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澈笑着走至案旁坐下,“我尝尝看。”端起茶盏浅尝一口,入口微苦入腹口中却留下香气,比起别的茶更为清香醇厚,是难得的好茶,“是还不错,姣姣这里还有多少,留些给我路上喝。”
路上?玉珠一怔,问道,“谢大哥打算去哪儿?”
谢澈道,“同衙署请了一个月的假,有些私事需出门一趟,正好也当做散心,姣姣可有什么想要我捎回的。”
玉珠摇头,“不必的,只要谢大哥路上注意安全即可,早去早回。”他说是私事,也不好再问。
两人浅聊片刻,谢澈嘱咐她好好休息方才离开。
出到房门,谢澈碰上回来的沈羡,他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指挥使,深得皇上信赖,满朝文武百官都不敢得罪于他,可他这些年手上不知沾染多少的鲜血,姣姣嫁给这样的人,他竟也不知好坏。
两人错身而过时,谢澈忽地停下来,侧头道,“妹夫,你可是很不喜我与姣姣接触?”
沈羡站定,淡声道,“谢公子多虑了,你是姣姣哥哥,我如何会不喜你与姣姣接触。”
谢澈笑了下,“如此便好,谢某还有事,改日在和妹夫一聚。”
沈羡点头,两人错身而过,沈羡慢慢的走到廊庑下,站了会儿,推门而入。
谢澈行至垂花院门前也回头望了眼,正好瞧见那人推开房门,他神色暗了下,转身离开。这次出行他的确有私事,当年的身世透着谜,父辈家中的人他不甚喜欢,可那未曾谋面的母亲却一直印在他心底,当初母子两人在邵安城失散,他这次正是想去邵安城附近寻找他的生母,了心中一番夙愿。也是想趁此机会透透气,他和姣姣已是不可能,他想放下心中执着,不愿生出心魔,以免日后伤害了姣姣。

第123章


沈羡进房过屏风见到玉珠靠在迎枕上做女红,他认出那是给他缝制的中衣,已缝制的差不多,她的神色平和,唇角带着淡淡笑意。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可要歇会,时间过长眼睛会受不住。”
玉珠抬起头看他一眼,笑着摇头,“晌午才歇过,这会儿不累,我在绣会,这套中衣约莫明日就能完成。”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布料,有些羞意,“我女红不太好,这套中衣做出来,还希望沈大哥莫要嫌弃。”
“不会。”沈羡道。
他又怎么会嫌弃,有关她任何的事,物,他都不会嫌弃。
玉珠把绣绷抚平,用金丝绣着衣边上的暗纹,跟沈羡说着别的事情,“我们也在这边住了好几日,沈大哥应该有事要忙的吧?我想着,不如明日就回沈家,沈大哥也去忙自己的。”
沈羡点头道,“我正有此意,皇上有些事情嘱咐我,明日怕是要出门,待明日一早我送你回了沈家便要离开。”
玉珠望着他,“沈大哥路上小心。”神色见带了些担忧。他虽是三品的指挥使,可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受伤。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翌日一早,玉珠和沈羡在姜家用过早膳,就此拜别,回到沈家,丫鬟们忙着把东西收拾妥当,沈羡陪玉珠用过午膳才离开。
姜家那边,谢澈也是一大早跟姜父姜母拜别后,只简单的收拾几件衣裳就启程去了邵安城。
转眼就到正月十五,沈羡出门好几日,沈家家眷甚少,玉珠每日也没太多事情可做,那套中衣早已缝制好,被放在箱底,只等沈羡回来后试穿。沈家的庶务不算多,于她来说更是轻松,家中的管家仆妇们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公主婆婆自从墨书墨画那事情出来后也一直待在主院礼佛,不曾出门。
纪氏也没什么变动,照顾着沈麟,这小子意外的被教育的不错,玉珠见过两次,很有礼貌,见到她都是规规矩矩喊嫂子。
再有一个月,姜玉宁的孩子也该出生,玉珠琢磨着趁着这段日子给小宝宝做些小帽子小鞋子甚的,她女红不擅长,还是海棠帮着画的样子,她慢慢的着手准备起来。
到了二月中旬,沈羡回来,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拍开沈家大门,看门老叟也惊了一跳,见他披着厚氅,一身风霜,老叟忙道,“大人快些进来,老奴这就喊人去。”
“不必。”沈羡从正门而入,止住老叟,“我回颐华院,不用叫醒旁人。”
老叟跟在身后指挥下人关上正门,躬身点头,看着大人带护卫一路朝颐华院而去。
沈羡一回颐华院,院子里的小厮们就惊醒过来,
林泉穿戴整齐出来,给沈羡行礼,又吩咐下人去抬热水去净房,这才问道,“大人,可要奴才去敲门叫醒太太的丫鬟。”
“不用。”沈羡解开厚氅递给林泉,“我先去梳洗,一会自会回房。”
林泉接过厚氅就闻见大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这次外出只怕又见了血杀了人的。他跟随大人已有十几载,自幼跟在大人身侧伺候着,对大人的心思能够琢磨一些,知道大人对太太的感情,以往大人出门办事,从不会连夜赶回府中,回京最先见的也是圣上,如今娶了太太,大人的性子都温和不少的。
沈羡去净房梳洗一番,洗去身上的血腥味,换了干净的中衣回房中。一推开房门,歇在榻上的甘草,白芨便醒了过来,披上衣裳下了榻给人行礼,甘草轻声道,“大人,您回了,太太已经歇下…”
沈羡朝着内间望了眼,淡声道,“你们下去吧,不用候着了。”
两丫鬟应声退下。沈羡绕进内室,只有多宝阁旁的烛台上燃着一盏油灯,用琉璃罩子罩盖着,有微弱光芒散出,她入睡时喜欢有些弱光的,他一直记得。走到架子床旁,挑开幔帐,玉珠睡的正香,被子有些松散,露出白皙如玉般的肩头,一头青丝也松散在身上,丝丝绕绕缠在她的肩和玉臂。
沈羡眼神暗了些,脱了鞋子上床把人搂入怀,灼热的吻也落在她的肩上。
玉珠被裹的有些透不过气,闷热,鼻翼间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她心中一紧,又感觉有甚东西轻轻地咬着她肩头,终被惊醒,猛地睁开眸子。昏暗灯光下,她依旧看出抱着自己的人是沈羡,心里松口气,抓住他的衣襟,睡意朦胧的道,“几更了,沈大哥回来也不让丫鬟通传声,我也好起来帮着些。”
沈羡亲亲她额头,“有下人们,不用你伺候,好好歇着就是。”
玉珠唔了声,双手下意识环住他腰身打了个哈欠,听着沈羡问她,“可是吵醒你了?”
“没。”玉珠迷迷糊糊应道,正想继续睡下,方才睡梦中那道淡淡的血腥味又窜入鼻翼,她紧张睁开眼睛,睡意全无,“怎得有血腥味,沈大哥,你…”
不等她说完,沈羡抚上她的背,“别担心,没事的,昨天伤了几个人,是他们的血,回来已经梳洗过,你若是闻着不舒服,我再去梳洗一番。”
玉珠拉住他,松口气,“别,我只是担心你,无事就好,我们也早些歇息吧。”血腥气留在身上是清洗不干净,她味觉嗅觉又比常人敏锐,能够闻到一些残留的血腥气。
“睡吧。”
翌日一早,沈羡要去早朝,早早醒来,朝堂上无甚大事发生,退朝后,瑞武帝召沈羡去书房,屏退身边的人问道,“事情解决的如何?”
沈羡道,“皇上放心,已找到证物,回来的途中吴大人找人夜袭想要取回罪证,来者已全被伏法。”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这上面记载的都是这些年吴大人收到的贿赂,牵连怕是不少。”
瑞武帝接过账本翻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最后重重的把东西摔在书案上,高声道,“这些狗东西,天天就知道贪污受贿,剥削民脂民膏,当年朕是怎么让他坐上幽州刺史的!”
人心异变,财帛更是动人心,当年吴永也是状元郎出生,颇受瑞武帝重视,在翰林院熬了几年,又在京城待几年,以三十五之龄被任命为幽州刺史,十年过去,终究是抵不过这世间荣华富贵,抵不过财帛带给人的享乐。
幽州距离京城上千公里,想要一般的官府彻查这案子是行不通,瑞武帝才让锦衣卫出马,如今证物到手,瑞武帝也会派人去捉拿吴永。
瑞武帝这些年,哪怕家事上糊涂,却依旧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沈羡道,“皇上息怒,吴大人的确有才,当年也把幽州治理的很好,只不过抵不过心里的贪念。”
瑞武帝怔住,半晌后才叹息道,“到底是朕看走了眼,这几年让幽州百姓们受了苦。此案牵连甚广,彻查清楚后,全部依法解决,至于吴永,他贪污太多,这些年也害死不少人,按律诛九族!”
沈羡沉默不语。
两人谈论小半个时辰,瑞武帝忽地想起太子妃的事情来,跟沈羡道,“太子妃快要临盆,你媳妇是她的妹子,想必也是惦记着,一会儿朕给个牌子你,待太子妃生下皇孙后,让你媳妇进宫来陪陪太子妃。”
瑞武帝颇为感慨,他年纪渐大,几个皇子也只有太子和三皇子成亲,四皇子倒是挑好了人家。三位皇子中,便只有太子妃诞下皇长孙。之前他更喜三皇子,一度有废除太子的想法,这些年渐渐冷静下来,再加上皇长孙,心也不知不觉偏向太子这边的。
沈羡谢过瑞武帝,回沈家将牌子交给玉珠。
到了三月一,玉珠早上刚起,白芍欢喜进来通报,“太太,宫里来了报喜讯的嬷嬷,说是太子妃诞下小郡主。”
“大姐姐生了?”玉珠欢喜道,“快些让人进来伺候梳洗,一会儿我要进宫一趟。”
沈羡道,“别急,用过早膳我陪你一块进宫。”
梳洗过后,丫鬟们摆了膳食进来,玉珠用过一碗小米粥就停下,见沈羡还在吃,催促他道,“沈大哥,快些。”眉眼处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想快些见到长姐的渴望,还是跟个小姑娘一样。
沈羡道,“你在吃些,这包子做的不错,里头是虾仁馅的。”一个个小巧的小笼包,不过半个拳头大小,皮薄馅多,用的虾仁,扇贝肉和猪肉剁碎包成,味道鲜的很。
玉珠迟疑下,拈个包子尝了口,味道真是不错,又连吃了两个,喝了一杯花茶方才搁下筷子。
都用过早膳,沈羡换上官服,才一块进了宫里,玉珠过去玉宁那边的时候,沈羡还在嘱咐她,“一会儿过去太子妃那边好好待着,晌午我在过去接你,不要私自在宫中走动。”
“我知晓的。”曾经在宫中被人设计差点被水淹死,再者宫中还有三皇子,自嫁入沈家,三皇子没有异动,她却也不得不避着。
沈羡亲自送了玉珠过去太子妃住的寝宫才转身去瑞武帝书房。
玉珠一进大殿,婢女领着她进内间,房中比较清静,只有一个嬷嬷和丫鬟伺候在一旁,太子还在瑞武帝那边,昨儿夜里太子妃生产,太子也是一宿没睡,在外头大殿走了一宿。
玉珠进去时,玉宁正熟睡,她摆手示意丫鬟嬷嬷不用惊扰了大姐姐,自己在床头坐下。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昨儿夜里太子妃诞下孩子后,寝宫中的东西都已换下,不过血腥气还没消散干净。
玉宁在宫中的日子应该不错,生下小郡主后面色红润,只略有疲态。等了小半个时辰,玉宁醒来,见玉珠正坐在床头,她一怔才反应过来,笑道,“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玉珠笑道,“早上就有人去沈家报喜,我急着想见见大姐姐和小郡主。”她顿了顿,衷心道,“大姐姐,祝福你。”
玉宁握住她的手,眼睛也湿润起来。
没多久,大伯母林氏跟二伯母陶氏和木氏也都进宫,众人让林氏同太子妃叙旧,其余女眷去大殿喝茶,玉珠也有些时日没见到母亲,两人说着话,木氏告诉玉珠,“你谢大哥来信,说是这两日也差不多要回来的。”
玉珠点点头,“回来就好。”
木氏又凑玉珠耳边轻声笑道,“你四嫂也怀了身子,前几日闻见油腻的味道就想吐,我就请了郎中来把脉,说是喜脉,想来也是才怀,也不好到处说,娘先偷偷跟你说声。等下个月你五哥也要成亲,六月份你六哥也该成亲了。”
姜珣姜珀两兄弟的亲事原应该是去年秋上和年底,只不过去年姜家去那样的事情,婚事也耽搁下来,玉珠又匆匆出嫁,所以两兄弟重新挑了吉日。
今年姜家的喜事怕是不少。
不多时,乳母抱着小郡主喂奶,几人去看了看小家伙,皮肤雪白,小小的一团,看着软萌的不行。玉宁悄悄的告诉玉珠,说是太子和皇上都同意小郡主的小名叫小团子。小团子正是当初玉珠给起的小名儿。
到了晌午,玉宁还不能起身,众人都不留在这儿用膳了,姜家人先行回府,玉珠等到沈羡过来接她,最后同玉宁告别一声才离开。
走至寝宫外,顺着红色宫墙一路朝宫外而去。宫中不得骑马坐轿,沈羡就牵着玉珠的手慢慢的走,行至东门时,前面走来一穿锦袍的人,待走进才发现这人正是三皇子。
玉珠抿下唇,神色不太好看。
三皇子走到两人面前时停了下来,神色淡淡,喊了沈羡一声表哥。
沈羡道,“臣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道,“表哥不必如此见外,我们到底也是表兄弟的关系。”说罢,眼睛看向玉珠,嘴角扬了下,“这就是表嫂吧,表哥同表嫂成亲,我因在外地,不曾给表哥道喜,在这里祝福表哥同表嫂百年好合。”
沈羡淡声道,“多谢。”
三皇子收回目光,略微颔首,“既如此,父皇唤我有事,我便先行离开,下次有机会在同表哥聚过。”
一路上,沈羡至始至终牵着玉珠的手,也让她安心些。只是玉珠始终觉得三皇子太过平静,有些像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第124章


谢澈历经一个多月,终回到京城,原是换了几匹马快马加鞭朝回赶,临近到附近的州县,他却有些迟疑,先在驿站住两日,梳洗一番,清理身上的风尘。清洗干净,换上一身直缀,面容俊朗起来,却依旧紧抿着唇,神色也略带疲惫。
他在驿站休息两日,再次骑马启程,在午时回到京城,入了城门,一路朝姜家而去。越到姜家,他的神色越是凝重,待到姜府门前,翻身下马,在府前凝视姜府牌匾片刻,上前扣响铜环,立刻有看门老者开了旁边的侧门,瞧见是谢澈,欢喜道,“谢公子,您终于回了。”
谢澈颔首,牵着马从侧门而去,老者在身后同他道,“前两日,太子妃诞下小郡主,夫人们全去宫中探望,听三夫人说,世子夫人也去宫中探望过。”
“世子…”谢澈猛地站定,喃喃念道。他念罢,闭了眼,神情冰冷,“我知晓了。”再也不理老者在身后的嘀咕,大步朝院中而去。
回到姜家,谢澈梳洗,用过午膳,在书房待一下午,直到酉时姜安肃,谢澈去见他,两人在书房坐下,姜安肃问道,“此去可找到什么线索?”
谢澈离家时曾告诉姜家人,他是回青州探望外祖父外祖母,顺道查探下当年的事情以及母亲的下落。
“回青州探望过外祖父外祖母,二老身体还算安康,我又去邵安城查证当年事情踪迹…”谢澈说道此顿了下,慢慢垂下眼眸,“只是年头久远,已过去二十来年,实在找不出什么踪迹来,这便又匆匆赶回。”
姜安肃叹息一声,“既如此,也算了却心结,你好好孝顺外祖就是。”
谢澈不言其他,默默点头,过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姜安肃,“师父,我有一事相求。”
姜安肃道,“我们情同父子,有何事你直说无妨。”
“师父。”谢澈说道,“我知同师父情同父子,只我始终姓谢,长久住在府中也是不妥,我如今已二十有四,也是该自立门户的时候。我想着,搬出府,出去立个门户。”
姜安肃一愣,不想他会说这个事情。不过仔细一想,他说的也是有理,他如今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年轻有为,到底也不是姜姓,自立门户也是应该。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跟疼惜自己孩子一般,原是想着等他成了亲在立门户,不过——他既然相求,也该如了他的愿。
“也好,既然你想,我就同意下来,先买个宅子,也无需太急,事情一件件的解决就好。”
谢澈回到房中,坐在案前沉默许久。在得知一切事情真相后,他庆幸自己随了母姓,而不是那冠禽兽的姓,若不是他招惹上嘉禾公主,背信弃义,当年嘉禾公主落水的事情只怕同他有关的,若不是他们,母亲又如何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这趟青州之行,他的确去看望过外祖父外祖母,随又去邵安城,在附近追查许久,他拿着母亲的画像,一家家的问过去。
最终在邵安城几十里外的一个小村落里找到,他拿着是母亲年轻时的画像,那是外祖母给他的,母亲年轻时是个性情很温婉的美人,他问到村中一户人家时,那个有些魁梧的中年汉子沉默了下,问他,“这画像上是你什么人?”
谢澈知这人肯定是见过母亲的,实话相告,中年男子沉默许久道,“我的确认识你的母亲,当年我从山崖下捡到她的,她受了伤,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抱着她回了家中,她在这里修养了一年…”
当年的事情也在这中年男子的口中还原来,谢瑜当年抱着谢澈躲避嘉禾的追杀,当年她已知晓是嘉禾想要害她,她是知道丈夫同嘉禾的关系,却不曾想,嘉禾会因愤怒怪罪到她的身上。逃到邵安城时差些被追上,她知再抱着孩子,只怕最后没有一人可以活下来,就把孩子放在了一宅子门前,趁着黑夜匆匆逃离,到底还是被嘉禾的人追上,她不想死在嘉禾手中,跳下深崖。
她运气好,并未摔死,只是落崖时摔断了腿,又伤到脑子,被附近村子里的青年捡到。
那青年叫猛万青,家中父母均已过世,只余他一人,在村中做个猎户,常常在附近打猎,这才捡到谢瑜。
才把人捡回去,见她伤势颇重,请了郎中来看,郎中说她腿伤严重,就算好了以后也不能行走,等人清醒过来,发现她不仅腿伤严重,更加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别的都还是清醒的。见她言行举止似大家闺秀,猛万青不敢怠慢,好好把人照顾着。时间久了,村子里闲言闲语,加之相处久,两人产生感情,就结为夫妻。
过了几年,谢瑜给他生了个女儿,也慢慢恢复记忆,记起那些事情,她让猛万青去青州谢家和傅家打探过谢澈下落,两家都没接到孩子。当年她怕送孩子回去会继续被嘉禾陷害,因此只在包袱中留下谢澈名字和她的一块玉佩。
得知孩子没有回去,谢瑜怨恨无比,对嘉禾的恨意一日比一日的深,又得知傅荣霍早已新娶了妻,谢瑜彻底失了常,总是胡言乱语。猛万青渐渐从她胡言乱语中听出事情经过,此刻的他无比纠结,他想送谢瑜回谢家,却又舍不得,最后终究是把谢瑜留下。
此后几年,谢瑜精神越是不济,没出两年就郁郁寡欢而终。
猛万青把事情一一告诉谢澈,最后这个汉子也是泣不成声,凄入肝脾,“当年都是怪我,如果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送了阿瑜回去,说不定谢家能找到名医治好她,也不会害的你们母子阴阳相隔,害的珠儿没了母亲。”
谢澈去看院子里那个和母亲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心中微动,“她也叫珠儿?”
猛万青点头,“是你母亲给她娶的名字,猛珠儿。”
珠儿,玉珠,都是他的妹妹,竟有这样的缘分。
猛万青这些年就带着女儿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女孩已经十六,定了亲事。女孩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也适应不过外头,谢澈没带她走,只给她们留下一千两银票,又把当年谢瑜的那块玉佩留给了珠儿。
谢澈心中有事,过了几日,趁着休沐时在京城找了一间三进的宅子买下,又买了不少奴仆,将宅子打扫干净,置办家具,再同姜府众人告别,木氏却道,“你这孩子,搬家哪有这么随便的,搬家择吉,搬了家还是暖房,温锅,事情急不来,等我找人选了吉日,到时发帖子,请人去暖房才行的。”
谢澈知道急不来这几日,就让木氏请人择日子。半月之后有个吉日适合乔迁,木氏帮着给了相熟的人递了帖子。玉珠身为谢澈妹妹,自然也收了帖子。
甘草把帖子跟木氏的话带给玉珠的时候,玉珠还有些纳闷的,“谢大哥这么突然想要搬出去了?”
甘草笑道,“太太,谢公子始终是姓谢,也该是自立门户的时候。”
玉珠坐在榻上捏着帖子翻看着,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等到酉时沈羡从衙署回,丫鬟们摆上膳食,两人对立而坐,玉珠喝了口粥,望了沈羡几眼,慢慢吞吞的道,“沈大哥,我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下。”
沈羡吞掉口中的食物,“用过膳再说,食不言寝不语。”
玉珠就把碗中剩下的鱼片粥快些吃完,接过海棠递过来的帕子和漱口水漱口,挥退身边的丫鬟们才说道,“沈大哥,谢大哥自立门户,过半月就是乔迁之喜,娘给我递了帖子,到时候我要去谢大哥家中坐坐,帮他暖房的,你要不要一块去?”
沈羡终于抬了头,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冷淡,他问道,“谢澈要自立门户?”
玉珠点头。
沈羡沉默片刻,取布巾擦了下嘴,推开碗筷,“那日我会陪你一同前去。”
玉珠笑道,“沈大哥最好了。”
沈羡淡淡望了她一眼,玉珠也就察觉不对劲,他好像是不开心?这种错觉直到晚上两人上榻歇息,他要的又重又狠,任凭玉珠怎么哭着求他不要,都不肯放手,直到打过五更的梆子,他才放开她,玉珠又累又气,任由他抱着去净房帮她清洗干净,最后直接在他怀中睡着。
翌日起来,玉珠也不高兴,闷着声扯了摇铃让丫鬟们进来伺候,这会儿都已经快午时,沈羡早就上了早朝去到衙署,玉珠气的咬牙,身上不舒服的很,那里更是疼痛难忍,昨夜他要的实在厉害,只怕是伤到了。
玉珠梳洗过,下榻用早膳,实在不得劲,用过膳食又躺会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睡到沈羡回才醒。

第125章


沈羡回到颐华院先净手,丫鬟们摆上晚膳后,玉珠也正好从净房出来,她皮肤细嫩,昨儿夜里就算他手劲不大,也在她身上留下不少淤痕,甘草帮她擦洗身子时看着都心疼,还特意找宫里特制的膏药给她擦身子,她是知道太太皮肤细腻,容易伤着,姑爷也不是故意的,每次太太姑爷两人夜里有动静,翌日起来太太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青紫痕迹。
玉珠才梳洗过,穿着一身月牙色缠枝花的襦裙,罩着一件对襟褙子,一头半干的青丝用跟绸带束着,肌肤如雪。她望沈羡一眼,嘴唇抿着,显得有些不高兴,沈羡也看了出去,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帮着玉珠添了一小碗的虾仁馄饨递给她,“听丫鬟说你睡了一下午,怕是饿了,快些吃吧。”
玉珠就见到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大拇指上带着金丝紫翡做成的扳指,这个扳指和她手腕上带的紫翡手串是同一块玉石做出来的,当年还是他送给自己的,她就想起小时候两人相处的样子,心软了些,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个馄饨尝一口。
她伸手接碗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面有圈淡淡的紫痕,是他昨天夜里要她的时候抓着她手腕留下的,他的力道已经很轻,还是伤着她。
玉珠闷声吃馄饨,这会儿做到食不言。用罢晚膳,她跟沈羡说了声就靠在迎枕上看书。沈羡难得没去书房忙,换上干净舒适的常服上榻上陪着她,他捏住她的手,很细心的握在手中,抽掉她手里的书,“姣姣,你可是不高兴了?”
这种事情哪里能高兴的起来,夫妻间的床笫之欢是两人两情相悦的亲密结合,而不是他过度的索取,还有,她觉得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很舒服。犹犹豫豫的,夫妻之间,有事情就该直说,不能憋在心里头,不然迟早憋出大麻烦,她就直说了,“你昨夜那样待我,我不舒服,身子现在还难受着,沈大哥,我不喜欢你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