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悠然猛地抬头,眼内因古承远说出的这个可能性而震动,她极力保持着稳定,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你撒谎。”
“你完全可以试试看。”古承远淡淡地笑,笑意带着一种凉气:“说不定,再耽搁下去,就连你爸的最后一面也不能见了。”
悠然又惊又恨,气得浑身发颤,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屈服,准备上车,随古承远回家。
她双手紧捏着,身体紧绷成屈辱的线条。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送你。”
悠然回头,看见小新。
小新看也不看古承远,直接对悠然道:“来吧,我打个电话给我爷爷的司机,让他送我们去。”
在那一刻,悠然觉得,小新的头顶,顶着一个金闪闪的光圈,再插一对翅膀,他就成了天使了。
小新的办事效率很快,司机和车没多久就来到学校门口接他们。
悠然没再理会古承远,径直上了车。
“他在后面跟着我们。”在高速公路上,小新回头查看后,告诉悠然。
“他没什么重要的。”悠然此刻已经来不及想别的事情,她唯一思考的,就是父亲的病情。
爸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生病呢,难道,真如古承远说的那样……
想到这,悠然的心像是一条正被人拧干的毛巾,纠结成了一团。
她的指尖,像是刚从冰块中解救出来,僵硬而冰凉。
稍后,同类的体温罩在了她的手上,让她紧张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小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到了,平静下来,只有处理好自己,才能回去帮助你的父母,而不是给他们添乱。”
在最寒冷的时节,一点点的温暖,便是最鲜明最可贵的,悠然听从了小新的话,一颗心,慢慢沉淀下去。
是的,现在的自己,应该要坚强起来。
在父母的庇护下,她有了这么快乐的二十年,而现在是她庇护父母的时候了。
悠然紧握着小新的手,从他掌心的热度中寻找力量。
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到,小新并不总是小新。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结果还是会到来的。
到了古承远说的那间医院前,悠然跳下车,冲进去,忙询问护士,正在这时,她眼角瞥见母亲白苓下了电梯。
看见悠然,白苓颇感意外:“悠然,你怎么在这?”
“爸呢?妈,爸怎么样了?”悠然心急如焚,忙冲上去询问。
“还在手术中,你怎么知道你爸住院的?”白苓问。
但悠然已经听不进母亲的问话,她一心只想要知道父亲的详细病情:“爸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突然倒下的,手术危险吗,我和爸的血型一致,可以为他输血的。”
“其实,你爸正在做的是……”白苓的一句话让全场安静下来“痔疮手术。”
痔……疮。
悠然感觉整个画面上方有可爱的乌鸦飞过,后面撒了一串省略号。
小新感觉自己和悠然的脑袋后挂上了一大滴汗珠。
“你爸本来就有这个病,平时比较注重饮食,但昨天和朋友出去,没忍住,吃了辣的,又喝了许多酒,所以今早复发了,疼得坐不了。”白苓文雅地笑笑:“放心,只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大不了的。”
悠然脑海中开始出现老爸坐在马桶上,疼得鬼哭狼嚎的样子。
这个可笑的结果让悠然安下心来。要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重新流动。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白苓的话让悠然回过神来,她马上反问:“妈,你的手机为什么没开机?”
“没开机?”白苓从皮包中拿出手机,喃喃道:“咦,真的关机,难道是今早承远帮我调时间的时候不小心按到关机键了?”
古承远。
古承远!
悠然心中突生一股无名怒火,她控制不住自己,转身向外跑去。
她知道,古承远在外面等着自己。
果然如悠然所料,古承远的车,就停在外面。
悠然三步两步冲上去,死命地踢着车门,三四下后,古承远下了车。
“小心脚。”他说。
“你有病是不是,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事情来”悠然质问。
“不算是编造吧,你爸本来也在做手术。”古承远道。
医院门前,来往行人很多,看见两人,都纷纷侧目,悠然不想被当成展览品,便将古承远带到住院部的中心花园处。
住院部环境不错,清澈的人工湖中心有古色古香的八角亭,四条木校连接着八角亭和湖岸。
悠然和古承远就站在其中一条木校上继续刚才的争执。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想看我担心,想让我过不安生是吗?只要我有了平静的生活,你就觉得自己必须要来打乱是吗?”悠然的语气很冲。
“没有。”古承远坦诚:“我只想在车上和你说说话,但没预想到那个小子会忽然出现。”
“只是因为这个,你就用我爸的生命来开玩笑?!”悠然现在发觉,她是越来越不理解古承远了。
每一次,当她认为他的内心已经是深暗道最底层时,他总是能做出更黑暗的事情。
古承远的心,就像是黑洞,黑暗得永远也没有底限。
“古承远,我请求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家庭中。”悠然轻缓地摇着头:“你太可怕了。”
闻言,古承远的眼神神经递扯动了下,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很轻松,笑得很干净,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如鬼魅般恐怖:“果然是母女,你和她,都做了相同的事情——将我放逐出你们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悠然问。
古承远看着悠然,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假人,没有任何的生命力:“你心目中那个慈爱的母亲,那个曾经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母亲,在认识了你的父亲后,抛下了我,像丢掉一只鞋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抛下了。”
“妈妈不是有意的,她也舍不得你,她一直都在尽力补偿你的!”悠然不允许古承远说自己母亲的坏话。
“补偿,每个月接我来你们家一次,亲眼感受你们合家欢乐,共享天伦的幸福生活,这就是补偿吗?”古承远的生硬低沉中略带清冷。
“你恨妈妈抛下你和我爸结婚,你恨我抢走了你的位置,所以你要报复我。”悠然深吸口气,道:“但我认为,你已经报复过了,我们家,不再欠你。”
“够?”古承远在唇舌间咀嚼着这个词,轻声道:“你知道怎样才够吗?……留在我身边,永远地留在我身边,这样才够。”
“我不可能再这么做。”悠然的语气很坚定,果断:“古承远,有什么计谋,尽管使出来我会用尽全力与你对抗,但绝对不会服输。”
“那么,如果使用在你父母身上呢?你也无所谓吗?”
古承远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悠然彻底暴怒:“你敢!”
“可是,”古承远道:“我就敢……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我们是兄妹。”悠然提醒道。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古承远问。
“难道这一点还不够吗?”悠然问。
阳光照耀,人工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将破碎的金光铺在了古承远的眸子中。
他的眼里,是破碎的光明:“如果我说,我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呢?”
悠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很是刺目,她开始昏眩,古承远的话,不像是真实的:“你说什么?”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从来没有。”古承远重复道。
“不可能!”悠然否认。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点。”古承远继续:“不告诉你,是为了增加你的罪恶感,和有一半血缘的哥哥交往,让那种不可告人的情绪折磨你。”
“不可能!”此刻的悠然,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问她。”古承远的眼睛穿过悠然,看向已经站在悠然身后许久的白苓。
悠然猛地转头,看见母亲,想到她已然听见自己和古承远交往的事情,顿时觉得如同一个焦雷打在头顶,震碎了全部的神经。
白苓是个美丽的女人,即使人到中年,也是肤白胜雪,如牛奶般细腻。
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她显得有些朦胧,而声音,也是不真实的,像是梦游的呓语:“原来你是这么恨我……承远。”
“你答应过会带我离开他,但最后,你还是自己走了。”古承远的眸子,有种让人骨头生寒的魔力:“是的,我恨你,我想,报复你的最好方法,就是伤害你的宝贝女儿,所以,我就这么做了,记得她第一次高考时的失常吗?那是因为,在高考前一个月,我抛弃了她。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你真该看看,她当时眼中的绝望……”
“滚!”悠然怒吼着打断了古承远的话。
她无法忍受自己所经历过的苦痛从始作俑者口中轻描淡写地吐出。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母亲听见这一切。
“古承远,我永永远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悠然的牙齿缝中似乎是染着最烈的恨,每个字的吐出,都沾染了浓稠的黑。
她整个人的气息,都是最极致的恨意,如果有把刀,悠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捅入古承远的心脏。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恨到愿他遭受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
任何一个站在悠然面前的人,都会被她身上爆发出的愤怒所震慑。
那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厌恶。
像是看见蠕动的蛆虫般的厌恶。
古承远移开眼睛,转身,如悠然希望的那样,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看不见了,悠然的胸口依旧被强烈的情绪所鼓动着,不停地喘息。
白苓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放在悠然的肩膀上。
此刻的悠然,将所有的力气都用于布置自己的强硬的外表,母亲的手,如最后一个稻草,压垮了她,
悠然转身,像小时候遇到委屈那样,将脸窝在母亲的肩窝。
不同的是,小时候的她会哭,但是如今的她,只会静静地呼吸母亲身上如幽兰般的香气。
哭,已经不能再解决事情。
悠然只是想休息下,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情况下,在母亲的肩窝中休息一下。
在住院部的蔷薇架下,白苓说出了事实。
古承远,确实不是白苓所生。
白苓在22岁时,就经由父母的命令嫁给了古承远的父亲古志。
结婚之后,白苓才发现,身为军官的古志脾气很是暴躁,动不动就为一些小事发火。
本来,人之间便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古志几次三番还动手打她,白苓对这段婚姻失去了信心,她决心逃离。
于是,她偷偷吃避孕药,并且买通医院,给出她无法怀孕的报告单。
虽然认为白苓无法生育,古志却不听从父母的话,没有和白苓离婚。
但是,古家不能无后,古志就在外面找了代孕母亲,和她生下了古承远,再将其抱回家中,交给白苓抚养。
在全家人的配合下,这件事基本上没有外人知晓。
白苓虽然不爱古志,但与生俱来的母爱还是让她真心喜欢上了襁褓中的古承远。
她像真正的母亲那样疼爱他,教育他。
虽然古承远是独生子,但古志对其严厉到极致,时常为一些微小的问题毒打他。
白苓阻止了很多次,都不见效果。
古志的冷酷让白苓无法忍受,正在这时,她认识了李明宇。
李明宇的温柔儒雅和固执形成鲜明对比,白苓第一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恋爱。
终于,她决定和古志离婚,嫁给李明宇。
在争吵之中,这件事被年幼的古承远听见。
那天晚上,古承远扑在白苓的怀中,请她不要离开。
白苓一向将古承远视作亲身骨肉,她下定决心并向古承远保证要将他带走。
但是,在法庭上,古志拿出了白苓不是古承远生母的证据。
理所当然的,古承远被判给了古志。
就这么,白苓和古承远分开了。
之后,白苓去看过古承远,每一次,都看见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每一次,都心疼不已。
但是她无能为力。
古志甚至认为白苓会离开,都是古承远的错,他三天两头对其进行打骂。
甚至有一次,古志将古承远的脑袋浸泡在水中,在他即将窒息时,才放开手。
“我知道他过得很苦,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恨我。”白苓喃喃道:“我从未想到,那对他,是一场残酷的离弃。更没想到,那孩子会将仇恨撒在你身上。”
“没事的,妈,都已经过去了。”悠然轻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当事情结束后,悠然和小新返回学校。
车上,悠然一直沉默着,像是在想很多事情,又或者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想。
等车进入了闹市区,小新忽然让司机在一家酒吧前停下,在悠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她下车了。
很快地,悠然坐在了座位上,面前摆放了许多酒。
“喝吧。”小新道。
悠然顿了顿,接着,开始一杯杯地喝起来。
喝酒,喝到一定程度就会让人开心,但是今天,悠然把酒当水来喝,却怎么也喝不到那种境界。
越喝,越是苦闷。
到最后,是小新将她连续着灌酒的手给握住了。
“为什么不让我再喝?”悠然问。
“你会醉。”小新道。
“如果不是想醉,干嘛喝酒呢?”悠然觉得小新的逻辑很好笑。
“醉了,那些不开心的记忆,还是会保存到明天的。”小新道:“没有用,除非……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有些事情,是说不出的。”悠然摇摇头:“真的,说不出的。”
“那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小新降低要求。
“想到什么?”悠然忽然神经质地一笑:“我想到的只是……我好倒霉来着。”
“真的,我好倒霉,为什么这么多人中,他们偏偏寻上了我呢?”
“真的是因为我看上去很有韧性的关系吗?在最后关头能复活,给他们无尽的乐趣?”
“看来我应该柔弱点,至少表面上看来柔弱点,这样的话,也不会受这么多的伤了?”
“我恨他们,我挨个挨个地恨他们。”
“可是你知道我苦恼的什么吗?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故事,一个个都是悲惨的。”
“是的,他们都是应该被可怜的,我也是应该被可怜的,那么,谁应该被仇恨呢?”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连续两次,我都会被骗?我都这么傻傻地投入?”
“想来一定是我的错,是我自身的错,遇人不淑,也不可能不淑两次的。”
“是的,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没有勇气去相信什么爱情,那都是骗人的,都是那些无聊的人编来打发时间的。”
“是的,我再也不相信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再相信。”
沉重快速流转的灯光下,悠然将脑袋埋在手臂中。
他妈的什么男欢女爱,都是浪费时间,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好好睡觉。
至少睡觉,心不会受伤。
嘈杂的音乐声中,小新的声音去沉静地传来“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
哟然讪笑:“这种事情再遇到第三次,我小命就没了。”
“至少,要试试最后一次。”小新的声音,离悠然的耳朵很近。
悠然摇头,缓缓地,带着点醉意。
“这一次,你就坐在原地,只要坐在原地,等着人来爱你好了。”小新道。
“等到头发白了,会有人来?”悠然失笑。
“会的。”小新的声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在同一时刻,他握住了悠然的手:“我已经来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晃动。
悠然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不稳定的世界。
但是,小新的眼神,却是这摇晃世界中唯一的稳固与坚定。
“李悠然,我喜欢你。”他这么告诉她。
在这一刻,悠然忽然想起了某人曾告诫过自己不要多喝酒的话。
这就是屈云教给悠然的第十八课——喝酒,是最容易喝出感情的。
[第十九课] 男人急起来,是可以不折手段的
昏暗而混乱的灯光下,小新对着她说道:“李悠然,我喜欢你。”
他的眼神坚定,他的语句坚定,他握住她的手,也是坚定的。
悠然足足看了他一分钟,然后……“咚”地一声倒在桌子上,将脑袋埋在了双臂之间。
小新的眉毛,在额边青筋的带动下,呈现波浪状的起伏,像是有威尼斯水怪出没。
“李悠然,你居然在我告白之后,选择了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装睡!!!”小新一把揪住悠然的衣领,把她当纸片一般使劲地摇晃着。
“骨头都要散了!!!”悠然求饶。
小新这才将手放开,但那眉毛,还是处于生气的状态。
“谁让你忽然说这种话,我要不装睡还能干什么?”悠然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幸好,那仅剩不多的春光没泄露。
小新看着桌面,再次道:“我是认真的。”
“可是我不能认真。”悠然道:“我不想再认真了。”
“因为你受过伤?所以害怕了?我认识的李悠然可没这么没种。”小新低声道。
“别来激将法,我就是这么没种。”悠然说出实话:“我不想再恋爱了,毕业之后,到了年龄就去相亲,遇见个合适,就嫁了……就这样吧。”
“难道……我还不如那些陌生男人吗?”小新问,声音带着些许低哑。
“我是祸害,所以不能害自己人。”悠然这样评价自己。
“我愿意被你祸害,你管得着吗?”小新皱眉。
“那我不愿意祸害你,你管得着吗?”悠然也皱眉。
“李悠然,你给我清楚,我龙翔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小新拍了下桌子。
“配得上我的人多了,难不成每个人我都要和他们交往吗?”悠然也跟着拍起了桌子。
“但喜欢你的只有我吧!”小新条地站起,俯视悠然。
“你说喜欢我,我就要和你交往吗?!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来着?”悠然也站起,但由于身高差异,还是仰望小新。
小新:“那要我怎样你才会相信?!”
悠然:“你现在把内裤脱下来,我就相信!”
小新:“……”
悠然不再和小新叫嚣,重新坐下,又叫了一杯酒,仰起头,开始猛灌。
灌完了,才长叹一声:“小新,喜欢一个人是世界上最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姐劝你,千万不要这么傻……”
正苦口婆心地劝着,悠然眼角一瞥,却发现小新不见了。
看来,是被自己给气走了。
悠然郁闷——怎么都不替她付账来着?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正在埋怨着,忽然一件白色物体“咻”地一声飘到了悠然面前。
悠然努力睁开微醺的眼,看清之后,连忙往后蹦出三米远。
那是——一条白色的四角内裤。
悠然的眼睛,一会看看桌子上那白色的内裤,一会看看一脸认真的小新,良久,才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还是在用蜡笔小新图案的内裤。”
小新:“……”
那天晚上,悠然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喝,直到喝醉。
她如愿以偿,但整晚都梦见内裤上的粗眉毛蜡笔小新在唱着:“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
除此之外,悠然还不停地梦见小新在自己昏睡前布置的家庭作业。
“明天我会来宿舍找你,到时候,你要给我答复。”
答复?
现在的悠然只想切腹。
她实在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衰还是幸运。
先是兄妹禁忌恋,而后是师生禁忌恋,现在居然还有一个姐弟禁忌恋在等待着自己。
老天何必要这么厚待她呢?
根本还来不及想,小新就打电话来了,说是在宿舍门前等着她。
悠然决定不理会,反正最近为了迎接教育局五年一度的检查,学校要整顿校风,新出的规矩是,男生不许随意进出女生宿舍。
但女生,却依旧可以随意进出男生宿舍。
规定一出,立马遭到众多男同胞的强烈发对,但没什么效果,所以,男生只能对着女生宿舍吞咽唾沫。
悠然就不信,小新敢违抗校规,就算他敢,也传不过宿舍门口那几个彪悍的,一掌能推翻一女的,两掌能推翻一汉子,三掌能推翻一大象的阿姨们。
所以,她安安心心地待在宿舍中,继续上网偷菜。
没多久,室友甲回来了,道:“悠然,你家龙翔弟弟在下面等着你,托我带个话,说不见不散。”
悠然不理,继续偷菜。
再没多久,室友乙回来了,说的是同一句话:“悠然,你家龙翔弟弟在下面等着你,托我带个话,说不见不散。”
又没有多久,室友丙回来了,说的也是一样:“悠然,你家龙翔弟弟在下面等着你,托我带个话,说不见不散。”
悠然很乐观,她想,反正宿舍只有三个人,已经使用完毕,就不信小新还有什么法宝。
岂料,小新的法宝多得很——接下来,隔壁室的,楼上寝室的,楼下寝室的,左右寝室的,全部陆续而来。
说的,都是同一句话:龙翔在下面等着她。
到最后,宿舍阿姨还拿着大喇叭在下面重复重复再重复地吼着:“李悠然同学,402寝室的李悠然同学,有个叫龙翔的男生在这等你,说不见不散。”
阿姨豪爽的破嗓门通过大喇叭的扩音作用,成功地造成了魔音穿脑的功效,连远在A区的校长室玻璃都因这个声音而颤动了。
悠然无法再淡定下来,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
小新正好以暇地抱着手站在宿舍门口等她。
“找个地方谈。”为了避人眼目,悠然拉着小新一溜烟来到学校外,在快餐店中,随便叫了份东西,坐下,开始谈判。
悠然决定开门见山:“我思考好了,答案就是不行。”
小新不接受:“这个答案不对,继续想。”
悠然很无语,这孩子以为是在做考试题呢?
“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弟弟。”悠然不想隐瞒:“我不可能刚对你有男女之间那种感情。”
“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能呢?”小新锲而不舍。
“这种事是试不了的。”悠然摇头:“我不答应你,是因为我不想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情。”
他,指的就是屈云。
当初的悠然,也就如同现在的小新,怀着一腔热情,完全不顾后果地往前冲。
悠然受过伤,她明白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有多痛苦,她不想让小新陷入这种厄运中。
“我们之间的事和屈云没有关系。”小新眉尾微皱了下,像是在将某种不受欢迎的印象抛走似地。
“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悠然唇畔含笑,讪笑:“我现在很后悔当初的义无反顾,满腔热情,几乎是谄媚地面对他的冷眉冷眼,真是羞耻。”
“就算是,傻子,但可以对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也是个幸福的傻子。”小新道。
“可能吧。”悠然看着面前的水杯,眼神略带迷茫。
“所以,我也想做这样的傻子。”小新的声音是少见的轻柔,如三月柳絮扑面。
悠然摇摇头,没说什么,但意思却是明显的。
见啰嗦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效果,小新暴走了:“李悠然,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