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在宫外,没有宫人在外头值夜。徐慧看着薄薄的梨花木门,目光里隐隐透着担忧,“陛下,我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瞬间了然,颇有几分得意地说:“怕这里不安全吗?放心吧,长安的治安好得很,朕每次出宫,睡的比在宫里还安稳呢。”
大唐物质精神都极度发达。贞观初年,全国判处死刑的囚犯仅有二十九人。两年后,死刑犯增至二百九十人,不过在这二百九十人身上,还发生过一件趣事。
太宗突然想了起来,就说给徐慧听,“那年岁末,朕准许这二百九十名死刑犯回家办理后事,来年秋天再回来行刑。翌年九月,二百九十个囚犯全部归来就死,无一逃亡。”
徐慧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唐不会轻易判处死刑,犯了死罪的人定是十恶不赦。可他们偏又这样信守诺言,慷慨赴死。是该赞,还是该叹?
她轻轻地道:“犯死罪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见李二又是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徐慧便善解人意地加了句,“多亏陛下辛苦操劳,方有如今的大唐盛世。”
太宗这才满意了,搂着她低声说:“明儿个带你去东市逛逛,那才叫繁华呢。”
徐慧有些期待,恨不得眼睛一闭上,一眨眼就是第二天了。
太宗看出她的表情,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才过了生日呢,倒像是退了一岁,跟个小孩子一样。”
徐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脸往他怀里埋,不给他捏。
佳人主动投怀送抱,正中了李二下怀。
他一脸“你主动的啊”“不怪朕啊”的表情,低下头深深地吻她。双手不自觉地游走在她身上,探入她的衣襟。
徐慧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亲亲他都要动手动脚的,就不能老老实实地亲吻嘛?可又问不出口,只好单手抵住他的胸口,防止他的进一步入侵。
太宗也不想在客栈这种地方要了她的第一次,亲亲抱抱闹了一通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太宗刚睁眼睛,就见徐慧倚坐在床头,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目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
不着钗环的徐慧,似乎比平时更美。因为刚刚睡醒,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惺忪的睡意,懵懂可爱。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只要第一眼能看到她,太宗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他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温声道:“醒了?”
见徐慧颔首,他轻轻笑道:“别这么心急,一会儿洗漱完先去吃早点。东市要开还早着呢。”
她就要起来,被太宗一把拉住,攥住了手,放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
“还早呢,陪朕再躺一会儿。”
徐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感觉有点不对劲。
平日里他们很少有机会在早上说话,每到休沐日的早上,他就会拉着她在床上多躺一会儿,然后…上下其手。
见徐慧目含警惕,太宗低低一笑,“干嘛啊,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徐慧用眼神回答他:这还真不好说。
“你这小东西,愈发的学奸了。”自己的意图被人洞穿,他好笑又无奈地说:“你想不想知道,朕为何如此?”
徐慧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在她看来,陛下虽然容易动情,但克制力相当不错,不该早上比晚上还磨人。
太宗就把被子掀起来给她看。起初,徐慧还没看出来什么,等太宗拉着她的手,放到某处部位之上时,徐慧瞬间双颊滚烫,好像碰到了烫手的山芋般,火速缩回了手。
“别这样嘛,它可想你了…”太宗眨眨眼睛,一脸单纯无辜地看着她。
徐慧受不住他这样直勾勾的引诱,绕过他就要往床外爬,结果被太宗一把拉住,跌坐在他身上。
要死不死地正好坐在他那个高昂的地方…
“陛下…”她求助地望着他,却忘了谁才是让她尴尬羞恼的罪魁祸首。
他掰开她修长的双腿,挺动腰身,隔着中衣向上顶她。徐慧几次想逃,都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臂,丝毫动弹不得。
这样的姿势最是羞人,徐慧只觉得眼睛都没地方放了,除了看他,似乎哪里都不合适。
因为不是真枪实战,不够尽兴,他用了好久才结束,结果等两人从房里出来时,吃早饭已经迟了。要说用午膳,又还太早,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吃了一顿,之后便乘上马车,往东市去。
今日徐慧一身品竹色珂子裙,亭亭玉立,娇俏动人。经过早上那番折腾,她粉嫩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羞怯的微红,比去年初见时的青涩模样,更多了几分迷人风姿。
太宗喜欢得不得了,在马车里又是掐又是摸,气得一向好脾气的徐慧,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捶打。他皮糙肉厚,不知道疼,由着她打了一路,到了东市才肯撒手。
马车停下,徐慧却不敢立即下去了。她把跟在后头马车里的玉藻叫过来,替她整了整仪容,这才轻轻瞪了太宗一眼下了车去。
见徐慧一脸“我不跟你玩了”的表情,太宗讨好地追上她,几次去牵她的手,都被徐慧躲开。第四次尝试的时候,太宗又快又准,抓住她就不肯松手了。徐慧挣了挣,没挣开,也就由着他去,两人好像平日里一样,一点儿都没置气。
其实他们身高上有差距,牵起手时徐慧总是要微微抬起手来。他高大健壮,她娇小玲珑,真有几分大家长领着孩子的感觉。
可太宗望着她时,眼底的柔情蜜意总是会出卖了他们的关系。这样的喜欢,这样的眷恋,不是恋人,又会是什么呢。
太宗果然没有诓骗她,东市因为靠近勋贵聚集地,相比于西市要安静许多。
这里的消费层次比较高,有时候淘到的东西,精致不下宫中。是以长安城里的权贵子弟,时常到东市来逛。
刚走出几步就瞧见一家卖砚台的铺子。这方面徐慧可是行家,太宗陪她进去挑了半天,选了两块儿好砚才出来。
走了走又瞧见卖字画儿的,徐慧眼光颇高,选了一副真迹。作者的名气不是特别大,但是画里的锦鲤游荷灵气逼人,她一眼便看中了。
她对银钱是没什么概念的,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这幅画竟然价值不菲。她有点忐忑地看了她夫君一眼,却见太宗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使唤王德付钱。
徐慧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见她梨涡隐现,太宗只觉得为她做什么都值了,买!看中什么都买!
一连逛了小半个时辰,徐慧夫妻二人都非常尽兴,只有王德暗自肉疼。
钱虽不是他的,可是经过了他的手,他就是心疼。
唉,都是小时候穷怕了。
王德内心泪流,默默地跟在后面。
等到随行的几个侍从怀里都抱不下时,徐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仰起头问他,“我花了很多银子吗?”
“没有没有,没几个钱!”
太宗不是哄她,他对人向来大方,随手赏给魏王的芙蓉园,价值不下于徐慧买的这点儿东西的千万倍。
反正银子这东西,他有的是,只要徐慧开心就好了。
可徐慧却不肯再买了,又逛了几家,只说没看到特别喜欢的东西。
太宗就客串起了店员,挨家给她推荐,劝着她买这个买那个,徐慧都没松口。结果等进了一家宠物店,太宗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徐慧的眼睛就直了。
“我可以摸摸它们吗?”她细声细气地侧首问那掌柜的,好像大一点声音,就会吓坏面前的这只小猫儿一样。
能在东市做生意的,什么样的富贵人家没见过?可掌柜的一眼就识出徐慧一行人的身份不一般,他不敢妄自揣度,就放下身段儿悉心伺候着。见徐慧问起,他殷勤地答道:“夫人只管摸吧,这猫儿才半个月大,温顺的很呢。”
掌柜的答应了,太宗却不许。他拦住她的小手儿,威严道:“外头的东西别乱碰。你要是喜欢,回头家去,我让人给你抱两只好的。”
徐慧委屈地望着他,轻轻抿着嘴巴,看起来有点可怜。各国进贡上来的奇珍异草非常多,猫猫狗狗各种小动物也不少,可这只小白猫儿已经入了她的心了,要她怎样割舍得下?
太宗怕这小猫来路不正,身上不干净,再对她不好,硬着心肠拒绝道:“听话,回去我就让人给你挑两只模样干净血统纯正的,保准比这只还漂亮。”
掌柜的一听就不干了,干这行的,猫狗那都是他的亲儿子,哪能容得了他人说他儿子坏话?掌柜的便上前保证道:“老爷夫人请放心,这猫儿身上干净的很,您瞧这毛色多正…”
他话音刚落,忽见门口横着一个富态的大胖子。掌柜的愣了一下,正要迎上去,却见那人抬手止住了他,一脸惊喜地走到太宗身前来,口中问道:“耶耶,您怎么会在这里?”
太宗如见救星,松了口气,拉着徐慧就往外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出去再说。”
徐慧向来懂事,知道不能暴露太宗的身份,只好由他牵着往外走。临走前不禁回过了头,恋恋不舍地望了那小雪团儿一眼。
唉,若是能养它,她一定就给他起名叫雪团儿…
徐慧真是越想越悲伤。
陛下太讨厌了…
第70话
讨厌的陛下走出店铺,和他最宠爱的儿子在街上聊起了天。
本来聊得好好的,谁知因为魏王一句话,太宗突然变了脸色,瞪了李泰一眼。
就算是深蒙皇恩,李胖儿还是吓了个半死,忙道:“耶耶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青雀不会勉强…”
太宗当然不乐意了。刚才李泰邀请他和徐慧去他府里逛逛,若是他一个人出来也就罢了,可他特意带徐慧出宫散心,去王府多没意思?
被瞪了一眼的魏王,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家耶耶在陪小妃子玩儿呢,他煞风景了,于是赶忙找了个借口,匆匆闪人。
太宗就是喜欢魏王这点,机灵,上道儿。
留下徐慧一头雾水,抬眸问他,“魏王这便走了?”
以往父子俩见面,总要说上大半天的话。
“你还舍不得青雀不成!”他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像个和情郎闹别扭的大姑娘。
徐慧又好笑又无奈,主动牵住他的手,摇了一摇,“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李二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笑吟吟道:“去京郊的庄子里。”
前几年,康国遣使献金桃、银桃。①太宗下诏,让人种植了许多。前几日得到消息,已经结了果子,还是个大丰收。太宗便起了心思,带着徐慧去摘桃子。
徐慧是个文人,是个文静的姑娘家,可她并非清高自傲,不问人间世事的仙子。恰恰相反,她非常喜欢民俗文化,关心民生。所以一听说太宗要带她去摘桃子,徐慧像只小猴子一样高兴。
因为早上被太宗闹腾的,出发有些晚,和原计划有所不同。到了庄子里时,已经是半下午了。徐慧在车里垫了两块糕点倒还好,随行的侍从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徐慧心善,赏他们点心吃,可坐在车里的婢女也就罢了,赶车的侍卫要怎么吃?只能饿着肚子赶路。
不知是不是饿的,马车行得飞快。一到地方,徐慧就打发他们下去用饭。
她也被太宗牵着去吃饭,路上太宗就笑话她,“你担心个什么?他们能跟在朕身边,都是吃得了苦的,哪里有那么娇弱?迟一两个时辰吃饭又不会饿死。”
“陛下对身边人可真是狠心。”徐慧娇嗔一句,半真半假地责怪道:“那依您这么说,徐慧长伴君侧,也要吃些苦头才行咯?”
她性子沉静,难得这般含嗔带喜地同他说话,太宗心中满是柔情,连忙表明心迹,“怎么会呢,朕心疼你还来不及。至于那些下人——嗯,朕以后会对他们更体贴一些,总可以了吧?”
“体贴这个词用得不好。”徐慧轻飘飘地看了跟在太宗身后的王德一眼,娇声道:“上回陛下‘怜爱’褚大人,这会儿又是‘体贴’王公公他们,难免教人多想。”
此言一出,太宗哈哈大笑起来,王德却是变了脸色,惊惧不已,“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啊!”
偏偏太宗在那里雪上加霜,“王德,不怕,有朕在,徐婕妤不敢把你怎样的。”
王德的脸都绿了,一副肝胆俱裂的表情。
他、他其实…是怕陛下把他怎么样啊!
苍天可见,他与陛下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暧昧啊!
徐慧见他当真,不由噗嗤一笑,娇俏地别了下耳边碎发,婉声道:“王公公莫要认真,既然出了宫,也松快些才好。”
王德还是那句话,“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太宗体贴地抬起手来,“行了,你也辛苦了,下去用饭吧。”
王德正要说“老奴不敢”,就见太宗一个眼风扫了过来,好像在说“别缠着朕”。
这才把人打发了下去。
庄子里的厨子早就备好了丰盛的膳食,都是些宫里面不常吃的农家菜,别有一番野味。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原则的徐慧,也被太宗带着说了几句闲话。
等吃饱喝足,再午睡已经太迟了,太宗见徐慧精神还好,就直接带她去后面的地里摘桃子。
康国出产的这种桃儿呈灿黄色,大如鹅卵,其色如金,故被称作金桃。
从没见过这样的桃子,两人对视一眼,纷纷面露微笑。
太宗率先摘了一个,擦了擦就地给她吃。徐慧刚刚犯起犹豫,就见太宗收回了手,自己啃了起来。
“嗯——真甜。”
原来他知道她不会吃,故意逗她呢。
陛下真讨厌,越来越讨厌了!
徐慧轻轻瞪他一眼,提了提自己手臂上挽着的小篮子,自顾摘了起来。
可是她不够高,摘到的桃子不如他摘的色泽好。
太宗见她瞅着上头的高枝为难,就道:“朕抱你上去吧。”
徐慧心中一动,可又有几分迟疑,“这…要怎么抱?”
她以为太宗要像在水池里一样,将她托上去。可这里不是水中,没有浮力,就算她身轻如燕,也是十分困难的。
谁知太宗竟顿了下来,拍了拍自个儿的脖子,道:“你骑上来。”
徐慧傻眼了,谁敢骑在皇帝的脖子上?
“快啊。”太宗柔声催促道:“朕蹲得腿都麻了。”
徐慧向左右看了看,确认王德他们都站得远远儿的,扭过头装自己不存在之后,这才提起裙摆,跨坐在太宗身上。
“抓紧咯!”他握住她的小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徐慧又是害怕,又是担心,不禁低下头问他,“陛下,您的腰能行吗?”
被人质疑“腰不行”的太宗突然感觉非常没面子,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能行了!好了慧儿,你不要担心朕,快点摘吧!”
她再不快点,他就真的要不行了…
徐慧点了点头,人在高处果然不一样,许是这边阳光好,果子长得特别喜人。
“往左边一点。”她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马儿”,让太宗往左边挪了两步。
太宗牌“马儿”咬着牙,听从主人的命令。
徐慧挑了好些个又大又好看的桃子,直到把小篮子装得满满的,才叫太宗放她下来。
往下蹲不比往上,太宗越往下蹲,腿肚子就越打颤。但他生怕会摔倒徐慧,硬是生生忍了下来。
徐慧沉浸在亲手摘了许多金桃的喜悦中,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回宫的路上她还在兴冲冲地问,这些果子他们两个人吃不完,要怎么分。
要怎么分?这个傻姑娘,皇家庄子里的东西,自然是要贡到宫中的,各宫的主子都有,不指望她摘得这么一点儿。
不过皇帝和婕妤亲手摘的金桃,分量肯定要重上许多,送人一些,也是一种亲近和信任的表现。
太宗就道:“挑几个颜色好的,给薛婕妤送去吧。贵妃和淑妃她们那里你不用管,朕会派人去送。至于先前摘的那些有些发青的,就赏给王德他们。”
徐慧先前还在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由一顿,“陛下,这样不好吧?”
他怎么能这么坑他“心爱”的王公公呢?
太宗应付道:“你不懂,王德就喜欢吃酸的。”
真是鬼话连篇,这世上哪有人爱吃酸的水果?分明是陛下在欺负王公公嘛!
回到宫里,徐慧换了身衣裳,就去藏书阁找薛婕妤了。
她前脚刚走,太宗就把王德喊了过来,脸色发白地道:“快,快传太医!”
王德大惊,把吴庸打发去传太医,将太宗慢慢地扶了下来,让他平躺在床上,着急忙慌地问:“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朕…朕…”
“嗯?”
“朕腿抽筋了。”
“…”
藏书阁里,徐慧给薛婕妤送完桃子,又顺了两本儿好书回去,这才心情愉悦地离去。
没想到才出藏书阁,就碰到了晋王。
两人相互见了礼,徐慧正要走,就听晋王道:“徐姐姐是要回甘露殿吗?”
按说徐慧这两天不用当值,该是回清宁宫去的。不过她打算亲自去给晋阳送桃子,所以现在,还真是要往甘露殿去。
见她点头,晋王笑道:“那太好了,雉奴也要回甘露殿去,正好同徐姐姐一路。”
因为武才人的事情,徐慧觉得晋王有点拎不清,就不太爱同他接触。不过想起太宗常说,晋王年幼丧母,心肠柔软,十分可怜,要她多教晋王一些,徐慧就没有拒绝。
路上晋王还说:“薛婕妤也叫我多向徐姐姐学习呢。”
徐慧轻声道:“真是折煞徐慧了。晋王有薛婕妤和陛下亲自教导,我又能教您什么。”
晋王笑道:“徐姐姐过谦了,不说姐姐文采斐然,写得一手好字,单是上回徐姐姐拦着我,不让我去找武姐姐,这份心智人品,就足以让人叹服。”
徐慧淡淡一笑,掺着几分无奈。她虽只比晋王大一岁,可是女孩子早熟,总觉得他像个孩子一般,还没有长大,需要人照顾。
晋王见她不说话,就自己找了个话题,“对了徐姐姐,雉奴最近听徐姐姐的,都没去找武姐姐了。”
他这话分明带着几分邀功请赏的意味,跟他耶耶一模一样。
可听在徐慧耳朵里,就有几分不对味儿。
徐慧沉吟道:“晋王说这话…就是害我了。”
李治愣了一愣,等回过神来,慌忙道歉:“对不起徐姐姐,是雉奴失言。给徐姐姐惹麻烦了。”
徐慧摇摇头,“晋王明白就好。您是在宫里出生长大的,论起谨言慎行,不当比徐慧差。”
晋王却还是道:“我给徐姐姐添了这么多麻烦,真不知怎么补偿姐姐才好…”
徐慧见他有心悔过,温柔笑道:“好好读书吧。”
第71话
徐慧到晋阳那里的时候,晋阳正在挑镜子。见到徐慧,她如见救星,将徐慧一把拉了过来,问她,“徐姐姐你看,这两面镜子哪一个好?”
徐慧看了看,都是一样的镜面,磨得光可鉴人,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她就道:“都挺好。”
“哎呀姐姐,你都没好好儿看呢。”晋阳把两面镜子翻过来,让她看镜子后面的图案。
一个是海兽葡萄纹铜镜,一个是灵山孕宝群兽铜镜,制作精良,图腾栩栩如生。
“你原先的镜子呢,拿去磨了?”徐慧边看边问她。
晋阳颔首道:“铜镜就是这点不好,过一阵儿就得拿去磨。诶,姐姐你倒是说啊,哪一个好看一点?”
徐慧浅笑道:“我看都挺好的,左右你照镜子是看前面,平日里又不翻过来瞧。”
晋阳轻哼一声,佯作妒忌地说:“徐姐姐这话说的轻巧,却不知自个儿屋里的那面飞仙镜有多好看。耶耶偏心,把什么好东西都送你屋里去了,也难怪你看不上我这儿的东西了。”
她要是不说,徐慧还真不知道自己屋里用的是什么飞仙镜。比起外表,她向来更注重实用性。
徐慧当然知道晋阳是故意逗她,她也不介意,温柔地揉了揉晋阳的头发,替这个患上选择困难症的小姑娘做了决定,“那就选葡萄纹的吧。”
“为什么?”晋阳随口追问了一句。
徐慧可以回答她,她觉得那串葡萄看起来很好吃吗?
她笑了笑没接话,回首示意玉藻把金桃拿过来。
晋阳一见那一小盒金桃就笑了,眼睛瞪得老大,“我说你和耶耶这两天跑哪去了呢,敢情是出宫潇洒去了。”
装在金团花纹六曲银盒里的金桃,一个个色如黄金,模样喜人。晋阳伸手就去抓,临进口前问了一句,“洗过了没?”
见徐慧点头,她便一口咬了下去,甜甜的汁水溢在唇齿间,美得晋阳不由笑弯了眼睛。
她吃完了一个,又去抓第二个,却被徐慧伸手给拦住了。
晋阳忙道:“就知道徐姐姐对我最好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兕子。”
徐慧摇摇头,“小孩子消化不好,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
晋阳嘟起嘴,眯了眯眼睛,“徐姐姐你——越来越老气横秋了,像我阿娘一样。”
此言一出,说话的人和听到的人都是一怔。晋阳自知失言,咬了咬舌尖儿,慌忙补救道:“不过兕子还是很喜欢你的…”
“油嘴滑舌。”徐慧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她脑门儿上轻轻一点。晋阳故意搞怪,身子往后倒,吓得徐慧一把把她揽住。
两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室生温。
秋天向来极其短暂,徐慧回宫没多久,就入冬了。
每逢换季,宫里都要来人量身做新衣。吃一堑长一智的徐慧专门挑了个太宗不在的时候量身,省得他捣乱。
晚上两个人一起从甘露殿回来,徐慧就瞧见一群人在往里头搬东西。定睛一看,都是些取暖用品,从狐裘手套到手炉银炭,太宗心细得叫人连冬天戴的首饰都准备了七八套。
那些首饰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头面,和她平日里穿戴的差不多,就是大多嵌上了各色的毛球儿。去年也是这样,徐慧嫌幼稚,不爱戴,都赏了出去。因为知道是陛下赏给徐婕妤,要徐婕妤戴的,接到赏赐的宫女们没有一个敢戴的,全都压箱底了。
没想到今年他又送了这些东西过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第二天一早她就知道了,赶上休沐日,太宗难得没有在床上耍流氓,而是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推到妆奁前坐下。
他亲手给她梳妆打扮。
徐慧闭着眼睛,低哼道:“陛下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就是把我当娃娃玩儿呢。”
她本来还想提醒他,她刚起来没洗脸,不好上妆的。不过一想到一会儿还得洗了,就没多跑这一趟。
他果然没安好心,白白的粉红红的胭脂,不要钱似的往她脸上抹。上完妆又梳头发,扯得她生疼。
徐慧迷迷糊糊地由他折腾,等他玩儿够了,睁开眼睛一瞧,脸不能看也就罢了,头上也可怕的很,两个垂髫髻上,簪了两个大大的蔷薇色毛球儿,耳朵上也挂着两只同色的小毛球。
陛下这是什么鬼癖好啊…
徐慧看不下去了,把铜镜一扣,就开始卸妆。
她这副鬼样子,过年都不用画门神,她站过去辟邪就好了…
太宗却是很高兴的样子,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作品”。
“这样显得喜气。”他笑呵呵地说。
徐慧瞪他一眼,重新洗了脸,梳头发时问他,“陛下今天打算做什么?”
“陪你啊。”
天气越发的冷了,太宗倦怠,不爱出门。闲来无事,窝在徐慧这里一整天,简直不能更幸福。
徐慧本以为他就是随口说说,谁知他还真就在徐慧这里赖了一整天。吃吃饭,下下棋,看看书,写写字,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等到天黑的时候她才发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好像总是过得很快。本以为有长久的时光可以用来消磨,可是转眼间,日复一日匆匆过去,竟如白驹过隙一般,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