣人满意的是。齐谨之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行动间还带着行伍的精神气儿,看着就让人喜欢。
外貌加气质。妥妥的满分啊。
再想到还在昏迷中的妙真大师,以及那个远在西南的孩子,圣人那颗早已冷硬似铁的心竟难得的柔软了一回。不但当众赞许齐谨之‘年少有为’、‘可堪大任’,还大笔一挥。亲自将齐谨之调回了京城,让他去大理寺做了个正五品的右丞。
高升,齐谨之这是绝对的高升啊。
原本京官就比地方官高那么一阶,再加上齐谨之的乌蒙知府有些‘名不副实’,是诸多原因作用下的产物,是大齐官场的一个特例。
但这次的大理寺丞不同,齐谨之是经过吏部正儿八经的‘大考’,并通过了圣人的‘面试’,靠着实打实的政绩升上来的。
除了他年纪轻得不可思议,除了他不是科班出身,其它的再无任何可指摘的。
即便如此,朝中也无人暗中非议,毕竟齐谨之拿出来的政绩太耀眼了。
你不服?好呀,那咱们就说道说道。
请问,换做是你,你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荡平乌蒙的所有匪患吗?你能消灭小梁王吗?
什么?这是武人的差事,不归你这个知县(or知府)管。
好,那就不提这一桩,咱们比一比治理地方。
话说,你执政一地三年,能做到开垦荒地上千顷,增加人口三千户吗?能做到让一个赋税、徭役年年都完不成的‘特困县’,翻倍完成任务吗?能让一个官道不通、驿站全无的‘荒蛮之地’变得道路畅通、驿站连绵吗?你能…挖渠通河、大修梯田、大力扶持农户特色种植等一些列惠泽万千百姓的举措吗?
噫,怎么一个一个都便哑巴了?呵呵,你们做不到吧?
但人家齐谨之做到了。
人家不但做到了,还是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做到的,硬是让一个鞑子、山匪四处溜达的混乱之地变成了如今安定、和谐的天朝乐土。
如此有能为又一心为公的官员岂能不重用?
朝廷赏罚分明,圣人知人善用,发掘了齐谨之这个人才,你们倒好,自己无能居然还敢非议?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久在朝廷混的人,就没有傻子,且冷眼看了三年,大家也都明白了圣人(确切说是妙真大师)对齐谨之的偏爱,他们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在齐谨之的事情上跟圣人唱反调呢。
所以,齐谨之破格高升回京,朝中无一人有异议。
更有甚者,吏部为了给齐谨之这个圣人跟前的大红人面子,居然还同意了他的举荐,任命马自承为新一任的乌蒙知府。
马自承何许人也?
齐谨之二舅马瀚平的长子,齐谨之的三表兄。
与马翰泽不同,马瀚平进士出身,再正统不过的读书人。
马自承作为他的嫡长子,自幼被他严格教导,小小年纪便成为京中权贵圈罕见的‘小才子’。
清河县主和二哥马瀚平感情最好,连带着齐谨之和马自承这对小兄弟也非常亲近,马自承比齐谨之大四岁,在齐谨之没有被父亲丢入西南大营前,几乎是和马自承形影不离、焦不离孟。
作为一个掌管兵权的国公府嫡出少爷,齐谨之却奇异的跑去考了个科举。究其原因,还是受了马自承的影响和撺掇。
后来,齐谨之去了西南,马自承也在父亲的安排下去六部做了个小官儿打磨,兄弟两个才渐渐分开。
距离远了,但彼此的感情却没断,两人间书信往来甚是频繁。
当初‘顾伽罗’红杏出墙。清河县主为了不让儿子分心、受刺激。并没有告诉他。
可齐谨之还是知道了,便是因为马自承的通风报信。
现在齐谨之计划着调任回京,乌蒙那边虽然都已经步入了正轨。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选个与自己交好的人接任知府比较稳妥。
齐谨之思来想去,又与父母仔细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推荐马自承。
一来。马自承和齐谨之关系莫逆,乌蒙在他手上。齐谨之和齐家吃不了亏。
二来,马自承出身后族马氏,名门望族,举荐他。不管是圣人还是吏部,看在马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上也不会拒绝。
三来,马自承能力出众。过去几年间在六部历练了一圈,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正需要下放地方好好实践一番。他去乌蒙,绝不会随意乱来,乌蒙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幸好接任的是马家表兄,季先生也能继续留在府衙,而后衙的这些东西,我也能放心的留下来。”
顾伽罗将留任的掌柜们打发出去,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随口跟紫薇说道。
“是啊,”
紫薇颇为感慨的点了下头,目光在室内的家具上一一掠过,略带不舍的说道:“不是婢子小气,这些家具看着朴实无华,其实都是极好的东西,是大奶奶精心让人打造的。若是留给陌生人,婢子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顾伽罗也看了眼四周,语气中带着些许怅然,“一眨眼都过去三年了,这些东西也使得顺了手…行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忙正事要紧。”
紫薇赶忙答应一声,“是。大奶奶,后衙的粗使下人都按照您的意思打发了,给了双倍的工钱,还有赠别红包。另外…”
后衙的下人绝大多数都是齐家的奴婢,但在后门、前衙等处,还是临时雇佣了一些本地人。
顾伽罗要走了,自然要把这些人安排妥当。
顾伽罗点了下头,继续说道:“还有西南的官眷们,我要走了,按理说该在临行前设个宴,好好的请她们过来坐坐。但京里还有要紧的事,我实在赶不及,就只能送些礼物过去了,你跟下头的人说一声,送礼的时候,定要代我向那些夫人、太太和奶奶们致歉。”
顾伽罗说一句,紫薇答应一声。
顾伽罗顿了片刻,忽的补充了一句:“对了,给舅母的礼物定要放在最后送。”
紫薇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忍着笑意点头:“是、是,婢子明白!”
顾伽罗要走的消息还没有散布出去,展阿卓之所以能知道,一来是她人在乌蒙,二来也是特意留心关注。但旁人却还不知道顾宜人要回京的事儿。
水西那边自然也不会知道。
紫薇暗搓搓的想着,估计楚氏那边还在琢磨着如何将楚家姐妹塞给大爷呢。
顾伽罗特意让人最后去送礼兼告辞,就是要打楚氏一个措手不及。万一楚氏提前知道了,直接厚着脸皮让楚家姐妹随行,顾伽罗绝对会恶心一路。
紫薇深刻领会了主子的意思,非但安排人最后一个给楚氏送礼,还特意叮嘱送礼的差役,务必要等大奶奶的车架离开乌蒙后,再把东西和信送到水西。
是以,当顾伽罗带着两个女儿、率领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乌蒙城,踏上新修的官道时,水西那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等楚氏气急败坏的将顾伽罗的亲笔致歉兼告别信揉成了一个纸团时,顾伽罗已经过了水西,直奔蜀地了。
“宜人,我怎么觉得这路与咱们来时不同了呢。”
周文渊的娘子受顾伽罗的邀请,坐到了那辆宽敞舒适的大马车里,她撩起车窗帘子看了眼外头,有些疑惑的说道。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骄傲,笑着回道:“是同一条道路。”
多的话,她却没说。原因很简单,之所以会有不同,全赖她家夫君齐谨之的治理啊。
原本崎岖的山路宽阔、平坦了,荒芜的山村也有了驿站,每一个变化都是齐谨之的政绩呢。
周娘子很快反应过来,忙由衷的赞道:“哎哟哟,瞧我,确实是同一条路,奈何咱们齐大人太能干了,硬是将这么一个蛮荒之地治理得变了模样。宜人,难怪乌蒙的百姓都赞大人是‘青天’,依我看哪,咱们齐大人确不负‘青天’美名。”
周娘子的心中更是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得意不已,嘿,劝夫君跟着齐大人就对了,瞧瞧,这才三年的时间,齐大人就连升好几级,又重新杀回了京城。
这升官的速度,根本就是插了翅膀啊。
跟着这样的东翁绝对有前途。
最重要的是,齐谨之为人大度、行事坦荡,对下属更是照顾有加。
看看孟复,生得那般猥琐,即便是两榜进士,也通不过吏部的铨选。
可自打跟了齐谨之,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便成为一县父母。虽然治下偏远了些,好歹有了官身,又背靠齐家这棵大树,日后升迁不在话下。
周娘子越想越兴奋,她家夫君因为公爹的名讳,绝了科举之路。幸而搭上了齐大人,一介举人做到了一府的主簿,如今更是得以跟随齐大人回京入大理寺做官。
虽然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吏,可也正式入了官场,以后只需好好跟着齐大人,仕途定不会差到哪里。
自从知道自己一家能随顾宜人回京,周娘子便激动不已,心中更是充满了对齐氏夫妻的感激,说起赞美的话儿无比诚挚。
顾伽罗连说‘说笑了、过誉了’,心里却如同喝了蜜水一般的甜。
然而这个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中午在驿站简单的用了午饭,顾伽罗又盯着乳母们给两个女儿喂了奶、哄睡着了,这才放心的回到马车。
刚进了车厢,萧十九就赶了过来。
“京中又有新消息了?”顾伽罗急切的问道,“大师如何?可曾醒来?”
“京中确有信来,”萧十九点头,又摇头,凑到顾伽罗耳边低声说说道:“主人依然昏迷不醒,齐姚氏写了个方子,但药引难寻,宫里的公主、皇子、郡主们纷纷跳出来要帮忙,奈何都不起作用…圣人下了旨,帮主人寻找‘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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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偶遇
“有缘人?”
顾伽罗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冷意和嘲讽。
萧十九心忧自家主人,也没有留意这些,她用力点头:“主要还是齐姚氏提出来的药引太过稀奇。什么至亲至爱至信之人的心头血,唉,这心头血可不是普通的一滴血、一块肉,而是心房上的精血啊,虽然属下没有听说过用心头血治病的,更不懂得医理,但常识却是知道的,取用心头血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呢。”
偏偏齐姚氏说得有鼻有眼,圣人和皇后都信了她的话。
若不是太后、皇后等一众女眷拦着,圣人都想让太医试试他的心头血是否可用。
顾伽罗皱眉,“我读过几本医书,记得曾有个偏方里提到过心头血,而且还指明,人的心头血极为珍贵,不过取用一两滴倒也无妨。”
她这么急着回京,也正是为了这件事。虽然诸多事实指明,她不可能与妙真大师有血缘关系。
但,顾伽罗心里总有那么一个怀疑。
这次的药引事件也好,恰巧她可以借此试一试,如果她的心头血能救妙真大师,那就表明…当然,如果不能救治,她也要回来给老人家侍疾。
为此,顾伽罗又拿出了贺氏医书,仔细的翻看了一番,随后又命人寻来一些西南夷族的巫医偏方,逐一研究,发现在贺氏医书和西南偏方里都有心头血的记载。
只是相关的记录很是模糊,顾伽罗也不知道具体用法。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健康的人如果被抽取了心头血。对身体并无什么损害。
萧十九赶忙点头,“宜人说的没错,京中的太医们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
萧十九的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冷冷的说道:“自打贺院正说出‘抽取心头血不会危及健康’的话语后,后宫乃至整个京城,忽然跳出许多萧氏族人,哭着喊着要给主人‘做药引’。哼。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前倨后恭的如此厉害。妙真大师的死忠党们心里会舒服才怪。
萧十九低声骂了句:“他们的算盘倒是打得蛮好的,用一滴不伤及性命的心头血来谋取主人的好感,运气好一点的。没准儿还能借此成为主人的恩人,自此靠着主人过上富贵荣华的好日子,真真好算计!”
顾伽罗却扯了扯嘴角,安抚似的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能救大师的命。许多事,都可以不计较。”
大家都不是割肉饲虎的圣人。在不危及自身利益和安全的前提下帮助他人,已经能算是个好人了。
顾伽罗易地而处,如果不是妙真大师待她这般好,她也做不到舍身去救她。即便接到信后她便做出了回京的打算。但随后,她立刻就翻看了医术,并详细询问燕大夫具体事宜。做足了功课。
只是萧十九的身份不同,她是妙真的死士。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妙真大师,为主子死,对她而言,是无上光荣的事情。
所以,萧十九哪怕明白这个道理,她心里对那些上蹿下跳的萧氏族人很是不满。
…幸好少主不是这样的人,自家主人果然没有看错人。
萧十九不经意的扫了顾伽罗一眼,眼底闪过对她的敬意和感激。
她记得十分清楚,主人的信还没送到时,少主正因为幼子夭折的事儿而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而萧十三将主人病危的消息告知少主后,她竟清醒过来,还立刻做出了回京的决定。
萧十九记得少主曾经红着眼睛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已然失去了一个亲人,我不想再失去大师这个长辈。或许我回京帮不了什么忙,但、但我也要守在大师的床前。”
随后,有关‘药引’的事情传回乌蒙,少主更是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也试试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从那一刻起,萧十九的心中就彻底认定了顾伽罗这个少主——她是真的把自家主人放在了心上哪。
有了顾伽罗做对比,京中那些公主、皇子、郡主乃是宗室小姐们的前后差别明显的表现,便十分刺眼。
这会儿听顾伽罗说这话,明知道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暗搓搓的给那些‘贵人’们记了一笔。
“萧十九,那么多人肯主动献血,那、那可否有合用的?”
顾伽罗不知道萧十九的小心思,关切的问道,“另外,姚希若可否帮大师开其他养身体的药方?”
妙真大师一直昏迷,身体虚弱,如果不仔细调理的话,她极有可能撑不到配齐药引的那一天。
“没有,安亲王府上下的主子们,还要整个皇族、宗室,基本上与主子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试了试,结果却没有一个能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