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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此时的董眠眠来说,再美的景色也无心欣赏。由于怀孕,她纤细雪白的小腿肚出现了轻微的水肿,五指稍稍用力地摁一下,就会出现极其轻微地凹陷,往往走上一会儿就会感到酸软。
见身旁的小东西停足不前,两道漂亮的小眉毛也微微皱起,陆简苍心底深处变得极其柔软,长臂一伸将她带进怀里,低头吻吻她的小鼻尖,“累了?”
眠眠嗯了一声,两只细细的小胳膊抱住他的脖子,一副委屈兮兮的小模样,“小腿有点酸……”怀孕真的是好辛苦呢/(tot)/~~。
陆简苍静默了几秒钟,一把将她抱起,薄唇下移,印上那张粉嘟嘟的小嘴,微凉的舌尖在她的嘴巴里强势掠夺,吻得她娇喘微微双颊绯红。好半晌,他将她放开,低柔的嗓音轻轻传来,“回去帮你揉揉?”
她羞得整个人都快熟透了,滚烫的小脸埋在他的颈窝,乖乖地点头,“好。”
其实自从董眠眠怀孕之后,每天晚上替小妻子按摩小腿就成了陆指挥官的必备工作。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太过羞涩,眠眠也曾经义正言辞地拒绝过,甚至提议过可以请专业的按摩师到家里,既不劳他老人家尊驾,又方便省事。
然而这个提议刚一出口,某人就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沉沉,“除非必要,我拒绝任何人碰你。”
几次抗议无果,眠眠无计可施,只能羞答答地屈服了,硬着头皮把两只纤白的蹄子伸过去,任由男人微凉修长的十指捏捏揉揉。
她仰躺在床上,木呆呆地盯着那双漂亮的大手出神。
好不可思。那是一双操纵占据的手,她曾经无数次看过他用那双手握抢,拿刀,毫不留情地清除掉一切威胁,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而现在,那双手竟然在给她按摩小腿,力道轻柔,小心翼翼……
眠眠心头微颤,忍不住动了一下。
陆简苍动作骤然顿住,黑魆魆的眸子抬起来,直视她,英挺的眉拧起一个结:“疼?”
“……呃,没有。”她胡乱地摇头,整张白皙的俏脸涨得通红一片,心底溢出丝丝甜蜜。迟疑了会儿后,她忽然道,“陆哥哥,你想好我们的两个宝宝叫什么名字了么?”
他英俊清冷的脸庞隐在暗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沉默片刻后,微微摇头,“没有。”
这个回答眠眠倒是不意外,她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然后眨眨大眼睛,“大名的话可以让爷爷帮我们取。我们先给两个包子取个小名——”说着一顿,换上副严肃的表情,“我听说,给小朋友取乳名,越low的名字越好养活,什么铁柱啊,狗蛋啊都很好!”
“……”
陆简苍下颔的线条微微僵硬,抬眸看向她,眼色深得不可见底,极缓慢地重复:“狗……蛋?”
“你觉得呢?”她很认真地征求他的意见,两只小手指做虫虫飞,继续道,“听说封家的两只叫泰泰和迪迪?这难道是你们美国人取名字的独特爱好?那不然……咱们叫哮哮和天天?”
“……”_……
陆简苍终于听不下去了,捏住她的下巴俊脸埋底,将那张开开合合的小嘴堵得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宝宝们!
我认真对比了一下今天这章和昨天那章,发现还是今天这章当结局比较好~
哈哈……
今天编编找我,让我把番外加到一万五千字~我斟酌了很久,同意了……
恩恩,于是《独占》大概还能陪大家一周~(泥垢酝酿好了的悲伤情绪就这样烟消云散……(→_→))
么么哒,明天开始是正式番外~
宝宝们看到我啊!
第101章 Chapter 101
小日子照样飞速地过,不知不觉中,眠眠从“董小姐”升级成“陆夫人”的时光就过去了整整四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这四年中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比如说:大学一结束,闺蜜老王就不负众望地和岑子易牵手成功了;比如说:吵了几年架的大丽花和赌鬼终于握手言和开始谈婚论嫁;又比如说:眠眠和指挥官大人的两只龙凤胎小包子已经嘿咻嘿咻地落了地,并且在两个月前,过完了他们的四岁生日。
毕业之后,同学们大多各奔东西,有的继续读研深造,有的留在b市工作,有的则返回老家建设家乡。工管专业的女生在就业方面比较吃亏,如果是没有背景和家底的外省姑娘,在b市相关行业,打拼起来是非常艰辛的,所以眠眠十分明智地选择了继续经营她们的老董家佛具行。
于是她过上了画风十分清奇的豪门阔他生活——
早上送包子们上学,然后去文庙坊看店。傍晚的时候接包子们放学,然后带着两个小宝宝回陆府。
陆boss一贯对自己的小妻子宠爱有加呵护备至,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儿累,当然不喜欢她每天辛辛苦苦地在外忙生意。于是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某人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和欢脱无比的歌声,他眸色深沉,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彼时,董眠眠正在给自己打泡泡,清澈水流中,娇小雪白的身子赤裸。听见响动之后,她吓得差点儿从水里蹦出去,回过头去一看,顿时傻了——她男人俊美冷毅的面容毫无表情,黑眸盯着她,大步走来。
哼哼唧唧的歌声戛然而止,眠眠大囧,涨红着小脸往水底下一沉,结巴道:“你、你、你忽然进来干什么?我还在洗澡啊,快出去……”
生完宝宝之后,经过哺乳期,她原本就十分傲人的上围更加丰满。陆简苍视线灼灼地从那副娇躯上扫过,然后长臂伸出,罔顾她的惊呼和抗议,直接把她从水里给捞了出来,压在浴池墙壁上,身上的黑色衬衣被水完全打湿,勾勒出纹理分明凸起的肌肉线条。
眠眠已经完全惊呆了,浑身的皮肤被热气蒸得娇红一片,面红耳赤眸子瞪大,“干、干嘛?”
……卧槽,这只打桩精又是抽的哪门子妖疯,专门闯进来和她来一发浴室play吗……
陆简苍俯首在她耳畔,轻轻咬着她雪白的耳朵道,声音低哑微冷:“那个佛具行,有岑子易和王馨印在,你不用每天都过去。”
这个动作暧昧又撩人,眠眠的脸更红了,歪头躲避了一下道,“现在生意越来越好,只有他们两个忙不过来……哎呀,你先出去,有什么话等我穿上衣服再说。”边说边拿两只纤白的小手推他,“听见没有?”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落下一吻,然后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才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给佛具行聘店员。二、给陆亭舟和陆亭萱请专门的佣人。”
听了这话,眠眠愣住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为什么啊?佛具行那边,我们三个完全搞得定,两个宝宝白天的时候在幼儿园,晚上我和秦萧带他们也就够了,没必要再去请佣人呢。”
陆简苍薄唇紧抿,沉默了会儿继续开口,直接无视她的那番解释,言简意赅:“选。”
其实客观评价的话,指挥官是一个十分尽职尽责的好爸爸。两只小包子刚出生那会儿,他甚至还会亲自拿着奶瓶给小宝宝们喂奶,一身黑色军装,神情冷肃动作僵硬,每次都看得董眠眠又感动又好笑。
奶爸这个职业,对于陆boss而言远比打仗艰辛得多,不过看着两只粉雕玉琢咿咿呀呀的小宝贝,再想到他们是从眠眠肚子里生出来的,陆boss清冷的眉目总是会变得十分舒展。不难看出,他很爱这两个孩子。
不过渐渐的,陆简苍发现了一些对劲,他的生活随着两只小崽子的降临,发生了十分不好的变化。
那就是——只属于他的小乖,变得越来越爱两个宝宝。
指挥官很不爽地觉得,自己已然失宠:在他抱着她亲亲啃啃的时候,陆亭舟和陆亭萱会莫名其妙地找妈妈。在他压着她准备酱酱酿酿的时候,陆亭舟和陆亭萱也会莫名其妙地找妈妈。
她又要看店又要带孩子,直接导致他和她独处的时间大大缩减,于是乎,陆boss的忍耐终于在今晚到达极限,所以才会有刚才那道选择题。
眠眠的小脑袋还是很聪明的,稍稍一忖度,顿时明白了自家老公不爽的原因。她小脸一僵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心却无语泪千行——跟自己的儿子和闺女吃醋,这位仁兄的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腹诽几秒钟后,她伸出爪子拍了拍男人的宽肩,很宽慰的语气,“乖嘛,两个宝宝才上幼儿园,很需要我呢!”支吾着顿了下,声音越来越小,“佛具行现在生意这么好,也很需要我呢……”
陆简苍垂眸扫了她一眼,一副“甭扯了难道我就不需要吗”的高冷脸。
眠眠一阵心虚,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自从有了宝宝之后,自己的种种表现。然后十分悲催地得出一个结论——她貌似,好像,的确是冷落了这只打桩精的说。……
“咳……”她清清嗓子,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贤妻形象,于是道,“那明天我就跟老岑说,让他在门口贴个招工启事?”
听了这话,男人眉眼间的寒气才总算淡退几分。沉默了片刻后,他微微颔首,淡淡道,“尽快。”然后将她抱得更紧,薄唇压低,轻轻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嗓音压得低低的,“满足两个孩子的前提,是必须满足我。”
眠眠一双大眼睛里水汽迷离,纤白的十指在他的宽韧的肩背上用力收拢,全身上下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浴室门口却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陆简苍眉目骤凛,高大的身躯将怀里赤裸的娇躯遮挡得严严实实。眠眠也被吓傻了,视线掠过男人的宽肩往后一瞧,顿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玉雪般晶莹的女包子站在门口,穿着纯白色的碰碰公主裙,乌黑的大眼睛明亮动人,两只小手比划比划做“拜托状”,奶声奶气:“咦?妈妈在洗澡吗?爸爸,萱萱想要举高高——”
“……”omg……
眠眠已经恨不得直接找个洞钻进去了。
男人冷峻的下颔线条骤然一僵,沉声开口,语气极为压抑,“你哥哥呢?”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个个子稍高一点的男包子捂着眼睛走了过来。陆亭舟干咳了两声,提着妹妹的衣领就把她往后拖,眉眼疏离淡淡道,“她跑太快了,没拉住。爸爸您继续。”
“砰”的一声巨响,浴室门从里头狠狠甩上。
萱萱小脸上写满无辜,转过脑袋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哥哥,好委屈的样子,“不能举高高了吗/(tot)/~~”
陆亭舟埋头亲了下妹妹粉嘟嘟的小脸蛋,然后牵起她的小手朝外走,“爸爸现在很忙。走,下楼。”
“唔,”萱萱眨了眨眼大眼睛,灵光一闪,“哥哥,我们去隔壁找泰泰和迪迪玩儿吧!”
陆亭舟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萱萱现在太小了,只能和哥哥玩儿。”
“……哦(⊙_⊙)。”
第102章 Chapter 102
随着宝宝们一天天长大,眠眠便陷入了一种蜜汁纠结当中。
在她和陆简苍刚结婚那会儿,王馨印就问过她,要不要跟着陆简苍一起加入美国国籍。对于这个提议,眠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在她的心目中,她伟大的祖国麻麻什么都好,她的中国国籍也非常高贵,丝毫不比陆简苍的美国国籍弱,改国籍什么的压根儿就没想过,可是两只宝宝的国籍怎么办呢?
纠结来纠结去,眠眠做出了个决定。于是乎,在某个天朗气清的午后,她小拳头一攥,义正言辞地告诉陆简苍:“宝宝可以是美国国籍,但在高中之前,舟舟和萱萱必须留在中国接受教育。”
咳,这其实也不是眠眠酱爱国情怀太狂热,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也是经过好一番深思熟虑的。首先吧,她得考虑考虑家里的老爷子。
岁月流逝,董爷爷的年纪越来越大,逐渐也拿不稳洛阳铲了。年轻时候走的地方太多,年纪大了便开始向往安稳舒坦的日子。如今老爷子金盆洗手不下墓了,一门心思都在在家带小曾孙上头。
眠眠打小就是个孝顺孩子,当然得为爷爷考虑,于是乎,才有了关于舟舟和萱萱教育方面的严肃决定。
彼时正值阳光和煦的夏季,风轻云淡,云卷云舒,灿烂的日光洒满了整个露天泳池,蓝汪汪的水流反射出道道浅淡的金光。
她话音落地之后,“哗啦”一声,泳池之中水花四溅,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破水而出。
阳光之下,透明的水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颔滚落,滑过下颔,最终沿着张弛有度的肌肉线条落地。
三十三岁的英俊青年,全身麦色,身形健壮,八块清晰可见的腹肌结实有力,身材好得像一匹黑豹。黑色短发湿漉漉的,被男人随手一捋全部抹到了脑后,末梢不停地淌水。他上了岸,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黑眸微转,看向正蹲在泳池边儿上画蘑菇的小身影,语气淡淡的,“刚才在水里没听清,你说什么?”
阳光,泳池,水浪,仙人掌,还有一位只穿泳裤的老船长……咳不是,只穿泳裤的指挥官,这种景象,实在是太特么撩人又色气了……
盯裆猫某眠干咳了两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别过头,不去注意某个格外壮观瞩目的部位,干巴巴道:“我说,宝宝小学和初中都要在中国上。爷爷年纪大了,让两个宝宝多陪一下老人家。”
陆简苍微微点头,随手将毛巾扔到了一旁,“可以。”
这个回答在眠眠的意料之中。这个男人表面上铁血又冷硬,但骨子里其实是非常孝顺的,否则也不可能刚结完婚就带她回纽约去祭拜已经离世的母亲。她嗯了一声,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准备开溜,“那你继续游,慢慢游,我先走了……”
必须走了,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她的鼻血都要喷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转过身,一只全是水的大掌就把她抓了回去。她低呼了一声,身上的家居裙瞬间就被他身上的水给打湿了,双颊顿时红成了两颗苹果:“干什么?你全身都是水,把我裙子都打湿了……”
“没关系。”他在她耳畔低声道,“等会儿会更湿。”
“……”我靠,是她不纯洁了吗……为何这句话听起来ze磨邪恶……
董眠眠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腾空而起,被男人抱着下了泳池。
池水深只有一米八,但是对于个子娇小的眠眠来说还是很深了,她的游泳技术一直就是个渣,属于那种戴着泳圈才能勉强刨啊刨的水平,这时候当然被吓傻了,连忙手脚并用地抱住陆简苍,小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
她气急败坏,又听见男人一声沉闷的低笑,整个人瞬间炸了:“陆简苍!你要我游泳好歹等我换一下泳衣吧!”而且她根本不会游泳好不好!卧槽!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是全能小达人吗?吗!
不料某人反身就把她压在了水池壁上,俊脸贴近,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嗓音低得有些沙哑,“昨天晚上,你睡在陆亭舟和陆亭萱的房间。”
听见这句话,董眠眠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一些弦外之音,瞬间连耳朵根都红透了,侧目一扫,这才发现周围站岗的大哥们不知道何时早就不见了踪影,脑门上顿时一排黑线:我日……
她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我劝你先放开我……舟舟和萱萱马上就要放学回来找妈妈了……”
某人一脸冷漠,直接扯开她身上碍事的裙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今天是封霄两个儿子的生日。田安安昨天给我打过电话,邀请陆亭舟和陆亭萱过去玩儿,我同意了。”
“……”wtf?
她惊呆,口齿都不清了:“陆哥哥,你竟然放心让他们单独去封宅!”omg……
封霄是何许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说送美国就立刻送美国的奇葩,这只打桩精居然把儿子和闺女往火坑里推,简直是丧心病狂!实在是太可怕了……
董眠眠忙不迭地推他,“不行不行,我必须马上过去守着,不然宝宝们要被吓哭……”
陆简苍一把扣住她的两只小手腕反剪到身后,薄唇压下重重吻住她,哑声道,“我陪你一起去。我会尽快。”
“……”凸凸!
同一时间,封宅。
萱萱伸出两只白白的小手,揉揉眼睛,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封弋,“迪迪,我的爸爸最近好像不爱我了嘤嘤嘤,我好久都没有被举高高了……”
闻言,迪迪一副十分同情的样子,小手摸摸她的脑袋,也跟着嘤嘤嘤:“真是羡慕萱萱呢。我的爸爸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连举高高是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一旁正在看数学书的封琮眼帘微掀,看了一眼正在边吃蛋糕,边哭得十分伤心的陆亭萱,语气淡漠地开口,道,“你妹妹最近好像长胖了。”
陆亭舟白净的小脸没什么表情,转过头瞥了一眼封琮,阴沉沉道:“你看出来的?”
封琮很淡定地继续补充,“她一见到我就扑过来了。抱出来的。”
几分钟后,封宅玩具房的小角落里,陆亭舟十分严肃地垂眸看着泪眼汪汪的妹妹,语气不善道:“以后离封琮和封弋远一点,萱萱是女孩子,怎么能抱男孩子呢?”
亭萱吸了吸鼻子,吧唧一口咬下一块儿小熊饼干,委委屈屈,“可是哥哥每天都抱我亲我呢……”
“我是哥哥。不一样。”
“……哦(⊙_⊙)。”
第103章 Chapter 103
晚风沾染微凉,火车的汽笛声消散在夜色中,淡淡的白色蒸汽静静渲染。
就着上海车站一路向东南方向望去,能看见往来不息的车水马龙。这会儿的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左右,这个繁华的都城却没有丝毫入眠的征兆。
风在夜色中颂唱,路边歇着好些个拉黄包车的汉子,初秋的天已经有寒意,那几人却个个打着赤膊,露出一根根黝黑结实的手臂。间或遇上些从夜上海出来的绅士美妇,便上前献几分殷勤,运气好些便拉上几个客人,一晚上的饱饭也算有了着落。
夜上海是全上海最大的歌舞厅,出入者若非达官便是显贵。
远远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夹杂车轮子碾压马路的规律声响,一个黄包车汉子从夜色的尽头处显现轮廓。到了大门口,驻足喘了喘气,顿了下才朝客人道,“到了,小姐。”
车上的女人戴着时下最流行的淑女帽,帽檐低低的,看不清脸,夜色中只有一副尖俏的下颔和涂了口红的唇,唇形十分漂亮。她随意一颔首,纤纤玉指将钱递过去,也不说话,径自下车往那歌舞厅去了。
郭子仔仔细细将那钱票收进裤兜里,视线循着那纤细的背影张望,一身俏丽洋装,下摆处露出纤细柔美的小腿,白晃晃一片,使他想起北方家乡的雪。羊皮小靴在她身上显得娇俏,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竟也十分动听。
这一代的黄包车师傅大多相识,几个熟人见他跑了魂儿,吹着口哨打趣儿他,“郭子,看人姑娘长得漂亮,眼睛都挪不开了。”随后又有人好奇,问,“哪家的小姐?”
郭子笑了下,拿搭在肩上的汗巾随意揩了把汗,硬朗年轻的面容在霓虹下被照得有几分失真,“金华路上的车,不知道。”
夜上海被称为全上海男人的天堂,会出现在这里的女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这儿的歌姬舞姬,只要客人砸的钱够数,美人们便能放下身段随你一夜风流。一种则是大户人家来捉男人的已婚太太,温婉些的往沙发前一站,一些个莺莺燕燕便自觉散了;泼辣些的闹上一场,便沦为上海富人圈儿里的一个谈资。
大门前,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相视一眼,在心头估摸着这年轻女人的来意。
帽檐的网纱下,娇艳的红唇微微开合,嗓音细柔而软,全然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味道,“我姓江。”末了伸手递过几张晃眼的大钞,“来找我哥哥。”
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甲是透明的,修剪得十分精心,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手。年长些的黑衣男人略一忖度,忽然笑了起来,口吻登时变得十分客气,道,“原来是江小姐。三少的确在我们这儿。”说完吩咐左右两个年轻少女,“带江小姐去三少的雅间。”
“不必了。”她微微一笑,“我自己进去就行。”
放眼整个上海,没有人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江家,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拦江家小姐的路。两个男人当即点头,笑盈盈的,“那小姐自便,请进。”说完转身推开大门,悠扬悦耳的柔媚歌声立刻被送入夜风中。
这个点儿,百姓人家的灯火早熄了,那舞厅中却全然两副光景,灯火流丽,笙歌一片,打扮妖娆的舞女歌女们在尽情盛放着自己的热情,最中央的大舞台上,年轻的女人们容貌娇艳,举止大胆,火红的舞裙下露出大片雪白的大腿,衬着底下那截纤细的足踝,平添几分妖娆又羸弱的美态。
“江家小姐”将帽檐微微往上推,稍黯的灯光打亮一张妩媚美艳的脸。
少女二九上下,有温婉的眉和灵动的眼,粉白色的洋装是排扣款式,圆领,使得尖俏的下巴线条被柔化了,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娇俏动人。唇小巧而红,肤色很白,白得像冬日的清雪,两颊透出淡淡的,健康的浅粉,并不使人觉得憔悴。
眼角眉梢,每一分都美得恰到好处。
她抬起眼,视线越过熙攘的大厅,看向舞台中央的美艳歌姬。歌姬叫青丝,是夜上海公认的台柱子,一把嗓子酥媚入骨,几乎能勾走男人的魂魄。歌声被话筒扩大,悠悠响彻夜上海大厅的每个角落,甜而不腻。
一曲毕,立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叫好的声音络绎不绝。
男人们热衷于追捧美女,这约莫是古往今来的共性,永远都乐此不疲。和往常一样,无数男人表示愿花重金请青丝小姐共饮一杯,却都被美人毫不犹豫地拒绝。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青丝的目光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很快同舞姬们一道回了后台。
“江家小姐”压下帽檐,警惕地四下观望一番,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飞快地压着步子紧跟上去。
后台是舞女歌女们换衣服和化妆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的脂粉味浓得有些刺鼻。她略微蹙眉,同无数行色匆匆的舞女们擦肩而过,在经过一扇房门前驻足,屈指轻轻敲了几下,“青丝小姐?”
很快,里头传出一道低沉柔媚的嗓音,“请进。”
她推门入内,身着黑色旗袍的女人往屋外看了一眼,立刻反手关上了房门,上了锁。
“下次你再要买什么东西,能不能换个地儿和我见面?”董眠眠一脸嫌弃,捂住口鼻隔绝开香水味和脂粉味,声音嗡嗡的,“这地方规矩太怪了,寻常百姓根本进不来。”
她嘴里埋怨着,白青丝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冷,径自开门见山,沉声道,“得手了?”
闻言,董眠眠吊起嘴角,从贴身的里衣衣兜里取出了一个做工精细的锦囊,用指头拎着转来转去,“白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和我做买卖了,难道还信不过我的本事?”
白青丝眼色一喜,立刻就要伸手去拿,却被董眠眠侧身躲开,“白小姐,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挑眉,“这玩意儿是秦五爷的东西,为了它我可差点儿把小命交代进去。”
白青丝何等聪慧,听了这话,顿时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便淡淡道,“董小姐放心,我家主人说了,只要你能从秦府顺利取出西周盘龙玉佩,价钱可以给你翻三番。”
董眠眠被呛了一下。
自从出师以来,她干这一行也好几年了,出手阔绰的买家也不是没见过,但不得不说,见过有钱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有钱的。
当初这单生意上门,眠眠其实是相当不想接的。对方要的是西周盘龙玉佩,这物件儿她听过,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上海滩的有钱人很多,喜欢收藏古玩的有钱人也很多,同时看上一件玩意儿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价钱谈不拢,难免也会有人动些心思玩儿阴的,董眠眠倒也见怪不怪[综]熊孩子拯救世界。只是她混这一行这么多年,还是头回遇见花钱聘她去秦府偷东西的。
秦五爷在上海滩威名赫赫,黑白两道都关系匪浅,可谓是跺跺脚就能让风云变色的人物。生意上门的时候,眠眠和她师兄岑子易商量了老半天,纠结得无与伦比。
接活,得罪了秦五爷,被捉住就是个死。
不接活,得罪了白青丝背后的大老板,估计也是死。
琢磨来琢磨去,董眠眠终于还是一咬牙一横心,大义凛然地挑战了一下自我,最终极其惊险地盗出了西周盘龙玉佩。
她心下好奇,不由道,“白小姐,你家主人不惜代价要得到这东西,恐怕不是单单为了收藏吧?”
白青丝勾了勾唇,斜倚着梳妆台点燃一支烟,“这些东西不是你该问的。咱们都是替人做事,何必追根究底。”美眸微抬扫了眼边儿上的一个密码箱,“钱都在这儿,把东西拿出来吧。”
她不愿多言,董眠眠自然也没有继续追问的道理。她点了点头,将手里沉甸甸的锦囊往梳妆台上一放,缓缓推过去,“这就是盘龙玉佩,如假包换。白小姐要不要验验货?”
白青丝吐出一口烟圈,将锦囊里的玩意儿取了出来。
只见里头的物件通体冰凉,青白玉,温润微透,上头有少许黄白色斑块。透雕。龙作盘曲状,尾含于口中。龙上唇外卷,下唇下勾,臣字形目,眼角带勾,长角贴脊。身饰龙鳞纹,角饰蕉叶纹。腹部有一穿,看上去极其华丽精美。
仔细端详了一番掌中的玉佩,白青丝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东西。”说完将玉佩重新收好,“董小姐可以拿钱走人了。”
眠眠颔首,随后便伸手提起箱子,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然而还没等她的指尖碰到门把,门板便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一个十分急促的女声隔着门板传入:“青丝姐,青丝姐!”
董眠眠心头一沉,下意识地侧身躲在了门后。白青丝凛目,上前拉开房门,神色有些不耐,“这样急急忙忙的,出了什么事?”
那舞女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道,“青丝姐,外头来了好多官兵和秦五爷的人,正在咱们这儿里里外外地搜,看样子是在找人!”
白青丝秀眉微蹙,颔首,“我知道了。”说完便重新关上了房门。
眠眠从门后快步走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语速飞快道,“看样子是走漏风声了,不知道岑子易现在情况如何,我必须马上离开。”
“大门被封死了……”白青丝沉吟了一阵,然后一把将窗户推开,夜风立刻窜进来,床帘翻飞,“从这儿跳下去,快。”
董眠眠面上的神情凛凛的,正要说话,房门便被人从外头狠狠踢开了。她眸光微动,飞快将手里的箱子扔进了衣服堆里,抬眸看向破门而入的几个不速之客,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神色却如常。
白青丝清艳的脸庞浮起薄怒,冷笑道,“不知几位爷有何贵干?”
进门的是几个身着戎装的高大男人,为首一人容貌清俊儒雅,双目却极其锐利。那人的目光从白青丝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董眠眠脸上。
从旁有人递来一张画像,那男人对照着仔细辨认一番后,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与温和的容貌气质不同,他的嗓音十分冷硬,朝董眠眠道,“终于找到你了。”说完不待她开口,径自吩咐左右,“把这两个女人带出去。”
白青丝还想说话,却见董眠眠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咬咬牙,顶着好几把枪杆子走了出去。
眠眠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几个男人身上的军装,一时间却无从辨认他们是哪个督军麾下。她心中有些欲哭无泪,果然夜路走多了会碰到鬼,秦五爷同国内的几大军阀都有来往,这样兴师动众,自己这回恐怕真的要绝户了。
下了楼,发现歌舞升平的夜上海早已是鸦雀无声。
原本喧闹的大厅中空无一人,数个戎装男人持枪肃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舞台正中,歌女舞女们一个个花容失色,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嘴唇同脸色都惨白一片,像极一株株不堪一折的柳。
灯光仍旧是暗的,隐绰之中,她看见整个大厅里有无数高大挺拔的轮廓,清一色的黑色军装,看不清容貌,一个个端立如劲松,显得极其肃杀可怖。
董眠眠的呼吸有些急促,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收握,骨节处泛白,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之前那名儒雅的军装男人就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枪口正对着她弱不禁风的纤腰,构成绝对的威胁。
她定下心神,不敢轻举妄动。
略亮的位置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着赭色唐装,手持白玉烟斗,气质极其沉稳。董眠眠一眼扫过去,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上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才被自己和老岑好生光顾了一番的冤大头,秦五爷。
董眠眠和白青丝几乎被是被押解,虽没有推搡,浓重的压迫却仿佛无处不在。她半眯了眸子,注意到距离秦五爷不远的位置摆着一张单人沙发,似乎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很不清晰的轮廓。
眠眠蹙眉,心头免不了有些纳罕。
终于,两人被押到了秦五爷面前,那中年男人的视线在董眠眠脸上停驻良久,然后转过身,用一种几乎恭敬的语气朝沙发上的人开口,道,“陆少,您暂放在我在家中的盘龙玉佩,应该就在她手里。”
董眠眠脑子里嗡的一声,顿觉一道白光从脑门儿里炸开了。
能让秦五如此卑躬屈膝的军阀,并且姓陆,举国境内只有一个,那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北军现任督军,鼎鼎大名的陆家长孙,陆简苍。
她迟迟的还有些回不过神,这时,沙发上的男人却已经站了起来。
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戎装,身形修长挺拔,个子极高,双肩处的银色肩章在一片黯淡中格外醒目。他没有戴军帽,黑色短发全部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年纪只在二十五六上下,气质却极其沉稳凛冽,五官英俊逼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和冰凉。
“……”董眠眠只匆匆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双颊的血色尽失,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军靴落地,发出一阵沉稳有力的声响。他走得不急不缓,在她面前站定,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她,神色冷淡,“你就是董眠眠?”
“……”……好想说不是啊〒▽〒……
第104章 Chapter 104
董眠眠此时的感受,难以言绘。
如今军阀割据,陆刘水杜四大家族几乎操纵着全国所有兵权,四大军阀之中,又以北平的陆氏居首,便是在北地九省之外,但凡有点见识的,也没人不知道陆简苍这个名字。
她知道他,那是理所应当。
可他知道她,那就是天打五雷轰的一记霹雳。
董家的行当不光彩,放在哪个地界儿都不入流,往光鲜了说,她师门几人全都身手了得,能飞檐,能走壁,出入再森严的府邸也如入无人之境。往腌臜了说,那就是鸡鸣狗盗,有钱人和有钱人之间的博弈,他们董家向来不问对错,只问价钱高低。
董眠眠自幼习武,十五岁出师,至今也三年有余。董家老爷子治家有方,凡事都讲究“公平”二字,从不因她是女儿身便多加顾忌,该接的活照样让她接,该冒的险照样让她冒,时日一久,她在道上也便小有了些名气,声望仅次于有“神偷”封号的师兄岑子易,生意自然兴隆。
旁人知道她,不打紧,可陆简苍知道她,那就是倒了大霉。好比是你的名字被黑白无常给记了一笔,无论早晚,总归都是个死。
毕竟北军督军心狠手辣的名头,可比他那张无懈可击的俊脸还响亮。
眠眠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倒霉。
她行走江湖好几年,脑瓜子不算顶灵光,可好歹也不笨。秦五爷方才那番说辞再明显不过了,那枚失窃的盘龙玉佩是陆简苍寄放在秦府的,好死不死,被她给偷了出去,所以才有今晚这番轰轰烈烈的“夜上海拿人”。
董眠眠侧目扫了眼身旁的白青丝,神色寡淡,朝她递过去一记眼神:老子这回算是被你坑到姥姥家了。
若早知那盘龙玉佩是陆简苍的东西,她打死也不可能接这活,给的钱再多,没命花那也白搭啊不是、
这头董眠眠悔得肠子都青了,僵立在原地心乱如麻,好半晌才十分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愈离得近,那种浓重的压迫感便愈是强烈。和端正笔挺的士兵不同,男人的身躯挺拔笔直,姿态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双手插在裤兜里,却偏偏教人不敢逼视。
董眠眠低着头没有多的言语,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静谧之中越来越快,脸色苍白,像是等待枪决的囚犯。半晌之后,那人终于又开口了,语气很淡,却莫名森森冰冷,“西周盘龙玉佩,在哪儿。”
他口吻平静,俊美沉冷的面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她却只觉得心惊胆战。视线微转,朝身旁的白青丝看过去。
那美人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巾帼,到底同那些个寻常舞女不同,面对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她眼帘微垂神色如常,只是收握的双拳微微暴露紧张的情绪。
北军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见此情景,根本无需督军多言。那儒雅军官一个眼色示意,左右立刻颔首,屈膝狠狠踢在白青丝的膝盖弯处。美人吃痛,闷哼了一声跪在了地上,疼得额头冷汗涔涔,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楚模样。
董眠眠看得胆寒。白青丝是上海滩公认的大美人,多少男人为博她一笑豪掷千金,落在北军手上,却是连半分的怜香惜玉也捞不着。
儒雅军官姓林,是北军副官,也是督军最得力的左右手之一。他面无表情,腰间配枪直杠杠正对白青丝的美人首,语调恭敬而冷硬,“陆少,我们的人已经搜过了,盘龙玉佩不在这女人身上,也不在夜上海。”
闻言,眠眠心头一沉,脑子里的记忆不自觉地开始往回倒流。
白青丝曾推窗让她逃走,想必玉佩就是那时被扔出去的……她微微蹙眉,脑子里疑云顿起。如果她不曾记错的话,那窗户正对下方便是护城河,白青丝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盘龙玉佩,难道就这么扔了?
不、不对。
若只是单纯一件古玩遗失,陆简苍怎么会如此纡尊降贵兴师动众?那玉佩必定暗藏玄机,白青丝将它扔进河里,定是河中早有人接应!
……牺牲白青丝保住盘龙玉佩,真狠,也真是周全。
“弃车保帅,倒是周全。”
低沉含笑的嗓音冷不丁响起,打碎一室寂静。眠眠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刚好撞见一双清冷幽深的黑眸。她双眉微拧,立刻又将视线移开了。
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却瞬间令林副官清俊的面容神色骤凛。秦五爷也反应了过来,蹙眉上前几步,朝那极其高大的黑色身影道,“陆少,玉佩想是已被运走了……是秦某有负陆少之托,万死难辞其咎……”
陆简苍没有言声,只是黑眸微抬,淡淡看了秦五一眼。五爷立刻噤声,悻悻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静默了片刻后,低沉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很轻的两个字:“封城。”
“是!”
北军行事向来雷厉风行,话音甫落,立刻有如雷霆大作般的脚步声快速远去。听着军靴落地的规律声响,董眠眠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愈发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件事,远不是“有钱人家的古玩失窃”这么简单。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愈演愈烈。
她似乎……被卷入了一场波涛诡谲的阴谋。
垂眸扫过两个年轻女人苍白美丽的脸,林副官面无表情,以一种请示的语气朝道,“陆少,这两个女人如何处置?”
眠眠心口发紧,只觉两只耳朵嗡嗡的,随后,她听见那道清冷无比的声音平静道,“白青丝是成军督军的人,另有用处。至于这个董眠眠……”
这话说完后,北军督军停顿了片刻,她背上的冷汗将洋装全部打湿,胸腔里心跳疯了般快,脑子里满是对生与死的未知和迷茫。
死寂酝酿的煎熬在空气里发酵,不知过了多久,眠眠只觉下巴一紧,被一只冰凉粗粝的右手捏住,微微抬高。她妩媚的脸庞极度平静,只是浓密的长睫在微微发颤,被迫直视那双漆黑冰凉的眼。
“不想死?”他的语气甚至显得温和。
“……”她眸光微动,迟迟的,却极其坚定地点头。
陆简苍俯视着指掌间的这张脸,他的五指修长掌心宽大,愈衬出她的下巴格外尖俏。不同于北方美人大气端庄的五官,她是地地道道的江南长相,精秀灵动,倾国倾城谈不上,却十分的柔媚婉约。
不一定能让所有男人动心,却一定没有男人会拒绝。
他在心中估算她的价值,沉冷英俊的脸庞微微俯低,嗓音没有一丝温度:“留你的命,对我有什么好处?”
“……”
不等董眠眠开口,林政便在一旁恭敬道,“陆少,杜七爷的生辰就在这个月的十五。”说着稍顿,声音微微低了几分,“七爷好女色,尤爱纤白美艳的处.女。”
陆简苍略作沉吟,冷淡的视线重新回到年轻女孩儿脸上,目光仿佛打量一件廉价的货物,沉声道:“是处.女?”
一个陌生男人问这种话,无异于一种羞辱。眠眠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般难受,敢怒却又不敢言,只能咬咬牙,点头,“是。”
天晓得这个简简单单的字,董眠眠回答得有多艰难。她死命压抑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而漠然,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他忽然低下了头。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凉的薄唇压了上来。
无比陌生的触感碾压在唇瓣上,她惊愕地瞪大眼,下一瞬,冰凉有力的舌撬开了她的牙齿和双唇。他的气息瞬间充盈她的口腔,十分的清淡而又冰凉,和清冷淡漠的面部表情截然不同个,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强势而凶狠,几乎使她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陆简苍松开钳住她下颔的五指。
董眠眠皱紧眉头,必须要用尽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欣赏完她隐忍的怒意,他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淡淡道,“可以把她送给杜七。”说完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你应该多向夜上海的女人讨教,怎么服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