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那么早睡,又伸手去拿手机,曦雯拍了他一下,直接把那玩意儿扔进了抽屉不让他碰。“这几天天气挺好的,也不太热,明天跟我去爸爸家。”她说。
泽南瞥了他一眼,嘴角抽抽,“你求我。”
“你爱去不去,反正明天是周末,英姿不上课,我是一定要过去的。”说着,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就要躺下去。泽南长臂一伸抱住了她的腰,她一时动不了,一抬头看见那双略有深意的眼睛,她的心跳得很快。
“快睡吧。”
“这么早,做点别的事?砍”
泽南把她拉到怀里,还不够亲密,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那姿势啊真是暧昧得很。曦雯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双手抓着他的睡衣,含含糊糊的,“那、那个…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呀?”说着,泽南便吻上了她的唇,双臂禁锢着她的腰身,她身上那件薄薄的睡衣真是很光滑,贴在他的皮肤上,心里痒痒的。他加深了那个吻。
曦雯听得见他的心跳声,也感受得到他身上在慢慢的变热,原本那点小紧张,变得越来越严重…她知道自己的,若不是没有准备好,又怎么会这么不适应。他的气息越强烈,呼吸越急切,她就越害怕。
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和他坦诚相对不是一次二次了,而且,他们是夫妻…对,是夫妻,这是她作为一个妻子该尽到的责任,是责任,也是对他感情的回应。
她愿意的,真的愿意。可为什么还是那样抵触和抗拒…那天晚上,他真的是让她恐惧到了极点。她第一次看见那样的莫泽南,腥红的双目,他死死禁锢着她的身子,掐住她的下巴,那样子真是扭曲又狰狞。她知道那时的他已经是处在异常愤怒的临界点,他也不想那样的,可他还是做了。
“曦雯…”他拉下她一边的睡衣带子,沙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曦雯微微的发抖,却依旧是承受着他给予的情.爱。她告诉自己,不能拒绝玩。
可是泽南又怎会感受不到她的抵触呢?他吻着她,从唇边来到耳垂,然后低下头去轻轻啃咬着她的锁骨…他的吻回到她紧闭着双目的脸上,他睁开眼看她,那张脸,苍白得有些可怕,那浓而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在颤动颤抖。
满心的热情,就在那一瞬间一点一点的在褪去。他咬了咬牙,心有不甘。
他把手伸到她睡衣里面,轻轻柔柔的抚摸着她的肌肤,当指尖碰触到她胸口的顶端,她猛的僵直了身子。泽南拧紧了眉,看她,仍旧是闭着眼没有睁开。他想,她是不敢睁开。
他身上的睡衣被她揪得很紧,肩上那两团都快变了形…他突然就把她压倒在床上,跟着就听见曦雯猛的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许久,他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目光专注的看着她。曦雯也就这么看他,微张着唇,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要怕,我不逼你。”他的手捻着她的头发,微笑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轻轻浅浅的,没有一点情.欲。
她的手在他的背上腰上,揽着他,不想要放开他。她眼睛里盛满了水气,那样子真是无辜得很。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很想,她也渴望他,可就是有那么些坏东西在心里作祟。
莫泽南,其实我可以的。她这么想着,在心里念了一遍,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却听见敲门声。
妈妈在问泽南你们睡了吗,泽南翻身坐起来,说还没睡呢。妈妈推门进来,手里托盘里装着两碗热汤。
字泽南住院以来,林婉欣几乎天天都在儿子身边。泽南说长这么大,还第一次享受到母爱呢。他说自己其实已经没事了,让母亲回Stanly叔叔那边去。林婉欣嗔怪的说,你是不是有了老婆就不要妈了?泽南大喊冤枉,林婉欣便说,难得有机会照顾他,趁着这次多跟儿子在一起一些时间。
曦雯见妈妈进来了也爬了起来,身上的衣服被泽南拉得乱七八糟,想必任谁看见了也都知道他们刚才在干嘛——虽然什么也都没敢,可是她还是红了脸。
临睡前泽南从身后抱着她,说,明天咱们去爸爸那儿。想了想又说,要不搞个烧烤派对怎么样?
曦雯往后一伸腿,踹了他一脚,说你这段时间就别想了。
第二天早上曦雯很早就把那男人从床上揪起来,他极不情愿的揉着惺忪双眼进了浴室去洗漱,一出来就看见曦雯在往自己手提袋里一包一包塞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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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咆哮了,还是没能船。
放心吧,要船的要航空母舰的等等就来了啊,不急,不急,这情绪还没酝酿到位呢。
等等,稍后还有一更。
第八章 独自等待的黄昏 19
“你装些什么东西,别跟农村大婶进城一样好不好。”他往衣帽间走去,一边回头看她.
“你的药。”曦雯头也不回的说砍。
泽南一皱眉,“大姐,放假一天成不成?”某个女人立马就嚷嚷开了,“莫泽南你以为这是吃巧克力呢,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还是你觉得吃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让你生不如死呢?”
泽南往身上套了一件棉质大领T恤,脑袋伸出来,拉了拉衣服下摆,撇了撇唇,“生不如死的事情昨晚才经历了呢。”
没好气的口气,曦雯听得出来。哽得她一声坑不了声,半晌才拎着包出了卧室,说是到楼下吃早餐等他。泽南看了她一眼,回头继续穿衣服。
曦雯下了楼,见林婉欣在餐桌前看报纸,笑着叫了一声妈妈,林婉欣应了她一声。放下包正要过去坐下,有人摁,摁门铃了。昨晚泽南跟章叔通了电话,估计是有什么东西需要他签字,当时那么晚了,他们就说今天早上再签。
想必这会儿,是章叔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单独见林婉欣,或是单独见章叔都好,曦雯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若是一起见到他们俩,她心里就会莫名的发慌,甚至,泽南在面前,她都不敢去看他玩。
做贼心虚绝对不是应该形容她的呀,可是…她开了门,章叔跟她说了声早,然后她笑着将他迎进屋。
泽南刚从楼上下来,见章叔来了,问他吃早餐了吗,章叔说没来得及呢。他就说一起吧。
章国城过去叫了一声夫人,林婉欣说她吃好了,放下报纸就离开了餐桌。曦雯在面包上抹着花生酱,心里恍恍惚惚有些忐忑,老感觉会要发生什么事——她使劲咬了一口面包,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两个男人动作很快,曦雯杯里的牛奶还有一半,章叔和泽南就已经离开餐桌去了客厅。她慢慢的嚼着嘴里的食物,望着眼前那一对既是主仆也情同父子的男子,她在想,若是有一天泽南知道了那些事,他还能否像现在这样,跟他相敬如宾。
签完了字,泽南见曦雯过来了,也站起身来,说在休息一会儿便出发。曦雯点了点头。
泽南见母亲在一旁头也不抬的看报纸,顿了顿,他问她,要不一会儿让章叔带您出去逛逛街?林婉欣抬起头来,说逛街倒是不用了,一起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倒是需要的。由始至终,她没有看章国城一眼。
泽南安排妥当了,这就拉着曦雯出了门,见电梯停在这一层,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严他们就赶紧的跑了过去。待他们离开之后,章国城问林婉欣什么时候去公司。
林婉欣合上报纸,放下了叠在一起的双腿,轻轻一笑,说,“你真当我是要跟你去公司才没让你先走的?”
闻言,章国城神色一凛,垂头不语。
泽南和曦雯上了车,正要启动引擎,却突然听曦雯“哎呀”一声,她说,糟了。泽南问她怎么了,她说今天早上给他配药的时候发现有一种吃完了,本想一会儿再去打开新包装拿出来的,可是忘了。泽南叹气,问她怎么办。她说你傻啊,赶紧上去拿啊,今天最快也要晚上才回来了。
说完了曦雯觉得不妥,他拉住了打开车门要下去的泽南,她说,还是我去吧。泽南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自己下了车。
曦雯看着他渐渐走远,跟着进了电梯,心莫名其妙的跳得很快,她蹙着眉咬紧了唇,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手。
林婉欣在原位坐了很久,她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章国城面前仰着头看他,半晌,她说,“我就要结婚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轻轻的,几乎,是带着哭腔的。他不是听不出来。这个女人,她不是外界看到的那么坚强,她只是一个,只想被男人好好爱护的女人。
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平平的语气,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林婉欣见他如此的淡然,如此不动声色,她突然双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我说,我要结婚了。”
她跟曦雯一样,也是娇小的个子,章国城个子很高,比泽南还高,所以她站在他身前跟他说话一直都要仰着头,这样很累。她真的很累,这些年,一直都很累。
他拉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良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究是柔和了些。他把手放进裤袋,只一会儿,便拿出了一个红色小盒子。林婉欣愕然的看着他打开了那锦盒,跟着,便听她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这个,就当是,给你的结婚礼物。”他拿出了那枚兰花戒指,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林婉欣望着掌心里那枚戒指,那朵兰花,手在发抖,泪如雨下…
婉欣,你看,你就是那朵白玉兰。
曾几何时,是谁说过这样的话,又是谁说过,要和她走完一生一世?那个男人,他是死了吗,不,他好好儿的活着,在她的面前,在她和她丈夫儿子的面前,一直活着。他对他们很忠诚,至死不渝,可是,却早就忘记了对她的誓言。事到如今,他大概是用了他全副身家,换回了这一枚在她眼里看来根本毫无意义的戒指——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了,而且是第二次,这个东西,拿来又有什么用?
她笑着,笑出了声音,扬起手将那戒指拿到他的眼前,她说,“就是这个吗,听说你下了大手笔买下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而且,是给我的。章秘书,我谢谢你。”她狠狠的说完最后那几个字,手掌一翻,戒指掉在地上。
“夫人。”
“你别叫我,别让我恶心。”林婉欣疯了似的推了他一把,章国城站得稳,她一不小心反而自己朝身后打了个趔趄。章国城赶紧伸手扶住她,她闭了闭眼睛,跌进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三十年前你不敢娶我,三十年后,又不敢阻止我…章国城,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婉欣…”
他心里微微发颤,疼痛感越发的清晰,终于,他抱紧了她。她在哭,他咬紧了唇,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抱得很牢。只是,耳后,轻飘飘的传来了那低沉的男声。
他说,“这出戏,可真精彩。”
他们松开了彼此,林婉欣再看见泽南的那一刻,往身后一退,脚,踩在了那枚倾注了他所有感情的戒指上。碎裂的声音,就像此刻她崩塌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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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毕,诸位晚安。
话说我很喜欢黄昏恋,真的。
第八章 独自等待的黄昏 20
泽南双手插在裤兜里,缓缓的走进去,唇边是晦暗不明的笑意。走到离他们二人还有一米远的距离,他站住了脚步,那抹笑意渐渐隐去,良久,他看着章国城,只说,“原来,你一直跟着我父亲,就只是因为这样?”他的声音不大,低低的,阴霾的,听在人心里,就像是冬季骤降的大雪,寒冷极了.
“泽南。”林婉欣上前,伸手过去,还没碰到他,就被他狠狠的推了一把,极其厌恶的说,“别碰我。”
章国城不作声,只过去稳住她的身子。待她站好了,他才看着泽南,说,“你不该对你母亲这样。”
“那你说说我该对她怎样?”她看了一眼母亲,冷笑出声,“我倒想听听,章叔你是如何对我父亲忠诚,又是如何对我坦诚相交的。我一向都把你当做我父亲来对待,可没想让你真做我父亲。”最后那句话他大声的吼出来,他揪住了章叔的西装领子,力气那样大,即便是章国城那样高大的男人,也被他弄得晃了一下。
“泽南你放手。”林婉欣拖着已有些倦意的身体过去拽着泽南,她脸上全是泪,这会儿,她是真的累了,就连呼吸也觉得那么沉重。都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在妄想,这样的妄想导致了如今这番尴尬的局面,都是,她的错砍。
泽南回头看着母亲,静静的,然后,就这么放开了章国城。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睛红红的,林婉欣动了动唇要叫他,可是又出不了声,就这么漠漠的流着泪。这样,三个人就在这屋子里,形成了沉默的焦灼对峙。
门口有了脚步声,没多久就是高跟鞋轻轻的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曦雯被这屋里的气氛憋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怯怯的走到泽南身边,看了看章叔,又看看林婉欣,然后伸手去拉泽南。
“那个…你找到药了吗?”她小声的问。泽南缓缓的转过头,见她小脸红红的,他说,还没去找。曦雯就拉他的手,要回房间去。泽南突然觉得不对劲,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甩开她的手,“等等。”
他眼睛里是一片血红,紧紧的咬着腮帮子,样子冷得让人浑身发颤,曦雯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下头,他说,“你也知道?”
“泽南。”
曦雯又要去拉他,不料他突然就冷笑起来,不停的摇着头,往身后退,“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我tm是这世上最蠢的一个人。玩”
“泽南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曦雯跟上去想要跟他解释,可是他咬紧牙关看了看呆立在原地的那两个人,然后转身走了。曦雯转身看着章叔和妈妈,许久,她说“我去看看泽南。”说完就快速的跑了出去。
泽南上车之后没有立刻离去,这一刻他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是感到是羞耻。原来一直以来在人前人后那么优雅大方的母亲,居然是一个背着丈夫与别的男人有私情的女人,原来一直以来那么尊重的长辈,居然是一个跟自己母亲有感情纠葛的瘾君子。而曦雯,他的妻子,连她都知道了这让人蒙羞的事情,连她都比他先知道这些本是他们莫家人的事,还帮他们一起瞒着他!
他猛的一掌锤在方向盘上,喇叭直响。
曦雯从电梯里出来,迅速的朝那辆亮着灯的车子跑过去。上了车,她关上了车门,叫了一声“泽南”之后,半张着唇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就算说得再多解释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想必他已经是彻底的崩溃了,认定了所有人都骗了他,认定了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傻子。
她就这么看着他。他埋着头,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车里就这么一直沉默,直到后来,曦雯鼓起了勇气,伸过手去放在了他的肩上,轻声的喊他,“泽南,我觉得现在咱们应该上楼去。”
闻言,本是木然不为所动的泽南转过头来看着她,他轻笑了一声,“上去做什么?去听他们描述他们三十几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还是,去看他们现在有多恩爱多心痛?你知不知道现在别说去看一眼了,就是听到,我也觉得恶心。”
“泽南。”她拧着眉,再一次叫他。她摇了摇头,说,“他们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应该相信妈妈,相信章叔。”
“相信什么啊?我亲眼见他们抱在一起会有假?什么Stanly,说不定那就是我妈拿来刺激章国城的小戏法。”泽南冷哼一声,脚上狠狠一踹,咬牙切齿。
“不是的,妈妈不是…”
“程曦雯你住嘴。”他猛然打断她的话,曦雯愣愣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他的样子真的好淡漠,眼神好梳理,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说,“我家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样去分析,你少多事了。我告诉你,他们瞒了我这么些好事,你也不见得能磊落到哪里去,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帮别人当说客的?”
曦雯看着他,眯了下眼睛。她确定自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咱们不防摊开来说。当初你决定要嫁给我,为的是什么?是因为你爱我,还是,根本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云灿,然后才跟我结婚让他死心?”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然后又说,“程曦雯,我知道一开始都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从把你绑在我身边开始,你大概就是没有一天愿意的。我也知道自己对你做的那些混蛋事儿你原谅不了,你是不想跟我在一起的,你根本就是抗拒我的…没关系,反正就只是一个本子一张证明书,没有几个人知道咱们的婚事。今天我这么跟你说,你可以离开我,想去哪里先跟谁过完后面的日子,我可以不再插手。”
第八章 独自等待的黄昏 21
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看着曦雯微微发红的眼眶,他呼了一口气,像是轻松多了的样子,“我厌倦了,真的,这种生活让我觉得这里很累。”他锤了锤胸口,“我不想这么下去了。”.
曦雯疆坐在在位置上,望着他许久,这才淡淡的开了口,“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婚姻,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泽南转了下头看看外面,又转回来,“好了,不要再逼自己,我们,都给彼此留一点退路。砍”
“莫泽南,你是,不想要我了?”曦雯唇边泛着浅浅的笑意,平平的看着他。泽南摇了摇头,只说,“下车吧,让我一个人好好儿静静。”
“不要,我觉得我有权利为自己辩驳。”
“你认为我会想听?”
泽南傲慢的看了她一眼,倾过身去替她拉开了车门,“下去。”
“我不要。”
“让你滚下去。玩”
他心里极其烦躁,不由分说就将她推下了车,车上的包也一并扔给了她,然后开车离去。
曦雯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子疾驰而去,紧紧的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心想,你让我滚我就滚,你当我是什么?我这辈子就赖死你。
这可是你说的,我也学会了。

泽南坐在湖边,一手拿酒瓶,一手拿着烟,望着那远处的灯火阑珊,微微的眯起眼。指尖的烟他不时的吸一口,而且并没有强吞下去,一整天没有进食,胃里空空的,倒也不觉得饿,只是那种缺失感会传染到心尖子上,有些难受。
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父亲了,那个不算高大壮硕,却永远都有着明朗笑容的男人——他自觉自己是像父亲的,甚至在为人处事的大小原则上,他都跟随了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都而是出头了,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需要人保护的孩子,所以那样的离别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沉痛,只不过,人人都知道,在泽南的心里,他的父亲就像是一座山,一座永远都不倒塌的青山,即便他离开了人世这么多年,他在他心里也依旧是活着的。
这样的父子情,他又怎能允许有一丁点儿的瑕疵?
记忆中,打从他来到这世界上起,章叔就一直在他身边,或是良师,或是益友。他很疼他,从小就是,父亲离开之后他又辅助他支撑起信立这么大一家公司。可以说,章叔他是不求回报的,所以他感激他,尊敬他。
可是这样的感激这样的尊敬,是多么的可笑,若他不是泽南,若他不是林婉欣的儿子,他会如此不计回报么?
他甚至不敢想象,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否藕断丝连,母亲她,是否穿着莫太太华丽的外衣而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不敢想,那种感觉就像是沾了水的点灯丝,仿佛一碰触,就会嘭的一声爆炸毁灭。脑子生疼。
身后有车声,近处的湖面忽然折射出晃眼的光,跟着,车子停下来,有人下了车缓缓的走向他,脚步声渐渐接近。
这些年在美国,心情郁闷的时候都会来这边看着这静静的湖水,或是扔几块鹅卵石,或是喝几杯小酒,身边,总是有人陪的。他对那个男人,当初是抱着怎样感恩的一种心态,他不信他不明白。
“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听说,对面的旧楼要拆了,列入了新的城市规划。”男人在他一边的石板上坐下,他没有转过头去,嘴角扯出一抹笑,使劲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飞了出去。
有瓶盖开启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章国城开了一瓶小瓶装的伏特加。他朝泽南笑笑。
“用得太久的东西,始终是要报废的。就跟,人一样。”泽南也喝了口酒,眼睛就这么望着前方视野里暮色中那一汪深色的湖面。
章国城点点头,良久,他说,“你是对我失望了吧。”
泽南笑起来,“哪里,刮目相看倒是。”他将酒瓶子放在一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周身的筋骨。
章国城也站起来,他拿着酒瓶轻啜一口,然后说,“我觉得你应该听我解释。”
“我倒认为没必要。”他说得淡淡的。
章国城转过身来,正面面对他,“误解我,不要紧,我只是一个没有家庭的单身男人。可是你母亲,始终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除了你,她已经没有别的至亲了。你对他来说,就是她的命,这一点,就算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那又怎么样,这些,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她对我父亲的不忠。”
“你错了。”
章国城说,“三十几年前,是我负了她,她嫁给你父亲之后,与我不再有过任何亲密行为,她对你的父亲,是忠诚的。”
“那跟我父亲之前呢?”泽南冷笑着说,一副咄咄逼人的口气。章国城转开了脸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泽南笑着摇了摇头,“有,是不是?”他低下头来,看着脚下一颗颗的碎石子,幽幽的说,“所以,你一边跟着我父亲做事,一边跟她谈恋爱,到最后,为了表示你对我父亲的衷心,把最爱的女人也献上了…确实是够讲义气。”
“不是。”
“章国城你还想说什么?”泽南突然大声呵斥,脸上不再平静,甚至是,有几分抽搐,“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外公不同意,为了巩固两个家族,我妈不得已才嫁给了我父亲?”
“泽南。”
“够了,总之,由始至终最傻最蠢的人都是我父亲,现在又多了一个我。你们是真的很相爱啊,三十几年了,你们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不止一百岁了,还想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他笑着笑着,弯腰捡起了身下的酒瓶,比划了几下,让后扔了出去。湖面激起层层的涟漪,久久平静不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泽南垂头,伸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说得轻描淡写。
章国城点点头,他说,“我会离开信立不再出现,只是,不要再怪你母亲。”说完,顿了顿,他转身离开。
泽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车子调了头,那光亮渐渐消失,他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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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毕,诸位阅读愉快。
第八章 独自等待的黄昏 22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去哪里。喝了酒,头很晕,也不敢开车。打了电话叫来Jackie,说送他回家,他就那么靠在皮垫子上,抚着眉心摇了摇头,说,去公司.
家,他有吗?
他的办公室一向有一间休息室,以前没有曦雯的时候,有时候太累了,也就在那里过夜。他以为,他不会再在那里一觉醒来看到天明的,至少,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每一个夜晚也都在陪伴在她的左右——可是这一次,他估计错误。
曦雯和林婉欣在家里等着,在沙发上一直做到凌晨都没有把他盼回来。原本以为干涸了的眼眶,在望着墙上时钟指针指着那静寂时间的时候,林婉欣再一次蕴满了泪水。
曦雯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先去休息,林婉欣伸手拭去已然渗出眼角的泪,目光重新移到茶几上的锦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