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她却突然将窗户关了起来。
薄祁云抿了下唇,便起身去到亭边捡了颗石子。他面向窗子倚着红柱,把玩着手中石子,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后,便将石子弹了过去。
以他的手法力道,能恰恰将窗户给弹开,但裴迎华已不在窗边。
对他来说,他有一辈子的时间与她耗,何况他们还有个儿子,不信不能再拥有她。可耗归耗,他是真的想她,哪怕只是看看她也极好。
他忍了忍,没有忍住,便直接施用轻功由窗跳进了她的房间。
进入后看到的便是她坐在桌旁慢悠悠喝茶的画面,他紧盯着她,默了会,便喊了声:“阿芜。”
裴迎华没看他。
这时恰恰仍坐在外头亭中石桌上的安安也不清不楚地喃了声“娘”,令薄祁云听到就不由软了整颗心,可他看着裴迎华,仍不见她有半点反应。
他沉了声音:“他是你儿子,你可知你如此待他,是一种最绝情的伤害?以你的童年,你该最明白不能如此待他。”
“我的童年?”裴迎华面色陡冷,“滚!”
薄祁云知道她生气的理由是什么,便立刻又心疼地道出:“抱歉。”
这时裴迎华陡的踢过一个凳子,那凳子在瞬间朝薄祁云闪去,他立刻躲了开:“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裴迎华:“滚。”
薄祁云仍紧盯着她:“滚不了,这一次,我不带走我的太子妃,便不会回去,你大可以真杀了我。”
裴迎华起身就要去拿剑,他过去欲从她身后搂住她,她立刻旋身,抬起手掌便击向他。正是他由着她那掌落在自己的胸口时,外头响起了安安极可怜的哭声。
薄祁云忍着胸口的伤,看着微顿的裴迎华,目光立刻柔和了许多:“怎么?怕他一个人在外头出事?”
他未想过,倒让他说中了“出事”两个字。
裴延与杜青宁走过来时,恰见哭得极可怜的安安正在往桌下爬。杜青宁见了大惊,陡然似一阵风般跑了过去,将差点掉落的他抱入怀中。
她一边给他擦拭着眼泪,一边哄着:“不哭不哭,小安安的爹娘呢?”
安安泛着泪光的眼睛仍旧四处看着,似乎也是在找爹娘,因没发现爹娘,小嘴扁了扁,又哭出声。
杜青宁也是将做母亲的人,对安安的心疼更是压抑不住。她便立刻抱着他去到房间门口,见到对峙的二人,就不悦道:“你们是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就不能先安顿好孩子?”
薄祁云并不知道他这懒惰的儿子突然学会了爬,只仍看着回去坐下的裴迎华。
裴延过来懒懒地倚在门边,环胸看着里头,不经意间见到薄祁云胸膛渗出的血,便挑了下眉,轻啧道:“看起来是又受了重伤。”
薄祁云盯着无动于衷的裴迎华,道:“追杀凌山王时伤的。”只是她那掌让他的伤口撕裂了而已。他想看到她有半点反应,可她没有。
裴延可不在乎这些,只将孩子从杜青宁怀里夺过,直接朝薄祁云扔了过去。
薄祁云立刻接过孩子搂住,目光难得落在裴延身上,透着明显的不悦。想张嘴说什么,可想到人在屋檐下,只得忍了。
裴延牵着杜青宁离去。
当他们回去后,便见到蔚宗意坐在亭下,瞧着似乎闷闷不乐。他抬眸见到他们,也没说什么,只像泄愤似的,仍在吃着点心。
裴延牵着杜青宁过去坐下,抬眸间见到蔚宗意脸上的巴掌印,便勾唇:“这是又被打了?”
蔚宗意摸了下自己的脸,哼道:“还不是上次的那个女人,又打我。”
“上次那个?”杜青宁闻言面露好奇之色,“她怎又打你了?”上次蔚宗意被那姑娘那么狠地甩了一巴掌,她可没忘记。对那姑娘的长相记得也挺清,挺好看的,只是太凶悍。
蔚宗意说起这个就来气:“刚过来时,我又遇到了她,一时粗心撞了她下罢了。她一巴掌防不胜防的,就过来了。”
杜青宁不由笑了,撞一次可能是意外,撞两次,人家自然容易多想。正是她笑着抬眸之际,看到薄祁云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地负手走了过来。
裴延便也循着看去。
薄祁云没看他们,直接朝南转离去。
薄祁云离开千百庄,没走多远。他去了之前他常待的海月酒楼,进去后也懒得进包间,直接在楼下大堂要来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他胸膛的血迹昭示着他并没有处理伤口。
在决定回这里时,他便想好要扔下尊严,死皮赖脸地缠着她跟他回去,可他这颗心却没他想的那般强。
看着冷漠的她,疼得他几次差点忍不住将她绑回去。
她那毫无感情的眼睛,他越想便越是握紧了拳头,也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太压抑,他的眼眸渐渐微红了起来。
不知他可是有注意到,自己进酒楼的这一幕恰好被二楼的蔚元顺看到。
蔚元顺站在包间门口看着楼下大堂内的薄祁云,淡声吩咐自己的亲信:“别轻举妄动,想要他死的,大有人在。”
“是。”
这时一名女子踏入了酒楼,直奔薄祁云身旁,朝他递了一封信。
薄祁云懒懒地抬起手接过那封信,不紧不慢地打开,当他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迹后,便向小二要了匹快马起身走出了酒楼。后来他骑着小二牵来的快马往南去了,并直接出了城,继续往南去。
但没走多远,半路便被截了道。
见到眼前成群的刺客,因为喝过不少酒而面色微红的他,无所畏惧地勾了勾唇,倒是没想到刺杀会来这么快。他没有停,只骑马仍朝前奔。奔跑间,他飞起身迅速折下一根树枝,落回马背上应付着接二连三朝他扑来的刺客。
对他来说,解决这些人自然容易,未想才没离多远,便又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明显比刚才那群厉害得多,令他微凝了神,在一位刺客飞到他面前时,他直接闪身夺了那人手里的剑,一脚将其踢开。
手里有了剑,对他来说,便又变轻松了些。
他知道自己在大霁透露身份的后果会很严重,从未想到会严重到如斯地步,他不过去赴个约,这一路上便有一群接着一群的人朝他扑来。
武功再高的人也经不起车轮战,何况他本就身有重伤,渐渐便觉得吃力了。
他呼了口气,心觉还是回城作罢,却是连回城都难,因为前后都有人埋伏。他本以为只是车轮战,却不仅如此,因为后来的这人中有隐藏的高手。
在他没注意到时,对方手里的飞镖陡的朝他射去,他神色一凛,立刻躲开,却在另一面,一看似普通的杀手手中的剑仿若生了风似的,刺入他的身体,令他闷哼了声。
入夜时。
裴迎华独自一人缓缓行走于寂静的千百庄内,似乎是在散心。
看她的眸中之色,似有些出神,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直到听到一下接着一下的砰声,她抬眸看到空中绽放的烟花,便站住看起了烟花。
隐隐,她似乎闻到了些血腥味,便朝南看去。
华灯之下,高大颀长的身影,似摇摇欲坠地朝这边踏来。随着他的踏过,鲜血滴一路,恰烟花放停时,可以清楚地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
薄祁云脸色苍白如纸,一步一晃,似乎随时要倒。捂着胸口的他抬眸见到裴迎华,只吃力的轻扯了下嘴角:“没想到,出去就被杀。”
裴迎华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看到她的无动于衷,薄祁云感觉眼睛也在疼,他苦笑了下,便继续努力朝序月水渊走。
他去到裴延与杜青宁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当下屋里裴延正在与杜青宁亲热,听到这节奏不对的敲门声,裴延可没心情管那么多,只冷冷出声:“滚。”
薄祁云张了张无血色的唇,努力道:“我,要死了…”
裴延沉了沉脸,意识到什么的他不得不放开怀中脸色绯红,衣衫半解的妻子,为她把衣服理好。过去打开门,他便见到倚在门口看着他无力勾唇的薄祁云,对方满身是血,面色如纸,确实是要死,却强撑着。
后一步过来杜青宁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躲在裴延背后,道了声:“真惨。”
裴延的脸色仍旧黑沉沉的:“跟我来。”
薄祁云拖着残破的身体跟在裴延身后。
杜青宁看到他那将倒不倒的模样,有想扶的冲动,想想还是算了,只缓缓跟在对方身后。
去到书房,薄祁云瘫在椅上,虚弱地闭了眼。
裴延执起他的手腕为他号了脉,便去到药阁里头拿了药,扔在他怀里:“药粉撒伤,药丸吃。”
薄祁云抬眸看着裴延,吃力地勾起了唇。
裴延没再管他,牵起杜青宁就走。进入房间后,他又迫不及待将她按在墙上,继续着刚才的事。
杜青宁忙道:“我都说了我有身孕。”
裴延:“我也说了我是大夫。”
杜青宁:“我…”
不接受她的反抗,他固执的继续着。
隔壁书房里,吃了药在缓神的薄祁云听到来自夫妻俩亲热的声音,微叹了口气,便脱衣落寞的给自己上着药。


第119章
薄祁云上了药,就这么坐在裴延书房的椅上休息着,直到明显感觉恢复了些,才暗暗觉得裴延的药还真是管用,并佩服起对方。
他浅浅勾唇,有这么一个小舅子,倒挺幸运。
他吃力地站起身,走出书房朝西去,路过裴延夫妇俩的房间时,听到里头仍亲热不止的暧昧声,他脚下步伐未停。
他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便又出来离去。
裴迎华不知在外到底待了许久,正从千百庄的东头缓缓走来。直到再次看到别人放的烟花,她便干脆跳在一棵树上坐着慢慢看。
她喜欢看烟花,从小便喜欢。
后来她意识到什么,便收回目光转眸朝西面看去,恰见薄祁云朝南去。
兴许是因为烟花声太响,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只掩嘴咳了咳,顶着仍旧虚弱的身子速度不快不慢地越走越远。
裴延抬头继续看烟花。
正月初二的深夜中,路上没有什么人,烟花放停后,周遭便显得极为安静。薄祁云独自一人在路上行走着,颇让人看不透他究竟是要去干嘛。
对他来说,大概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千百庄。
毫无意外的,他才出来没一阵,便又听到密集的脚步声朝他靠近。他面无异色,直到在他缓缓前行间,再次被拦住了去路,并瞬间被围攻。
而这次,本就伤重而在强撑的他自然更是难以应付。
他夺过其中一人手里的剑,起初倒还能不断地解决刺客。但没多久,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气色又变得惨白。
这一次,很快便让他再次身受一剑,他随即吐出了口血。
眼见着几个高手持剑一起朝他刺来,他无力地后退了两步,抬剑便去挡。
这时,一纤细窈窕的身影倏地跃了过来拉住他的胳膊,瞬间后移了大段的距离。她抬手撒了把粉毒,便施用轻功带着他离去。这一路上自然仍有刺客,但因离千百庄不远,在力尽前,她还能带着他逃回去。
薄祁云侧头看着她的侧脸,满足地勾唇喊了声:“阿芜…”他的一双眼帘颤了颤,明明熬不住,却舍不得闭眼。
裴迎华只一边带着他逃,一边躲开刺客的攻击。
在即将靠近千百庄时,许是庄里的护卫见到这一幕,便忽地跳出许多人。他们拦截了刺客的靠近,裴迎华带着薄祁云顺利进入庄内。
到了庄内,他们畅通无阻地去了裴延的书房。
裴迎华将薄祁云扔到椅上,便提着剑靠近书房的西墙,用剑柄敲了敲墙面后,过去坐到了案桌后头。她眸视着前方,脸上仍是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来,她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薄祁云倚在椅上,想再看看她,但终是熬不下去,闭了眼。
当下杜青宁已睡着,裴延正搂着她,深深地望着她那张粉润的脸。听到动静的他冷哼了声,果然是够烦的。
他低头亲了下杜青宁的额头,便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他进入书房,便看到正方面无表情的裴迎华,转眸间,又看到药阁前的椅上,不知是死是活的薄祁云。
裴延过去给薄祁云查看着伤势,过了会,他轻啧道:“也多亏有我,否则你儿子还真会失去爹。”这话自然是对裴迎华说的。
救命像吃饭一样简单,怕也只有他了。
裴迎华未语,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薄祁云这次的剑伤伤及到要害,自然不能随便上点药就行。裴延唤来沈星吩咐即刻准备药材后,便去到了药阁中的案几后头坐下。
在序月水渊中,有专门的药房,里头有专门的人给他准备各种便捷形态的药材,方便他配药。不多时沈星拿来需要的药材,他坐在那里,一边垂眸配药,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裴迎华道:“这是心软了?”
裴迎华未语,只仍在发呆。
后来裴延看着自己配好的药,颇有些觉得不是滋味。他喜欢医术是不错,却不大喜欢成为这些人的专用大夫。如今他只盼着,这所谓的姐姐与姐夫赶紧走。
他没兴趣亲自给薄祁云上药,便让沈星给上,之后便回去继续配内服。
这时裴迎华没再留着,起身便走了。
后来没多久,裴延配好内服交给沈星,也离去回到房间,美美地重新将杜青宁抱入怀中睡觉。
次日。
天才刚亮,裴延还在陪杜青宁睡觉,外头便再次响起敲门声。光是听那节奏,他便能知道敲门的定是那要死不活,却还一直不安分下来的家伙,当即又是略沉了脸。
这时杜青宁睁开了眼,打着哈欠问裴延:“谁啊?”
裴延自觉做得已经够多,便没打算理外头的人,只继续搂着杜青宁:“别管他,阿宁若没睡够,便继续睡。”
但敲门声始终不停,一阵接着一阵。
杜青宁从裴延怀里起身,也算是彻底醒了过来,她道:“行了,我们起来吧!我觉得我该吃东西了。”她始终没忘腹中孩子。
裴延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确实睡够了后,才依了她。
二人穿戴好打开门时,便见到身体根本未恢复,却强撑的薄祁云倚在房门口。薄祁云扯了下嘴角,问裴延:“昨晚我昏迷后,阿芜可是有关心我?”
杜青宁只不解地看着薄祁云,她并不知道他后来又伤了,只记得昨晚她见到他时,他瞧着还没这么虚弱。
裴延上下打量着薄祁云:“她冷着脸坐了会,便就走了。”
薄祁云当下真是连继续站的力气都没有,说一句话便得喘个好几次,但他的眼睛却亮晶晶的,透着明显的期待,他固执地又问道:“她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裴延顿了下,又道,“不过我想,她知道你是故意找死。”
裴延看到走过来的采秋,便吩咐:“准备洗漱水。”言罢便回到桌旁坐在杜青宁旁边。
薄祁云轻闭了下眼,他确实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拿自己的命来赌。他不相信从小到大都以他为天的阿芜会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真的没有,他们还有儿子,他最起码比别人值得她选。
闭上眼睛的他,微勾了下唇后,道:“我可以想象得到,她昨晚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已经准备一辈子哄着她。”就算她没说话,他也是极欢喜的,欢喜到明显感觉到胸口的心在压不住地乱撞。
杜青宁看着薄祁云这模样,在裴延耳边小声道:“他好像怀春的少女。”
裴延闻言笑了起来,低头亲了她一口。
不料这时薄祁云仿若是在有意报复他们二人似的,突然继续道:“你裴延连不喜欢自己的人都能强留,何况我的阿芜从小到大便喜欢我”
裴延脸上的笑陡的消失,他沉声道:“来人,将他抬走。”
这时立刻来了几名护卫,当真用抬的将薄祁云给抬走了。
这正合他的意,因为他实在是没力气走回去,倒挺享受被抬着走,并高高兴兴道:“将我抬到你们姑娘那里。”
随着薄祁云被抬走,杜青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延,赶紧坐到他腿上,哄道:“他说的是以前,现在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现在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提起以前,没心没肺的杜青宁是忘得差不多,可裴延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若非太心痛,又怎会发疯?
他看着她,眸色变深,突然紧紧地搂住她,一边啃噬着她的耳根,一边叹息道:“以后每天都要说喜欢我。”
杜青宁:“好。”
采秋领着婢女们端着洗漱水进来时,很识趣地低下头,放下后,便赶紧离去了。
在西头,护卫们倒真将薄祁云送去了裴迎华那里。正在用早膳的裴迎华见到扶着门框而站的薄祁云,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喝着清粥。
他看着她,压下心中的激动,喊了声:“阿芜。”
裴迎华没理他。
薄祁云深深地看着她默了会,终于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原谅我,或许只是觉得僵持下去没有意义,也或许救我只是因为不想孩子失去爹…但此生,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好,我真的改了。”
他压抑不住对她的想念,努力踏着步伐朝她靠近,抬手想碰碰她,却看到她陡的抬起冷厉的眸子看向他。
他手下的动作顿住,不得不收了回去。
他看着她那双眼睛,柔声道:“只要你能再给我机会,你一辈子都如此爱凶我打我,都没有关系。”
她继续喝粥吃点心时,他又试着道:“我就当你接受了我。”
对他来说,她没再突然打他,也没再让他滚,已是大的进展。最重要的是,昨晚她救了他,所以让她跟他回去,并不是无望的。
他知道她是个闷性子,她的心中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就算得不到她的回应,这一系列的改变,也仍让他禁不住笑了。他压下想搂住她的冲动,决定让她缓缓,自己踏着艰难地步伐缓缓离去。
在他离开没多久,奶娘便抱着孩子过来了,道是薄祁云说了,以后将孩子搁在这边陪娘。
裴迎华未说什么,只看着在摇篮里朝她挥舞软胖小手要抱的安安。
浔川。
对杜青宁他们来说,仿若已经人间蒸发的舒遥,当下便待在堇王蔚元斌的堇王府中,过得倒是仍旧挺悠哉。
正是她坐在独院亭中吃零嘴时,一约莫三十岁出头,气质出众,瞧着尊贵不凡的华服男子负手快步走了过来。这人正是堇王蔚元斌,皇帝蔚元钧的大哥,与蔚元钧不像,与昭王蔚元顺倒是有那么点像。
蔚元斌自成年后,便就迁府浔川,这浔川算是他的地盘。
舒遥略莫是觉得口渴了,便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品着,并看着坐到她对面怒气冲冲的蔚元斌,笑问:“怎么?刺杀失败?”
蔚元斌眯了眯眼,冷道:“这薄祁云武功倒是极高,这么多路的人马与高手,竟是能让他给逃了,就差一点。”他不是脾气好的,不由握紧了拳头。
舒遥不以为意。
蔚元斌看着舒遥那张艳绝诱人的脸,道:“要不你亲自帮本王潜入千百庄刺杀他?”
舒遥握起一把瓜子,哼了声,道:“王爷是不稀罕我这条小命,我自己可稀罕得紧。”
蔚元斌:“那你说接下来该如何做?”
舒遥嗑了颗瓜子,才缓缓道:“我为王爷提供了他的线索,又为王爷将他引出了城,接下来该如何做,似乎是王爷自己的事。”
接触了段时间,蔚元斌算是明白这女人就是个怪脾气。他不想惹怒好不容易到手的得力助手,默了会,便打算先离去好生规划一番。
随着蔚元斌的离开后,舒遥觉得有些困了,便欲起身去休息。
未想抬眸却见到一身雪青色衣裳,满头白发,不知何时出现的杜栩正负手缓缓朝她走来,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舒遥勾唇:“你倒是厉害,能找到这里。”
杜栩站在她对面,启唇:“你是北顺靇月会的人,可你却唆人刺杀薄祁云。”看来他知道的,确实不少。
舒遥抚着胸前长发,随意地笑道:“我可不会害殿下,我只是撮合他与我那傻徒弟。”
杜栩抬手抚摸着她仍旧娇嫩的脸,轻声道:“你这样,怕是真的会害死他。”
“我不可能会害死他。”舒遥轻轻拂开他温热的手,起身道,“既然你都来了,我便不待在这里,再会。”言罢她转身就走。
他立刻拉住她的手,忽然道:“你对别人,都比对自己的女儿好多了。”
舒遥闻言,难得面露诧异之色,回头看着他。
杜栩紧盯着她脸上的神色,抿了下唇,握着她的手不由使了力:“我的女儿阿宁是我捡的,捡到时,她是个小乞丐,在雪地里又冷又饿,几乎是奄奄一息。因为她长得像你,我便收养了她。她告诉我,她的养父母双双被人捅死。可忍不住查她的我,查到的信息却是,那根本不是她的养父母,是亲生父母。而阿宁的记忆,却莫名不清不楚。”
舒遥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杜栩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无论是阿宁的记忆有误,还是查到的信息有误,这都极可疑。所以我便继续查,却发现那对夫妇带着阿宁是凭空出现在雍都的,那便更可疑了。我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你有关,甚至设想过她就是你的女儿。毕竟哪里有人能这么像,由里到外的像。”
舒遥仍旧未语,只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感受着他越来越重的力道。
“我本只是猜测她是你的女儿,可我猜对了,是吧?”对杜栩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压抑着自己,继续道,“前段时间,我才知道北顺的国师会洗脑术,你莫不是在扔下她之前,有意给她洗去了记忆,想给她制造一个假身份?想骗谁?骗我?杀那对夫妇的也是你吧?你如此大费周折,就为把你的女儿扔给我?为什么?”话语间,他不仅力道加重了,声音也加重了。
舒遥试着抽出被他握紧的手,没抽出。
杜栩难得冷笑了起来:“难不成,她还能是我的亲生女儿不成?”
哪怕明知希望渺茫,明知阿宁的记忆中有另外一个爹,明知他们已经十九年没见,他仍忍不住生起这令他欲罢不能的期望,毕竟阿宁的记忆是乱的,毕竟人生处处都是意想不到的事。


第120章
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杜栩更是凝神紧盯着舒遥。他见到她掀了掀眼帘,并没有否认,便不由连呼吸都凝住,他立刻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问道:“她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个时候,他反而希望她别说话,他怕生起的梦被打破。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说其他。她只露出颇觉得没劲的神情,对他道:“放手吧!”
他没放,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搂紧她纤细的腰肢,仍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自顾自继续道:“从你离开我开始,我便消极了两年多,日日与酒为伴,日日梦到你,甚至时常梦到与你的缠缠绵绵。莫不是有哪一次是真的?”这个念想,他之前不是没有过,但清楚地知道是妄想。但此刻看到她的始终不否认,就像她不否认阿宁是她的女儿一样,他便不由觉得这或许真不是他的妄想。
他希望这是真的,这种美妙的希望就像能让他上瘾的毒,在他的内心迅速蔓延开来,让他抓住了,便舍不得松开半点。
他突然用揉入般的力气搂紧她,激动的感觉让他不由喘息了起来:“她真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真是,她一定是。这些年来,我疼她宠她,并不仅仅是因为你,因为我真的发自内心想把最好的给她,这定然就是因为这份血缘。”否则她为何一定要把阿宁给他?
他亲着她的侧脸,思索着道:“十七年前,你回来过一次?那是我最后一次醉得天昏地暗,却也是最清楚的一次梦到你,那不是梦?阿宁是那次有的?”以阿宁的年纪,定然就是那一次。
他是在怀着这种美妙的希望,一步一步地试探她的反应,她越是不否认,他便越是坚信阿宁真是他亲生的。
后来他想到什么,突然抓住她的肩头,再次看着她的眼睛:“当年你那么绝情地离开我,后来为何还要回来?你回来做什么?是想我?还是看我有没有被你杀死?”对他来说,这是难以置信的,却也是他想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