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许久,就在太宗以为徐慧已经入睡的时候,徐慧轻声道:“我知道了。”
“啊?”太宗有些发愣,“这就完了?”
“好梦。”她闭上眼睛,添了一句,唇畔隐隐带着笑意。
与她刚进宫不久时的那番告白不同,那个时候的太宗说要照顾她,完全是出于一种责任心,把她当做孩子爱护。
可如今…徐慧再傻也听得出来,他对她的喜欢早已经变了质,转作了男女之情。
她还能说什么呢?
或许,陛下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将近一年来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他动用真心。
可她对他的感情,还远远没有到像他这般不可自抑的地步。
他像是汹涌而来的潮水,铺天盖地,不留一丝余地。
而她却像是山间缓缓低落的水滴,长年累月下来,方化作一汪清水。
徐慧不习惯这样强烈的感情。
可她愿意尝试着接受。
她知道,他爱过很多人,但这并不妨碍他爱每一个人时的真心。
徐慧相信他此时此刻的真心。
带着满心的暖意,徐慧安然入睡。
李二却是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只乌黑的眼圈儿爬起来上朝。
这是徐慧给他小小的惩罚,不可说。
太宗表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表现都十分良好。
早上,他小心翼翼地起来,自己乖乖穿衣洗漱,从不惊扰徐慧。上完朝,练完武,中午他准时回来陪她一起用膳。下午两人一起去甘露殿,晚上再回清宁宫。
有什么奇珍异宝,只要是他觉得徐慧可能喜欢的,或是他认为衬她气质的,通通叫人送到清宁宫来。
最难得的是,他在徐慧面前再没有一点脾气,就差把宠溺两个字写在脸上。
如果他的脸再大一点,能多写几个字的话,那一定是“朕好喜欢你”。
连王掌史他们都觉得陛下看徐婕妤的眼神实在太羞耻了,他们都不敢看…
徐慧倒是坦然受之,好日子有一天是一天呗。以她对太宗的了解,他不会安生太久的。
果然,春天到了尽头的时候,太宗派人过来,说是今天不来清宁宫了,让徐慧自己先用膳,不必等他。
徐慧点了点头,当真就一个人动起了筷子,一切如常的样子。
王掌史担忧地问她,“婕妤,要不要差人去甘露殿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儿?”
过去太宗来的没有规律还好,偶尔不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可这些天他日日雷打不动的过来,突然说不来了,不免让人有几分担心。
徐慧摇摇头,淡然道:“不必惊慌,许是前朝有什么事情给绊住了。”
如果是生她的气,就不会特意差人来告诉她,怕她等他再饿着了。
徐慧所料不错,晚上太宗回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样子,可嘴里骂的人,却是魏征。
“朕要被魏征气死了!!!”
他进了屋,一面脱衣服,随手丢给宫人,一面同迎过来的徐慧说:“你不知道他有多气人!!!”
“我知道。”徐慧用一种无奈的口气笑着说:“陛下同我说过多次了。”
“这次不一样!”太宗气呼呼地擦完手,拉着徐慧说:“这回他竟然当众说朕——‘一二年来,不悦人谏,虽黾勉听受,而意终不平,谅有难色’。”
“他到底想怎么样!他骂朕也就罢了,还要朕摆着笑脸听吗!朕做不到啊!”
眼看着平日里还有几分威严的帝王瞬间化身为咆哮帝,徐慧默了一默,决定当一只安静的花瓶,而不是出气筒。
太宗原本就是心里堵得慌,和她发发牢骚,并没有等徐慧回答的意思。所以徐慧不接话,他就自顾说道:“还真别说,自打象儿满月朕送了他把佩刀之后,他还真是愈发卖力地膈应朕了!”
太宗想想简直想哭,这不是他的本意啊…他送礼给魏征,原本只是想讨好一下这位谏臣的,不是让他加倍羞辱自己的啊!!!
“陛下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徐慧柔声道:“这次魏大人又是为了什么?”
太宗冷静下来,垂头丧气地说:“因为青雀。”
原来是近些日子以来,太宗屡次厚赏魏王,使得魏王风头大大盖过太子,朝臣对此都感觉十分不妥。
细数李泰的头衔,他不仅是魏王,还受二十七州都督,兼雍州牧及左武候大将军。不仅如此,他还得太宗特令,在魏王府置文学馆,招贤纳士,享受着比太子还高的待遇。
眼看着自己亲爹都这么纵容自己了,李泰还顾忌什么呢?他大兴土木,修建府邸,使得魏王府之华丽气派,丝毫不次于东宫。
宰相岑文本首先站了出来,劝谏皇帝,不要助长这种风气。
太宗一副“你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厚赏了岑文本。
然后就在众人以为他将有所收敛的时候,他该怎么宠魏王还是怎么宠,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这一下又有人不干了。褚遂良站了出来,称魏王奢靡无度,更甚太子。
太宗笑眯眯地夸奖了褚遂良一番后,不但没有限制魏王的开支,反而下旨称,以后太子的花费也不受额度的限制。
这摆明了是跟大臣们抬杠呢。
礼部尚书王珪不怕死,继续上奏参魏王。不过在太宗表明了自家不差钱之后,这次说的不是钱的事儿。
王珪上奏说,从古至今,亲王都列于三公之下。三品以上的官员路遇魏王,却要下车行礼,有违礼仪。
太宗就说:“你们的地位都尊贵,就可以轻视朕的儿子吗?”
王珪不善言辞,羞得满脸通红,正不知如何辩驳是好,就见魏征站出来说:“朝中的三品官员都是天子列卿和八座之长,为亲王下车,不是魏王所应当受的礼。”
太宗为魏王不服,就说:“那你说太子重不重要?”
魏征一愣,道:“太子是国家的储君,自然相当重要。”
太宗不知哪根筋不对,还是早有此念头,竟说:“假如没有太子,那就该依次立太子同母的弟弟。这样说来,你们怎能轻视魏王?”
这话说的就极重了。虽然太宗用的是假设的语气,可太子的脸色,当即便变得难看起来。
魏征是坚定的太子党,一听太宗这么胡搅蛮缠,顿时大怒,就说出了上面的那一番话,当众指责太宗不肯虚心纳谏。
他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太宗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好灰头土脸地认了错,承认自己因私爱而忘公,下回再也不敢啦。
这时候太宗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方才说重了话,怕太子多想,就采纳了礼部尚书王珪的建议,修改了礼仪制度。
可这么一妥协之后,太宗又是满肚子的委屈,委屈的中午饭都吃不下,一个人在甘露殿里转来转去。
他怕影响了徐慧的食欲,一直等到傍晚,气消了一些才去清宁宫。
“这么说来…”徐慧迟疑着问道:“您是消了大半的气,这才过来的?”
见太宗点头,徐慧默默扶额。只剩小半的气就这样骇人,他得是多大的气性啊?
“别这样,气大伤身。”她不提魏征,也不提魏王,先稳定住他的情绪,“陛下跟我念两遍《清心诀》。”
太宗此时哪有那个心思念什么诀,他倒是想骂魏征一顿。
“陛下?”
这回徐慧什么都没说,只唤了他一句,太宗便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念了起来,“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还真别说,等念完了两遍清心诀,他的心情还真平复了不少。
徐慧不喜欢和一个在气头上、失去理智的人说话,这时候才心平气和地问他,“那陛下打算以后怎么做?”
于这件事情上,她觉得大臣们没有做错。人无完人,就是皇帝做错了事,也应该提。
本以为冷静下来的太宗应当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并表示再也不敢了这类的。谁知他竟一拍大腿,双眼发亮地说:“朕想到了!真要把芙蓉园赏给青雀!”
徐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太宗兴冲冲地叫人把魏王喊了过来。
魏王避着她,没进门儿,但远远就听太宗在那里说:“青雀,耶耶这回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你想要什么耶耶都买给你!”
…徐慧现在算是知道,陛下把她当孩子一样宠是怎么来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慧:魏爹爹~你为何要骂人家汉纸?
魏大人:谁让他护犊子!(#‵′)
小慧:我也是陛下的小犊子呀~(*/ω\*)
魏大人:这…那我下次不为这个骂他了3
第60话
陛下这两天心情不好,体现在很多方面。
晚上,他吃不下饭。饭后,他提不起精神看书写字。夜深了,他睡不着。
他倒没有骚扰徐慧,只是一个人自顾抑郁着。可徐慧哪能袖手旁观,见他一直睡不着,她就主动陪太宗说说话。
“慧儿,还是你最好了。”他把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说。
徐慧默了默,轻声问他,“陛下可好些了?”
太宗摇了摇头,没精打采地说:“朕这皇帝,做得憋屈。”
可不是怎么的,大臣们一个一个的都比他牛,还动不动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他哪里是皇帝,分明就是魏征他们的孙子!
徐慧温声道:“那陛下可还愿意做皇帝?”
太宗被她问得一愣,不假思索地说:“自然。”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当年他还是会选择发动玄武门之变,登上帝王宝座。
不及徐慧再说什么,他好像顿时打通了五经六脉一般,全都想通了。
为什么这么难受,他还是想要做皇帝?原因无外,就是这九五之尊的宝座不知为所少人所垂涎。它所带来的,或许有烦恼,但更多的,却是无上的荣光。
只想享受权力,却不履行义务,那又怎么行得通呢。
太宗长叹一声,和她说起了自己的心事,“朕只是觉得亏待了青雀。观音婢留下的几个儿女,承乾有太子之位,雉奴和兕子养在朕身边,新城在宫里,朕也照看得来。可青雀,朕除了这些特权,什么都给不了他了…”
徐慧尝试着理解太宗的心情,可她发觉,自己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您对魏王的‘补偿’,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太宗心头一震,低声道:“你这是何意?”
徐慧平静地答道:“魏王的心,会被您纵得越来越高,直至越过太子。太子殿下为了自保,不得不忌惮魏王。到时候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只怕违背了陛下爱护子女的初衷。”
太宗闻言,沉默许久,方慨叹道:“你说这话,倒有八成与辅机所言无二。”
“长孙大人?”
太宗点点头,“他也这样劝过朕…罢,罢了。既然你们一个二个都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朕还有什么办法?”
徐慧见他答应收敛,含笑赞了一句,“陛下虚心纳谏,乃是万民之福。”
太宗摆了摆手,装腔作势地说:“应该的,应该的,朕本来就是这样的。”
这话说的,好似全然忘记白天对魏征大发雷霆的那个人是谁。
太宗这个人,看起来很简单,不过有的时候,又复杂得让徐慧看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第二天徐慧去甘露殿当值的时候,趁太宗午歇,帮他收拾了一下书案。
结果她就发现,太宗案头放置着一篇文章,正是魏征于贞观十一年所写的奏章,谏太宗十思疏。
太宗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她手中捧着那本奏疏,想打开又不敢打开的样子。
他就随口说:“想看就看吧。”
徐慧没客气,翻开一看,只见魏征通篇义正言辞,劝谏太宗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积其德义。
文章是好文章,只是这语气…似乎有些激进。
她不由觑了太宗一眼。
后者轻咳一声,为了表示自己胸襟宽广,在旁补充道:“朕当时看了这篇文章,猛然惊醒,写下了《答魏征手诏》,从谏改过。”
徐慧心生敬佩,真心实意地觉得,陛下是一位心胸开阔的好皇帝。
结果她刚感叹完,就听太宗骂道:“但是魏征这个混蛋越来越不要脸啦!!”
徐慧:…
不过,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太宗和魏征这一对相爱相杀的君臣,还真是谁也离不开谁。
别看太宗眼下这么骂魏征,朕要离了魏征,他比谁还难受。
魏征能平安活到现在,没被太宗剁成肉泥,还是有道理的。因为他除了戳太宗的心口窝之外,还做了不少让太宗开心的事情,比如推荐褚遂良。
太宗酷爱书法,常拿来各种各样的字给徐慧品评。其中拿的最多的,除了书圣王羲之的笔迹,就是当世褚遂良的作品。
褚遂良的书法博采众长,变化多姿,自成一家。当初他就是因为精通书法,被魏征举荐给了太宗。
太宗由喜欢褚遂良的字,到喜欢褚遂良这个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和自己非常亲昵的官位,起居郎。
起居郎就是专门负责记载皇帝言行起居的官员。按律,就连皇帝都不得翻看自己的起居注,只有等皇帝驾崩后,由起居郎将起居注交付史馆,编入史册。从古到今,哪个皇帝不希望史官把自己写的棒棒的?所以一般情况下,皇帝对起居郎都十分尊敬。
既然是要记录皇帝的生活起居,起居郎自然要常常跟在皇帝身边。正因如此,徐慧也能常常见到褚遂良。
自打长孙无忌那件事后,为了表示自己对徐慧的亲近和信任,但凡有官员再来甘露殿,太宗都不再让徐慧避让了。时候久了,徐慧在朝中重臣面前,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尤其是与褚遂良,因为二人都喜爱书法,时常在一处讨论其中的奥义。
要是换做别人,太宗早就发飙了。不过,他对褚遂良倒是蛮放心的。
原因嘛,呵呵,他长得丑算不算?
大多数人都以为,皇宫大内是个严肃的地方。尤其是陛下所居的甘露殿,那可是大唐的中心,一般人进去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事实上不然。
太宗经常一下午都耗在甘露殿,要是不搞点什么娱乐活动,放松放松,他就要闷死了。
他倒不会纵欲无度,在办公时间喝喝美酒,听个小曲什么的。不过枕在徐慧大腿上,让她给自己按摩,然后再吃吃豆腐这种耍流氓行径,他还真没少做。
有时候褚遂良在旁边,太宗多少会收敛一点,但还是会拉着徐慧调笑。
褚遂良听得一清二楚,就一脸受不了的样子。他倒是很少说出来,不过都记在本子上了。
有一次太宗发现自己在喂徐慧吃葡萄的时候,褚遂良还在那里奋笔疾书。他忍不住好奇,就问了一句,“你写的什么,能给朕看看吗?”
此言一出,褚遂良和徐慧都是一愣。
就没见过这样直白的皇帝…
褚遂良拍拍袖子站了起来,正气凛然地回答道:“起居郎就如历代的史官,陛下的言行无论善恶,都要记录在案,这样才能督促陛下不犯错。臣还从未听说,有哪位皇帝本人要看这些内容的。”
太宗又问:“如果朕有什么不好的言论和行为,你也要记下来吗?”
褚遂良理所当然地说:“这是臣的职责所在,您的一言一行,臣都要记录在册。”
“朕不信。”太宗一副“你诓老子”的表情说:“那朕刚才说‘小美人儿,张嘴’,你也记下来了?”
褚遂良:“…”
徐慧:“…”
“让朕看看,就一眼。”太宗耍赖道。
褚遂良誓死护着自己的小本本,将它抱在胸前,瞪起眼睛,一脸沉痛地说:“恕臣抗旨不尊,这是违法的啊陛下!”
“那…”太宗眼睛一转,目光落在徐慧身上,“慧儿,你去看看他写了什么。”
“这样不太好吧?”徐慧反驳道。
太宗将徐慧拉到一边,小声说:“慧儿,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也想留名史册?”
见徐慧点头,太宗又道:“你不会希望将来在你的传记上,看到‘贞观某年某月某日,帝同徐氏道:小美人儿张嘴吃葡萄’吧!”
徐慧设想了一下那副画面,简直不能忍。她只得艰难地接受了太宗布置下来的任务,去磨褚遂良。
褚遂良对她就宽容多了,在让徐慧发誓不能把里面的内容透露出去后,就给徐慧看了最新的一页。
只见上面写到:“贞观十二年五月,婕妤徐氏于甘露殿当值。帝戏之。言语之不堪,难以记述,略之。”
徐慧看完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去将太宗好好教训了一番。
太宗非常委屈地说:“怎么这样啊,朕同自家媳妇儿说话,还要他们来管?不行,朕找他去…”
为了留住自己在褚遂良面前的最后一点颜面,徐慧连忙拦住太宗,劝道:“陛下,您何必与褚大人较这个真呢?下回…您小点声,让他听不清楚就是了。”
“还是慧儿聪明。”太宗摸摸她的头,心情瞬间放晴。
太宗心情好,还和前段时间的一件事有关。
本来他被魏征他们气得半死不活的,好多天都没缓过来。直到有一天徐慧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徐慧告诉他,臣子们直言纳谏,是国家之福,说明大唐风气正,言路广开,这样才是盛世之道。陛下有什么心事,不要全都憋在心里生闷气,不妨统统说出来,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太宗受到启发,就说:“太好了!朕明天也要当面骂他们。”
…虽然与徐慧的初衷有悖,但太宗的的确确爽了一回,在大臣们面前扬眉吐气。
他把几个重臣都叫到甘露殿来,十分威严地说:“朕今天要当面评价你们的功过得失,你们要引以为鉴。”
几人面面相觑,魏征脾气直,直接站出来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要骂人?凭啥?
“说者没有过错,听者自己改过。这不是你们常常对朕说的话吗?”太宗笑眯眯地说。
“这…”这下就连魏征也没话了,陛下拿他自己的话来反驳他,他还能说什么?
太宗见魏征吃瘪,非常开心地拿他先开刀,“魏征啊,你这个人,脾气太直,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哎你别急着反驳啊,笑着听,不然就是不虚心纳谏了哦。”
眼见着魏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太宗笑道:“朕知道你是为了大唐好,所以才说话这么直的。朕也是为了你好,所以才这么直的啊,你可千万别见怪。”
说完他又看向长孙无忌。有了魏征的经验在前,长孙无忌的心不安地狂跳起来。
就听太宗道:“你是几个皇子的舅舅,善于避嫌,这点值得称赞。但你领兵打仗的能力太衰了,就会动动嘴皮子,和朕攀交情。不仅如此,还时常拎不清,扯朕的家务事。你要是个姑娘,朕就迎你进立政殿做皇后,后宫什么事儿都交给你管。可是辅机,你不是个姑娘啊…”
长孙无忌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连刚才才被骂过的魏征听了太宗的这一番“姑娘论”,看向长孙无忌的目光里都写着“同情”二字。
接着太宗又说到高士廉,称他“博览群书,悟性极高,做官也是个好样的,从不拉帮结派”,总之简直不能更棒。
但人无完人,高士廉这个人就是脾气太软了,很少直言劝谏,每次说话都要拐弯抹角,让太宗猜个半天。两人间的对话,往往都是“你猜”,“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你猜你猜猜猜”这般,不知浪费了多少时间。
等他将朝中重臣都评论了一番之后,最后说到了常年跟在他身边的褚遂良。
太宗身量很好,褚遂良却较为矮小。见太宗将慈爱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褚遂良的头埋得更低了。
“你才华出众,性格刚直,对朝廷忠心,对朕还很有感情。平时一副飞鸟依人的模样,朕很是怜爱你啊!”①
相比于对别人的评价,太宗对褚遂良的这番评论算是相当温和的了。
只是…小鸟依人?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①据说小鸟依人的成句就是这么来的…也是醉了。
第61话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夏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太宗问徐慧,“慧儿,你会水吗?”
徐慧摇摇头。虽然生于水乡,但她一个闺阁里的女孩子,并没有机会学游泳。
果然不出李二所料,他窃喜道:“不会正好!”
“嗯?”徐慧怀疑自己听错了。方才看他带着兴致问她,还以为他听说自己不会水,应当很扫兴才是,可这欢快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太宗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不会没关系,朕教你啊。”
他就是知道徐慧不会水,才故意问她的。
要是她会,他岂不是没机会亲自教她了?
当然,这些肠子里的弯弯道道太宗不会同徐慧提起。徐慧的心思哪里有他这样复杂,只当他好心,教自己游泳,便笑吟吟地道谢。
“同朕你还客气什么啊。”太宗已经开始想象她衣着单薄,与他一同戏水的情景了…“这两日司衣司来人做夏装,正好让他们给你裁量身轻薄些的衣裳,玩水时穿。”
若是没有上回的经验,单纯的徐慧完全不会认为他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可是现在…想起被她搁置在衣柜里的那四套“款式特别”的春装,徐慧警惕地说:“这回可不要让陛下来选款式了。徐慧自己的衣服,想自己来选。”
太宗闻言难免有几分失望,他本来都在脑中构想了好几个款式,就等着做好了骗徐慧穿呢。可是他知道她年纪小,面皮薄,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得依了她去。不然她一翻脸,不陪他玩儿了怎么办?
要知道从春天开始,他就让人翻修了玉罗殿的池子,就等着入了夏同徐慧共浴呢。她要是不答应,他的如意算盘可不就白打了那么久吗?
等司衣司来人量身的时候,太宗特意跑来看了看徐慧亲自选的样式。保守是保守了一些,不过夏装布料单薄,一入了水,必定修身,可不是她想遮就能遮住的。
想到这里的太宗,不由窃窃地偷笑起来。
徐慧见不得太宗那副傻乐的样子,无奈道:“陛下?”
“嗯?”他抬眸望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
徐慧突然忘了方才要说什么,也这般回望着他。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竟好像头一天认识彼此一样。
想到一年以前,两人还是彼此的陌生人,太宗便不得不感慨世事的神奇。许是他前半生勤政爱民,致力于“济世安民”,方有如今这样的福报,换得她来到他身边吧。
“吻点”低到不行的太宗,慢慢地走近徐慧,捧着她的脸,低头轻吻。她的唇瓣柔软至极,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将她狠狠蹂躏一番。可是她这样美好,他又如何忍心对她用一丝半毫的力气呢。
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对待旷世的珍宝。
等他亲完了,终于放开她时,快喘不过气的徐慧埋头在他怀里,呼吸微乱。
她红着脸嗔怪道:“陛下怎的…这般轻薄。”
无论同他亲近多少次,徐慧还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在大白天行这种私密之事。
相比于脸皮很薄的徐慧,餍足的某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怎么了?朕就是喜欢轻薄于你。”
徐慧原本带着红晕的面颊,顿时更红了,埋在他怀里不敢出来。
正好如他所愿。温香软玉在怀,当真半刻功夫都不想撒手呢。
在太宗的期盼中,夏天一日日的近了。眼看着玉罗殿修成,徐慧的夏装做好,太宗迫不及待地将徐慧召了过去。
他自己倒好打发,上身脱光,穿一条白色的中衣裤子便是。徐慧脸皮薄,自然不肯穿着肚兜小裤便同他戏水。去后殿换过了衣服,她方款款而来。
只见水汽袅袅中,一蓝衣少女款款而来。她身材修长,腰肢纤细,有种脱尘绝俗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