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个佣兵倒下。
“砰”,又一个。
对方顿时被激怒,火力集中攻向秦峥所在的位置。他飞快闪开,一枚子弹从他手臂的肌肉间穿射而过,留下一个血窟窿。
南帕卡再次被逼退,咬咬牙,竟拔开一枚手榴弹的安全栓扔了过去。
又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太过突然,两个年轻战士没能及时躲开,身体各处被严重炸伤,躺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
“张涛!根子!”其余人大喊。
趁他们火力减弱的空档,南帕卡和几个佣兵逃脱包围圈。
秦峥沉声朝通讯仪开口,语气极其镇定而冷静:“利剑请求支援,有人受伤。主犯正往营地东北方向逃窜。”说完,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几个战士,命令:“你们留在这儿等支援。掩护我突围,不能让南帕卡逃走。”
*
何刚一行已经抵达营地附近,端着枪步伐飞快。
大飞走在最后边儿,忽的,脚下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可哒”声。他动作顿住,踩着原处没有动,脸色骤然间一片惨白。
虎子刚好转头看他,见他呆着不动,顿时拧眉,催促道:“你傻站着干嘛?走啊,没听见峥哥那边儿在请求支援!”
大飞笑了下,额角冷汗簌簌往下流,“……没什么,我有点儿累,想站着歇会儿。你们赶紧先去支援,快走。”
虎子无语,往回走想要拽他,“我去,现在是你喊累的时候么!赶紧……”手指碰到了大飞的胳膊。
靳建飞厉声道:“别碰我!”
“……”虎子手一僵,直直愣住了,“诶,你小子抽风呢?”
前头的队员们也已察觉,皱起眉,全都站在了原地。何刚盯着靳建飞,目光在他身上审度一圈儿,最后落在他僵硬笔直的右腿上,瞬间明白。
“……没什么。”大飞强迫自己挤出笑,故意用一副轻松的语气说:“我真是有点儿累。你们赶紧过去啊,全都围着我干什么?”
大家觉得奇怪,还是没有往前走。
靳建飞额头的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这时,何刚低声道:“先去支援利剑,别耽搁了。”众人听了连忙动身,他又低声补了一句,细听喉头竟有些颤:“注意脚下。这条道儿上埋的有地雷。”
“……”队员们错愕,隐约明白过来什么后,所有目光齐刷刷看向靳建飞,惊而痛。
他仍是笑,只是这回眼里却带上了泪,“都别看了,快走吧。比起这个,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得干。”
“大飞……”队员们的眼睛全都红了。
靳建飞大吼:“走!”
大家低头,用力把泪意吞回去,转身,毅然决然,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疾步往前。
何刚站在原地没有动。
大飞强笑了下,“何队,您干吗呢,快走啊。”
何刚的眼睛是红的,别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靳建飞安静地站在原地,仰起头。
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要停的征兆。
*
秦峥追着南帕卡跑出数里远。
大雨倾盆,整个世界是模糊的,看不见远方,也看不见前路。
这段路,他一个人,一把枪,杀了四个护送的雇佣兵,弹药耗尽,自己也多处中枪,鲜血将残破的迷彩染得血红,几乎全靠意志力硬撑。前方,南帕卡同样没有子弹,同样身负重伤,却依然咬牙往前狂奔,不肯就擒。
路到了尽头,两人停在澜沧江边上。
雨太大,秦峥的视线已有些模糊,他拧眉,竭力维持着清醒,血迹在背后流满一路,又被铺天盖地的雨消逝,和着泥土流入湍急江水。
南帕卡体力有些不支,秦峥立刻上前一把钳住他左臂,狠狠拧到背后。
忽的,幽冷的白光一闪而过,他凛目,侧身躲,险险避开那把锋利匕首。罪犯面容狰狞,又是一刀。
此时的南帕卡已是丧家之犬,拼狠斗恶不要命,加之秦峥失血过多,反应不及平时敏捷,这刀躲过了要害,腹部却被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他咬牙,五脏六腑痛得几乎扭曲,仍下颔紧绷一声不吭,盯着对面。
南帕卡冷笑,用一口极其蹩脚的中文道:“我记得你……三年前,你害得我一败涂地……秦峥?对,你叫秦峥。我记得你。”顿了下,又说:“三年前你输在我手上,还搭上了那么多条命,这次也和之前一样。”
秦峥淡笑,满脸的伤满身的血,虚弱至极,却没有丝毫狼狈,“输的人是你。”
“我?”南帕卡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然后狠声说:“可惜,你杀不了我,你马上就要死了。就算我不动手,你也活不长。”
“死就是输么?”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我死,是因公殉职,为国捐躯。你活,也只能像下水道的死老鼠,一辈子见不了光。”
南帕卡大怒,挥刀刺他。
秦峥看准时机侧身躲开,反手,一把将刀夺过。南帕卡见势头不妙,情急之下转身又要跑,秦峥眼前花了又清,清了又花,各处伤口已痛得失去知觉,用尽全力反剪南帕卡的双臂。
南帕卡拼死反抗,忽的脚下一滑,带着两人齐齐落入江水之中。
冰冷的水流瞬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秦峥拧眉,感官已极其迟钝,神智也在逐渐远离,却依然察觉到南帕卡剧烈挣扎,像要来抢他手里的刀……
南帕卡摸到了刀柄;
“尽量抓活的,但遇到极其特殊的情况,可以当场击毙。”
秦峥闭上眼,手指在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秒间,匕首完全没入南帕卡的左胸。他浑身一松,意志力与意识同时在脑海中分崩离析,像伟岸高山,每一寸土地都溶进了这片江水。
三年前,在这片埋葬了无数英魂的异国他乡,他抱憾终生;
三年后,使命完成,他也终于成为了无数英魂中的一员。
可终究还是不够圆满。
还是不够圆满。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峥微拧眉,极力想抓住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脑海中的画面支离破碎,最后又定格:阳光晴好,万里无云,他心爱的姑娘一身白衣清艳似雪,冲他甜甜地笑。
她脸皮薄,爱笑也爱哭,喜欢骂他流氓;
她嘴硬脾气坏,心肠却比谁都柔软;
她说,恭喜你秦首长,你要荣升成爸爸了;
她说,你让我等,我就会等,不管距离多远时间多久。我信你。
……
江水被血染红,又被雨稀释,奔流不复回。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微微勾起唇。
大雨瓢泼倾盆,澜沧江的水流,湍急向前,他知道,它会送他回她身边,回那片他挚爱的,用生命捍卫的土地。
*
云城,退役军犬赡养基地食堂。
“啪啦”一声脆响,没由来的,余兮兮指尖一抖,手里的碗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李成抬头,见她脸色难看得吓人,不禁皱眉道,“余医生,你不舒服么?”
“……”她怔怔的,恍若未闻。像感应到什么,十指无意识收拢,唇和双颊再没有一丝血色。
今天云城也下雨。乌云密布雷声滚滚,越来越大,不停。
像天在流泪,永远不会停。
第82章
尾声
九月末, 一场暴雨让云城正式进入深秋,银杏的叶强留不住最后一丝绿意,转为枯黄,雨过天晴,人站在风中, 仰头便能沐浴彩虹的霞光。
余兮兮扶着微隆的小腹站在灶台边上,锅里已经咕噜冒泡。
她神色平静,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关掉火, 把锅里的鸡汤倒进保温桶, 拿盖子仔细地密封好。然后转身, 拎着保温桶出门去了。
陆军医院外科区,408病房。
砰砰, 房门被人敲响。守在病床旁边的女人面容憔悴, 随手抹了把脸,过去开门。
“琴姐。”余兮兮淡笑打了个招呼, 把保温桶递给她,“这是我给何队炖的鸡汤, 已经打过油了, 很清淡的。”
李琴笑笑, “辛苦你了。”边说边伸手去接, “坐吧,我给你削点水果。”
她点头,视线看向白色的病床,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正闭眼躺在上面,脸上扣着输氧罩,呼吸平缓,透明的壁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何队今天醒过么?”
“嗯。”李琴低着头削苹果,说,“早上的时候醒了一次,说口渴,我给他喂了小半杯水。接着就又睡过去了。”
余兮兮嘴角微勾,“医生都说了,何队已经脱离危险期,状况也一天比一天好,你应该高兴才对。”拍拍她的手,低声说:“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又没人欠你钱。”
“……”李琴抬眸;眼前这张脸,一如既往的青春,漂亮,乌黑分明的眼充满灵气。她一切照旧,但看着她这副模样,李琴的眼眶却逐渐变得湿润,别过头,掩饰什么般起身走开,哽咽道:“你先坐,我去洗几个梨。”
说完强撑着走进洗手间,门关上的刹那,眼泪就流了下来。
两个月前,金三角剿毒行动结束,主犯南帕卡被击毙,其余从犯也尽数落网,任务完成得十分圆满。党中央对行动给予了高度和评价和赞扬,无数媒体争相报道,几天后,境内外的报纸头条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云城公安雷厉风行,破获特大跨国毒品走私案”。
一时间,云城禁毒大队美名远扬,成为了全国各省市,甚至其它国家的学习榜样。
然而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另一支队伍,无人提及,鲜有人知晓。关于他们的所有,最终只归结为了谋篇内部报道上的一句话:“7.30行动”中,共计6人牺牲,1人失踪
突的,有人敲洗手间的门。
李琴随手扯了张纸巾擦眼泪,“怎么了?”
余兮兮的声音传进来,能听出在微笑:“琴姐,大家来看何队了。”
李琴应着,洗了把脸才开门出去。
队员们年轻的脸孔上挂着笑,警服笔挺,英姿勃发,打招呼,“琴姐,兮兮。”
余兮兮顺手他们倒水,笑盈盈地随口问,“才从单位过来么?”
“对呀。”魏枭上前把她手里的水壶接过,道,“您歇着吧。挺着个大肚子还给我们倒茶,得亏是峥哥不在,要他在……”
还没说完,江海燕便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后头的话音戛然而止。大家的脸色都沉下几分,没人说话,病房里的气氛莫名诡异而凝重。
余兮兮却没什么反应,看看众人,好笑,“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说着视线落魏枭脸上,冲他随意抬抬下巴,整个人没有丝毫异常,“接着说呀,要是他在怎么着?”
“……”魏枭没吱声,埋头,两手胡乱撸了把脑门儿。
余兮兮也没再追问,未几,弯腰坐下来,手无意识地抚摩小腹。阳光下,她目光柔软。侧颜温婉而素净。
李琴刚咽下的泪意又翻涌上来,轻咬唇,蹲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咽说:“兮兮……别撑了。哭出来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些。”
简单几个字,却令一屋子男人的眼眶都微湿,江海燕更是已淌下泪。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余兮兮抬眼,眸光竟清澈而平静,“为什么要哭?”
“……”李琴深吸一口气,用力道:“你明知道秦峥已经……兮兮,别再自欺欺人,也别再把自己关起来,你得接受现实。那样你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余兮兮说:“秦峥没有死。”
“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李琴难过不已,“搜救队沿着澜沧江找了整整一个月……兮兮,他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如果他死了,尸体呢?”她冷淡地问。
“澜沧江有4909千米,最后流进南海……当天又下着那么大的雨,水流速度快,找不到尸体也在清理中。”
“可是你们在第三天就打捞到了南帕卡的尸体,不是么?”余兮兮拿杯子喝了点水,垂眸,“找不到,那就说明他还活着。”
她听不进劝,固执得让人心疼,李琴紧紧皱眉,“你……”
“好了琴姐,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但我毕竟也是个当母亲的人了,清楚怎么处置自己的后半生。”余兮兮打断她,“这里有点闷,我去外面透透气。”说完起身,拉开房门出去了。
大家目送那道背影离去,心里都不是滋味。
李琴焦虑,“再这样下去,她非把自己逼疯不可。”
“算了,随她去吧。”江海燕沉声叹息,“如果这样能撑着她好好活,也没什么不好。”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不同的声音却响起来,说:“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峥哥已经牺牲了呢?”
队员们的视线集中过去,都是一怔。
“以前,我也不相信世上有奇迹。直到它真的发生。”靳建飞拄着拐杖,笑容灿烂,“当时在丛林里,我以为死定了,可是地雷爆炸之后,我却只失去了一条腿。老天是会怜悯人的。”
*
时间就这么在指缝里流淌向前,无情又多情。这段日子,余兮兮的生活一切照旧,吃饭,睡觉,上班,下班,偶尔看看电影,逛逛街。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她还养成了听胎教音乐的习惯。每逢周末,她大多时候都戴着耳机坐在窗前,听着音乐,感受着小家伙调皮的胎动,仰头看天。
认真努力地生活,不知尽头地等待,日复一日。
十月末,云城退役军犬赡养基地政治处收到一份长假申请,事由那一栏只有短短几十字,像一首即兴而作的诗:
我要去看看,
那条融入了他鲜血的大江。
我要去走遍,
这片他用生命亲吻的土地。
*
“……澜沧江的发源地是青藏高原,尽头注入南海,它在境外还有另一个名字,就是湄公河。再过十分钟我们就到达今晚住宿的酒店,大家休息一晚,明天我会带大家游览景区……”
漂亮的女导游笑盈盈地说。
周围游客们兴奋雀跃地议论着,最后一排,余兮兮侧头看着窗外,神色平淡。
不多时,大巴停稳,导游举着小红旗招呼大家下车。余兮兮背着包走在最后,这时,一个轻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道:“当心点,要不我扶你吧?”
余兮兮下意识抬头,一张不算陌生的脸便映入视野。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儿,典型的南方人,有尖尖的下巴和挺翘小巧的鼻,皮肤雪白,乌黑分明的眸总是亮晶晶的,透出一种纯婉的真诚。
小姑娘叫林悠悠,今年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是和她一起参团来金三角的游客之一。
余兮兮笑,“谢谢你,不用了。”说完就抓着扶手下了车。
微凉的江风霎时夹杂着水气迎面而来。
她抬头看天,夜的颜色是一种深沉的黑,繁星闪耀。仰望数秒,她忽然浅浅地笑了。
林悠悠狐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为什么笑?”
她的手,无意识低轻抚小腹:“因为我终于知道,那晚他看到的天,是什么样子了。”
那晚,他在决战前夕给她打来电话,他们在不同的土地上仰望同一片天,相隔千里,却像近在咫尺。
小姑娘有点好奇,“他是谁?”
“我的爱人。”余兮兮眼神柔软,仿佛透过夜看到了更远的远方,“一个英雄。”
*
次日,其他游客们跟着导游去金三角景区游玩,余兮兮没和他们一起,而是独身一人来到了澜沧江畔。
天,微微地冷;风,微微地吹。
她面朝大江流逝的方向,闭眼,听舒缓的水流声,伸手,抚摸无形无痕的江风。半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很低,也很柔,近似自言自语。
“山狼下个月就要进行复役测验了,如果通过,它就能重新回原来的利剑大队。它很开心,你也会很开心吧。”
“宝宝已经快五个月大,很健康,也很调皮,经常在我肚子里动来动去。应该是个小子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小子吗?”
余兮兮笑起来,风却吹湿了她的眼睛,“……三个月了。你说过会回来,我相信你,所以一直在等。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还要等多久?”
周围安静极了,除了水流和风,没有人回答。
她低下头,咬紧嘴唇试图平静,可就是这时候,偏偏这时候,所有记忆走马灯似的依次闪现。
九州大道的车祸,他从车上下来,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不怀好意,她气得半死,却又敢怒不敢言;
她夜店打架打进派出所,他来接她,指着“莫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横幅冷冷盯着她;
他对她总是没个正经,却又总在她最迷茫的时候成为她的明灯。
余兮兮的唇瓣咬出了血,视线模糊,却仍固执远眺这片他最后奋战的土地,五内俱裂,痛得泪雨滂沱。
——
“上次,我想上你。”
“现在,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你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我比你想的坚强。没关系,不用担心。”
“我会回来。一定。”
——
骗子……
然后她嘶声,对着澜沧江用尽一生的力气大吼:“你他妈就是个骗子!”
“姑娘,骂谁骗子呢。”背后冷不丁响起道嗓音,低而沉,熟悉得令人心惊。
一刹,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余兮兮眸光微闪,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回过头。背后,蓝天,白云,绿树,黑白世界终于变成彩色。
那人双手插兜,黑眸沉沉,嘴角弯着一道寡淡的弧,仍是初见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瞳孔收缩,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良久,余兮兮试探开口,声音极轻,像怕敲碎一个梦。
“……秦峥?”
而他嘴角微勾:“兮兮,我回来了。”
*
我此一生,用一腔热血拥抱祖国,用所有生命亲吻你。
这世上,唯信仰与你不可辜负。
*
——仅以此文献给最可爱的人。
(正文完。)
如果有番外我会贴在微博,@晋江弱水千流SS,接档文就是林悠悠的故事,《久旱》,欢迎收藏。
关于秦峥的生死,大家可以认为是他真的回来了,也可以认为只是兮兮的幻觉,初版不是这样,结局我为了照顾大家情绪做过调整,所以觉得不满意的话,我也没办法。希望大家站在客观角度看待这个故事。
那种情况,生还可能性并不大,而最后他出现了,可以呼应前文“也许真的有奇迹”,也可以呼应“她迟早会疯”,究竟如何大家自行理解吧。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月了,
《亲昵》终于顺利完结,如果有番外啊黑兔啊那些我更在微博哈,@晋江弱水千流SS,免费给大家看,么么~
关于结局我不会在番外交代,我觉得我以前写文就是喜欢把所有事都交代得很清楚,这样其实不好,留白是一个很必要的事。
关于秦峥的生死,大家可以认为是他真的回来了,也可以认为只是兮兮的幻觉,初版不是这样,结局我为了照顾大家情绪做过调整,所以觉得不满意的话,我也没办法。希望大家站在客观角度看待这个故事。
那种情况,生还可能性并不大,而最后他出现了,可以呼应前文“也许真的有奇迹”,也可以呼应“她迟早会疯”,究竟如何大家自行理解吧。
这是我上班之后写的第一本文,也是我写文以来最用心的一本文,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厚爱,我会继续努力,争取一本比一本有进步,不断尝试新题材,带给大家更多打动人心的故事。
爱你们~
第83章
尾声(下)
男人回过头, 那张脸在余兮兮眼中寸寸清晰,轮廓分明, 五官冷峻, 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区别。可那双眼,看她的目光冷淡而疏离,仿佛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余兮兮心猛地一刺, 步子往前挪了两步, 喃喃道:“你还活着……”
那人咬着烟盯她半刻,忽然笑了下,语气很淡, “你是中国人?”
“……”她咬紧唇, 感觉到全身血液在一点点变冷。
那人又说, “我母亲也是中国人。”
余兮兮僵硬立在原地, 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破碎不成调, “……你,不是秦峥?”
他摇头,淡道,“我叫吞钦。小姐, 你认错人了。”
她双眼通红收拢了十指, 动了动唇,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轰然坍塌。可最后,一切还是归于平静,她点了点头,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挺巧。”吞钦笑笑,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余兮兮惘惘的,也转身离去,一时间,彷徨,无助,迷茫,无数情绪交织翻涌。视线模糊,她抬手胡乱地抹,清晰了,又再次模糊,
“吞钦”咬碎了烟嘴,脸色冷漠,漆黑的眸却湿润血红,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把她摁进怀里的冲动。朝相反的方向大步前行,一次没有回头
阳光灿烂,整个世界却像已经冰封。
两个月前。
是夜,暗无星月,缅甸某处渔村的简陋屋舍内只悬着盏昏黄的灯,摇来摆去,一室陈设的影也跟着摇晃。
这是秦峥清醒后的第五天。
他坐在床上抽烟,背靠墙,精壮的胸膛和腹部都缠了几圈纱布,渗着血。他没有丝毫表情,大半张脸隐在暗处。
桌边站个渔民打扮的男人,四十五上下,面容沧桑,神色凝重,道:“任务是上头直接下发的。但是组织也说了,接不接受,决定权在你,没有人能强迫”
秦峥没有说话。
“我在金三角二十年了,这地界,从来没太平过。南帕卡走了,又来一个道托,这是一个圈儿,永远不会完。道托以前混南美,势力庞大,背景极其复杂,”韩志中皱着眉道,“接受。意味着你成为我的搭档,咱们的任务是尽快打入道托犯罪集团内部,搜集一切有用的情报。”
“不接受的话,组织会立刻派人送你回国,授予你一等功。”韩志中笑了下,“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秦峥静半刻,一根烟烧到尽头,暗光下,他眼底不知何时布满血丝,“有没有其他人选。”
“暂时是你。”韩志中说,“不过,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你选择回国,我会向组织报告,另外找人。”
屋子里有几分钟的死寂。
秦峥抬起眼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初次见面,你选我,不合常理。”
韩志中叼着烟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笑,“那天,你刚好被我的船救起来。咱俩有缘分。”
秦峥只有冷冷一句话,“别扯淡。”
“……”
老韩转过头看他,眯了下眼,“一,比起警.察,特种兵更少为人知,不易暴露身份。而我查过,你是老虎团最出色的军人。二,‘秦峥’在大部分人眼中已经死了,换个新身份,没人比你更合适。三,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能活,……坦白讲,你是我见过的人里命最硬的,也是意志力最强的。”稍顿,“这个任务绝密,不是所有人都扛得动,组织信任你,我也是。”
秦峥面色平静,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眸色深不见底。
这些天,他无数次踏进鬼门关,又无数次咬牙硬撑,能捡回这条命,不过是因为对她的承诺。
知道她在等,他怎么舍得走。
良久,
他最终还是平静点头,“我接受。”
……
东南亚的风和故土的截然不同,迎着太阳,男人仰头,用力闭上眼,有丝丝水汽从他的眼角散落到风中。
我的姑娘,再等我些时候。
等尘埃落定,夜尽天明,我会带着阳光回你身边……
*
三年后。
“然后呢?”稚嫩的奶嗓子嘟囔着问了句,“妈妈,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然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娇软温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胜利的号角吹响,帅气的狼先生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打败了恶龙,回到城堡,和美丽的兔小姐举行了婚礼。”
夜色如流水,静谧地泻满城市的每个角落,月是满月,华光却被一层薄云遮掩,朦胧照下来,万物都似笼上了一层轻纱,投落浅浅的影。
卧室里,小小的儿童床上趴着只活生生的小奶包,脸蛋圆嘟嘟,大眼睛,小酒窝,粉雕玉琢,白白嫩嫩。他两只小手抱着个熊布偶,仰起脸,眸子亮晶晶的,“再后来呢?”
余兮兮轻捏奶包的小脸,柔声说:“再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小宝宝。”
“哇!好棒!”奶包兴奋地拍手,扯着她的袖子摇来摇去,“再再后来呢?”
“再再后来,”余兮兮应着,目光扫过床头的卡通圆钟,合上手里的童话书,“……奶包小朋友就该睡觉了。”
“……”一听这话,奶包的小脸顿时垮下去,瘪瘪嘴,小小的身子滚来滚去耍无赖:“不要嘛妈妈,人家还想听故事呢,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不、可、以。”余兮兮刮了下儿子的小鼻头,“秦越同志,秦大少爷,你明天还要上学,乖一点。”
奶包同志望着她,眼神可怜巴巴,“就晚睡那么一点点,没关系的。”说着话,自己把童话书摊开一页递过去,小指头戳戳,“我要听这个。”
余兮兮皱了皱眉,态度坚决:“快睡觉。”
奶包气呼呼,不高兴了,一下蹦起来站在了床上,叉着两只小手和她对峙,态度也坚决:“听故事。”
她眯眼凑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真不睡?”
“爸爸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说到就要做到!”奶包挺了挺自己个儿的小胸脯,硬着头皮:“爸爸还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睡觉就不睡觉!”
“……”余兮兮嘴角抽了抽。
正当这时,房门口却传来一道低沉嗓音,语气淡淡的,“是么,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余兮兮眸光微闪,转过头,看见一个高大身影斜倚着门框,刚到家,军装都没来得及换,柔和光线照亮他英俊的脸,宽阔的肩,肩章是十分显眼的二杠三星。
她微楞。
奶包直接跌坐在了床上,目瞪口呆,然后看向余兮兮,“……妈妈,你不是说爸爸出差开会,要明天才回来么?”
“呃……”余兮兮支吾,“可能我记错了吧。”
于是奶包的脸真的皱成了一个小包子。
秦峥看了眼奶包,勾勾手指,仍是很寻常平淡的语气,“小子,过来。”
奶包小身板一僵,紧接着飞快掀开自己的小被子钻了进去,拉高,盖严,很端正地仰面躺好,闭上眼,“突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呢,爸爸晚安,妈妈晚安。”
“……”余兮兮抿嘴笑,侧身在奶包身边躺了下来,轻轻拍着哄着,小家伙在她怀里拱了拱,很快便呼噜呼噜地睡过去。
秦峥安静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微弓身,雪白的颊贴着孩子的小脸,嘴角带笑,温婉娇柔。他心一软,目光也柔下来,眸色沉沉深不见底。
半刻,他走了过去,弓下腰,唇落在她光洁如玉的眉心,然后又往下,亲吻熟睡中的宝宝。
薄薄的胡茬搔过孩子的脸蛋,奶包闭眼咕哝着,忽然翻了个身,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抱住男人,吧唧,给了他一个全是口水泡泡的亲亲。
秦峥:“……”
余兮兮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他侧头眯了眯眼,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像锁定猎物的狼。余兮兮一双晶亮的大眼和他对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意识到什么,翻身就想跑。
秦峥拽她,勾过那段儿小腰一把抱起来,转身回房间。
余兮兮伸手推他,小声道:“不要,把奶包吵醒了怎么办……”
大手捏住她的下巴,他俯身,薄唇贴近她耳边,低笑,“不会。你别叫那么大声,醒不了。”然后就低头吻她的唇。
“不是……”怀里的小东西缩着脖子躲,双颊通红,“不行,真的不行……”
秦峥拧眉,动作顿住了,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余兮兮咬唇瓣儿,支吾着,脸成了只熟透的西红柿,目光闪躲不敢看他的眼睛。
秦峥指肚轻轻刮她的颊,轻声:“不舒服?”
“也不是……”她声音比蚊子没大多少,半刻咬咬牙,下定决心似的,凑上去,软软的小手搂住他脖子,小声说了句什么。
他没听清:“什么?”
余兮兮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然后才贴他耳边柔声说:“老公,我们的奶包要当哥哥了。”
隔壁,睡得四仰八叉的奶包忽然打了个喷嚏,皱皱小鼻子,没醒。
于是这一年初秋,三岁的秦越小朋友当上了小哥哥,而三十三岁的秦上校,再次成为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