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魄倒是见怪不怪,“救命之恩、天人之姿现在又加了个传奇身世,也不怪王爷惦记…”
天魂听着觉得有理,忧心道:“可这越公…姑娘不是贺侯的未婚妻子么?若是王爷想要横刀夺爱,我们是不是…”
“王爷没发话,我们还是不要妄自揣测。”天魄轻声道:“何况贺侯不是说要走么,我看他那样子,这一走,是回不来了了…”
“你们说谁回不来了?”身后忽然蹦出一个颇为不悦的声音,天魂天魄同时回头,同时吓了一个大跳——这女子姿容俏丽,却不是长陵是谁?
“你、你不是…”天魂又回头往洞内看去——不对,长陵本尊分明还躺在里边啊!
天魄脑袋来回转了几遍,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长陵”,才发现了一点儿不同之处——个子矮了一头,眼睛圆了一点儿,冷冽的气质不见踪影,几丝蓬卷的秀发垂在肩上,居然有几分俏皮的感觉。
“小沁,你别和他们鬼扯,反正不管小侯爷到哪儿去,咱们陵姐也看不上他们王爷。”
又一个白衣公子翩翩而来,端着一张“叶麒”的面貌,但扮演者自爆声音,天魂天魄倒是一下子就听出是何人,天魂奇道:“你们为何要易容成贺侯和越姑娘的样子?”
符宴旸“唰”地摊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摇了摇,“你猜?”
天魂看这小子笑得一脸轻浮,忍住了拔刀的冲动,天魄问道:“难道是调虎离山?”
符宴旸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周沁用手肘戳了他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说咱们是不是瞧着不太像啊?”
“我觉得挺像的啊。”符宴旸帮她理了理乱发,“回头你在鞋里多垫几层,出去的时候一晃而过,谁能认得出来?”
周沁颇是为难的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再垫我就成了踩高跷的了,哪还有办法和人动手啊…”
话未说完,一柄幽蓝的宝剑猝不及防送了上来,周沁下意识接过,发现是暮陵剑时吃了一惊,抬头看正主侯爷出现在眼前,望见自己脸蛋时也吃了一惊,“七叔果然宝刀未老,这样乍一看去,有七八分肖似了…”
“这是暮陵剑…”周沁握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我的剑术不好,我怕…”
“你是你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对自己多点信心。”叶麒温柔的笑了笑,将自己系在腰间的无量鞭解下,递给符宴旸道:“你也是我唯一的徒弟,无量鞭交给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说完,他也没什么多余的交代,摆了摆手就要扭头,符宴旸往前一步道:“师父,你放心,我们会一直陪你在一起,就算…之后有什么意外,只要我还是他符宴归的弟弟,就一定不会让你担心的事发生。”
叶麒心领神会的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的时候,看到明月舟靠站在洞口,双手抱在胸前道:“你可还有话需要我们转告么?”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麒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变,却一点儿不觉得他在笑。
他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可是真的坐在她身旁时,他却只想静静凝视着她,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心,将这份温度牢牢刻在心头。
“明日你醒来看我不在,想必会生我的气。”叶麒本来只想说一句,但这样喃喃低语的瞬间太过美好,美好到他想把时间再稍稍拉长一点,“不过,是我没有守诺,你生气也是应该。”
如果…上天肯多给他一日就好了。
一日时光,可朝歌作诗,看她绾青丝,舞长剑。
一日时光,可共饮一壶,陪她共乘骑,裳红霞。
一朝一夕一日换一生,足矣。
叶麒生怕自己再留恋下去就走不成了,他俯下身在长陵的额间轻轻的吻了一下,随即放开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山洞。
*****
符宴归亲率精兵赶到逍遥谷时,有两个浑身带血的副将惊慌失措地策马来报:“大人!我们刚刚从富云山庄处打听到九连山谷的机关开启之法,可是就在方才九连山门突然大开,里面的人硬杀了出来,我等人手不足,抵挡不力,他们已然抢了马匹离谷,往东而去!”
“硬闯出来?”符宴归有些吃惊:“走了多久?可看清都有谁了?”
其中一个副将回忆了一下答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除了贺家的高手之外,贺侯是在的,越长陵也在,还有舒隽、曲云真,还有一个…”
另有人抢答道:“还有一个人昏迷着,伏在曲云真身上,瞧不见脸。”
符宴归心头一凛,“是什么衣着,什么身形?”
“一头乱发、一身破袍子,个头应该不矮,但是天太黑,我们也瞧不真切。”
符宴归身旁的侍从道:“丞相,他们既往东走,看来是想从水路逃脱,难道贺家也在龙门江中安插了水军?”
符宴归掉转马头,下令道:“传令,调派所有余兵随本相往东追捕,只可生擒,不可伤人,还有,龙门江水域三道防线务必守住,所有渔船、商船包括花船,皆需拦下仔细盘查!”
富云山庄的火尚未扑灭,城中大半的龙骧军收到焰火讯,由四面八方聚少成多,催命似的往东边的龙门江方向而去。
这些训练有素的精兵最擅长的是地毯式的搜捕,几个带着伤还要策马的人,想要顺利的逃离豫州,可能性本就不大。
但符宴归心中没底。
因为那两个人…一个是长陵,另一个是贺瑜,这两人在一起本来就能将太多的不可能变为可能。
他苦心经营这么久,等到今日,忍到今日,不仅仅是为了取沈曜而代之。
如若就这么让她离开,一切的努力不都枉费了么?
符宴归疯了一般扬鞭,直待行至坡顶,听到前方平原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放眼望去,十几个江湖装扮的人被龙骧军团团困在当中,面对车轮似的围攻,以一剑一鞭当先而对。
总算拦住了。
符宴归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但又不敢轻易近上前去。
他需要时间仔细想想,如何让叶麒“意外身亡”,如何安排一场“舍身相救”才能不露痕迹。
符宴归转过身,一霎间,一股不大对劲的感觉穿梭而过。
无量鞭少了点灵活气尚可以理解,但是暮陵剑却太过生涩了。
越长陵可是面临千军万马,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之人,那手持暮陵剑的女子,纵是看去模样相似,却还是差了点什么。
符宴归策马上前,一声“停手”让所有的龙骧军撤开数步,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的目光从舒隽、曲云真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定在“叶麒”和“长陵”身上。
不是他们。
符宴归何其智谋无双,怎么可能会错认这两个人?
远方天际微光乍现,他知道自己又中了贺瑜的计。
他逼得自己调派所有军队离开逍遥谷,贺家军就会更为顺畅无阻的攻入龙门山地界。
还好发现的早,现在回赶也许还来得及。
符宴归对身旁副将使了个眼色,正待离开,忽然听那“叶麒”道:“大哥,你连我也要杀么?”
符宴旸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眼眶中含着满是失望的泪,“我当日就不该救你!”
符宴归难以置信的愣了须臾,随即自嘲的笑了笑,“好,好得很,我的亲弟弟…为了对付我,连为别人当替身的事都做出来了…”
“大哥,收手吧。”符宴旸红着眼,“陵姐已经答应我,不会再对你下杀手,你现在收手,一切就不算为时过晚。”
“你没资格替我做决定!”符宴归怒了,他跳下马,冲到符宴旸跟前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我不需要她对我心慈手软,我也不会对她放手,没人能阻止我,你也不能。”
“你以为你现在回去就能追的回陵姐么?”符宴旸也不反抗,由着他哥这么揪着,冷笑道:“你和小侯爷的较量,什么时候赢过?”
这话中有话,着实令符宴归心中打了个突,这时,一个士官疾驰而来,对符宴归道:“禀大人,龙门江心发现一只小舟,舟上有两人,看身段,船夫像极了小侯爷!”
符宴归闻言倏地放开手,符宴旸欲要追上前去,被他一把推开,下令道:“看住这里所有人,谁要离开半步,格杀勿论!”
“大哥!”符宴旸被一根根长枪横架而住,嘴上仍不死心吼道:“你听我一劝,放过他们,放过他们吧!”
*****
天将破晓。
淡蓝的天依稀泛着几颗残星,半弯的月倒映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一只轻舟路过,将水中月划开,碎成银光晶莹闪烁。
叶麒划着桨,听着船头带起潺潺之声,看着远山近峰,觉得自己应该还能赶得及再看一次日出,忍不住哼了两句小调。
水天相接的地方,慢慢地弯起了一个弧。
他探直了脑袋,突然看到青色云带那一出出现了一排浩浩荡荡的黑影。
是一支船队,当前那艘甲板上站着一人,只是远远看了那么一眼,便认出了是谁。
叶麒没想到符宴旸为了追人,竟如此大动干戈,忍不住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反正也划不动了,索性将奖扔了,由着小舟就这么随波漂流。
符宴归却没有和他一起赏江景的心思,船快速的前行者,在距离小舟数丈方外才停了下来,符宴归微微弯下腰,看不清船篷内的光景。
“符相要找谁?”叶麒眼角微微一眯,伸手入蓬中,“请”出了一个稻草人,替它摘下了斗笠道:“噢!可是找这位稻草君么?”
符宴归的脸色倏忽一沉。
“看样子不是。”叶麒轻笑一声,也不起身,就这么靠在船沿边,“‘你以为你现在回去就能追的回陵姐么’这句话,是我教小符说的…可惜了,如果你在当时立即赶回去,也许还能得偿所愿,现在…”
他信手拾起边上的一只酒壶,邀请似的摇了摇问:“有没有兴趣和我喝一杯?”
符宴归身形不动,只道:“小侯爷还真是怡然自得,你以为你落入我的手中,她会无动于衷?”
“看来符相是不想和我吃酒了。”叶麒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饮了一口,“嗯,这龙门江船夫的酒,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符宴归懒得与他废话,偏头对身旁侍从道:“把小侯爷带回去。”
叶麒不紧不慢道:“如果符相想要带一具尸体回去,来看她会有什么反应,那你不妨试试。”
符宴归这才发现他面青唇白,整个人已是在生死边缘徘徊颓态了。
“你以为这样就算是赢了么?贺瑜,活到最后的人,才能称为胜者。”
叶麒盯着符宴归,眸中泛过一丝困惑之色,随即撑着船篷站起身,道:“符宴归,往常这个时候你已经对我出手了,今日怎么废话连篇这么多句,也不敢近到我跟前来?”
符宴归呼吸一滞。
叶麒瞄了一眼他身后的诸多侍从,“你方才还打算让别人来抓我,难道…你自己动不了手?”
符宴归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何需我亲自动手?”
“看来,你真的找到了伍润神功所在了。”叶麒轻轻摇头叹息道:“找到也就罢了,怎么能够如此心急呢?”
符宴归冷冷道:“我就算是受伤,也好过你人之将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妨和你说句真话。”叶麒道:“燕灵村的村长和我说过,当初伍润师祖不肯令门下弟子修炼此神功,但总有人不听话偷偷修炼,后来…那些人都死了,无人生还…”
“是你。”符宴归终于意识到了,“你早知今日,当初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叶麒耸了耸肩,“符相,你看我活不成了也来陪我,真够意思的,这份恩义,我自会铭记在心的。”
“我不会就这么死的。”心口忽然绞痛起来,符宴归伸手按住,没忍住,喷出一口血雾,随即喘息了几口笑道:“我至少还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内,我必能寻到解救之法…但是你,死期已到。”
言罢,他一抬手,身后的侍从纷纷举弓而起,箭头指向小舟。
叶麒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也不去和他在“能活几年”上掰扯,他似乎有些累了,沉沉叹了口气道:“符宴归,从你亲手斩断了你和长陵之间生死承诺开始,就注定是一条不归路了,你…又何必把来路当成归途,让自己行至末路呢?”
“如果没有你,”符宴归不甘心道:“我本可以挽回一切的。”
叶麒露出了荒唐的笑容,眼神却极是冷峻:“你真的爱她么?”
“我爱她。”符宴归语气笃定道:“甚过一切。”
“如果你爱她,你就该认命,不论多么悔不当初,你终究是犯下了她一生都不可能赦免你的罪孽,”叶麒道:“爱而不得,就该是你这一生应该承担的报果。”
符宴归浑身狠狠地一震,不甘心道:“我符宴归从不认命!”
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叶麒开始感到眼皮乏重,当他听到张弓的弦声时,手不自禁伸入怀中,掏出那只长命锁,听锁下铃铛叮铃作响。
东方的水平线上,透出万道耀目的红光,箭雨洒来时,他回过头,看到了绚丽的朝霞。


第一四一章 :对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古树柔柔的绕在身上, 暖融融的, 让人不自觉想要徜徉其中。
长陵睁开眼的时候, 看到一瓣花漂浮落下,落在眉心上,宛如一记轻吻。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悄然滑过, 她微微失神了一刹, 惊坐而起,下意识想要去寻一个身影。
明月舟原本靠壁小憩, 听到衣料摩擦的声响警惕睁开眼, 发现长陵已然站起身来,“你醒了?”
“其他人呢?”
明月舟愣了一下,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我也是刚醒…”
听到石室方向传来脚步声,长陵阔步而去, 一跨入室内,见到师父他们都围在床榻边,问:“大哥如何了?”
“师侄, 你终于醒啦?”迦谷给她让出了位置,“昨夜运了大半夜的功, 你兄长情况基本稳下来了, 只是要醒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
长陵闻言, 自是喜不自禁,当即跪下身道:“多谢师父与师叔相救之恩,徒儿…”
“欸欸欸, 别说出家人本就慈悲为怀,你也是咱们自家的徒弟,这些虚礼就不必了。”迦谷扶她起身,长陵道:“师父与师叔耗费了这么多真气,不知…”
迦叶看她眼中关切,淡淡道:“佛门中人习武本就是为了普渡众生,运功施功亦是修行,能救人一命,区区一点内力何足挂齿?只是,昨日越大公子经脉瘀滞,气血倒流,确是凶险万分,虽得贺侯护心丸渡过一劫,但对身体亦有损耗,待大公子醒来之后亦要悉心调理…”
长陵听到“护心丸”三字,心头骤然一沉,“什么护心丸?”
迦叶不知紫金丹来历,如实道:“贺侯说贺家祖传护心丸,素有起死回生之效…”
话还没说完,看她身形一晃,迦叶也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长陵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她艰难地问道:“那护心丸…是装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一把长命锁内?”
迦叶道:“不错,你是如何得知的?”
长陵呆立在原地,整个人有些无措的茫然。
她看迦谷眼神闪躲,问道:“师叔,叶麒人呢?”
“他…他那个…”
“他”了半天愣是没有所以然,长陵径直冲出门去,一路边走边怒道:“叶麒!你出来!”
然而,当她奔到洞口时,环顾四周众人,有天魂天魄、有洛周、有雁国的高手们…唯独没有叶麒。
明月舟奔上前来,“长陵姑娘…”
“他在哪儿?”她望向明月舟,“贺瑜,人在哪里?”
明月舟愣住了。
在他印象里,长陵似乎总是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态,何曾会如此惊慌失措?
“昨夜你昏倒之后没多久,他就带一帮人出谷去了…”
“出谷?”长陵茫然道:“他去哪儿?”
明月舟正待回答,忽听有人道:“公子是出城搬救兵去了。”
长陵看七叔踱来,难以置信问:“搬救兵?”
“我们得知符相有叛变之心,豫州局势混乱,几方兵马绞结,敌我难辨。公子担心大公子行藏败露,便带着符二公子他们提前出谷,与陶风他们先行会和,再想办法引开符相,让贺家兵马顺利进城…”七叔道:“此番救兵应当很快就来,还请长陵姑娘稍候片刻…”
长陵上前一步,问:“你知道他把紫金丹给我大哥服下了么?”
七叔眸光一颤,“嗯。”
长陵指着山门,指尖抑制不住的抖,“你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还由着他亲自出谷搬救兵?”
七叔低着头道:“正因如此,才需提前出谷…如此,方能先让纪神医为公子稳住病情…”
长陵猛然回首,“是不是,纪北阑手里还有紫金丸?”
“…纪神医医术高明,兴许另有他法…”
七叔含糊其辞,不敢多看长陵,此番她心乱如麻亦不曾察觉到不妥,只是心中仍感不安,“可是他伤重如斯,若是落入了符宴归手中…”
就在这时,地面再度发出隆隆轰鸣之响,所有人戒备十足的持起武器,立时转换成战备状态——直待山门完全开启,看到出现在洞口处的第一个人是陶风。
“是自己人!”七叔唯恐大雁的人率先出手,掠步上前,“陶风,兵马可都顺利进城了?”
“还能撑一会儿,但不宜久留,”陶风看到他们都在,道:“趁现在符相的兵马不足,我们速速出谷离城,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至长平郡。”
长陵问:“你们家小侯爷也在长平郡么?”
“侯爷?”陶风有些被问住,“侯爷没有和…”
“你们在一起么”几个字尚未蹦出,七叔抢声道:“侯爷自然得先接纪神医一块儿前往长平郡,陶风,之前你们碰面时侯爷没有提及么?”
陶风看七叔给自己使的眼色,慢半拍的点了一下头,“啊,对,侯爷…让我先来接应…”
这两人都是深得叶麒信任的心腹,他们同声一辞,长陵自不疑有他,考虑到此地危险,当下不再迟疑,与师父他们知会一声,迅速带上长盛一同离谷。
陶风准备充足,除了贺家铁骑之外,连战车也等候在逍遥谷外——迦叶与迦谷套上军士外袍,洛周也给长盛换了一身军装,四人同乘于战车之上,乍一眼看去,根本难以察觉到这支军队还混入了什么“其他人”。
陶风虽说只带了不到三千兵马闯入城中,但这些均是贺家最精锐的铁骑,再加有“战神”的加持,破同等兵马的龙骧军的防御,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出城之后,大军马不停蹄地向西,一路上除了稍许虾兵蟹将的伏击,基本上畅通无阻。
最初,长陵一心惦记着要见到叶麒,只当这些是贺家军事先清野,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跑了几个时辰之后,她总觉得心下空落落的,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七叔见她眯着眼环顾四周军士,不觉问道:“二公子,怎么了?”
长陵的眼神最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我的剑呢?”
七叔一愣,“兴许是落在山谷内了…”
“昨夜我昏迷前剑还在手中,没有理由醒来之后就不见了。”
那些年她征战沙场向来剑不离身,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下,才会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这一年多不再有携带兵器的习惯,情势危机之下才没能第一时间察觉,但这一刻,脑子里的画面宛如倒退一般匆匆划过,从陶风出现、师父提到的紫金药丸、叶麒死守山门以及…最后定格在晕厥前看到他的那个眼神。
长陵勒住马缰绳,指节扣得发白,“就算他要离开,带上符二是为了引开符宴归,也没有必要连小沁也带上…七叔,你和我说实话,他们真的会在长安郡等我们吗?”
七叔想要回答,但他才一张口,眼圈先情不自禁地红了,这个上了年纪的忠仆,不论多么费心竭力的去遵守自家公子的嘱托,但是心却骗不了人。
长陵只看了一眼,便看懂了,“他去哪儿了?”
明月舟看他们马速都慢下来了,于是策骑上前问道:“怎么都停下了?”
“好,明月舟,你来告诉我。”长陵看向他,“他,去哪儿了?”
明月舟瞟了一眼神情为难的七叔,又见长陵眼中执拗,“嘿”了一声,道:“我早说没必要瞒着,他们非是不听,不错,昨夜说是符丞相要带兵破谷,贺瑜索性让人将那两个年轻人易容成你们的模样,而他扮成你兄长,声势浩大地冲出谷去引开东夏的兵马,但是却是要引至龙门江去,若非如此,我们这一路哪会如此顺当?”
长陵愣住了,其实这话在她问出口时,心中就已然有了答案,可是当她亲耳听到明月舟所言,好似唯一一点儿微乎其微的期盼也一并戳破了。
但她只是愣了那么一瞬,浑然天成的精神力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七叔看她调转马头,忙道:“长陵姑娘!公子知你若得悉实情,必会不顾一切折返回去,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但听七叔一字一顿道:“‘你大哥还需要你,所有人都需要你,在他们平安之前,你都会守在身边的,对不对’?”
对不对?
这是叶麒惯有的语气,带着三分询问,三分玩味,还有三分笃定。
长陵望向身后的战车,看着长盛仍在昏迷当中,还有师父、师叔、洛大侠…是的,她无法抛下任何一个人,这条路已经走到了这儿,她早已不是那个孑然一身,可以任意妄为的越长陵了。
一霎时,她只觉得整个胸腔的空气好像都要被抽空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然而,不待她继续跟随大军向前,一名斥候亟不可待从后方策马而来,道:“陶将军,情况不对劲,有两队兵马分别从燕兴和龙门江域出现,正马不停蹄的往这儿赶来…”
陶风道:“是符相的兵马。”
明月舟有些震惊:“想不到他竟不惜调动戍守燕兴关的军队也要来追击我们…”
陶风皱眉道:“七爷,我们现在需得立刻加快马程…诶,二公子,你做什么?”
长陵顺手拔起陶风腰间的刀,冷淡道:“这一带可不止一个燕兴关,符宴归既然如此大动干戈,只怕岭南地界所有能调的兵马都正往这儿来,前方地势一片低洼,继续走,恐怕要平台给他们当靶子射。”
明月舟和陶风齐齐往前看去,他们都是沙场老手,只一听便知长陵所言有理。
陶风道:“这下麻烦了…我们兵力有限,若遭夹攻,他们的兵马只会越来越多…”
长陵冷笑一声,“擒贼先擒王,刚好,我也好久没有会一会这位丞相大人了。”


第一四二章 :诀书
符宴归的部将们私心里觉得丞相多半是疯了。
在这档口, 两国边境要塞, 一下子调派所有的防御兵马, 若是一朝失手,西夏的铁骑随时都有可能攻城掠地的杀来。
然而符宴归顾不了那么多人的劝阻,他一心想着只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她拦下, 再让将士们各归各位, 哪怕是为了她冒险一次,也值得一赌。
他本以为至少要追到天黑, 所以当看到她率贺家军迎来时, 呆了半晌,直到身旁有人提醒方才回过神来,策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