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六老太爷一边指了指桌上的族谱,一副行家里手的口吻点评道:“至于你说的纸张,哼,不就是唐时的硬黄纸嘛,工艺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钱,再花些时日,定能造的出来。我虽上了岁数,可耳朵还好使,早就听说洛阳那边有些造假的古董贩子,只要找到那样的人,什么朝代的古籍不能给你造出来?!”
还别说,六老太爷您真相了。
若是谢向晚在场,定会在心中默默的给他竖个大拇指。
但谢穆青却不这么想,她已经认定谢嘉树拿出来的族谱是真,也信了他是因战乱不幸流落市井的族人,这会儿听六老太爷鸡蛋里头挑骨头的说辞,心里的不满愈发强烈。
那边六老太爷还在‘打假’,“还有字迹,哼哼,咱们这本分明就是族里的书法大家所书,而他们那一卷则是不知请了哪里来的落魄书生,故意模仿唐楷写就的…”
谢穆青不想再听六老太爷胡说八道,深深吸了口气,建议道:“既是这样,那此物便是咱们全族的宝贝,为了慎重起见,不妨请族长或是几位伯祖前来看看,待最后确定了,也好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寻找。兴许,还能有更多的发现呢。”
当年谢家丢的可不只是族谱,还有一些珍贵的书籍,谢穆青相信,对于那些书籍,慢说是六伯祖了,就是族长也会非常期待。
六老太爷一听这话,眼睛闪过一抹亮光,旋即点头:“唔,青丫头你说的没错,这件事须得回禀族里一声,至于如何处置,还要听从族长和其它几位族老的安排!”

第055章 开始告状
“妙善,他们会上当吗?”
谢嘉树收到小厮回禀的消息后,便命人唤来了谢向晚,这两日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好,因是客居,白天不好卧床,就躺在竹躺椅上。这会儿,他正苍白个脸色,有些担心的问道。
谢向晚的气色也不好,不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却还是那般有神,她乖巧的坐在竹躺椅旁的鼓墩上,轻声回道:“放心吧,爹爹,他们肯定会动心的。”
或许一本隋唐时的族谱不足以打动谢家族长,但那些‘传说’当中谢氏先祖战乱时散落山间的古籍、珍本却绝对能让那些人垂涎不已。
而那些东西,谢向晚也都命人准备好了,待谢氏族长和族老们赶到后,她会让人慢慢的全都发掘出来,一一呈现给谢穆青和谢家几个老子头看。
没错,所谓的古籍、珍本,是谢向晚特意默写出来的几本南朝时的书籍,在历史上也确确实实是谢氏的藏书,为了加强它的真实性,谢向晚甚至山寨了几枚祖宗的私人印章盖在书上,表明是谢氏的私藏。
当然,为了她的计划,她也特意给谢嘉树的祖先‘谢铎’刻了枚私人印章,一起盖在了那些书籍上。
…谢向晚可以想象,当那些满怀期待的人见到那些书籍、看到那些印章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呵呵,真的很期待呀,咳咳~~
呃,乐极生悲,谢向晚yy得太欢乐,一时忘了自己还‘病’着,竟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妙善,你真的没事儿?我怎么看你这两日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
谢嘉树担心的看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倒是不烫。可怎么就咳嗽起来了?可是染了风寒?”
一旁的小丫鬟颇有眼力见儿,忙奉上一碗茶让谢向晚顺一顺。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温茶,谢向晚收了口气,伸手摸去眼角咳出来的眼泪。道:“爹爹放心,我真的没什么,许是山间的风凉,一早一晚的没留心,所以就——”
青罗站在谢向晚身侧,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嘴唇蠕动了几下,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偏谢向晚不给她插嘴的机会,继续跟父亲商量正事。“爹爹,若是女儿估算得没错的话,用不了多久,谢家族长或是有威望的族老便会前来,到那时。您可要咬死了不能松口呀。”
她知道,父亲对于自家冒认祖宗的行为,心里多少有些心虚。谢向晚却不想让父亲有这样的心理包袱,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谢嘉树耳边反复洗脑,让他从心底里认可自己是太康谢氏豫宁县伯的后世子孙。
效果还不错,谢嘉树虽然私下里还会偶尔流露出些许不安。但在人前,他已经变得无比坚定,饶是王承那样的老狐狸,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不过,谢向晚觉得还不够,她要让父亲彻底相信这个事实。日后哪怕做梦说梦话也不会说漏嘴。
谢嘉树正担心女儿的身体,忽听到这个话题,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伸手抹了抹脸,道:“放心,这事儿你都说了一万八千回了。爹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记不住?”
谢向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头埋进父亲的怀里,撒娇的说道:“爹爹当然不是傻子,我、我这不是担心嘛~~~”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的拨弄谢嘉树的心弦,让他的心柔软成一片。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鬓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妙善最贴心了。呵呵,不枉爹爹这么疼你呀!”
说道‘疼你’二字时,谢嘉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满脸纠结的青罗,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当着谢向晚的面儿,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对了,你大哥呢?今天又去竹屋吗?”
与女儿亲昵了一会儿,谢嘉树又说起了儿子的事情。
自从来到无名山,谢向荣每天都在竹屋守着,活像个小厮一样,细心、周到的服侍着王承。
其殷勤程度,连王承的贴身小厮阿大都要退到一边了。
如此过了几日,王承一直没有松口指点谢向荣功课,谢向荣也不气馁,继续在竹屋cosplay小厮。
直到昨日傍晚,王承让谢向荣传话,将谢向晚唤去竹屋,一大一小关上门谈了会儿话,待打开房门后,在谢向荣疑惑的目光中,王承才懒洋洋的指了指他,“小子,你进来吧!”
当时谢向荣没有反应过来,硬是傻呵呵的愣在了那里。
还是谢向晚机灵,用力踹了兄长一脚,直接将他踢进了竹屋。
王承仰天,嘴里不住的嘀咕:“失算了失算了,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傻小子呀。”
听到这句话,谢向荣终于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恭敬的向王承行了拜师大礼。
王承虽然还是一脸后悔不跌的模样,但眼中却闪烁着笑意,很显然,他对谢向荣这个便宜学生,也不是真的那么看不上眼。
随意的摆摆手,王承没好气的把谢向荣叫进竹屋,关上房门,将一切关注的目光挡在外面,师徒两个开始了正式的教学。
事后谢嘉树听说了,硬是拖着病体,命人准备了丰厚的拜师礼,亲自来竹屋道谢。
只可惜,王承的名士脾气又犯了,那些礼物手下,人,出去。
虽然是几乎被赶出了竹屋,但谢嘉树并不生气——名士性旷达,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气也越大啊!老祖宗诚不欺我!
从昨日起,谢向荣几乎住在了竹屋,就是每日三餐,也都由澄泥送过去。
所以,谢嘉树虽是问话,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谢向晚却摇头,笑着说:“哪里是‘又去’?大哥分明就是没有回来嘛。不过这样也好,正巧给了咱们在无名山留宿的理由!”
毕竟他们一开始是以寻根、拜师为名来玄清观,如今寻根用的族谱被告知是‘似假非真’。变相的宣告寻根计划失败了。
而他们又要等着谢家族长来上钩,唯一能用的理由就是‘拜师’了。
王承在这个时候答应教授谢向荣,无疑是给了谢嘉树一家一个极好的借口,就是一心想赶走他们的六老太爷也说不出什么意见——王谢两家世代姻亲。王承的学生、客人,谢家也理当以礼相待。
谢嘉树也露出笑容,道:“这孩子,还真是…唉,也是咱们家底子薄,否则何须他如此——”
谢向晚见谢嘉树说得伤感,忙接口道:“谁说咱们底子薄呀,过去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咱们祖先是赫赫有名的豫宁县伯,以后再有人敢欺侮咱们。女儿第一个不饶他!”
小小个女娃儿,白嫩可爱的粉团儿,如今却双手握拳,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模样,很是逗趣儿。
落在谢嘉树眼中。更是可爱不已,他伸手揽住女儿馨香的小身体,柔声道:“妙善说的是,咱们家也是出自名门望族呢。”
假话重复一千遍也变成了真理,这几个月来,在谢向晚的不停洗脑下,谢嘉树也开始从心底里相信自家是豫宁县伯的后代。
毕竟秉德公也没有说明自家的先祖是哪位。兴许正如兴妙善说的那般,他们家是豫宁县伯的后裔,只是遭遇战乱、举族南迁的时候,不幸与家族失散,几百年来辗转流离,这才跌落尘埃。成为世人瞧不起的盐商。
原本,他们也是血统高贵的世家子弟呢。
对,就是这样!
脑中的声音反复如此告诉自己,谢嘉树心也安定下来,不再心虚、不再忐忑。反而无比期待的等着太康来人。
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却必须先解决掉。
谢嘉树跟女儿闲聊了一番,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过了半个时辰,谢嘉树叫过暗香,低声耳语了几句。
暗香点点头,起身走出卧房。
不多会儿,她领着个青衣小婢走了回来。
“青罗,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谢嘉树坐直了身子,手里抱着个茶盏,轻啜两口茶,头也不抬的说道。
没错,那青衣小婢不是旁人,恰是谢向晚身边的第一得意人——青罗。
青罗屈膝行了一礼,恭敬的垂手而立,听到谢嘉树的话,猛地抬起头,看了看竹躺椅上的老爷,又不安的垂下头去,什么都没说。
谢嘉树知道女儿年纪虽小、却颇有些手腕,天香院的丫鬟婆子更是被她管得极严,似眼前这样的问话,青罗定是什么都不敢说。
对此,谢嘉树很满意,如果青罗毫无顾忌的将谢向晚的事儿全都告诉自己,他才会真的生气呢。
青罗能有此反应,表明她对谢向晚很忠心,是个忠于自己主人的忠仆呢。
缓和了语气,谢嘉树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旁的我也不问你,我只想知道妙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一向身体都好,为何到了玄清观后,却总一副病弱的模样?”
青罗再次抬起头,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唔,还真是个嘴紧的丫鬟,谢嘉树愈发柔和,“妙善的年纪小,身子骨又娇贵,我不想她有什么事儿。所以,青罗啊,有什么话你还是说出来吧,我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嗯?”
青罗舔了舔嘴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告状——

第056章 目瞪口呆
“什么?中毒?”
谢嘉树听完青罗的讲述,顿时变了脸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气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让大夫瞧过了吗?妙善可有什么不妥?”
感觉到谢嘉树的怒气,青罗下意识的低下头,掩在碧色长裙下的双脚轻轻往后挪了挪,怯怯的说道:“已、已经让大夫瞧过了,说、说是牵机之毒,幸好剂量不是很大,大小姐只是略有不适,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谢嘉树的眉头紧锁,冷声问道:“哦,大夫都瞧过了,为何不来回我?”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难道此事还有什么隐情?”
大夫和奴婢都没有走漏消息,很显然是妙善下了封口令。自家的女儿自己了解,谢嘉树知道,他的宝贝妙善,年纪小,却极聪明,也非常有城府,她这般行事,定是有什么原因。
笼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握成拳头,青罗低着头,欲言又止:“这、这件事,大小姐不许奴婢们往外声张——”
还不等她的话说完,谢嘉树抬手将竹躺椅旁高几上放着的茶盏扫到地上。
哐当,茶盏碎成了渣渣儿,温热的茶水淌了一地。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敢藏着、瞒着?是不是要等妙善被人毒死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才知道?”
谢嘉树咬着牙,阴测测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忠心,可妙善今年才六岁,还是个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儿,理当由我这个做父亲的为她做主…说吧,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否则,就别怪本老爷的家法严苛了!”
说到最后,话里竟带着森森寒意。只把青罗骇得心惊肉跳。
吞了吞口水,青罗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的说:“是前日的时候,大小姐像往常一样晨练。练完功夫,便喝了杯蜂蜜水,哪成想,大小姐喝完蜂蜜水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大小姐唯恐您和大少爷知道了担心,便悄悄命人唤来了大夫,大夫诊了脉,又查看了大小姐的饮用吃食,最后在蜂糖水里验出了毒。”
谢嘉树表情依然阴郁,“是牵机?”这可是剧毒呀,慢说妙善这么个丁点儿大的孩子了。就是个成年人,也受不了。
青罗点点头,许是已经将秘密说破,破罐子破摔,青罗讲起后头的事情竟然愈发顺畅起来:“大小姐吃了一惊。忙命人追查,查、查了半日,发现那蜂糖水一共经过两个人的手,又经过一番甄别,最终锁定了一个叫做三妞的粗使丫鬟——”
说着,青罗抬了下头,又飞快的垂了下来。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嘉树挑了挑眉,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妙善中毒,应该不是小洪氏指使的吧?!
就在他心思翻转的当儿,青罗已经开口,“三妞是上次太太从外头买人的时候进府的。经由家里的管事妈妈调教了些日子,特意分到了天香院。”
果然——
谢嘉树眉心跳了跳,说实话,一听女儿中了毒,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小洪氏。但一想到这段日子她的表现,以及夫妻两人渐渐升温的感情,他又迅速否定了这个推测。
可现在,听了青罗的话,他的心情愈发矛盾。
…小洪氏应该不会这么狠毒吧?
妙善与她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为何要毒害妙善?
忽然间,谢嘉树想起一事,招手叫过身边的暗香,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婢子明白!”
暗香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顾不得多想,快速的出了屋子,朝竹林跑去。
见此情况,青罗有些惊慌的住了口,惴惴不安的垂手站着一边,静候老爷的吩咐。
偏谢嘉树斜倚在躺椅上,双目微合,似是全然忘了他将青罗唤来是为了什么,并没有再与她说什么。
一刻钟后,暗香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径直走到谢嘉树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谢嘉树紧绷的面孔缓和了些,还好还好,谢向荣那儿安然无恙。
可愈是这样,谢嘉树愈是不能理解,小洪氏为何要费心巴力的给谢向晚下毒?
缓缓睁开眼睛,谢嘉树沉声问道:“那个什么三妞是太太的人?妙善怎么说的?”
这话问得真直白。
青罗暗暗摸了把额角的冷汗,小声回道:“大小姐说不能仅凭这一点就给太太定了罪,毕竟太太是当家主母,掌管着家中所有的奴婢,选人进府什么的更是她的权责所在。如果只因一个小丫鬟就怀疑太太,未免武断了些,对太太也不公平。”
青罗悄悄抬起头,瞥了眼谢嘉树的神情,继续说:“大小姐还说了,太太一直以来对她都极关照,且又是个慈善的性子,应该不会行此恶毒伎俩。大小姐又说,有人对她下毒,定是有所图谋,可太太与大小姐,实、实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呀。所以,大小姐心中疑惑,却并没有就此断定是太太下的毒手。”
谢嘉树点点头,女儿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看来,妙善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呀。
青罗感觉到老爷身上散发的气势柔和了许多,轻轻舒了口气,接着道:“所以,大小姐才不让人声张,唯恐中了旁人的毒计,只让奴婢们谨慎行事,并且调查下三妞的情况。老爷,大小姐不是故意要瞒着您,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太,大小姐怕说出来,徒惹误会,万一让老爷您失望或是伤心了,大小姐会更伤心、更难过呢。”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谢嘉树的脸色愈发好了起来。
最后,他用力一拍高几,“查,这件事我会一查到底。青罗,你回去好好服侍你家大小姐,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让妙善好好将养身子,这段时间不要太过辛劳了!”
女儿又是忙着照看小儿子。又是忙着‘造假’,来到无名山后,更是不断的与王承、谢穆青言语交锋,这么繁多的事务。慢说是个孩子了,就是个心智成熟的大人也受不了呀。
更不用说女儿还被歹人下了毒,伤了身子,更该好好休养。
正好太康那边的人还要二十多天才能到,趁着这段时间,他会努力揪出暗中下毒的两拨人马,让儿子安心求学,让女儿静心养病。
想到这些,谢嘉树忽然有了干劲,他坐直了身子。搓着手指,开始一步一步的计划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嘉树一家人便在无名山暂住下来,调查的调查、学习的学习、养病的养病,一家三口在山林间过得既悠闲又充实。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太康的族人在六伯祖和谢穆青的期盼中,终于抵达了无名山。
一行十几个人,年纪最大的七八十岁,最小的也有四五十岁,且个个衣饰华丽、气度非凡,单看走路的姿态都比旁人多了几分气势。
“青丫头,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族谱和古籍?”
谢家族长是个年约五十岁的清瘦男子。虽上了岁数,但保养得极好,五官立体、双目有神、谈吐有度,一看便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坐在正房上首的榉木矮南官帽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目光却落在一旁方桌上的一堆物什。
谢穆青点点头,“是的,那个卷轴便是族谱,而那些竹简和帛书则是南朝时的古籍、珍本,上面还有咱们谢氏藏书阁专用的印章。私章、公章全都齐全,六伯祖和孙女都瞧过了,确实是南朝时谢氏珍藏。”
相较于那卷族谱,谢穆青更看重那些古籍,每一本都是珍品,且是那种传说中已经销毁与战火中的孤本,当世再难寻出第二本。
饶是她明知道这件事有可能是谢向晚弄出来的圈套,但那些书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让谢穆青很是激动了一回。
这些日子,她什么都没干,整日抱着那些书籍阅读、抄录,恨不得将那些书立时印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这会儿向族长汇报,谢穆青的目光也没有离开那方桌。
族长又看向六老太爷,见老人家也激动的点头,这才起身来到方桌前,小心的拿起族谱看了看,默默跟记忆中的族谱做了对比,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而后又摸起一卷竹片焦黄的竹简,轻轻打开,一目十行的扫描了一番。
“呼~~”
族长亦是博学之人,看了这无比珍贵的古籍,心中的激动无法言喻。
长长吐了口气,消瘦却有力的手轻轻抚着古朴的竹片——就是为了这些宝贝,他才决定不辞辛苦的从太康赶来啊。如今瞧了实物,他才发现,自己这趟真是太值了!
“四哥,咱们这些人里,你最博学,你来看看吧!”
族长将竹简收好,冲着年纪最大的老者说道。
那老者约莫七十岁左右的样子,赶了二十多天的路程,满脸疲惫,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过来,先拿起那卷族谱,逐行逐行的看着。
“咦?这、这个字怎么缺笔了?”
老者忽然‘咦’了一声,疑惑的嘀咕着,“等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缺笔啊,难道是避讳哪位尊长的名讳?可据老夫所知,历代族人中并没有哪位名字中有这个‘铎’字啊。”
老者一个人喃喃自语,一旁的六老太爷却变了脸色,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盐商不就号称是谢铎的后人吗?
谢铎?铎?缺笔的铎字?!
六老太爷似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057章 连个宗吧
等等…
“不对,大大的不对!”
六老太爷用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敏捷速度,几步窜到四老太爷近前,伸手要拉那族谱,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族谱我瞧了好几遍,并没有看到名讳中有‘铎’字的先祖——”
谢嘉树的先祖就是谢铎,六老太爷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第一次查看族谱的时候,他就有意识的寻找这个名字。
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这个名字后,他才用无比笃定的口吻对谢穆青说这卷族谱是真的。
六老太爷自认为他的眼睛还瞎,断不会连如此明显的问题都没有发现。
那什么,定是老四路途辛劳,一时眼花,看错了,没错,是老四看错了,绝不是自己的问题。
六老太爷一边如此说服自己,一边去拉扯那族谱,昏黄的老眼中满是不置信。
“老六,你怎么了?疯魔了不成?”
四老太爷别看着年纪比六老太爷大,但身体素质并不比他差,双手抱着族谱,一个利索的转身,躲了开去。
六老太爷扑了个空,险些跌倒在地,还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族人反应快,一个箭步冲上来,将他扶住,这才没有发生意外。
“好了,有什么话慢慢说,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莽撞,没得让小辈瞧了笑话。”
族长很不悦,他不是傻子,见到六老太爷这般神情,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板下面孔,冷冷的瞥向一旁看戏的谢穆青,冷声道:“青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穆青一脸躺枪的无辜,疑惑的问道:“九伯祖。您这话从何说起?孙女儿竟是听不明白呢。”
族长皱眉,虚空指了指仍在兀自嘀咕‘不对、不可能’的六伯祖,道:“难道你没听到你六伯祖的话,这族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记得老六的信中提到过。那个上门来攀附的盐商不就是号称是什么谢铎的后人吗?如今你寻回来的族谱里竟有这个人的名讳,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族长许是真的生气了,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委婉,竟是直指谢穆青,说她与外人勾结,坑害自家族老,企图混淆家族血脉,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自家攀附关系。
谢穆青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族长、她的族人,有好处的时候。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且分起脏来都那么的心安理得。
可一旦有什么问题,不管有没有落实清楚,就要推她出来当替死鬼。
不过她脸上却丝毫不显,没有说话。只抿紧双唇,一副强忍委屈、故作坚强的模样。
被族人搀着的六老太爷反应过来,一手指向谢穆青,恨声道:“族长说的没错,就是这个丫头,肯定是这个丫头收了那盐商的好处,这才帮他作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家族谱,变着花样的帮那盐商证明身份,以便能跟咱们家攀上关系。没错,一切都是这丫头的错!”
他没错,他是谢家的族老,原本来益州是为了游玩、访友。无端却被这个死丫头拖下水。
什么店铺管事在山间发现的?怎么就这么巧?
前脚那个盐商拿着卷族谱来认亲,后脚这个死丫头就‘发现’了另一卷族谱,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越想越觉得是谢穆青的阴谋。
对,就是谢穆青的阴谋。她定是不忿族里的人侵占了她家的产业,心怀怨恨,这才伙同外人算计自家。
六老太爷愈发癫狂,满眼怨毒的瞪着谢穆青,那神情,仿佛是在看绝世大仇人,全然忘了当初谢穆青抱着一大堆古籍、珍本来跟他汇报的时候,他曾无比慈爱的看着谢穆青、脸上更是笑开了朵朵菊花!
族长皱眉,看向谢穆青的目光愈发不善,“青丫头,你怎么说!”语气里已经带着丝丝寒意。
谢穆青心直往下沉,最后一丝对家族的眷恋也消磨殆尽,她抽搭了下鼻子,脆弱又倔强的说道:“我、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