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事上,秦洬一般都会迁就这个姐姐,便就过来了。
看着眼前不紧不慢坐下接过茶慢品的秦洬,蔓阳长公主冷问:“你要杀了明絮?”
秦洬闻言眉眼未抬,仿若早就料到她喊他来就是为了这个。他漫不经心的淡问:“她逃到这里来了?”
“你果然要杀她。”蔓阳长公主一拍身旁的茶几,喝道,“阿洬最近是着魔了?连个老实本分的内阁姑娘都要欺负?”
秦洬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道:“她三番两次雇杀手追杀我媳妇。”
蔓阳长公主闻言却是冷笑了,她道:“阿洬是被那宗绫迷昏了头?明絮素来深居闺阁,性子端庄本分,乖巧漂亮。她去哪里三番两次雇杀手?又怎能做的出这种事?”
秦洬知道她不会信,也只是说说而已。若他说施明絮不仅雇了杀手,而且还是数百号江湖顶级杀手,她定然更不会信。毕竟雇一个两个的普通杀手,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办得到,但像施明絮这样的,却不是谁都可以办得到。
他只淡问:“姐是不打算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让你杀?”蔓阳长公主沉声训斥道,“阿洬行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就算她要杀人,把她交到衙门便是,何必私用死刑?”
“嗯!”秦洬搁下茶杯,道,“那姐把她交出来,我带她去衙门。”
“你…”蔓阳长公主只是说说。若她真把施明絮交出去,就算他是真把其交到衙门,照样有的是方法将对方灭口。
蔓阳长公主命令他:“本宫不相信你的话,放过她。”
秦洬知道谈下去也是无意义,便站起身道:“姐若真有本事,可以让她一辈子住在你的府里。”
言罢他迈步就走。
“阿洬!”蔓阳长公主站起身喊住他。
秦洬停下脚步,负手背对着她。
蔓阳长公主压下心头的怒气,努力平和了语气,道:“咱们姐弟俩就别再为了个宗绫闹不愉快了,一人退一步。本宫允许你娶宗绫为侧妃,但你得娶明絮为正妃。”
秦洬闻言转过身意味不明的上下打量起这个姐姐,就在蔓阳长公主拧眉不悦他这轻佻的态度时,他懒懒的伸出食指指了指她,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去。
待蔓阳长公主明白他的意思时,他已经施施然的走远。
他这是在说她脑子有病,气的她脸色铁青,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砸了出去,这小子对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在场的婢女与嬷嬷都吓得噤若寒蝉,头低的都快埋入胸口。
施府中,因为女儿的失踪而病得更厉害的施二夫人得知施明絮在蔓阳长公主,便不顾体虚的走路都打晃的身子去了蔓阳长公主府。除了她之外还有施家其他人,例如老夫人,慕容琴他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
碍于蔓阳长公主的嘱咐,施明絮并未将秦洬要害她的事情说出去,因为蔓阳长公主不想给秦洬招来麻烦。其实她也不敢说出去,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事情闹得越大,真相越易被挖出。
施家人见到她的样子,免不了心疼极了,尤其是施二夫人,差点当场栽了下去。抱住自己那本是娇艳动人如今却虚弱不堪的女儿,她与其他人都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被施明絮敷衍了去。
蔓阳长公主站在门外,神色有些严肃。
她会寻个由头将施明絮搁在蔓阳长公主府,一来是为了保护这丫头,二来也是看在与施二夫人从小的关系,而看住这丫头。
据她所知,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弟弟,不该会诬赖一个女子。
若这丫头真雇了杀手杀人…
柳府。
秦子蔺一手提着一壶酒,一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动着。他站在柳府大门口等了通传,才入了大门,被引去柳府的练武场。
当下柳无风正拿着自己的烟杆武器练武,烟杆的挥舞苍劲有力,操纵自如,脚下的移动如移形换影般迅速利落。不过看他的神色,倒不像是个受了情伤的人,星眸似乎只专注于眼前的一切可攻击的事物,靶子、飘落的树叶、哪怕只是一个细小的苍蝇。
秦子蔺倚着一棵树,单手潇洒的收起折扇插入腰间,拿起手里的那壶酒抬起下巴喝了一口。他目光颇觉有趣的看着收招朝他走来的柳无风,笑问:“柳将军被未婚妻抛弃,怎不难过?”
柳无风夺过其手里的酒壶,直接不嫌弃的就着壶嘴也给自己灌了几口,咕嘟咕嘟几声后,他一擦嘴角,随意道:“她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何须难过。”
秦子蔺看着他,欣赏道:“拿的起放的下,不愧是豪杰。”
柳无风跳到树上坐下,一边喝着那壶酒,一边问道:“世子怎又来找我?”三番两次莫名其妙找他,有些稀奇。
秦子蔺倚着树,漫不经心道:“我也有情伤,所以找同样有情伤的你聊聊,不过似乎找错人了。”
他本该查查秦洬为何那么对待施明絮,但不知怎地,他不大想去查。这些日子他有暗暗关注施明絮在客栈的种种,所以也知道她去了蔓阳长公主府求助。
柳蓝玉端着一盅爹娘给柳无风熬制的生鱼补身汤朝演武场走来,却见到了秦子蔺,她垂了垂眸,端着这盅汤,转身又走了。
秦子蔺抬眸见到来了又走的柳蓝玉,挑了挑眉,问柳无风:“柳姑娘怎来了又走?”
柳无风看向柳蓝玉的背影,把手里的酒壶扔给了秦子蔺,躺在树上翘着二郎腿,道:“我不知道。”
近段时间的他,还真没心思关注那些。他觉得他得练好武,让阿绫需要他的保护。
施府。
没有跟其他人一道去蔓阳长公主的宗绫,独自一人坐在风萍院的亭下趴在桌子上茫然的看着天空。
她不知道爹娘有没有在看她,她不知道爹娘有没有生气。
这一坐,她便坐到了施府那些去蔓阳长公主府的人回来。她隐约听到远远的传来混乱的嘈杂声,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想知道是因为什么。直到施明雀过来把她讽刺了一顿,她才知道施二夫人还未走到自己的院中就晕倒了。
施明雀倚着红柱抱胸问她:“你知道叔母为何晕倒么?”知道无动于衷的宗绫不会问,施明雀笑了笑,继续哼道,“因为我二姐,她不知是受了谁的虐待,满身是伤,正在蔓阳长公主养伤呢!叔母这是一次接着一次饱经打击,以后也不知下不下得了床。”
施明雀看着宗绫虽脸色苍白,却不减风姿的小脸。
她就不明白了,施明絮虚弱起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黯淡无光,难看了不少。可这宗绫,明明常年体弱,却仍旧动人。那瘦弱的体质,反而让其更显娇嫩,只想让人搂在怀里呵护着。
还真是让人嫉妒。
施明雀吃味的扔下一句:“姑父姑母都因为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执着感情没了,你还有脸再嫁给凊王爷。”便就走了。
她这句话对宗绫来说确实有致命的打击,她本是淡漠的脸色有了裂痕,不由阖上了眼。
“对不起。”秦洬的声音突然从她旁边响起。
她身子微颤了下,没有睁眼去看突然出现的他。但心里却因为他的道歉而更难受了,她知道他定是听到了施明雀的话。没想到他这种人还会愿意说出这两个字,真是稀奇又沉重。
默了一会儿,她道:“别伤害施明雀。”她知道施明絮的事情定是他做的,施明絮能从他手里活了下来已是不易。但施明雀除了喜欢说些话让人家不痛快,却从来没有害过人。
“好。”秦洬坐在她旁边,伸手过去覆住她的小手。感受到她小手的凉意,他问道,“冷了?”
宗绫从不会与他说多余的话,便没理。
秦洬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身子也靠近过去从她身后包裹住了她,他的脑袋搭在她的背上。
现在的她是不会与他闹了,却让他觉得更加无力。
他们两个人相处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许久后,他才再出声:“大婚的日期定在年底立春时。”
秦洬继续轻声道:“剩下的时间给你喘气。”顿了会,他又幽幽道,“只要大婚别再推迟,只要你别离开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他真的很想与她跨越那道巨大的鸿沟、很想她能愿意接受他、很想看到她对他笑…
宗绫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直到感觉他无声无息的离去了,她才起身去让人准备了水沐浴。
秦洬回凊王府,也是要沐浴的。每次天将近黑时,他都会早早的沐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宗绫那儿。
离开浴池间去到书房时,头发半干的他见到了柳无风正在他的书房晃晃悠悠的走动着,时不时拿起一件东西把玩把玩。
他的王府戒备素来都不森严,柳无风这种高手能进来也不意外。
柳无风自来熟一般拿起案桌上的老坑洮砚稀罕的打量着,道:“你这书房的东西似乎都挺名贵。”不像他的书房,空旷不说,里面的东西还都是便宜货。
秦洬不喜欢柳无风,看柳无风的神色比较冷淡。
柳无风抬眸见到他的神色,抱胸道:“你抢了我的媳妇,你还给我摆脸色?”
秦洬眸子微眯了眯,压下心头对柳无风这话的不喜,去到案桌后头姿态懒散的倚着扶手椅,淡道:“有话直说。”
柳无风是宗绫的再世恩人,他再不喜欢人家,也得留面子。


第73章
柳无风极不雅的从书房的案桌躺了下来, 双手担在脑后,翘着个二郎腿, 那晃动的脚离坐在那里的秦洬比较近, 秦洬连人带椅后移了些, 淡淡的打量着这没个正行的情敌。
柳无风睁眼看着上方,道:“你大概查到了我是阿绫的救命恩人, 将她从一群匪贼手里救走带去了和香镇吧?”
秦洬不知道柳无风为何与他说这些, 但与宗绫有关的事情, 他愿意听。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柳无风不由心痛的闭上了眼, 继续道:“在阿绫她爹娘不在了之后, 宗家虽落魄了, 但家底颇为丰厚。在宗家老夫人撒手之后, 管家将所有的下人都遣散, 自己也离去了,徒留人人唾弃的阿绫一人和人人垂涎的家底在宗府。没了可以庇护她的人,附近的匪贼便趁着黑夜进了宗府掠夺, 还想将仅仅只有十二岁半的阿绫给糟蹋, 好在我及时出现。”
秦洬闻言微动, 这些他都查到了。
“当时她躺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奄奄一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后来我发现她的身上全是伤,棍伤、鞭伤、拳打、脚踢…密密麻麻的, 新的旧的,狰狞的让我这个大男人见了都不由哭了。”柳无风的声音有些哑意,“我以为是匪贼弄的,可明显不是,她后来也说不是,那些匪贼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她,就被我全杀了。”
纵使早知宗绫当年受了很多苦,可如今细一听,却仍旧震撼了秦洬的全心神,让他呼吸的节奏不由乱了些,压下喉间的堵塞感,他沉声问:“她的伤哪里来的?”
柳无风微微扫过秦洬脸上的异样,道:“阿绫犯的错太大,不仅施家不待见她,隐州的百姓对她人人喊打,宗家上下也是恨极了她,包括她的祖母,宗家老夫人,也恨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儿媳。所以在宗老夫人去世前的半年里,上至宗老夫人,下至最低等的下人,无不对她进行虐待。她每天都被关在柴房里,有人想到了,便拖她出来干杂活,时不时会挨一顿打。有人愿意给她些吃的,她就能填填肚子,没人给,就饿着。渐渐的,她的身子越来越弱,人也越来越胆小,哪怕只是见到了活人,她都害怕。说来也难以置信,那时的她似乎对死人比对活人亲。”
秦洬倚着靠背椅闭上了干涩的眼睛,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这般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些喜欢她,恨自己没有及时去找她。
柳无风也是越说越难过,默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后来宗老夫人抑郁成疾,不久便去世。宗家在举行丧事的那几天,没人想到关在柴房里的她,本就体弱的她生生的饿的只剩半口气。丧事过后,宗家管家将宗家上下的人都给遣散了,自己还算好心的什么都没有拿,只开了柴房的门就走了。可那时的阿绫没有人管的话,又怎么可能活的下来。”他难以想象那时的她究竟有多么可怕的感受。
阖着眼的秦洬眼睫颤了颤。
柳无风:“这些都是我零零星星的从她嘴里,以及七拼八凑的调查而来的。匪贼侵入宗家,我救走了她后,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她捡回一条命。那时她就像是一个初生婴儿,不仅身子弱的几乎不能走动,还把我当她爹娘一样依靠着,哪怕是我离开她半步,她都会怯懦的流泪。但那时她不敢说话,就算她怕我扔下她,她都不敢说,只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日日陪着她,哄着她,才渐渐让她胆子大了些,知道向我表达她自己的诉求。”
听到秦洬难得深深的叹息声,柳无风看了看他,道:“或许是因为求生的欲,望强烈,那时她配合着大夫的治疗,终于让自己能来去自如的活动了。可惜她身上的问题并不是短时间能彻底好起来,加上有心病的拖累,再如何调养着,还是留了病根。”
柳无风突然停了,秦洬睁开眼睛幽幽的看着他。
默了许久,柳无风故作轻松的吃味道:“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真的还喜欢你,但我知道以前的她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子里。我从小就喜欢她,哪怕是后来跟祖父回了和香镇,我也会时不时回去一趟偷看她。我见识过她是如何围着你转,见识过她在面对你时不折不挠,却又暗暗伤心的一幕一幕。”
秦洬闻言眉眼微动,他从未想过那时的她会偷偷伤心,他以为她不会难过,以为她没有脸皮。
柳无风:“哪怕后来发生了那种事情,她仍旧满心眼都是你。在我救她之后,她意识不大清楚的那段时间里,她一直把我当做你。从她迷迷糊糊的话间,我知道她在那段水深火热的日子里一直在等你。”
他尤记得那日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半睁着眼睛看着她,声音微弱着说:“祁疏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
或许别人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执念,但他懂,他对她亦是有执念。所以他才分不清宗绫究竟是被秦洬逼迫,还是真的旧情复燃。
秦洬阖上了眼,看似一动不动,实则他的心一直在颤抖。
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干嘛呢?
似乎只是在不痛不痒的偶尔想起她,那个时候他还抗拒想起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去找她时,她随柳无风离开了。
后来她大概是终于精疲力尽的对他死心了,也长大了,脑子没那么糊涂了,便如何也不愿意再喜欢他了。
柳无风从案桌上坐了起来,看着秦洬道:“我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想让你更疼她些,她特别缺爱。”看秦洬这分明受了巨大影响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可以达到。
不想这时秦洬却睁开眼睛看向柳无风,问道:“你喜欢她?”
在他的认知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把宗绫推给别人。若他是柳无风,他就算是拼死也要将宗绫抢回来。可柳无风却只希望他能对宗绫更好,倒是大度的让他不由觉得意外,甚至怀疑柳无风是否真的喜欢宗绫。
柳无风闻言不悦,哼道:“当然喜欢。”他讨厌自己对宗绫的感情被质疑。
或许是人与人不一样,对待感情的观念方式不一样,秦洬倒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睁着眼虚无的望着前方,想着宗绫。
天色不早了,柳无风打了个哈欠,道了声:“下次见,便跳下了案桌,晃晃悠悠的走出了书房。”
秦洬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他觉得他也该去搂着宗绫睡觉了。
于是他也站起了身离开书房。
宗绫坐在床边倚着床头看着雕花木架烛台上的烛火发呆,烛火随着窗外吹进的微风微微摇曳,在她的眼里映出轻轻晃动的色彩。
现在的她,比以前更加敏感,她能听到秦洬那轻微的脚步声落地,之后又听到他走过去关窗户的声音。
任他过来将自己搂入怀中,她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他突然又对她道起了歉。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喉间似乎堵了很多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的看着她这张虽如花似玉,却明显昭示着她的身子并不康健的脸。他伸出拇指从她的脸上如待最珍贵的宝贝般轻划着,哑声道:“我会让你变得和别人一样健康,我还会教你武功,让你和我一样百病不侵。”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说这些,也不想知道他为何会说这些。
对她来说,身体好不好并不重要。
秦洬低头帮她脱了鞋,将她抱起轻轻的搁在床里侧,他躺上去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搂住,他道:“睡吧!”
今晚他抱她的力气太大,大到让她挤在他怀里几乎不能呼吸,不适的感觉让她不由嘤咛出声:“好难受。”
秦洬闻言立刻放开她,拖着她的小脸,借着烛光紧盯着她,问道:“哪里难受?”
宗绫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不一样。默了一会儿,她道:“你别抱我太紧。”
秦洬闻言微怔,这才知道她是为何难受。
后来他只是以寻常的力道将她搂在怀里蹭了蹭她的脑袋:“睡吧!”
宗绫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抬起手,使用掌风灭了床头的烛火,他想隐于黑夜中多看看她,却又知道她太敏感,便只能闭上了眼。
因为柳无风的话,这一晚,他终究还是难以安睡。
时间流逝,转瞬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时。这是一个团团圆圆,红红火火的日子。月如盆,夜如昼,晚风和煦,节氛融融。
在城东有一处月老庙,柳蓝玉拉着宗绫与解情在人流如注的街上不紧不慢的前行着。柳蓝玉对两位姐妹说,她想去月老庙拜月老,求赐姻缘。
宗绫与解情对姻缘的事都是没有兴趣的,不过陪陪最近似乎挺失意的柳蓝玉也好。
柳蓝玉走在宗绫与解情的前头,打量着这条有耀都最繁华街道之名的东黎街,颇感兴趣道:“说来,咱们一直都是在南康街晃,都没有来过这一头。没想到这里比南康街热闹多了。”
突闻一阵宜人的香气袭来,她循着味道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触及到被许多人围住的一处摊子,摊子后头是一家卖酒的铺子。
闻味道可知对方摆出设摊的大概都是桂花酒,现在正是一个喝桂花酒的节日,桂花酒畅销也正常。很多人在家与家人团圆后的,会出来买上一坛上好的桂花酒,约上亲朋好友找个或雅致或繁华的地方饮酒赏月。
见柳蓝玉对桂花酒感兴趣,解情道:“这是一间百年老字号的酒铺,其铺出来的酒颇具盛名,很受人追捧。蓝玉可是要买坛子桂花酒找个地方尝尝?”
柳蓝玉吸了吸鼻子,闻了闻那醇厚的桂花酒香味,不由有了些酒欲,正要迈步走过去,却见秦子蔺从后面的铺子里提着一坛酒怡然自若的走了出来。
秦子蔺抬眸也见到她,便笑着朝她们走过来,不想这时柳蓝玉却淡淡的收回目光,拉着宗绫与柳蓝玉快步朝月老庙的方向走了。
秦子蔺挑眉,有些不解。
宗绫与解情见柳蓝玉不再像以前那样见到秦子蔺就粘过去,便知定然是发生了些什么她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暂时也没有多问。
缘分自有天定,她们都深知这个道理。
月老庙中香火鼎盛,月老像开颜含笑。求姻缘这种事,大多数都是未婚女子有兴趣,所以月老庙进进出出的皆是姑娘家。
拜月老这种事,宗绫与解情都未参与,只有柳蓝玉在月老像前求了一个签。
宗绫过去问站起身的柳蓝玉:“签文是什么?”
柳蓝玉看着自己求来的这种中签,疑惑的念道:“求不来,舍不去。”她问宗绫与解情,“何为求不来,舍不去?”
解情左右寻了下,目光落在左方的算命师傅身上,她道:“去找师傅问问吧?”
柳蓝玉拿着签文从算命师傅面前坐下将签文交给了对方,算命师傅就着签文道:“求不来,舍不去。姑娘的姻缘已到,却是未熟,徒增烦恼也是无益,姑娘且待姻缘成熟之时,便是你想躲也躲不去。”
“姻缘已到?”柳蓝玉觉得惊讶,“那我的姻缘是谁?”
算命师傅只捋了捋胡须,摇头笑道:“老夫只是依书解签,再多的天机,却是难以泄露。”
宗绫见到有姑娘等着解签,她便拉起柳蓝玉,道:“走吧!求签这种事素来都是一知半解的结果。”
柳蓝玉想想也是,既然知道她也是有姻缘的,只要静待姻缘成熟时,如此心里也有个念想。想着自己的姻缘是谁,也好冲淡对秦子蔺的一切想法。
三个人走出月老庙时,有更多的姑娘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大多数姑娘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好不容易有出来玩的机会,便就想把该做的都做了。
月老庙处于东黎街的中心,她们走出去时,便能见到不远处有一家猜谜赢花灯的点。不少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那里,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夺目,吸引了不少人想一显身手,夺到自己想要的或是身边人想要的那只花灯。
一个谜语对应着一个花灯,对那花灯有兴趣的便可猜一猜,猜中谜底立刻可以拿走花灯。当然,人家也不可能不得好处,想参与的得给十文钱,猜不中,钱也拿不回。
宗绫她们走过去时,竞猜的是一只薄绢七星灯,七颗大小不一的星状小灯由七种颜色的彩丝固定出一个繁星点缀夜空般的形状,每颗星里头都穿引着细小的蜡烛。这只灯看似有些单调,却设计的非常耐看,显得特有调。对应的谜语是,残云遮月花片片,打一字。
柳蓝玉可惜道:“我喜欢这个花灯,可惜我不会猜。”
宗绫与解情亦是不会猜,她们便只能看着别人交钱报名欢欢喜喜的将花灯迎走了去。
柳蓝玉不悦道:“咱们还是去别处玩,咱们在这里看见再好看的花灯也只能看见别人拿走。”
“宗姑娘?”
就在柳蓝玉拉着宗绫与解□□走时,人群中的陈芝与陈茵发现了宗绫?她们立刻相携着走了过来,出声的是陈芝。陈芝笑问:“宗姑娘也是想猜谜赢花灯的?看中了哪个?”
陈茵看宗绫的眼神就不怎么好了,她只看了看这个让秦洬抢着也要的宗绫,吃味的别过头看着别处。
宗绫淡笑道:“能在这里遇到你们,很巧。我们不会猜谜,正要去别处玩呢。”
陈芝想了下,便热心道:“你们喜欢哪个花灯?要不我来帮你们?”毕竟是平国公的姑娘,才华比宗绫她们都要好多了。
秦洬负手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头正在与人说话的宗绫,多日来,他也看出来了,除了在面对他时,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她是经常会有笑容的,哪怕那笑容背后似乎隐隐掺杂着无力。
宗绫拒绝了陈芝的好意,眸色微动了下,她下意识抬眸望去,便见到人群中深深的看着她的秦洬。
见被发现,秦洬大大方方的朝她走来,她下意识想转身离去,但努力强忍住了这个冲动,在其他人的关注下,看着秦洬一步一步靠近,就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秦洬过来牵住她的手,低头问道:“你想要赢花灯?喜欢了哪个?”
知道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宗绫硬着头皮看似乖巧道:“哪个都喜欢,你随便帮我赢一个便好。”
“好。”秦洬捋了捋她额际被风吹的有些乱的碎发,侧头看着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呆住的灯主,他淡道,“继续。”
灯主在秦洬淡淡的目光下打了个激灵,赶紧回神,狠狠敲了下锣,将其他都在看秦洬的人都敲回了神。灯主继续嚷嚷道:“下面是一只彩色河莲灯,各位先看看,稀罕不稀罕?”
这只河莲灯是长形的,底下由金丝织成了镂空灯拖,上头固定着多个不同颜色的莲花,由右到左渐密,最左方拖的高高的是一对并蒂莲,又美又大,让在场成双成对的年轻人都亮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