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可不信一个娇蛮的县君会找她和解,何况这县君还惦记着她男人呢,怎么可能是真心结交她。当然了,她也清楚不去是不可能的,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她笑眯眯的道:“劳烦嬷嬷跑上一趟,后日定会登门拜访。”
万嬷嬷惊奇的望着姜婳,县君使唤她来喊人时,还同她吩咐,若是这位燕大奶奶托病不肯来,就说帮她找个太医瞧瞧,似乎很肯定她会以病为借口推脱,竟没想到燕大奶奶一口都同意下来。
姜婳让珍珠去拿了赏钱出来塞给万嬷嬷,亲自送着出门,回来冻的都有些蔫蔫的,暗道这国公府的人有毛病,大冷天的待客,指不定后日就要落雪的。
还真给姜婳猜对,后日一大早起来,外面开始落雪,好歹北风是停下来,没有呼啸着,反倒没前两日冷。姜婳躺在床榻上滚了两圈,叹气道:“真不想出门啊。”
珍珠担心道:“奴婢担心大奶奶今天去国公府,不定县君怎么为难你。”当初集市上,陶县君都能骄横如此,这次大奶奶还羊入虎口,她都不知该怎么办。
姜婳慢腾腾的从厚实的锦被里钻出去,打个哈欠懒洋洋的道:“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去国公府做客县君总不能再我吃的点心里下毒毒死我吧,她除非连着陶家的名声都不想要,估摸着也就是为难为难我,机灵些就是,今儿你不用去,我带阿大去。”阿大跟着吴教头学了一年多的功夫,那可不是白学的。
何况呀,县君真下毒她反而不怕呢,师父都说一般的毒可是毒不到她的,蒙汗药之类的药物她也不惧怕。她再怎么说也是状元郎的娘子,县君不敢动手的,她若猜的不错,无非是拿她商户的身份羞辱她呗,再就是什么琴棋书画的比试。
穿好衣裳,姜婳坐在妆奁前让春蝉给她梳头,一番的梳妆打扮用过早饭才乘着马车朝着护国公府而去,今儿只有阿大跟着她,临行前,珍珠可是拉着阿大好一番交代,让她寸步不离的跟着主子,看好主子。
弄的阿大也紧张兮兮的。
很快到国公府,偌大的宅门前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似龙,马车都依次沿着巷子停靠着,姜婳阿大下马车,立刻有丫鬟婆子引着两人朝着宅子里走去,随行的还有不少太太夫人姑娘们,见姜婳有些陌生,偏她那副容貌实在打眼的紧,一身紫棠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袄,下身是件月牙色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长裙,还披着件白底镶兔毛石榴红对襟羽缎斗篷。
头上戴着斗篷,也瞧不清楚梳着什么发戴着什么首饰,只能见到一张端丽冠绝的玉面小脸被斗篷边镶的兔毛裹着。
哟,这裹得严严实实的,穿的可比旁人多的多。
姜婳也是没法子,她早上就穿着粉边镶领的中衣和通袖袄,裹着件斗篷一出门,冷的她打哆嗦,又回去让珍珠给里头加了件薄袄,裹的那叫一个严实,被阿大扶着,慢腾腾的走着。
有位约莫二十来岁,做妇人打扮梳着圆髻的女子笑眯眯的道:“哎哟,这哪家的奶奶啊,瞧瞧这裹的。”
姜婳听闻,摘掉斗篷帽子,露出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跟那位女子闲聊起来,“我是燕家的大奶奶,家里姓姜,敢问姐姐是哪个府上的呀?我才来京城,对京城也不太熟悉。而且这京城里头也忒冷了,冷的都有些受不住。”
燕府啊,小妇人的陡然寻味起来,不过见姜婳冻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语气也是和和气气的,心里还是挺有好感的,便笑道:“我是左都御史苏家的女儿,如今嫁到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家中的次子,你唤我一声苏姐姐便是。”
姜婳听的咋舌,京城这地儿啊,还真是遍地世家,左都御史那是督察院正二品的长官,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家那身份也不低,从三品,她是记得京卫指挥使司里最大的指挥使大人是太子的舅舅来着吧,这关系简直盘综错杂的,往后她都不知要怎么应酬起来。
心里思绪翻着,姜婳面上不显,双手合十诚恳道:“那我待会可要跟着苏姐姐,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国公府,也怕行错事,姐姐可要指点指点我。”
苏氏哪儿会不知道陶县君的主意,自幼都是京城里的贵女,陶若珺家世更是了得还素有才女之名,偏偏越大性子越骄纵,她也不喜陶若珺,深知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只怕今日喊燕大奶奶上门没好事儿。
“好妹妹,好说。”苏氏挽住姜婳的手腕朝腊梅园而去,“妹妹跟着我就是,一会儿我帮你介绍里头的人认识。”
姜婳欢喜道:“多谢苏姐姐。”
苏氏打量她一眼,又忍不住失笑,她这裹的还真是严实。
两人说说笑笑进来腊梅园,国公府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邀人赏花,遂苏氏对国公府的园子还是很熟悉的,这腊梅园占地颇广,旁边搭建着宽大的紫檀木雕花棚架,进到内里每个位置上都准备着案几,上头搁着手炉子,热茶点心一应俱全,丫鬟婆子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里头已经聚着不少人。
姜婳就认识一个曹夫人,周家的没来,曹夫人正跟身边一个模样七八分相似的女子说着话,她猜测这位应该就是曹夫人已经出嫁的女儿,另外一侧坐着个安安静静容貌清秀的鹅蛋脸女子,也紧紧挨着曹夫人,三人有说有笑,这位该是曹夫人的儿媳。
苏氏也正好认识曹夫人,过去跟曹夫人打过招呼,曹夫人笑眯眯看着姜婳,“这不是燕大奶奶,你今儿也来了呀,来来,快坐下,我来介绍你认识。”她指了指穿着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与她几分相似的女子,“这位是我家嫁到侯府的大闺女。”又指指穿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通袖袄的清秀女子,“这位是我的儿媳狄氏,你唤她们一声姐姐就是。”
苏氏笑道:“原来你们都认识的阿。”
姜婳环视一圈,苦笑道:“我就只认识夫人和几位姐姐了。”周遭的姑娘夫人们都朝着她看过来,姜婳略显不自在的摸了摸脸,悄悄的垂头,惹的曹夫人怜惜起来,“哎,这些个怕是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儿,你别在意她们,坐下跟我们说话就是,不用担心,一会儿啊,你就跟着我们坐。”
曹夫人这话相当是罩着姜婳了。
姜婳暗下去的眸子瞬间亮起来,欢欢喜喜道:“那我就叨扰夫人和姐姐们了。”
狄氏望一眼姜婳,心里也好奇的紧,她这位婆婆看着和气,实则不然,性子还挺高傲的,也不知道这位燕大奶奶怎么投其所好让她婆婆愿意护着她。
曹宜兰也好奇打量姜婳几眼,见她生的这幅花容月貌,方才被众人注视也很无措,显然不适应这种场合,又想起那坛子醉蟹,的确该照顾她两分,听说她是商户人家出生的,待会也不知会不会被人拿身份做筏子来耻笑她,也是可怜的很,被陶若珺给惦记上。
曹宜兰递给姜婳一个手炉子,笑道:“快些抱着吧,瞧你冻的,怎么这般怕冷,可仔细着别生了冻疮,好些个南边的来京城头几年就不习惯,一到冬天手脚都要给冻着的。”
姜婳抱着手炉子,心有余悸的道:“曹家姐姐说的是,我一定记着。”
“瞧你可怜的。”曹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又道:“前阵子你给送的醉蟹,我给宜兰送了坛子,这丫头两天都给吃完了。”
曹宜兰佯怒道:“娘,您就揭我老底吧,谁人不知我是接娘的班啊。”
“你这孩子。”
几人笑作一团,姜婳也笑眯眯的道:“说起吃的,前两日,我家厨子做的火腿开封了,我让厨房做了些,光是切成薄皮清蒸出来,透亮浓香,肥不腻口,实在是美味的很,等着明日我让府中的管事儿给夫人和姐姐们送一条尝尝,这火腿选的放养山猪的后腿做成的,肥大,肉嫩。”她说起吃的来眼睛都是弯弯的,可见也是真喜欢吃。
可不就是喜欢,她在京城实在没事干,每日也就是惦记着杜师傅做的那些吃食,特别是冬日里需要进补进补。
曹夫人羡慕道:“你家厨子还真是什么都会。”
姜婳笑道:“可不是,杜师傅原本是姜家的主厨,后面爹娘惦记我在京城吃不好,非要我把杜师傅给带上。”说起爹娘的心意,姜婳心里酸涩发紧,她想念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苏州过的如何。
哎,虽是商户出生,可性子实在是挺好的,难道惹的曹夫人都喜欢,旁边坐着的苏氏忍不住想到。
她们这里说成一团,别处也小声着议论起姜婳来,看她的目光不由带着两分嘲弄,姜婳只当做看不见。
……
陶若珺在房中梳妆打扮好才过去腊梅园,一进到园子里,她几个相熟的好友便拉着她坐下,朝着后方角落里撇撇嘴,示意她去看,她扭头过去,见到一琼姿花貌的女子,那容貌当真惹眼极了,露出的脸庞犹如最好的羊脂玉般温润,对比这样的容貌,她的清丽面容生生被压制下去,心里头怒不可遏,压低声音问道:“那是谁家的?我怎么瞧着面生的紧。”
顺天府通判家的蓬渝薇低声道:“若珺,你真不认识呀,不是你邀她上府里头来赏花的吗,还说要让她出丑…”
陶若珺不可置信瞪着蓬渝薇,“你,你是说那女子是燕家的大奶奶?”怎么可能?当初集市上两人撞上,她可是见过商户女的,虽带着帷帽,可看着身形瘦弱枯干,哪里是眼前那个嫩的快要掐出水的女子?当初去送帖子的万嬷嬷是同她说过那商户女长的不错,她都没当回事儿的,毕竟她的容貌在京城才女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真是可恶!定是这幅狐媚子的容貌勾引的状元郎,不若那样的男儿怎么会娶一个商户女!陶若珺恨的咬牙切齿,却还要忍着,喝了口热茶才平复些。过了会儿,护国公府的大夫人顾氏出来招呼起宾客。这位顾氏便是陶若珺的娘,虽说老国公夫人还在,不过很少打理中馈,都是交由长媳打理。
女眷们这种宴会也就是聚在一起说话吃茶赏花,等到晌午挪步到厅里吃筵,下午看戏,约莫就是这样的。姜婳躲在角落跟曹夫人聊吃的,不多时就见眼前一道阴影,抬头一看,正是陶县珺,她沉默下,主动起身问好。
陶若珺挨着姜婳身边坐下道:“不必客气,快快坐下吧,突然邀请姜姐姐来,也怕唐突到,实在是心中有愧,想跟你道歉来着,当初在集市上撞上,我那时听信奴仆所言误会了你,后来又匆匆离去,实在不该,姜姐姐原谅我吧。”
姜婳笑道:“就如同我那时说的一般,护国公大人高风亮节,一代贤臣,县君肯定也继承其祖父英姿,那时候只会误会,县君不必一直记挂的。”
陶若珺笑道:“那就好,你这些日子一直称病在家,我还以为是当初惹你生气了呢。”
姜婳继续笑,“自然不是生气,的确是养病来着,当初才来京城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县君也是亲眼见过的吧,后来养着一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才偶尔出门走动走动的。”
陶若珺心里头一鲠,掐着手里的手炉子笑道:“姜姐姐过去我们那边玩会儿吧,我们在玩行酒令,可好玩啦。”
姜婳低眉顺目的:“多谢县君好意,可是我不会玩这个,怕搅了县君的兴致。”
“这个很简单很好玩的,我教你玩吧。”陶若珺继续缠着姜婳。
曹夫人正想阻止,见护国公府的大夫人顾氏过来笑盈盈的道:“曹姐姐,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快陪我说说话吧,让这些孩子们自个去玩,没得陪着我们这些老东西闷得慌。”
第83章
顾氏拉着曹夫人朝着另外侧的夫人们过去, 曹夫人回头给曹宜兰儿媳狄氏和苏氏使了个眼色, 三人意会,见陶若珺已经拉着姜婳过去右侧,哪里聚在不少年轻的姑娘和少奶奶们, 正笑盈盈的回头望着几人。曹宜兰起身笑道:“这个似乎挺好玩的,我也过去瞧瞧吧。”
苏氏掩口笑道:“那岂不是留我跟你嫂子两人,我们也过去瞧瞧县君怎么玩的。”三人起身随后而来。
陶若珺拉扯着姜婳的衣袖过到雕花棚架下的绣墩上坐下,这里已经围着一圈的姑娘们,都披着斗篷, 有个圆脸小姑娘也不嫌冷, 姜婳见她里头只穿着中衣与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 连个薄袄都没,披着的斗篷既不是皮毛也无加厚, 手中捧着个手炉子,脚边摆着盆炭火。
棚架上搭着用竹木编的席,垂着珠帘, 棚架只能遮挡雨雪和日头,四面透风的, 外头还在落小雪, 棚架里还算暖和的, 那穿的单薄的小姑娘冻的唇色都有些发青, 姜婳看着都觉得棚架里冷了两分,忍不住扯扯斗篷把自己裹的更加严实。
那个穿着单薄的圆脸姑娘笑嘻嘻瞅着姜婳道:“哟,这谁家的奶奶, 穿的这般厚实。”
陶若珺笑道:“这是状元郎的娘子,一会儿你们可要客气些啊,别让她输太惨啦。”
姜婳无奈道:“实在是第一次来京城,太冷,出门才穿的厚实些,让各位姑娘夫人们见效了。”
陶若珺拉着她坐下,正好与那几个姑娘围坐成一圈,陶若珺把这些介绍给姜婳认识,方才的圆脸姑娘是顺天府通判家的蓬渝薇,通判不过正六品的官职,剩余几个家世也都是一般,还有几个姜婳听闻过,家世虽一般却很清高,与陶若珺走的很近,常常捧着陶县君。
陶若珺很高兴的让丫鬟们去准备清酒,姜婳惊讶道:“县君,准备清酒是为何?我们都是女眷,怎么能喝清酒的。”
陶若珺道:“既然是玩行酒令,自然是要喝酒的,平日喝的果酒有什么意思,喝这个清酒才好。”
姜婳懂了,这是想将她灌醉吧,女子酒醉丑态百出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苏氏看着丫鬟们端来一盏盏的清酒,也不由笑道:“县君,这用清酒来做惩罚是不是有些过头,女眷们喝清酒,若是不胜酒力弄出丑态该如何,我是觉得不如换成果酒,另外不知这行酒令的玩法如何?”
“自然是诗词歌赋,样样皆可。”陶若珺厌恶苏氏,不敢明说,苏氏家世不错,嫁的也不过,她总不能明面上太过针对她,“苏家姐姐不用担心,这清酒是府中酿制的,入口不但芳香,也不太容易醉人的。”
苏氏笑道:“那你这不是欺负燕大奶奶,众所周知,你们几个都是京城的才女,拉着燕大奶奶玩,这不是欺负人嘛,我倒是想着平日的行酒令都是诗词歌赋这样,今日不如玩些特别的,让小丫鬟去拿个骰子来,你们来猜点数,猜错的罚酒,这样岂不是更好玩?”
不等陶若珺说话,圆脸的蓬渝薇忍不住道:“怎么,燕大奶奶嫁给状元郎,莫不是连简单些的诗词歌赋都不会做?”
姜婳抱着手炉子坐那儿叹口气:“不瞒各位姑娘,我这方面的确不出彩,出嫁前爹爹倒也请女先生教过一段时间的诗词歌赋,不过姜家是商户,接触的也多是市井百态,的确没有各位姑娘们学的好,再者成亲后要操持府中中馈,照顾夫君。”又转头跟那些做妇人打扮的女人无奈道:“各位姐姐们也是知道的,嫁做人妇与做姑娘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话说的可半点不错,诗词歌赋,文采那些都是做姑娘时候的玩意,等嫁做人妇,这些东西又岂能还尝尝挂在嘴边呢,再者她们都是内宅女子,学过四书五经,可也仅仅是学过,并不精通,如何与这些才女们想必。后面几位年轻的少奶奶都忍不住去看陶若珺,实在不喜她这些做派。
姜婳笑道:“我的确不太懂这个,县君若真是想玩,我们玩骰子,传花或者拍七都是成的,县君以为如何?若真是诗词歌赋,恕我不能奉陪。”
后面的几位做妇人打算的年轻女人也笑道:“可不是,你们都是才女,如何能欺负燕家大奶奶,若是玩些别的花样,我们也来参加,人多才热闹是不是?”
陶若珺恨的咬牙,这商户女还是伶牙俐齿的,诗词歌赋这些她们肯定是百分百能赢,到时灌的姜婳醉醺醺的,让她出尽丑态,看她往后如何在京城的圈子里立足,实在没想到她竟伶牙俐齿到让在场的女眷帮她说话。但是岂会让她如意,今天本就是为难她的。
陶若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穿着檀色遍地金水草纹通袖袄的年长妇人笑道:“就别欺负人家燕大奶奶了,你们一块玩别的就是。”
姜婳眨眼望着这位妇人,她并不认识这位妇人,不知她怎么帮自己说话的。苏氏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位是定国公府里的大夫人,性子随她婆婆定国公老太夫人,今儿怎么帮你说起话来,你们可认识?”
定国公府?姜婳惊讶,不是当初瘟疫治好的老太夫人吗,这位大夫人就是老太夫人的长媳,听闻四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姜婳心中很是敬佩,冲着大夫人颔首,大夫人也轻轻点头。
连着定国公府的夫人都出口这样说,陶若珺还能如何拒绝,攥着手笑道:“就听大夫人的话,我们换别的花样玩就是,不如就传花玩吧,传到谁谁就喝杯清酒。”
“这个好玩,我也来…”好几个年轻姑娘也参加进来,圈子变大起来。
身畔的蓬渝薇轻轻扯了陶若珺一下,凑她耳边低声道:“若珺,这个可完全凭运气的,若是轮到我们岂不是也要喝清酒?”
陶若珺笑眯眯的小声道:“我就不信我的运气能差过她,且瞧着看吧。”
事实证明,陶若珺的运气真的不行,令官喊停时,那朵盛开的花正捧在她的怀里,陶若珺脸色一变,瞪了蓬渝薇一眼,身为令官的蓬渝薇摘掉蒙住的双眼见那朵花正在县君手中,忍不住变了下脸色,委屈的看她一眼。
陶若珺瞪蓬渝薇一眼,气愤的不行,小丫鬟巍颤颤端着杯清酒过来,陶若珺瞪着清酒,姜婳笑眯眯的望着她,“县君不想喝也没关系的,不过是闹着玩吧,不玩了就是,我们去说说话也是好的。”这样冷的天气玩这个,冻的手都要僵起来,这位县君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比起谢妙玉和姜映秋的歹毒,她的手段显然不够看。
姜婳根本没怕过她,就算真让她把清酒喝下,她也不怕的,她还是能喝几盏的。她是知道陶若珺的打算把她灌醉让她出丑,也仅此而已,根本不敢做些别的,比如毁她声誉,在陶府毁掉她,陶若珺这辈子也别想好过的,还会连累整个陶家,这就是世家大族的顾忌,做任何害人的事情只能在背后,不能摆到明面上。
陶若珺咬牙道:“自然还要玩的。”接过小丫鬟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入口的确芳香,带着微辣,有些呛喉。
改为陶若珺做令官,结果这次是她另外个好友接到花,被迫喝下清酒,第三次是蓬渝薇中,第四次又是陶若珺。
陶若珺瞪着丫鬟手中的酒盏,想咬牙说不玩,又拉不下这个脸面,等着一大圈玩下来,姜婳只喝掉一盏清酒,陶若珺喝下八盏,人微熏,腮晕潮红,护国公府的大夫人顾氏见到这边的状况,脸色微微不虞,走过来笑道:“这孩子非闹着玩这个,瞧瞧看,把自个都喝晕了,诸位还请见谅,我先扶着若珺回房歇息会。”又喊来个身边的嬷嬷招呼大家。
等到人都散开,姜婳也松口气,这真的只能怪县君自己的运气不好,为难人的法子也实在幼稚的很啊。
顾氏扶着陶若珺离开,棚架下的夫人太太姑娘们又扎堆开始闲聊赏花。姜婳去跟定国公府的大夫人说了两句话,“方才真是谢谢大夫人的。”
大夫人绷紧的面皮子上微微扬了下唇角:“你是个好孩子。”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旁的人都听不懂,姜婳却懂了,大夫人在感谢她当初治好老太夫人的疫病。
定国公的大夫人的确是个很冷淡的人,只说这句话便不再吭声,姜婳同她告辞,又过去曹夫人身边坐下,曹宜兰,狄氏和苏氏都在,曹夫人也没多问,拉着姜婳说话。转眼到晌午,顾氏出来待客,引着女眷过去厅里用膳,这应该是护国公府专门接待女眷的厅院,几间厢房打通,布置静雅,里头摆着紫檀木雕人物山水大圆桌与紫檀镶理石靠背椅。
丫鬟们正有条不紊的往里头摆着膳,姜婳跟着曹夫人她们坐一块,倒也没甚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等着用罢膳,喝过茶水,又要移到另外一处院字里头看戏,姜婳去净房入厕,让阿大在外守着,出来时见那位蓬渝薇正走过来,见到姜婳还嗤笑一声,姜婳并不搭理,朝着戏园子那边走去。
蓬渝薇站定,生气道:“你给我站住!”
姜婳不言语,继续朝前走,蓬渝薇看她快要错开,立刻伸手扯住姜婳衣裳,皱眉问:“我喊你,你没听见吗?”
姜婳无奈转头,道:“蓬姑娘有何事情?”旁边的阿大紧张的盯着蓬渝薇,仿佛她只要她敢对大奶奶出手,就能一脚踹过去。
蓬渝薇瞪了阿大一眼,转头冷冷对姜婳说道:“莫要以为你一个商户女嫁给状元郎就是官太太,我同你说,你在这样也不过就是个商户女,莫不是以为县君是真的想邀你来赏花?”
“不然呢?”姜婳装作不懂的样子,“县君不是邀我来赏花,那是何目的?难道那些说辞都是假的?县君邀我来,还非要玩行酒令是想让我酒醉出丑不成?”
蓬渝薇哽住,气急败坏道:“我可没有这般说,不过是提醒提醒你,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县君邀你赏花就能结交京城里的世家姑娘和太太夫人们,你当瞧清楚自己的位置,莫要奉承巴结,惹人恶心。”她见曹夫人,苏氏,就连定国公府的大夫人都帮着姜婳说话,自然不信她能结交这么多的贵人,以为她是暗地里奉承过。
阿大怒道:“你浑说什么呢,一个姑娘家的,嘴巴也这么脏。”
蓬渝薇冷脸道:“燕大奶奶教的丫鬟可真有本事,主子们说话,一个下人都敢插嘴。”
姜婳也收了脸上的表情,拿着帕子擦擦手道:“原本不想同你多说什么的,偏你冲上来,不如你先想想自己同县君的关系吧,竟有脸过来指责我?”
蓬渝薇一个六品官员家的女儿,如何会同陶若珺这样清高的女子做闺友,还不是上赶着巴结来的,这位县君也是好笑的很,正经簪缨世家的姑娘她一个都看不上,喜欢的全是家世一般的官家女儿,喜欢被她们捧着,也不知做到宰相之位的老定国公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孙女来。
“你!”蓬渝薇气的不成,恨不得撕开姜婳这张光艳逼人的面容,旁边跟着的丫鬟低声劝道:“姑娘,这里到底是护国公府,若是闹开,县君面上都无光。”
蓬渝薇知晓这话没错,冷哼一声,跟姜婳错开身子去到净房里。
姜婳裹裹身上的斗篷,回头对阿大笑道:“走吧,我们去听戏。”
阿大还跟在身后的嘀咕道:“大奶奶,这位蓬姑娘可真是过分,奴婢真想踹她一脚。”
姜婳笑道:“这可使不得,不用搭理她就是,这样狐假虎威的人,撑不了多久的,她若是行错事,县君会立刻撇开她。再说了,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又不总与她见面,何必在意她说的话。”
与谢家那两位比,这些京城世家女的把戏实在不够看。
回到戏园子里,姜婳抱着个手炉子跟曹夫人她们继续说话看戏,阿大也得了位置,坐在旁边伺候她家大奶奶吃干果蜜饯,等到戏曲看完,姜婳都有些撑得慌,又跟着曹夫人一块出护国公府,几人站在壁影前说几句话才告辞离开。
坐上马车,姜婳半靠在迎枕上,叹道:“总算能回家去了。”
……
姜婳回去燕府,护国公府里头,东院的正房里,精神抖擞的陶丞相陶元九坐在上首的位置同几个儿子说着话,他如今已五十多,头发略有些花白,面皮子却不算显老,一双眼睛生的格外有神采,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英俊男子,他年岁已大,身姿却挺拔着,披着暗青色钩金边的厚氅,吩咐儿子们说完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转头对着下首位的长子道:“对了,我方才听说女眷那边,若珺喝的有些多,这样成何体统?我知道长房里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女儿,你们平时宠着些,可也该有个度,她如今都要十五及笄了,也该注意些,这三年我也一直在寻太子,如今太子回来,往后说不定她要嫁给太子的,品行一定要端正,你回去且好好说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