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心里只信那狐猸子,另一个又是活菩萨,处处还都想着丈夫。儒儿脾气扭不过来,唉,只是便宜了那狐媚子。”
大太太在旁陪笑,“还是请老太太先回去歇着吧,这边有什么消息,再派人告诉老太太知道。”
这时又有管事媳妇进来禀报,说是大爷那里已经得蒋太医诊治,是心急上火,血气上涌,才吐了一口血,无关根本,只嘱咐不得劳累,依旧如从前那样吃药调养就可。
容氏这才放心,她累了半夜,确实有些打熬不住。齐二奶奶早就备了暖轿,众人步下围随,送了容氏回宜年居。
苟卿染和齐二奶奶自是服侍着容氏睡下,最后从宜年居出来的。
这时已经将近四更天,苟卿染裹紧了披风,对旁边的齐二奶奶道:“二嫂受累了。”
苟卿染方才暗中瞧了清楚,这半夜里出事,内宅中最为忙碌的就是齐二奶奶,先是打发来回事,领东西的管事媳妇婆子,就有十来起。
齐二奶奶笑笑,正待说什么话,突然觉得小腹剧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苟卿染瞧见齐二奶奶瞬间变了脸色,一手扶腰,站立兆,忙伸手将齐二奶奶扶住。
“二嫂,你怎么了。”苟卿染急忙问道。
前后跟随的丫头婆子顿时围上来,十来盏灯笼照着,就见齐二奶奶脸色煞白,这么冷的天里,额头竟然有豆大的汗珠下来。
冬儿等过来扶了齐二奶奶,苟卿染这才抽出手,只觉得手上湿热一片,拿到灯下一看,却是红的。
“二嫂,你?”苟卿染唬了一跳。
齐二奶奶也看见了苟卿染的手,脸色更白了几分。
苟卿染见她这个表情,方才那个侥幸的想法,齐二奶奶不过是葵水来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冬儿在旁也见了,自是比苟卿染明白,不觉哭了起来。齐二奶奶饶是如何刚强,此刻也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快抬了暖轿来。…哪个腿脚快的,去无忧居,请了蒋太医来。…再派人去请你们二爷回来。”苟卿染忙吩咐跟随的人。
苟卿染急急吩咐了人,又回头安抚齐二奶奶,“二嫂,你,你一定要挺着点,蒋太医在咱们家,你一定没事。”
齐二奶奶疼的说不出话,只抓住苟卿染的手不放。
一会婆子们抬了暖轿来。
“二嫂你别动,大家伙抬着你。”苟卿染并没有相关经历,只是觉得这种情况,齐二奶奶最好是不好,才最好。
旁边有年纪大些的婆子,也都出声应和。
众人将齐二奶奶扶进软轿,一路抬到石榴院,安置在床上。
“这是怎么了!”这时齐修领着蒋太医急匆匆地来了,看了齐二奶奶的形状,不觉急道。
蒋太医忙给齐二奶奶诊脉,从药箱中取出一丸黑色药丸,“二奶奶这是有喜了。赶紧用热水化了,给二奶奶服下去。”
齐二夫人也闻讯过来,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又喜又忧。齐二奶奶进门后,曾经有过身子,只是小产了,之后就再没怀上。如今又怀上了,自然是喜事。可是现今齐二奶奶的样子,也不知胎儿保不保得住,她自然跟着忧心。
“老大人,求您一定**保全。”齐修躬身给蒋太医施礼。
“先吃了这丸药,若止了血,就可下方。”蒋太医道。
这就是说,还有希望。齐二夫人坐在旁边,看着人伺候齐二奶奶喝了药,焦急地等待。
“止了血了!”冬儿道。
苟卿染忙扶着齐二夫人到齐二奶奶床前。齐二奶奶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听说血止了,脸上更露出几分喜色。
齐二夫人握住齐二奶奶的手,拍了拍,又忍不住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也不是第一次了,多少日子没换洗了,自己还不知道?你事情多,一时疏忽了,你身边这些伺候的人都是做什么的,也不替主子想想?冬儿,你是怎么伺候你主子的?这样大的事,都不知道?”
冬儿慌的赶忙跪了下去,屋内伺候的人皆低了头,不敢说话。
“太太别生气,这事都怪我。这几年都没动静,这个月没有换洗,不过想着本来日子就不准,就没敢往那上面想。”齐二奶奶已经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这次的事,多亏弟妹在旁边。”齐二奶奶对着苟卿染感激地一笑。
“我知道了。”齐二夫人转头看了看苟卿染,“你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没有慌乱,处置的很好。”
“我不敢居功,倒是二嫂,将身边的人调理的十分忠心能干,我不过是动动嘴。”苟卿染笑道。
齐二夫人脸色缓了些,对着冬儿道:“你起来吧,以后仔细些。”
冬儿这才爬起来,依旧在旁边伺候。
齐二奶奶虽得蒋太医的药,止了下血,对于孩子是否能保得住,还是没底,因此脸上不免露出些不安来,眼睛不住地往门外看。
外面齐修已经得了消息,又给蒋太医作揖,请他到旁边屋子拟方子。
“…先前曾小产过?那更加凶险,这次要分外当心。这头三个月,必要卧床静养,不得妄动…”蒋太医拟了方子,又将饮食等一应禁忌说给齐修听。
………
因怕容氏担心,第二天齐二夫人才将消息告诉容氏,只将昨夜的凶险略微带过。
“太医的吩咐,要卧床三个月,是没法子理事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事情比平时更多出几倍来。”齐二夫人说道,忍不住有些头疼。
锦屏记 第136章 离别

容氏听了齐二夫人的话,略思忖了下。
“迎丫头也怪不容易的。就说我的话,免了她各处请安,我这里也不用来。莫再拿家事去烦她,让她好生养着。”容氏吩咐道,又见齐二夫人面有愁容,“年关的事情繁杂些,你是忙不过来,不如…”容氏转头看见在旁边伺候的荀卿染。
“不如就让染丫头接手料理…”容氏道。
“她…”齐二夫人笑了笑,低头沉思,不置可否。
小丫头打起门帘,大太太领着齐三奶奶从外而进来,到容氏跟前行礼请安。
“给老太太请安。…方才从二奶奶那边过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二爷年纪也不小了,我为此事日夜悬心,现在终于有了吩头”大太太笑道。
“嗯,我方才还说,免了她各处请安。让她好好养胎。”容氏道。
“老太太吩咐的是,我也吩咐了她身边伺侯的人,好生照料着,不可拿事情让她烦心,有事尽管我我。”大太太附和道。
容氏笑若点头,“你是她婆婆,还得你多照看她。”
“老太太尽管放心。”大太太道,“她手里还有一应大小杂事,老太太可有什么安排?”
“老太太,二嫂若因为操劳家事,又把这个给累掉了,那可是没地方后悔去哦…”齐三奶奶接口道。
荀卿染垂下眼帘,齐三奶奶一张嘴,总有本事让人不舒服。
大太太也觉得三奶奶话说的不好听,咳嗽了两声,让三奶奶住嘴,又对容氏陪笑道:“眼看着到了年关,家里外头不知才多少事情,都要人料理,我不能不跟着操心。”
“今个早上,大老爷要几匹上造的莽缎,给咱们旁支一个刚得了官的子弟,让人过来领,等了半天都拿不到对牌。因为是急用,我只得东拼西凑,把些压箱底的都拿了出来,好歹凑了一半的数目,将就 着打发了,大老爷直埋怨。我就说,如今要到年关,家里事情多,只二太太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是有的。大老爷就说我,不该躲清闲,总该帮上一把。二太太你说是不是。”大太太对齐二夫人笑道。
“早上起来,无忧居和石榴院再版就有好些事要打发,接着就来看老太太。那莽缎,…已经备好了,方才已经让人送过去了。”齐二夫人陪笑道。
“这个有什么要紧,我已经支应过去了。而且这还是咱们本家里的,总有点什么,也没大碍,若是别的出了岔子,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就难看了。”大太太道。
齐二夫人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望了眼容氏,笑着道,“方才我正和老太太说,事情多,我一个人料理不开,要找个人帮我。老太太已经说了,让老四媳妇来帮我。”
大太太和三奶奶齐齐望向荀卿染。
荀卿染含笑,心里怀以为然。方才齐二夫人分明不十分愿意让她接手,现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她很是无语。
未等大太太和三奶奶说话,齐二夫人又道:“她进门时问虽然短,做事却稳妥。况且家里的事,也该让她熟悉熟悉。”
“嗯,迎丫头的事,也多亏了她见机的快。你把她带在身边,让她学习学习,管保是个好帮手。”容氏笑道。
“就依老太太的,迎丫头养胎这些日子,就让她帮着料理料理吧,也就足够了。”齐二夫人道。
这婆媳俩一两句话,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荀卿染心中并无欢喜。嫁给齐攸,有一点让她颇为满意。齐攸不是长子,却是天子近臣,很得重用,她在齐家,身份优越,也不用操心劳力去管这一大家子的事。她本身对权势和金钱的态度,都是只要够用就好,并不十分热衷,这个位置,她正可以道遥自在,左右逢源。
可是现在…
“老太太,太太,我年纪轻,懂的又少,就怕难当重任。”荀卿染微笑道。
“让你跟着你婆婆学习,大事自有你婆婆。你年纪轻,更加不可躲懒。”容氏嗔道。
容氏这样说,荀卿染想再推让两句的话都不好出口。
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大太太又坐了一会,就带着齐三奶奶走了。
外面小丫头禀报:“四爷回来了。”
荀卿染从衣襟内掏出怀表看了看,离齐攸平时下朝的时辰还早。
齐攸迈步从外而进来,见过容氏和齐二夫人,容氏让他在旁边坐下,荀卿染忙端了参茶送过去。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容氏问。
“…方才圣上有旨意,让我去保定府,走一趟差事,立刻就走。”齐攸答道。
“这眼看就要过年,怎地又才差事。”容氏抱怨道。
“ 要去多久,年前能回来吗?”
“日子不好说,如果顺利,年前能回来。”
容氏就有些松心,却知道君命不可违,“跟你父亲说了没有?”
“方才从外面进来,己经和父亲说过了。”齐攸道。
容氏就让荀卿染赶紧跟着齐攸回去准备,嘱咐让多带几件大毛衣裳。
两人一起回宁远居来,荀卿染叫了桔梗、麦芽过未,一起收拾齐攸出门要带的行李、衣服,又将日常用的各种丸药,各包了一包,写明药名、药效,服用方法。
“出外办事,不比在家里,总有不方便的地方。这些丸药带着,或可救急。四爷路上要小心。”荀卿染道。
“放心吧。住日比这走的远的时候多着了,保定算是近的。”
“差事也要小心。”荀卿染又道。
齐攸奉的是圣旨,方才在宜年居也设说具体是什么差事,荀卿染自然不会多嘴询问,只能嘱咐他凡事小心。
齐攸点点头。
荀卿染想了想,挥手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上前帮着齐攸整理衣裳,就将容氏和齐二夫人让她接手管家的事情说了。“…二嫂那样,老太太和太太又说让我分忧,我略一推辞,就骂我偷懒。我虽然能力有限,可实在推辞不得。只得应了。可是心里着实没底…”
齐攸人在府里。一切都好说,可现在他要出门,有些事情就难说了。
齐攸低头,看着荀卿染,“还有这事?”沉吟片刻才道,“你带着宋嬷嬷就是。”齐攸的回答,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内。
荀卿染侧过头,微微斜了齐攸一眼,“我也想到了宋嬷嬷。如在四爷跟前伺候了这么些年,我总想着多敬着她些。“齐攸没说话。荀卿染深吸一口气,伏在齐攸胸前,伸手环抱齐攸的腰,“宁远居的事,都托她照顾,已经是太操劳了些。如今又要多出好些事情来,我心中过意不去。…”
齐攸拍了拍荀卿染的后背,“你有事,尽管吩咐她就是了。”
荀卿染点头,又问:“四爷这一去不知多久,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
“多去陪老太太说说话,....有事要办,就吩咐宋嬷嬷。”
齐攸说着,叫进来宋嬷嬷吩咐道:“你们奶奶要跟着太太料理府里的事,你跟着伺候吧。”
宋嬷嬷屈膝福了一福,“奴才一切都听奶奶吩咐。”
送走了齐攸,荀卿染起身就到容氏这边来,连晚饭也是陪着容氏一起用了,又说笑了一回,才回宁远居。
荀卿染夜里不惯让人值夜,齐攸不在,就按着她旧时在家的规矩,也只让桔梗和麦芽两个轮班歇在外间。桔梗伺候着荀卿染洗漱过,帮着荀卿染落下床帐,端着烛台出去。
荀卿染躺在被窝里,脚下踩着两个汤婆子,怀里抱着手炉,屋内依旧和平时一样烧着地龙,她却觉得有些凉。
是因为冷清吧,荀卿染闭着眼睛想。平时齐攸也是多半不在家, 却不觉得什么。如今却突然觉得有些冷清。不过是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却有如此大的区别。
荀卿染将齐攸的枕头抱过来,下力气揉搓了一番,随手扔在他下。
“奶奶,可有什么吩咐?”
桔梗在外间听了声音,走到帘子外询问。
“没事。你去唾吧。”荀卿染道。
第二天一早,荀卿染早早起身,梳洗完牛,又在衣饰上多用了几分心思,就带着人往祈年堂来。齐二夫人还没起床,正披着衣服坐在炕上。
荀卿染上前请安。
“将府里的对牌拿来给四奶奶。”
齐二夫人叫旺财媳妇持内宅的对牌拿过来交给荀卿染。
“这是内宅支领东西的对牌,你拿着。”
“太太,您这是…”荀卿染诧异道。
齐二夫人身子向后靠了靠,“昨个夜里,身子就有些不自在。这个时辰,那些管事媳妇都该在前面等着了,一刻耽误不得。我就不过去了,住日这些琐事,也是你二嫂一个人打理。就让旺财媳妇跟着你,你放心去吧。”
荀卿染顿时有些黑线。齐二夫人昨天明明是不愿意让她管事,后来不得已也只说让她在一边帮忙。荀卿染心里,是想着齐二夫人必不会真的交权给她,不过让她在旁边做做样子,打打杂。没想到,齐二夫人竟然是毫无预兆的放手不管!
荀卿染用力摇晃齐二夫人:喂。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想忽悠谁啊啊啊啊!
锦屏记 第137章 牛刀小试
荀卿染上前来,帮着齐二夫人掩了掩被角,“太太身子不舒服,我这就打发人请太医来。”
齐二夫人摇摇头,“不过是年纪大了,今天府里请平安脉的太医过来,不用另外请太医了。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吧。…不懂的事情,就问旺财媳妇。”
“那太太好生歇着,若有大事,我再来请教太太。”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从屋内退了出来。
如今齐二奶奶不能理事,石榴院的议事厅就暂且关起来不用,内院的管事媳妇们就都聚到祈年堂前面三间倒坐厅内来回事、听候差遣。
旺财媳妇在前面领路,沿着抄手游廊,穿过两道月洞门,便是三间整齐的倒坐厅。此时各处的管事媳妇们已经聚集在厅外,正唧唧喳喳地不知议论什么,远远见见旺财媳妇陪着荀卿染过来,一时都闭上嘴。等荀卿染走到近前,媳妇们都屈膝万福,向荀卿染问安。
荀卿染点点头,走入厅中。厅内上面正中一张短塌,旁边有桌案、设有笔墨纸砚,下面是两溜燕翅排开的梨花木椅子。“以前太太都是在这里理事,后来二奶奶接手,便就不用了。昨个奴才连夜带人收拾出来。四奶奶看着哪里不妥,需要增添什么,奴才再拾掇。”旺财媳妇陪笑道。
荀卿染点点头,“旺财嫂子辛苦了。”遂走到上面。
桔梗已经另铺了锦褥在塌上,荀卿染在塌上坐下,麦芽就将新添了碳的手炉送上,又有紫莞和宝珠在荀卿染脚下另安置了两个手炉。安置妥当,几个丫头都退到荀卿染身后侍立。
旺财媳妇在旁冷眼瞧着,几个丫头行动井然有序,周到体贴,又见宋嬷嬷毕恭毕敬地侍立在旁,旺财媳妇不觉腰往下又弯了几分,脸上的笑纹也多出几道来。
“四奶奶,这是家人的花名册,请四奶奶过目。”旺财媳妇拿出份花名册。
宝珠接了过来,递给荀卿染,荀卿染打开略瞧了瞧。
“四奶奶,可现在就叫她们进来回事?”玻财媳妇又问。荀卿染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卯正三刻,就点头吩咐:
“就依着从前的旧例,让她们按轻重缓急,一个个进来回话。
旺财媳妇点头要出去,麦芽拦住她道:“嫂子等等,我们奶奶第一天理事,这些管事媳妇,也有不大认得的。嫂子出去时吩咐一声,回事前,让她们自报家门给我们奶奶听。”
齐府里差不多的人都知道,荀卿染身边的几个大丫头,最出色的就是桔梗和麦芽。其中识得麦芽的人更多一些,原因在于麦芽颜色更胜一筹,嘴巴爽利,人也泼辣。而宁远居内外的人都知道,荀卿染对身边的丫头都十分宠信,对麦芽的宠更多几分。如今麦芽开口,旺财媳妇不觉抬头看荀卿染的脸色,见荀卿染微笑点头,忙应声出去吩咐了。
一会工夫,睡财媳妇就先领了个略有年纪的女人进来。
这女人屈膝行礼,“奴才乔得喜家的,是在二奶奶院子里当差。”乔得喜家的说着递上个帖儿来,说是齐二奶奶养胎,蒋太医开的药方,还缺诸如花胶、阿胶等几味名贵的药材,需要现出去采买,要领对牌到帐房领银子。
宝珠接了帖儿,依旧递给荀卿染,荀卿染扫了一眼,暗自皱眉,几味药材,价格、用量都写的清楚,只是,这汇总的银子数,却有两处算错了。
荀卿染将帖子交给麦芽,麦芽走到旁边书案坐下,僻里啪啦,拨弄了一阵算盘,提起朱笔在帖子上改动了两处处,又拿给荀卿染。
荀卿染这次看了帖子,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新打量这乔得喜家的。
乔得喜家的,曾经奶过齐家二爷齐修。原也曾管过事情,自齐二奶奶进门后,就慢慢地卸了差事。如今,只在石榴院内挂着个虚职,并没有具体执事。偏生齐二奶奶采买药材的事,就安排了乔得喜家的,偏生得喜家的是第一个进来回事,偏生这贴儿上出了错漏。
荀卿染微微眯了眯眼,她虽是想着齐二夫人不会放权给她,但是可没有因此就懈怠了。相反,她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乔得喜家的见荀卿染似笑非笑,既不发放对牌,也不说话,遂陪笑道:“回四奶奶,二奶奶这一早就要用药,急等着这几味药材。四奶奶自来和我们二奶奶好,求四奶奶快发了对牌下来,奴才也好领了银子,采买了药材来。二奶奶是双身子,可就等着这药保胎了”
“看来嬷嬷是十分为二奶奶着想,既然这样,就该精心些,不过几样东西,便弄出这些错来,嬷嬷怎么解释。”荀卿染将帖子摔在地下。
乔得喜家的赶忙拾起来看了,“是二奶奶那边急着要用,耽误不得。奴才一夜没睡,只打了个盹儿,这才弄错了数目。如今就按着四奶奶这个数目采买就是。”
旺财家的从旁过来,拿了帖子去看,笑着赞道:“这嬷嬷果然糊涂了。麦芽姑娘算盘用的真好,都比得上外院那些帐房先生
乔得喜家的侍老卖老,荀卿染不怒反笑。
“嬷嬷也在这府里有些年头了,难道一直这么说话办差?索性嬷嬷连这贴儿都不用交上来,吩咐我们一声,自有我们将这帐算好了,银子称利落了,送到您老人家手上,您老人家回去睡足了,这差事也办好了,何苦还跑这一趟那。”
这乔得喜家的本想着荀卿染新媳妇面嫩,她倚老卖老,这事就混过去了,旺财家的在旁边帮衬,也未必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奈何荀卿染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回四奶奶,是奴才睡迷糊了了,弄错了帐目。求四奶奶饶了奴才这一回吧。”乔得喜家的跪下道。
荀卿染略一思忖,已经有了主意。她不想用杀伐来立威,她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嬷嬷是睡迷了,那就到外面西穿堂站一会去,醒醒盹。再来回话。”荀卿染吩咐道。
没有罚跪,没打板子,也没疾言厉色地斥责,只是罚站。
乔得喜家的待要哀求,拾头见荀卿染嘴角含笑,但是眉梢微挑,一张俏脸,隐隐透出威严,竟让人不敢仰视。她不敢再说话,只得慢慢从厅内退出来。
外面等候的媳妇子们见了,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乔得喜家的哪有脸说什么,只到西边穿堂站着去了。
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这些管事媳妇们一会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乔家奶奶可是出够了风头那。”一个道。
“可不是,那西穿堂,不仅人来人住,还有好一股穿堂风那。”另一个窃笑道。
也有的人一边嘲笑,一边趁没人注意,偷偷地溜开去的。还有的,将一只袖子里的帖子藏的更严实些,又把另一只袖子里的帖子拿出来预备着,怕到时候拿错了,又将要回的差事默念几遍,生怕被问出岔子来,丢了脸。
罚了乔得喜家的下去,荀卿染手里拿着帖子,问道:“可有哪个办事稳妥的媳妇闲着?”
“回奶奶,齐福家的办事妥帖。”宋嬷嬷躬身答道。
齐福家的,是齐二奶奶的陪房,很得齐二奶奶的着重。
荀卿染微微一笑,就吩咐人叫了齐福家的来。
“你去领了银子,记得要买上好的,便是价钱比这高些也无妨,让店里派人来补了银子就是。二奶奶急用的,你现在就去办,莫耽搁了。”荀卿染吩咐着,让宝珠将对牌交给齐福家的。
天上掉下来这样好的差事,齐福家的自然喜笑颜开,一面接了帖子和对牌,兴冲冲地走了。
媳妇们借着进厅内来回话,接连听了几个,都无错漏,有的是要领钱物,有的不过是日常杂事请示,荀卿染一一处置了,那些领钱物的,就有麦芽在旁一笔笔地记录下来,安排媳妇们按顺序领对牌。
最后一个有了年纪的嬷嬷进来,支领容氏院子里的檀香、细棉和各色尺头。
荀卿染认得是孟嬷嬷,当初在容氏那留饭,跟着容氏打趣她和齐攸的,就有这位孟嬷嬷,是容氏跟前的老人儿,是很得脸的。
“嬷嬷请坐。”荀卿染笑着让道。
孟嬷嬷推让了一番,才斜签着身子坐下来。
正巧齐福家的回来交还对牌,荀卿染便让宝珠拿了对牌。
“嬷嬷且在这里等着,喝杯热茶。我打发这丫头把东西取来,一会给嬷嬷送过去就是了。”
孟嬷嬷忙谢了荀卿染,依旧跟着宝珠去了。本来周贵家的排在齐福家的后边,不过谁敢和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争竞。荀卿染就让周贵家的,等宝珠拿回了对牌,再去支领。
宜年居,容氏坐在塌上,闭着眼听孟嬷嬷说话。等孟嬷嬷说完,容氏睁开眼,笑道:“她是如此处置的?1好,又大气又漂亮。”
“老太太说的是。也不知是哪个促狭的撮弄,乔得喜家的是二爷的奶妈,虽不大管事,体面却在。二爷的奶妈又不同于二奶奶的人。若四奶奶得着面子,含糊着过去,后面那些人见了,难保不生出别的心肠,谁知道会出什么难题为难四奶奶。若四奶奶罚了乔得喜家的,或轻或中,二爷那边难保不抱怨,就是奴才想起来,都觉得为难。偏四奶奶处置的巧,又叫了四奶奶身边齐福家的接了差事,让人只有赞好,挑不出半点差错来。后来四奶奶还有话,让齐府家的赶紧去买,只管买上好的,银子不够,只管来填补。啧啧,老奴在旁边着了,四奶奶着实让人又敬又爱,比起二奶奶刚理事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孟嬷嬷坐在脚踏上道,“还是老太太的眼光好,给四爷挑了个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