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黛眉皱了皱,语气中带着些许厌烦,“还不是二嫂,不说赶紧回去料理家务、伺候二哥。却总拉着祖母说话,哼,这次不知道又要告谁的状呢。”
陆昭和许氏是天生的冤家,两人年龄相近,从小就各种不对付。
长大后又在一个屋檐下。争宠、斗气,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回,陆穆对此都麻木了。
“哦,”陆穆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后道:“大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陆穆就要转身离去,偏陆昭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非要跟妹妹亲近亲近,不管陆穆眼中怎样的排斥,她都权作没看到,硬跟着陆穆去了她的小院。
“四小姐。方家派人送帖子来了!”小丫鬟捧着个精致淡雅的请柬走了进来。
陆昭正欲拉着‘谈心’,忽见到这事儿,好奇的伸手要拿那请柬,嘴里还说着:“咦?你昨儿不是刚去了方家吗?怎么又给你下帖子了?不就是下个棋吗,还弄得这般郑重?”
陆穆抢先将请柬拿到手中。“大姐姐,这是给我的!”私人物品,你看个什么劲!
真真没有教养。
陆昭却满不在意的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信件,我就是随便这么一看,瞧把你急的?”
嘴里说着不在乎,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陆穆手上的请柬,“咦?这不是方家妹妹的笔迹啊。谢向晚?又是哪家贵女?等等,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陆昭手指轻轻敲着额角,似是在努力回想。
陆穆无奈,她这个大姐就是这么肆无忌惮,对方如此,她也不好遮着藏着了,直接打开请柬,细细的读了一遍。
这是谢向晚亲笔写的请柬,连夜送到了方家,而方令仪则命人清晨一大早就送来了陆家,足见谢向晚对陆穆这个新朋友的加入还是很欢迎的。
陆穆的书法算不得好,但她却会欣赏,至少她在谢向晚那清俊秀丽的颜体中看到了对方的诚意。唔,看来谢向晚不是为了方家的面子,而是真心邀请她陆穆去赴宴呀。
正想着,耳边忽响起陆昭大惊小怪的声音:“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个什么谢向晚不就是与观音同一天生辰、上个月大张旗鼓的办及笄礼的盐商之女吗。我记得母亲还去参加了她的及笄礼咧。”
陆昭的语气有些怪,似是羡慕,又似是鄙夷。
亦如她对谢向晚的感觉,既羡慕她能请动那么多的贵妇参加及笄礼,又鄙夷她的商户女出身。
陆穆收起请柬,“是呀,就是那位谢家小姐。”
陆昭神情复杂的看着陆穆,“谢家与咱们家又没有什么来往?她给你下帖子做什么?”
陆穆怔了下,陆昭话语里的酸味儿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得到,她不禁有些意外,“圣人召仇大学士还朝,仇家三姐姐跟着家人一起入京。仇家姐姐与谢家大小姐有旧,所以谢家大小姐便在家中设了个曲水宴,邀请一些相熟的——”
陆穆的话还没说完,陆昭已经用一种‘长姐训导妹妹’的口吻说道:“你与谢家相熟?四妹,那可是粗鄙的盐商之家呀,你身为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怎能与商户女混在一起。这什么曲水宴,你也不要去了,没得降了身份。”
“姐姐这话说得不对,谢家虽是盐商,祖上却是赫赫有名的太康谢氏。听说,太康才女穆青居士也会出席曲水宴呢,”
陆穆板着小脸,认真的说道:“另外,仪姐姐,靖国公府的两位姐妹,还有…”
掰着白嫩嫩的小手指。陆穆将从方令仪那儿听来的受邀贵女数了一遍,最后道:“她们能去的,我为何去不得?”
陆昭一听有那么多的贵女去参加谢家的曲水宴,嫉妒得眼睛都要充血了。
更让她不忿的是。她们二房有两位小姐,谢家却只给陆穆下了帖子,对于她这个处处比陆穆优秀的大小姐却置若不闻。
怎么、连谢家这样的人家都瞧不起她这个庶女吗?!
别看陆昭在陆家这般张扬,骨子里却有些自卑,别人待她稍有些异常,她就会多想。
尤其是有陆穆这个嫡女做对比的时候,陆昭就愈发敏感。
咬牙想了想,陆昭道:“你既想去就去吧。不过你年纪还小,谢家又卑贱,倘或他们哪里做得不妥。让你受了委屈,亦或是弄出什么意外,对你、对陆家都不好。”
陆昭越说越觉得有理,昂起头,直接给出结论。“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有我在,即便有什么麻烦,我也能帮你想办法,对也不对?”
不对!
陆穆瞪大了眼睛,挺直了腰杆,她才不要带上这个不请自来且性格刁蛮的姐姐呢。
但。到了三月二十日、曲水宴的正日子,陆穆收拾一新,带着丫鬟婆子出了二门,准备乘马车前去赴宴的时候,却发现陆昭也穿得花枝招展的站在马车前,还摆出一副‘你不带我去。你也不准去’的恶霸架势。
陆昭:“四妹,咱们走吧!”
陆穆:…

巳正一刻(10:15),谢向晚和周安歌一起来到中路二门内的垂花门前迎客。
第一个前来的是仇三娘,几年不见,当年那个跟在母亲身后。惊恐、消瘦、病弱的小身影已经长成了婷婷少女,一套嫩绿色的春装,配上粉若桃花的俏脸,仇三娘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青春的活力。
“妙善妹妹,许久不见,你一切都安好吧?那病、也好了吧?”
仇三娘快走两步,来到谢向晚近前,伸手握住她的手,眼中泛着水光,哽咽的说道。
谢向晚唇角弯弯,迷人的桃花眼中也满是笑意,“多谢三姐姐惦记,我已经彻底康复了。你瞧,我的气色多好?”
仇三娘上下打量着,目光堪比雷达,最后落在谢向晚娇嫩鲜艳的面容上,缓缓点头,“气色确实好多了,你能病愈,真是太好了!”
仇三娘对谢向晚的感激,实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她永远都忘不了扬州城外的那一天,忘不了那个粉嫩小姑娘的善意笑容,以及谢家人慷慨的帮助。
“哎呀,三妹妹已经到了呀!”
方令仪是第二位客人,进门便看到谢向晚与仇三娘双手交握、低声谈话的模样。
谢向晚忙反手拉住仇三娘的手,两人一起迎向方令仪,齐齐给她见礼。
方令仪与两人玩笑了几句,目光不禁瞟向安静站在谢向晚身后的周安歌。
谢向晚察觉到她的目光,忙笑着介绍:“这是我大嫂的堂妹,小字安歌。七姐姐,这位是方家的令仪姐姐,这位是仇家的三姐姐。”
方令仪和仇三娘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周安歌一番,见她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与传说当中的周至礼夫妇并不相识,这才扯出一抹笑,上前跟周安歌打招呼。
周安歌也赶忙与两位小姐见礼。
见完礼,在谢向晚的示意下,周安歌引着方令仪和仇三娘往曲水亭走去。
谢向晚继续留下来迎客。
不多时,收到请柬的贵女们先后前来,谢向晚负责寒暄,周安歌负责引路,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直到陆家姐妹的到来。
陆穆、陆昭下了马车,正好看到了垂花门前站着的谢向晚。
两人同是一怔,早就听说谢家大小姐是个美人儿,不想竟好看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她的气度和仪态,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让人打眼看过去,居然有种看到观音菩萨的错觉。
“不愧是观音童女,果然不凡!”陆穆满心欣赏。
“哼,不过是个商户女,竟也敢穿金戴银?”陆昭却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姐妹两个心思各异的朝谢向晚走去…

第065章 心生暗恨
惊艳过后,陆穆忽的想起身边的姐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手上的请柬是自己主动求来的,虽不是不请自来,却也差不多。
而陆昭却是实打实的不请自来,偏还没有一点‘不速之客’的自觉,依然张狂的仿若贵客,这让陆穆不免有些羞愧。
走到谢向晚近前,陆穆正欲跟她道歉、兼介绍自家庶姐,不想陆昭是个容不得旁人忽视的人,竟抢先开口,抬着下巴,骄傲又矜持的说道:“你就是谢家大小姐把。我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陆昭,父亲是定国公爷,大兄是定国公世子,二兄是名满京城的探花郎陆离,母亲乃…听闻府上要办曲水宴,有点儿好奇,便想来看看,虽有些唐突,但谢大小姐应该会欢迎吧?!”
“…”陆穆心中的小人已经在哀嚎了。
瞧她这位大姐,说得都是些什么呀?
明明是自己不请自来,却还摆出一副‘我很高贵,我来你家是给你天大的面子’的狂妄嘴脸。
这、这哪里是做客该有的姿态呀?
且听她话里话外的语气,竟是那般的屈尊降贵。
眉眼间的鄙夷、不屑,竟是那般的明晃晃,明显得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啊。
轰的一下,陆穆的俏脸红得火烧一般,满眼歉意的看向谢向晚,急切的解释;“您就是谢家姐姐吧。我是陆穆,过去常听仪姐姐提起您。听闻您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子,便想与您亲近一二,这才请仪姐姐帮忙…今日的事,是、是我失礼了,还请谢家姐姐见谅!”
谢向晚眉眼不动,对于陆家的几位小姐,她早有耳闻。
进京前,她可是做了许多功课。京中数得上的权贵及其家人,还有姻亲关系,她基本上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自家与陆离有些来往,对于他的家庭情况自是比旁人更关注一些。
在彻底了解了陆家的情况后。谢向晚曾经同情的对谢向安说:“你那位陆大哥果然不容易呀。”
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居然还没有长成个变态,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悍啊。
而陆离的两个妹妹,谢向晚也曾重点关注过:
陆昭,定国公爱妾所出的庶长女,只比陆离小几个月,自幼受父亲宠爱,个性张扬、行事跋扈,堪称陆家第一大小姐,因接连几件大事耽搁了亲事。至今还未许人;
陆穆,陆离同母所出的幼妹,今年十三岁,与陆离一样,都是父母不看重的小透明。但性格极好,是个很会自我调节、随遇而安的女孩子。
看了陆家的调查报告,谢向晚对陆穆这个女孩子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试想下,一个小女娃儿,生来不被期许,生下来后更是父亲不疼、母亲不爱,明明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出女儿。过得却不如庶女好。
处在这样的逆境中,要么会长成个软弱、怯懦的小可怜,要么会变成个浑身是刺、愤世嫉俗的小刺猬。
偏陆穆不是这样,性格活泼,坦荡自爱,不管四周的环境怎样不堪。她依然阳光得生活着,还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适时的展现特长,用自己的努力打入京城贵女圈儿。
如果不是对陆穆的调查很仔细,谢向晚都忍不住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也有什么‘奇遇’。
但所有的调查都显示。陆穆一没有穿越(感谢袁氏,谢向晚终于知道后世对鬼上身这种事儿有个结论:穿越),二没有重生(再次感谢袁氏,o(╯□╰)o),根本就是个土生土长、有些聪明的大周千金。
然而,恰是这个发现,让谢向晚更加佩服陆穆——没有任何奇遇,陆穆居然还能过得如此悠然自得,足见其心性坚韧啊。
不过那些只是调查来的情况,耳听为虚,想真正了解一个人,还是要当面看一看、聊一聊才行。
所以,当方令仪遣人来寻谢向晚,说陆家二小姐听闻谢家曲水宴,很好奇,也想来瞧一瞧的时候,谢向晚二话没说就立时写了请柬,命方家的奴婢带了回去。
而今日亲眼看了陆穆后,谢向晚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陆穆可交!
谢向晚浅浅一笑,桃花眼荡出迷人的光彩,她伸手拉住陆穆的手,柔声道:“妹妹太客气了,说起来都是我失礼,竟没有早日给妹妹下请帖,呵呵,若不是仪姐姐提醒,我险些错过一个极好的朋友呢。”
没有说‘补送’请帖,而是说了‘迟送’,谢向晚无一是在帮陆穆圆面子。
陆穆眼睛陡的一亮,看向谢向晚的目光亲切了许多。
方才的尴尬气氛顿时无影无踪,两人就像一见如故的好友,原本生疏的关系竟无端拉近了许多。
只是,两人忘了,身边还有个‘公主病患’陆昭童鞋,这位可不是个喜欢被忽视的主儿。
“谢大小姐此事做得却是不甚周全,既然要举办曲水宴,就该好好的筹划一番,怎么能忘了我们这些贵客呢?”
陆昭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当然,我们来不来是一回事儿,你却不能失礼呀。幸好我们姐妹不计较,倘或遇到脾气不好的贵女,人家定会怪你不会做事呢。”
陆穆的笑容凝在脸上,心中的羊驼驼已经开始扬蹄狂奔了。
谢向晚却不见任何怒意,笑眯眯的转头看向陆昭,道:“陆大小姐说的是,我们都是有规矩的人,实不好行那‘失礼’之事!”
靠之,我不给你下请帖就是失礼?这叫什么逻辑?你以为你是谁?是大周的公主,还是庙里的菩萨?
不过对于这种自信心膨胀的人,谢向晚向来不屑理睬,没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再加上陆穆在一边不同的用眼神无声的道歉,谢向晚也就没有跟陆昭计较。
小小的刺了她一下,便引着两人走向曲水亭。
曲水亭建在中路与东路建筑中间的园林中,位于假山之上,说是‘亭’,实则是个三面镶着几扇玻璃窗的房间。
房间里正中放着圆桌。三面玻璃窗下则各摆放着一张矮榻,榻上堆放着几个颜色鲜亮的隐囊、抱枕,以便坐在榻上的人能更舒服的依靠着。
四个墙角各安置了一个造型别致的高几,高几上摆放着果盘、茶盏。坐在榻上的人伸手便能取用。
整个房间布置得很简单,没有繁复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名贵的家具,可人坐在其间,却有种别样的舒适感。
且不管推开那一面的窗子,都能有不同的精致景色观赏。
成国公府的四小姐袁晴便斜倚在南侧墙根的矮榻上,手里端着个茶盏,小口小口的品尝着,见谢向晚进来,笑着说道:“妙善。这茶水真不错。”
谢向晚与袁家相交多年,跟陈氏的儿女们也比较熟悉。
与袁晴虽只见了几次面,但在这之前,两人曾经通过信,相互说一些身处城市的新鲜事。感情很不错。
如今见了面,竟没有一丝的陌生感,仿佛熟悉多年的密友。
听了袁晴的话,谢向晚也随意的说道:“呵呵,阿晴喜欢就好。我这里还有一些采自益州山间的野茶,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胜在味道极好。阿晴要不要试一试?”
袁晴是个爱茶之人,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笑着说道:“好呀,待我吃完这一盅,再换那野茶尝尝。”
与袁晴同坐一张矮榻的少女听了。不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袁晴的额角,笑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也就是在谢家,若是在别人家。人家还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袁晴故意将头倒向一边,装着被戳疼的样子撒娇道,“哎呀,疼!表姐你好狠的心哪,竟这般对待你可爱又乖巧的表妹。再说了,妙善又不是旁人,我跟她还客气什么?”
一屋子的少女笑眯眯看着袁晴和她表姐笑闹,亭中的气氛很是轻松、愉快。
坐在中间圆桌旁的方令仪看到谢向晚身后的陆氏姐妹,忙笑着招手,“阿昭和阿穆来啦,快进来,咱们坐下说话!”
“哎,就来!”陆穆看到一屋子的熟人,很是开心,也不管身后的陆昭,快步走到圆桌旁,在方令仪的另一边坐下。
陆昭却有些傻眼,她虽是陆家大小姐,在家里很是风光。可并没有太多出门交际的机会。
想那梅夫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怎么上心,出门做客的时候又岂会带上让她恶心的庶女?
再者,嫡庶有别,陆昭风光也只是在陆家,饶是有机会出了门,哪个贵女肯搭理她?
是以,别看陆昭整日端着个架子,自以为比谁都高贵,可见了真正的贵女,她骨子里的自卑立刻窜了出来,兴奋又怯懦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到方令仪的召唤,她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学着陆穆来到圆桌旁坐下。
丫鬟们训练有素的给陆家姐妹上茶。
陆穆端起茶盏,轻啜两口,点头,“嗯,味道果然不错。茶好,水也好,烹茶的功夫更好!”
陆昭有样学样的端起茶盏,不过,为了彰显自己比妹妹出色,也为了在贵女们跟前表现一二,她故意轻轻抽动了下鼻翼,而后小口呷了一口,不急着咽下,让茶水在唇齿间停留了片刻,一副醉心品尝的模样。
陆昭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做得很是优雅,殊不知,她表现得太过刻意,落在旁人,尤其是行家眼中,就显得太假,有矫揉造作的生硬感。
“嗤~~”
做作北侧窗下的鹅黄衣衫女孩儿,年纪略小,出身却不俗,平日里最看不惯那些装腔作势的人,瞧了陆昭的‘表演’,心下不喜,直接轻笑出声。
陆昭原就敏感,听了这声明显的嘲笑声,顿时僵住了,端着茶盏的手也有些颤抖。
陆穆难堪的别过了脸,她决定了,以后哪怕大姐去祖母、父亲那儿告状,她也绝不会再带她出门了。
真是、真是太丢人了!
谢向晚毕竟是主人,虽然也不怎么待见陆昭这个不请自来的恶客,但来者终是客。对方可以失礼,她却不能落人话柄。至少不能让人毁了她的曲水宴。
不过在转移话题之前,她还需要简单做个介绍。
因为现场几人中,除了她邀请的七位贵客。还有三位是不请自来的,尤其是方才轻笑的鹅黄女孩儿,以及坐在袁晴身边的女孩儿,她们来的时候,正巧与曹家的两位小姐撞上。几个许日不见的小姑娘凑在一起忙着寒暄,一时没顾得上介绍。
虽然谢向晚隐约猜到了两人的身份,但还是做个正式的介绍才好。
袁晴乖觉,看出了谢向晚问询的眼神,忙指着身侧的女子介绍道:“妙善还不认识吧,呵呵。这是我三舅舅家的大表姐,陈佩玉。”
谢向晚脱口赞道:“佩玉锵锵,好名字。”
袁晴抚掌而笑,“哎呀,妙善可真聪明。大表姐的小字就唤做锵锵。”
谢向晚失笑,“这可真是巧了。我还想着,如果陈郡君有个妹妹,便可以叫做锵锵了呢。”
成国公世子夫人的父亲是个不受宠的闲散王爷,她的三哥不能承爵,便被封为镇国将军。陈佩玉是镇国将军的嫡长女,被封为郡君。
大周的郡君可不是隋唐时的郡君。没有品级,只有俸禄,只是个身份的象征。
谢向晚唤她陈郡君,则是一种尊称。
袁晴笑道愈发灿烂,直接指了指坐在对面窗下的鹅黄女孩儿,“妙善还真会猜。呵呵,大表姐确实有个嫡亲的四妹妹,喏,就是她。不过,她可不叫锵锵。舅母给取名叫洵美。”
谢向晚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故意玩笑道:“让我再猜一猜,陈四小姐的小字可是叫‘阿都’?”
袁晴瞪大了眼睛,“妙善,你是不是早就识得我表姐和表妹?若不然怎会猜得这般准?”
一番耍宝,惹得在场的女孩子纷纷掩口而笑。
其实大家都明白,袁晴不过是在说笑,因为陈氏姐妹的名字很特别,皆是源自诗经。
前有‘佩玉锵锵’,后有‘洵美且都’,陈佩玉既然小名叫锵锵了,那么陈洵美的小字再好猜不过了。
谢向晚很配合,眉眼弯弯的说:“我若是早认得陈大姐姐和四妹妹,早就亲自去请人了,哪里还需要你来显摆?”
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惋惜的模样,惹得在场的人又是一番笑闹。
说笑间,陆穆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指着陆昭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家大姐姐——”
还不等陆穆说完,陆昭已经开口了,“几位姐姐妹妹好,我平日里要陪祖母说话,跟着母亲和大嫂学规矩,所以极少出门。初次见面,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话音方落,陆穆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在座的其它几位小姐也都是灵透的人,一下子便听出了问题。心道:这个陆昭好不地道,陆穆好心帮她介绍,她居然踩着陆穆扬名。
照她这个说法,岂不是在反讽陆穆不孝顺、不知上进,整日在外头胡混?!
现场的气氛再次尴尬下来。
谢向晚蹙了蹙眉头,扭头看向身侧青罗。
青罗会意,忙招呼下人给客人们添茶、上果子点心。
靖国公府与谢家的关系也很好,见场面有些生冷,八小姐曹景芳笑着凑趣道:“咦,这糕点好别致。可是有什么来历?”
谢向晚感激的冲着曹景芳笑了笑,道:“八姐姐好眼力,这是我仿着唐时的糕点方子命人做的,名曰‘木枣金毛面’,是雕成狮子模样的枣糕。几位姐姐妹妹且尝尝,这枣子是我们家庄子上自己种的,味道很好!”
“哦?唐时的点心?呵呵,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曹景芳捻起一块小狮子糕点,轻轻一口咬掉‘狮子’的头,慢慢咀嚼着。
其它的几位小姐也都纷纷响应,场面重新恢复了热闹。
陆昭却是个破坏气氛的高手,吃了口枣糕,嫌弃的说道:“不就是夹了蜜枣的米糕嘛,有什么稀奇?还当宝贝一样拿出来待客?”
说罢,她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想起方才被嘲笑的窘况,决定扳回一城,细细品了品。煞有介事的说道:“嗯,这茶水的味道还不错。这茶叶应该是明前茶,烹茶的水是玉泉山的泉水吧。我平常在家便是吃这样的茶,味道还可以。”
她这番话。一是标榜自己够‘尊贵’,二来则是暗指谢向晚待客没有诚意。
有了方才那几遭儿,谢向晚对陆昭彻底厌烦,不再给她留面子,直接道:“陆大小姐却是猜错了。这茶可不是明前茶,而是灶前茶,乃是出自湖州长兴的顾渚紫笋茶,昨日才八百里快马运抵京城。”
春茶有明前茶和雨前茶之分,顾名思义,明前茶是清明前采摘的茶叶。据说这个时候的茶叶比较细嫩,口味好,品质佳,产量也少。
所以明前茶很名贵,有着‘明前茶、贵如金’的说法。
然而在古代贡茶中。还有种更详细的划分,既灶前茶、火前茶和明前茶。
灶前茶是春分前采摘的茶叶,比明前茶还有早上半个月,茶叶更加鲜嫩、香醇,而谢向晚所说的紫笋茶更是唐时的贡品茶,非常珍贵,直到大周亦是专供皇室的贡品。
谢家豪富。且门路极广,也只弄到了不到两斤。
谢向晚用来待客,足见其诚意。
不过,陆昭却感觉不到诚意,她只觉得两颊火烧得厉害。
谢向晚还说完,只听她继续道:“而这水也不是玉泉山的泉水。而是我去年采集的梅花雪水,只取了花心中的一点,一个冬天也只收集了一小瓮,特意从益州带来京城,埋在花阴下。今日是第一次吃。”
陆昭愈发觉得尴尬,她甚至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陆穆心里恨陆昭恨得不行,却不能不管,毕竟人是她带来的,且两人都姓陆,陆昭丢了人,她陆穆也好看不到哪里。
扯了扯嘴角,陆穆道:“早就听说了紫笋春茶的盛名,今日托了妙善姐姐的福,总算尝到了。呵呵,我今儿可算是来着了,多谢姐姐!”
说着,陆穆站起身,‘故作’郑重的行了个礼。
也不能说是故作,陆穆是诚心向谢向晚道歉:如果不是她想来凑热闹,也不会主动请谢向晚给她下帖子,自己若是不来,也就引不来陆昭这个‘祸害’。
唉,今天若是毁了谢家姐姐的宴会,她、她真是不知该如何道歉才是呢。
谢向晚见陆穆满眼歉意与哀求的模样,心下一软,便道:“阿穆太客气了,呵呵,不过是些玩意儿,只要姐妹们喜欢就好。”
她说这话,表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至少今天她不会再跟陆昭计较。
陆穆心里一松,感激的看向谢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