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上回韦贵妃劝萧才人的,说她气徐慧得宠都气了一年了,再气下去,鼻子不得歪了?
萧才人摸摸自己笔挺的鼻子,为了自己的无敌美貌,立马表示自己以后生气的时候,一定尽量少歪鼻子歪嘴的。
徐慧跟着吴庸往大殿那边走去,不等她问怎么回事儿,吴庸便讨好地主动说起。
原来是陛下方才高兴,要赏身边的几位重臣。他给房玄龄、魏征二人赐了佩刀,却想不出赐长孙无忌什么。
不想长孙无忌一脸恭顺地说,陛下赐臣与徐婕妤一局棋,足矣。
一句话把徐慧给推了出来,不知道是真的心悦诚服,还是有意报复,给她找麻烦。
太宗也摸不清啊,就问他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就说,那天回去之后他想了很多,一直在反思自己。还感激陛下的大度,对他过去的不当行为既往不咎。
太宗就摸了摸胡子,沉默了。他说过要对长孙无忌既往不咎了吗?这老小子太狡猾了…
好吧,看在他今天心情很好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谁知经过这么一茬之后,今天的东道主太子突然冒了出来,说是也想与徐婕妤一役。
太子的目的其实简单的很,他最近诸事不顺,好像总是被太宗看不顺眼。听说长孙无忌输给了徐婕妤,他就想通过赢了徐慧,来讨好长孙无忌,同时在太宗面前出个彩。
说到他与长孙无忌的关系,两人乃是亲甥舅,为何太子还要这么费力地讨好长孙无忌呢?
实在是长孙无忌这家伙的地位太稳固了,仗着自己是和太宗一起打天下的,妹妹又是皇后,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幸好,长孙无忌也不偏向于他的同母弟弟李泰。
不过他如果能争取到长孙无忌的支持,还是再好不过。太子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至于和徐慧的博弈,太子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一定会赢的。
这年头,两个身份不同的人下棋,拼的不是棋艺,而是地位。在太子看来,长孙无忌棋艺高超,会输给徐慧,那完全是给徐婕妤面子,给他父皇的宠妃台阶下。
同理,若他当众与徐慧对弈,徐慧一个小小的婕妤,自然会输给他这个太子。徐慧是宠妃,固然需要被讨好,可是他这个太子的分量显然更重。毕竟,太宗一点点老去,太子却正年轻,这江山迟早都会是他的。若徐慧想在太宗百年后过上好日子,还不是得靠他?
所以太子就不怕死地站了出来,下了战书。
谁知太宗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太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有几斤几两,太宗比谁都清楚。别说和徐慧比,就是晋阳小小年纪,棋艺都甩出太子几条街。
太子在学问方面其实还是很有天赋的,只是心性不稳,下棋的时候特别浮,根本就不是徐慧的对手。
近些日子,他对太子虽有几分不满,但太子毕竟还是太子,是他和文德皇后的长子。太宗不想让他当众出糗,就摆摆手道:“承乾,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改日再说吧!”
太子眼色不够,没领会到太宗的意思,还以为他是护着自己的宠妃,怕徐慧出丑,正要在分辨几句,就见他的好弟弟李泰也站了出来,请战徐婕妤。
按 道理来说,太宗已经拒绝了太子,也应当拒绝李泰吧?可事实偏偏不是这样,偏心的李二一看见魏王,两只眼睛就笑弯了,竟点头答应下来,“既如此,就叫青雀先 和徐婕妤赛上一局,也给你兄长打个头阵。不过别怪朕没提醒过你们,徐婕妤年纪轻,棋力却不一般。回头要是输了,别来哭着找耶耶,这事儿朕可不管。”
李泰见父皇拒绝了太子,却答应了自己,心中特别特别的得意。他的脸上还挂着谦虚的笑,圆滚滚的肚子却情不自禁地挺了起来,似乎是在向太子示威。
太子则是特别特别的生气,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脸一沉,黑得好似活阎王,全然忘记了今天是在庆贺他的嫡子诞育之喜。
好好的一场宴会,风头竟然都被魏王抢去了,让太子如何能不生气!
到底为什么,太宗会应下魏王李泰的战书,却拒绝了太子李承乾呢?
一是因为他偏心,心里头的确格外喜欢李泰这个儿子。不过更重要的是,太宗心里有一杆称,他觉得太子棋力不高,没资格和徐慧比。但青雀还是有些实力的,以往在他面前,保不齐有几分藏拙,说不定与徐慧对弈时,为了面子,一心求胜,就赢了徐慧呢?
与长孙无忌和徐慧那一弈不同,当时长孙无忌太猖狂了,太宗当然希望徐慧赢。不过现在,他又有些希望李泰能赢。不然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输给一个小姑娘,太太太太丢人了!
于是就有了吴庸请徐慧这么一出。
徐慧一听,太子和魏王都想挑战自己,太宗答应了魏王,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些弯弯道道。
不过她表现得颇为镇静。不过一盘棋而已,她竭尽全力就好。她若输了,魏王高兴,太子也怨不到她的头上。她若赢了,太子高兴,魏王也不至于和她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要有什么事,就都怪陛下和长孙无忌。这两只老狐狸,看起来一派无害的纯良样子,谁知道内里都是一肚子坏水儿。难怪俩人这么多年来好得穿同一条裤子似的,果然是一丘之貉。
今天太子在太宗的授意下大宴群臣,长安城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来给太子捧场。
这还是徐慧第一次在这么多官员面前亮相,许多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徐婕妤的,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佳人芳容。
太宗眼尖,又坐在最上面,一下子就注意到好些人都把目光投在徐慧身上。徐慧倒表现得坦然自若,他却怪不自在的,恨不得亲手把那些臭男人的眼睛都给捂上,不让他们盯着他家小慧慧瞧。
不过,人是他自己请过来的,太宗还能说什么?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就算他心里不舒服,他还能不让别人看不成?
大唐风气开放,女子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真不是什么怪事。
而徐慧早有才名远扬,让旁人惦记着,并不稀奇。
这些道理太宗明明都知道,可是想到有这么多人的眼睛在徐慧身上扫来扫去,他还是难受极了,紧抿着唇不说话。
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有一点难言的得意。让你们看,看啊!这么优秀的女人是朕的,朕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就把她给预定了,你们谁都抢不着!抢不着!
李二这么一想,心里头顿时又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笑了。
长孙无忌离得近,见徐慧出现之后,陛下又是崩紧了脸,又是一个人傻笑,实在是有几分不正常。可就是在这细微的古怪里,他才终于意识到,太宗这回对徐慧,颇有些不一样。
他好像是真的陷进去了,而且越陷越深,却不自知。
想着陛下年近不惑,也该收收心了。搞不好这徐婕妤就是有本事,同前面那些娘娘不一样,能够成为最后一个占据圣心的人呢?
长孙无忌就觉得自己这几天没白反省。此一时彼一时,许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面对各色目光的洗礼,徐慧坦然受之。
她年少成名,走在哪里,都常有人对着她窃窃私语。本以为进了这深宫能得片刻安宁,却不想入宫反而将她推上了一个更大的舞台,受到更多的瞩目。
既来之,则安之。她不喜欢麻烦,不喜欢事端。但既然事情来了,愁苦也没用。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深闺女子,用不着战战兢兢,丢了自己也丢了陛下的脸。
她目不斜视地向太宗见了礼,行礼如仪,行云流水般自然优雅。
今日既然是出席宴会,徐慧自然也是小小地打扮过一番的。一身葱绿色竹节纹珂子裙,衬得她肤白如雪,亭亭玉立。说不完道不尽的风雅中,透出几分脱尘绝俗的美丽。
太宗真想提醒提醒下头的那些大臣,喂你们这些王八蛋,把口水擦擦好吗,这姑娘是朕的!!!
当然他也就是在内心咆哮几声,开玩笑,他可是虚心纳谏、胸襟宽广的堂堂大唐天子好吗!他才不会那么小气呢。
徐慧在来的路上心中已经大致有数要做什么,是以太宗说出要她和魏王对弈时,徐慧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在宫人抬上棋盘后,两人同时施礼,而后相对而坐。
太宗突然就觉得,那个他一向宠爱的儿子,看起来突然十分不顺眼啊。
“徐婕妤请。”李泰和长孙无忌一样,将先落子的权力让给徐慧。
不过与长孙无忌不同的是,李泰看起来对她颇为恭敬,并无半点轻视之意。徐慧突然就觉得非常有趣,比跟长孙无忌下棋还有意思。
大家认真较量,分个输赢。不论高下,竭尽全力才算有趣。
第55话
一时之间,坐满了人的大殿忽然安静下来,几乎针落可闻。
人人屏气凝神看着不断落子的两人。他们没有任何的交谈,只能听到棋子落下的声音。
坐在后面的人不免有几分焦急,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件趣事,原本可以充作好几日的谈资,可,可他们看不清楚啊!!!
徐慧的父亲徐孝德也坐在席末。
今天的宴会上,身边同级的官员纷纷向徐孝德敬酒,甚至还有比他官位高的大臣,专程过来同他攀谈。
徐孝德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看在他女儿的面子上,才同他交好的。
徐孝德是个文人,颇有几分清高,并不奇怪。但他并不高傲,每一个主动与他示好的人,他都笑脸相迎。
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他不但是个文人,更是个世家子弟,是个在朝中做官的人。如果他当真清高到不愿受女儿的荫蔽,就不会由着徐慧的美名散播出去,让她进宫了。
此时此刻,徐孝德坐在席末,看不清上首的战局。不过他心中并不是特别为女儿担心。只要陛下在位一天,徐慧得宠一天,就不用看太子和魏王的脸色。他们巴结她还来不及呢。这局棋无论是输是赢,对徐慧都没什么坏处。
和写作一样,徐慧在下棋之道上颇有天赋。在最初学棋时,她主要是观棋,看别人下满了一百场之后,徐慧才开始自己落子。
第一个与她对弈的人自然是徐孝德。因为女儿还太小,又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徐孝德就有几分轻敌。谁能想到,徐慧才头一回下棋,就赢了他这个多吃了几十年干饭的爹。
斗棋,斗的不止是技巧,更是心态,还有眼光。所以人们才说,棋品如人品,一个人为人如何,看他的棋路就明白了。
魏王的棋路就非常的稳。因为知道徐慧赢过长孙无忌,打从一开始,魏王就没有轻敌。这第一步,他就算走对了。
而他的路数,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润绵长,如同厚重的化骨绵掌,以柔克刚,颇有种让人一拳打在团棉花上的感觉。
徐慧没想到魏王这样厉害,由起初的落子如飞,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当众博弈,最忌讳心慌。心一慌,就会乱了神,犯下大错。而一着不慎,自然全盘皆输。
徐慧的优势就是一个稳。她最擅长摒除杂念,不为任何外界之事动摇。且眼光独到,棋路独特,总能发现旁人看不到的…空子。
等她这一步走完,坐在对面的李泰就禁不住夸了一句,“徐婕妤这步棋走的好。”
面对对手的夸奖,徐慧淡淡一笑,并未多言。魏王诚然是在夸她,但突然之间主动与她攀谈,应是有几分想要让她分神的意思。
因为他自己已经分神了。
与徐慧不同的是,魏王的这一盘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父皇、太子、长孙大人,还有下面的群臣…
起初魏王还能像平日里那样收放自如,可是他没想到,徐慧竟然这样难缠,就有几分慌了。
和徐慧不一样的是,魏王怕输。
他主动站出来挑战徐慧,本来是想赢了之后在父皇面前出彩,压太子一头。结果没想到徐慧这样厉害,而且半点不留情面。
长孙无忌、太子,还有魏王,这些男人想的都一样,就是认为徐慧一定会多多少少给他们留一些情面。却没想到徐慧平日里对每一个人都客客气气的,可是到了棋场上,竟然谁都不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们是不知道,就连陛下徐慧都敢赢,更遑论他们呢?
李泰开始出汗了。汗水越积越多,有一滴甚至落了下来,砸在棋子上。
魏王的帕子,刚才吃酒时用过了,不方便拿来擦汗。徐慧觉得不洁,就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
她生性喜洁,忍不了对方汗迹斑斑。
魏王连忙道谢接过,趁着擦汗的功夫,暂且松了一口气。
这一幕看在上首的太宗眼里,心中可不是滋味了。
他俩干什么呢!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棋盘上面了。从李泰主动和徐慧说话开始,他就只看到徐慧向青雀笑了一下,徐慧把贴身的帕子递给青雀啦…
简直不得了啦!
他在心里算了一算,李泰比徐慧大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
要是李泰这么一赢,让徐慧从此记住了他,那可怎么办?
太宗瞬间就希望徐慧继续赢下去了。他不要什么男人的面子,他就要她,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他一个人。
太宗就开始想,要不要给青雀添点儿乱啊,这样慧慧就能赢得更容易了。
结果没过多久,胜负便已定了下来。
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徐慧险胜。
太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样的话青雀就只是她众多手下败将中的一个,徐慧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
险胜胜的也好,不至于太叫青雀丢面子。太宗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事实上他是没有仔细观战,如果细心观察就能发现,其实徐慧原本可以赢得更快、更彻底的。
但她没有。
太子在旁边一直盯着棋局瞧,不过他没看出来。不过长孙无忌看出来了。他没当场多嘴,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既然胜负已分,徐慧和魏王都站了起来,又是相对一礼。这本是对对手应尽的礼节,可是在此时的太宗眼里,就格外的不对劲。
他们俩干嘛呢?拜天地啊?这都第二拜了,要是再拜一拜,岂不是要送入洞房?
哼,他还没和徐慧洞房呢,可轮不到别人。
不过太宗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也不是盖的。明明心思这样复杂,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父子相争同一个女子的狗血大戏,脸上还是带着慈爱的微笑,对着二人说:“你们都辛苦了。青雀,不要气馁,你还年轻,慢慢来,总会有所进益。”
魏王捏着徐慧赠的那方帕子,笑呵呵地说:“父皇说的是,青雀一定再接再厉,等他日学有所成,再向徐婕妤讨教。”
太宗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嘴角。
喂!臭小子,他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
“呵呵。”太宗干笑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就把魏王打发了下去。
至于徐慧,自然是要赏的,不过也不好赏的太多太厚重,伤了他爱子的脸面。他想了想,就赏了她几匹贡缎,回头给她做百八十条帕子,让她再也不要记起送给青雀的那一条。
徐慧赢了魏王之后,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太子就出来敬了大家一圈,感谢各位光临捧场,然后宴会就散了场。
魏王输了,太子自然是相当的高兴。他还特别的庆幸方才父皇没答应他,让他挑战徐婕妤,不然现在丢脸的可不就是他了?
徐婕妤赢的太好了~
太子屁颠颠地迎到太宗身前,因为高兴,一瘸一拐地有些明显。
太宗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头突然就有几分难过。这可是大唐的太子,未来的天子啊!腿有恶疾,不良于行,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心疼占了多数。太宗就放软了声音,和蔼地同他说:“走,去看看你的儿子。”
太子欢喜万分,觉得父皇是对魏王失望,才突然对自己这么好的。
他亲自在前面引路,谁知走出几步还没听到太宗跟上来的声音。太子回头一看,就见他父皇正拉着徐婕妤,不知道在说什么。
徐婕妤好像是不太乐意,他那威严的父皇小心翼翼地求了她两句,徐婕妤才答应,两个人并肩向他这边走来。
太子就明白了,父皇是想带徐婕妤一起去呢。
过去他只知道徐慧得宠,却不想她一个小姑娘,竟能把他父皇吃的死死的。起初对徐慧的几分轻慢,早就不翼而飞。
太子还客气地对她笑了笑,温声道:“徐婕妤请。”
谁知他话音刚落,太子就见自己和徐慧之间多出了一堵肉墙。
太子身量不如太宗高,他微微仰头,就见他父皇轻咳一声,云淡风轻地抬手指了指前方,道:“走吧。”
太子颇有几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父皇这是怎么了?
以往他宠爱哪个女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带出来给他们挨个看,直到让他们每一个都认可他的眼光才肯罢休。如今他也把徐慧带出来了,太子本以为太宗会像以前一样,谁知道他又突然变得小气起来,好像生怕谁跟他抢徐慧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凭他父皇的本事,可不该在徐婕妤面前不自信啊。
太子来不及细想,行走间转眼已经到了后院。
天气暖,太子妃把小儿子抱了出来给大家瞧。地方开阔,说话方便些。
太宗喜得嫡孙,非常高兴,所有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在这小家伙身上了。
他伸手就要抱孩子,太子妃非常有分寸,把小儿子转交给奶娘,再由奶娘将孩子递给陛下。
“承乾,这孩子长得像你。”太宗笑道。
太子肤色偏黑,他儿子也不像一般的小婴儿那样白皙,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
太子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
“慧儿,你过来。”说话间,太宗忽然叫跟在后面的徐慧。
徐慧依言上前,生怕太宗说出那句话。
可太宗还是说了。
第56话
“你也抱抱这孩子。”
他用的是陈述语句,那便是命令。圣命自然不可违抗。徐慧犹豫了一下,抬眸看他,眼睛里写着:我可以不抱吗?
太宗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没看懂,不等徐慧反应,就要把孩子递交到她手上。
徐慧一惊,赶忙伸手接过,将小皇孙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旁边的太子妃看得心惊肉跳的。她家儿子长得壮实,斤两可不轻。徐婕妤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可别把孩子给摔着了啊。
小家伙还不老实,在她怀里乱动。徐慧不安极了,一动都不敢动,浑身僵硬着抱着小皇孙,盼望着陛下早点让她解放。
太宗见她这样就笑了,“你底下不是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怎的还是这样胆小,没见过小孩子不成?”
徐慧干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好在太宗刚才抱过孩子,知道那小子沉。怕她劳累,没过多久,就叫奶娘把孩子抱了回去。
徐慧长长地松了口气。
太子妃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终于揣了回去。
回清宁宫的路上,太宗就问她,“你怎么了,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怕小孩子不成?”
他觉得徐慧生性温柔,在家里又是长女,应该很疼爱小孩儿才对。
徐慧低低地说:“我…做过一件错事。”
“嗯?”太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五岁的时候,母亲生了阿弟。我那时不懂事,非要抱他。母亲自然不依,我就趁着母亲不在,偷偷地抱他。结果…就把齐聃给摔了。”
这一摔,徐齐聃倒没什么大事儿,可把徐慧给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敢抱小孩子。
太宗本来是想借着太子家的儿子,催生她柔软的慈母心。结果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揭出来这么一茬。看来,用小孩子刺激徐慧,让她早点跟他生孩子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看到徐慧没精打采地提起这段往事,太宗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问:“那后来怎么样?”
“什么后来?”
“你弟弟…被你摔傻了吗?”
徐慧摇摇头,“那倒没有。”身为徐齐聃的姐姐,她颇有几分骄傲地说:“齐聃从小就很聪明,能言善道,写得一手好字。”
“这…”太宗好笑地说:“这不是挺好的吗,慧儿,你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指不定就是你这么一摔,才把你弟弟给摔得开了窍。”
徐慧看他一眼,禁不住道:“陛下,您可真是…向着我。”
“那是!”太宗笑道:“朕不偏向你,还有谁向着你?”
明明知道他满口歪理,说的都是些混话,可徐慧的心里,忽然觉得非常非常温暖。
见徐慧的表情放松下来,太宗赶紧抓住机会,小心地问她,“慧儿,你的帕子呢?”
这个时代,男人也带帕子出门的。徐慧就奇怪他为什么问自己要,“陛下要用吗?”
太宗点点头,胡乱诌道:“今早出门匆忙,忘记带了。你的呢?借朕用用。”
这个谎话编得太烂了,皇帝哪天早上出门不是下人帮着打点,宫人有几个胆子忘这忘那?
徐慧一下子就想起来,方才在殿上,她的帕子给了魏王。陛下应当看到了啊。
难道是没注意到?
徐慧就说:“我身上也没有了,陛下若要用,我叫玉藻拿一块来。”
太宗莫名其妙地就沉了脸,“不必了,一会儿回去拧一块便是了。”
然后就闭目养神,不再理她。
徐慧没当回事,也跟着闭目养神起来。刚才那一盘棋,实在耗费了她不少心神。抱小皇孙,又用了不小的力气,她真是累坏了。
她才闭上眼睛没多久,身旁的李二就偷偷地眯起了眼睛。
他见那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他,宽一宽他的心,竟然自顾闭目养神起来,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太过分了,有这么做妃子的吗!
太宗想把她推醒,可大手抬起来又放下,愣是没有那个本事。
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徐慧呼吸均匀,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她靠着角落,一定非常不舒服,时不时不安地动来动去。
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慢慢地将她搂到自己怀里。等到了清宁宫,他就把她抱了起来,一路走近内殿,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塌上。
太宗见她睡得安稳,越看越不爽。清宁宫是坐不下去了,他抬脚就要出门。本想着今天有喜事,难得休息一下,好心情就这么被搅合了。
真是郁闷。
临出门前,正好看到宫人抬着几匹缎子进来。王掌史在院子里张罗着,就要入库。
太宗见了就说:“放着也是放着,都做成帕子,给你们婕妤玩儿。”
王掌史愣了一下,想提醒陛下这几匹缎子可能做千八百条帕子,徐婕妤一辈子都用不完呢。况且这上好的料子做帕子,实在可惜。
不过她在后宫多年,对于危机的察觉近乎是一种本能。王掌史很快就意识到,陛下不是蠢蛋,这种常识不用她提醒,她只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做就可以了。
听她应了下来,太宗轻哼一声,抬步离去。
王掌史看着太宗的背影,长长一叹。
才好了没几日,陛下怎么又生气了呢?这副样子从清宁宫出去,肯定又是气他们家主子了。
她进屋一看,徐慧正睡得香甜。
王掌史不得不感慨,徐婕妤的心可真宽啊。
太宗走出清宁宫,才发觉自己竟又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
都已经习惯在徐慧这里消磨时间了,突然空了下来,他真是一肚子的烦恼和委屈,不知道该同谁说起。
上回还能和齐王妃诉诉苦,可现在呢?他答应了徐慧,再不去看她了,总不好这么快就食言。
他对徐慧气归气,气她不开窍,气她不懂事。可太宗这个生气的人都清楚的很,他对徐慧的气不会很持久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所以不能干那么伤感情的事儿。
于是太宗就默默地回了甘露殿。
本来都说好了今天休假,突然又回来处理政务,在甘露殿候着的宫人们都微微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儿?徐婕妤没把人留住啊?
面对着一头雾水的宫人们,太宗沉着脸说:“看什么看!朕勤政爱民不行啊?来人,把奏章都拿上来…”
小宦官小心翼翼地说:“启禀陛下,重要的奏章您都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