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今天就飞走了,明天就会又不死心地飞回来。”
“那如果明天你依然认为我和章润之在一起呢?”
“那就明天飞走,后天再飞回来。”
“……”
“如果后天仍然在误会,那就后天飞走,再过一天又飞回来。”
这种毫无意义又幼稚的话从严倾口中说了出来,却带着十足的认真与严肃,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即便没有勇气来亲口问她一句,但他就是放不下她。
她想笑,又有点为他心酸,却还是问了一句:“那如果你发现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呢?”
他眉头一皱,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好看,然后有些冷冷地说:“给他钱,让他离开你。”
“他很有钱。”这是尤可意的回答。
“那就找比你漂亮很多倍的女人去诱惑他,让他出轨。”
“他这个人不怎么看外表。”
严倾忍了忍,最后眉头紧蹙却又好像妥协似的说:“那就等。”
“等?”
“等你人老珠黄那一天,他总会有所松懈,一旦他有所松懈,我就趁机而入,横刀夺爱。”他说得斩钉截铁,到这个时候好像耐心也终于告罄,于是抬起头来锁定了尤可意的眼睛,有些认命地问道,“你还有多少问题要问?什么时候才放弃做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尤可意的冷静终于坍塌,垮下脸来一脸幽怨地说:“严倾,从你进门开始,我就在等你做一点早该在重逢那天就做的事情,结果我能想到的问题都快问完了,你还在这里冷静地跟我叽叽歪歪。你就不能直接给我一个拥抱,不要再浪费我的口水了吗?”
严倾的表情明显一滞,嘴唇微微张着的呆样很是难得,但下一刻他就找回了意识,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尤可意拉进怀里。
当然,除了尤可意所说的拥抱以外,他还自作聪明地低下头去封住了十万个为什么小姐的嘴。
于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十万个为什么,有的只是三百六十五天日日清晨醒来的有你相伴。
四年又七个月,他每天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醒过来时有她在身旁,他还需要走多少步、奋斗多少天。
这是一段漫长到无法细数又不堪回首的时间,漫长到他的心像是在火堆里苦苦煎熬到成灰以后才终于麻木的存在。可是因为是她,因为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所以他也再没有什么值得埋怨的。
尤可意湿润着眼睛抬头问他:“严倾,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男人,很多事情也只爱放在心里。所以这四年又七个月的辛苦也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只是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想你。我每一天都很想你,然后就这么想到了今天。”
***
嘿,你一定听说过很多感人的爱情故事吧?
时间距离也剪不断的爱情,天灾*也分离不了的爱情,朝夕相处也永不变质的爱情,白发苍苍还能执子之手的爱情……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它们都是可以让人落泪又或者笑出来的爱情。
可是这一刻,如果一定要为这个故事下一个定义,大概只需要两句话。
“他在等我。”
“我会回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语言来描述的,比如日出日落,比如岁月变迁,比如爱。因为所有最深刻的感情都藏在看似遥遥无期却又不约而同的等待里,无论时间长短,能留下来始终不变的——
就是爱。
第70章
第七十章
严倾留下来吃的第一顿饭,尤可意格外有心。她有意向他展示一下这四年半来自己新get的厨艺技能,所以郑重地拉着他要去小区外的超市买新鲜食材。
她拿起一颗白菜:“醋溜白菜怎么样?”
严倾点头:“好。”
她把白菜递给严倾,严倾很懂事地接过来放进篮子里。
然后她又相中了西兰花,侧头问他:“炝炒西兰花呢?”
严倾再点头:“好。”
然后伸手接过西兰花放进篮子里。
接下来是红烧鸡腿、土豆排骨、水煮鱼等多个菜色,尤可意一直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擅长做并且比较能展示厨艺的菜色,而严倾竟然也一直从善如流地点头说好。
“熬点冰糖银耳汤?”
“好。”
“我给你做点辣白菜吧!”
“好。”
……
在食材区溜达一圈以后,尤可意一回头,看见严倾拎着的篮子里基本已经被塞满,顿时有点囧。
她问:“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句买太多了啊?”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她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这些东西吃上一个星期恐怕都够了,都怪你,一直说好,问你什么都好……”
其实是带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的,并不是埋怨。
严倾沉默了一下,尤可意没听见他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一下子抬头看着他,结果只看见他唇角挂着的一抹有点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你在,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说得很坦然,语气更像是在说着些稀疏平常的话,但字字句句却让尤可意心里暖暖的,就好像大冬天的有人往热巧克力里投入了几块柔软的棉花糖,光是看着、闻着,都觉得全世界冒起了米分红色的泡泡。
——有你在,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脸上有些发烫,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往酒水区走,嘴里低声说着:“可是买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啊?”
“我帮你吃。”
“也不是帮忙吃几顿就吃得完啊!”她尾音微扬。
“那就天天来蹭饭。”他答得果断利落,很是认真。
这回答简直正中下怀,尤可意偷偷扬起嘴角,语气轻快地点点头,“那必须得交伙食费!”
“不用交。”
她一愣,回头假意怒目而视,“好哇,想吃霸王餐?”
严倾表情从容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夹递给她,她又是一愣,“什么东西?”
“钱夹。”
“……”她当然知道这是钱夹,她是在问他给她钱夹做什么!
严倾看出她的疑问,抿唇微微一笑,“上交工资卡和身上所有现金。”
尤可意的脸瞬间红成了三月桃花,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出一句:“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把它们给我啊?”
严倾但笑不语,眼神清澈见底,又分明闪烁着些微灼人的亮光。
他把尤可意窘迫的表情尽收眼底,好半天才把钱夹塞进她手里,然后拎着篮子一脸镇定地说:“走吧,结账。”
留给尤可意的是一个别有深意的背影和任劳任怨的蔬菜搬运工形象。
诶?可是上交工资卡什么的,不是夫妻之间才有的事吗……尤可意晕乎乎地跟上去。可是他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啊?剩下的要她意会吗?
这时候的尤可意哪里知道,在遥远的将来,有天她无意中提起严倾一次求婚她就通过结婚申请的事情,懊悔不已。她嘀嘀咕咕地说:“早知道我就矜持一点了,多给你一点考验,让你多求几次,也好体验一下女人特有的爱浪漫的权利……”
结果严倾特别认真地告诉她:“你记错了,我明明求过两次婚。”
她顿时呆住,然后辩驳道:“明明只有一次!”
“两次。”他镇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求过两次婚,是你自己不记得了。”
“那第一次是哪一次啊?”
“是在超市的那一次,我们重逢以后第一次一起逛超市,你说你要做饭给我吃的那一次。”
于是尤可意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当时的场景,仍然一头雾水地说:“没有啊,你哪有跟我求婚啊?”
严倾中再次提点她:“我把钱夹交给你了,并且告诉你这是上交工资卡。”
尤可意惊呆了。
那是求婚吗?!
哪有人这样求婚的?!!
如果这种都叫求婚,他是不是也太委婉太含蓄了一点啊?!!!
简直奸诈奸诈太奸诈!
“不要!我要重新来过!重新再来一次!”
严倾默默地瞥她一眼,“婚都结了,哪有重新求婚的道理?”
“可以先离了,然后再——”话说到一半,她看见身侧的男人倏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里发出绿油油的光芒,脸绷得可以拧出水来。
严倾不说话,把手里的书往床头柜一放,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是在说:“有本事你继续往下说。”
尤可意干笑两声,“呵呵,呵呵呵,关灯睡觉……”
灯啪嗒一声关了,但很显然某人并不打算关灯睡觉,而是关灯实施强行封口**。
一番折腾以后,直到尤可意一直胡乱认错,要他放过她以后,严倾才把她抱在怀里,低低地问了句:“还离吗?”
“不离了……”她像小猫一样呜咽着,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绯红。
他亲亲她的脸,满意地睡觉了。
***
两人重新在一起的第三天,很不幸,尤可意接到了演出的任务,不得不赶去上海进行演出。
她其实很不想去,才刚刚和严倾久别重逢,真是大旱逢甘霖的好时刻,怎么舍得就这么丢下他一走了之呢?
可是工作就是工作,该做的还是得做。
严倾开车送她到了机场,路上叮嘱她要好好吃饭,他不在的这几年她瘦了不少。
尤可意辩驳说:“哪有瘦?和以前差不多的啊,你看走眼了!”
“没有。”
“绝对是看走眼了。”
正在开车的人在红灯前刹住车,然后转过头来轻描淡写地瞄了一眼她的胸,笃定地说:“真的瘦了。”
尤可意:“……”
纵然百般不舍,最终还是要离开。在大厅坐了好一会儿,她把“你会不会想我”、“你会不会趁我不在另结新欢”、“会不会我从上海回来就发现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其实根本没回来过”诸如此类的傻问题都问了个遍以后,终于到了不得不过安检的一刻。
她叹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我要走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迷你行李箱递给她。
“记得要想我!”她叮嘱说。
“好。”
“哪里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一定。”
尤可意看着总是言简意赅的他,有点不开心地说:“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我的样子。”
严倾揉揉她的头发,“好了,快点过安检,不然一会儿赶不上飞机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红着眼睛走了,一路上心情都很沮丧。
上机的时候被人踩了一脚,她特别不开心。
座位是靠窗的,有人把行李往她头上的行李架放时,背包没放稳,砰地一声砸来下,正好砸中她的头,更不开心了。
前排坐了一对情侣,一坐下来就开始叽叽喳喳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秀恩爱没个完,最后还吧唧吧唧地在脸上亲着,她愤怒地咬着嘴唇感受着什么是极度不开心!
这时候就真的好怨念,怨念为什么才刚刚重逢就又要小别,怨念着那个男人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她的样子,怨念……总之就是怨念,一万个怨念,直到——
直到她正在低头沮丧地玩弄着手指时,忽然听到身旁响起一道的声音。
“请问我能坐这里吗?”
什么鬼?飞机票上不是清清楚楚写好座位了吗?问的这是什么蠢问题?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说:“麻烦你看看自己的票,上面——”
话说到一半时,她顿了顿,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慢慢地张开了嘴,直到变成o字型。
怎,怎么可能?
她傻愣愣地张大了嘴巴盯着这个朝她微微笑着的人,“你是怎么上来的?”
严倾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把安全带系好,侧头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腰,一言不发地靠近她,动作温柔地帮她也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就没有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高她一个头,所以低下头来望进她眼里的时候遮住了机舱顶上的灯光,笑容也显得柔和又朦胧。
他朝她眨眨眼:“因为你舍不得我啊。”
所以无意间问起她的班机,所以偷偷买好了票,所以假装目送她过了安检,然后一路尾随她上了机,果不其然看见她一路耸搭着脑袋,像只落水的小狗一样。
尤可意被戳穿了心事,红着脸炸毛,“我哪有舍不得你?”
他也不戳穿,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哦,那是我说错了,是我舍不得你。”
她脸更红了,却整颗心都被浸泡在蜜糖里。
“哦,那好吧,既然你想我,那我,那我勉为其难同意你跟着我去。”
“以什么身份?”
“以,以家属的身份。”她的脸快要爆炸了。
严倾心情很好地捏捏她的脸,笑得特别开心。
尤可意眼神四下乱瞟,小声嘀咕:“公,公众场合呢,不许乱来!”
发现没人看她以后,果断迅速地扑上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开开心心地朝前面的情侣看了一眼——哼,现在她也有人可以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了!
严倾默默地想了想,不是说好公众场合不许乱来吗?所以捏捏脸算是乱来,亲亲嘴才算是正常的?
他暗自盘算好了,以后只要在公众场合,就一定要抱住尤可意亲亲嘴,她要是骂他乱来,他就认真严肃并且十分负责任地把她今天的举动拿来堵住她的嘴……这样想着想着,他又否定了这个主意,因为能堵她嘴的必须是他,不能是别的。
大哥可是是很容易吃醋的人呢!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尤可意从上海演出回来以后,祝语打来电话,要她回家吃顿饭。
“你每次出去演出了就会瘦一大圈,就好像奔波了这么多年还是到处都水土不服一样。”她在电话那头摇摇头,“回来吧,我让你爸去买了点好菜,你不是喜欢胡阿姨做的味道吗?”
胡阿姨是她家打扫卫生和煮饭的阿姨。
尤可意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严倾,对方以眼神回应她:“怎么了?”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对电话那头说:“好啊,但是我可能要多带个人回来。”
这么多年,除了陆童以为她难得带谁回家,祝语疑惑地问她:“谁啊?”
她特别孩子气地在这边装神秘:“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严倾在开车,见她挂断电话以后回头看她,表情没她那么轻松,“你打算带我回去?”
尤可意点头。
“不怕又是一顿好吵?”
“不怕。”
“哪里来的自信?”
她一边低头把手机放进挎包里,一边说:“我妈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点不一样了?”
“她没那么强势了,很多事情也放了手,让我自己去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和想走的路。”想了想,她说,“虽然她可能对你也不会一下子就从排斥变成喜欢,但是我们可以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让她喜欢你啊!”
严倾低声笑起来,“尤可意,你好像对我很有信心啊,就那么笃定地认为我很讨人喜欢?”
他的成长经历把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多时候都只会叫人觉得捉摸不透,而不是讨人喜欢。
尤可意听他这么说,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脸上一垮,“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说在上海看电影的时候,居然在影院外面也能碰见熟人!对方还是个大美人,胸大腰细腿长脸美,还对你那么热情……”
是有这么一回事。
尤可意演出完那天晚上是七点半,去外滩看完夜景以后,心血来潮想要去看场电影。情侣做过的很多事情他们都没有做过,过去是因为严倾的身份,后来是因为那几年的分离,想来似乎真是错过了很多好时光。
“你得负责陪我那四年半的大好年华!”尤可意说。
“嗯,赔。”严倾从善如流。
“拿什么赔?你赔得起么?”尤可意哼了一声,不满意他的敷衍态度。
严倾侧过头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轻声说:“拿一辈子来赔,可以吗?”
尤可意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人怎么总是可以在不经意间就能说出些甜得人心都快融化的情话出来呢?偏偏自己还不自知。
他们手挽手去了电影院,在售票处排队时,严倾一抬头就遇见了熟人。
旁边的队列里有两个年轻女人在排队,其中个子高点的那个惊喜地看着他,叫了一声:“严总监?”
说实话,这个称呼太陌生,一开始尤可意当真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称呼严倾。直到严倾侧过头去,微微一笑,礼貌地点头回应说:“你好,黄经理。”
于是就变成了尤可意一个人排队买票,严倾被那个黄经理拉过去攀谈起来。她试着竖起耳朵去听两人在说什么,无奈电影院太嘈杂,根本听不清。唯一能看到的,是那个女人风情万种地与严倾有说有笑,偶尔伸手撩一撩长发,偶尔扭动一下纤细的腰肢,偶尔动动脚,姿态总是万分迷人。
尤可意咬紧了牙帮,买完票之后也撩了撩一头长发,笑容满面地以舞蹈家的轻盈姿态走到了严倾旁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呀,这是谁啊,怎么不跟我介绍介绍?”
严倾很快说:“这是路达在上海分区的财务经理,黄莉。”然后把尤可意拉到身边,对黄莉说,“这是我女朋友。”
且不提对方的表现是多么大失所望,光是那种不甘心又懊恼的态度就够尤可意拉响了警报。
黄莉很快也笑着说:“严总监怎么这么快的速度啊?之前在上海来出差的时候,接待你一个星期也没听你说过有女朋友,这是新交的吗?”她上下打量尤可意,不露声色地说,“看起来很年轻呀,还是学生吗?”
目光别有深意地在尤可意的胸部停留片刻。
!!!
胸大了不起啊?
尤可意把胸一挺,正打算还击,就被严倾抢先一步。
他拉住尤可意的手,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六年前就认识了。”
没有多余的话,他指了指零食区的方向,礼貌地对黄经理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看电影的时候喜欢吃爆米花,队伍太长了,再不去一会儿赶不上电影开场了。”
并没有过多地透露些什么,他只是侧过头去叮嘱尤可意:“就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爆米花,不要乱跑。”
言语之间处处把她当成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黄莉无趣地道别后就拿着电影票走了。
尤可意心里喜滋滋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比对方小那么多的胸,又有点发愁。
而今在车里听严倾提起讨人喜欢的话题来,她忿忿地说:“还说自己不讨人喜欢!去上海出个差也能招蜂引蝶的,这还不算讨人喜欢?”
严倾想了想,认真地说:“那以后我穿难看点,头发也弄糟糕一点,最好看上去丑得不能见人,这样就不会有人喜欢我了。”
尤可意噗地一声笑出来,“你说真的?”
“真的。”
“别人笑你怎么办?”
“那我管不着。”他侧过头来朝她眨眨眼,“全世界都笑话我也不要紧,我只需要一个人喜欢我就行。”
尤可意又说不出话来了。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就是这么死心眼的人。
这么多年了他还用着那款老式的诺基亚手机,颜色都已经褪了,却依然没有换过。
在上海的时候她拿过他的手机玩游戏,翻到联系人的名单时,除去工作需要,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所有名字后面清一色地标注着职称,比如经历,比如副总,比如主任,比如……就是没有一个属于私人圈子的名字。
他的相册没有任何新的照片,最近的一张照片时间停留在四年半以前,还是他们在吴镇的时候一起照的。
他的身份变了,穿着变了,前途变了,人生变了。
可是他的心没有变。
他还是严倾,那个简简单单的严倾,除了一颗从来没有变过将来也不会改变的心,别无他物。
尤可意想到这里的时候有点想哭,因为人这辈子能遇见几个在不知道未来方向时也依然死心塌地只惦记着她的人呢?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别人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去考虑过如果五年后他们没有走到一起,他该怎么办。
她忽然开口问严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五年之后,你还是一无所成,那该怎么办?”
严倾闭口不谈。
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跟我说说好不好?”
他嘴唇紧抿,过了半天才说:“不敢想。”
简短三个字,说得尤可意很心疼。
他也会怕,他并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严倾,遇见她以后,他就忽然有了软肋。
她在一个红灯口把头靠了过去,闭着眼睛轻声说:“不要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严倾侧过头来看着她,头一次没有大男子主义地反驳她,而是微微笑着点头,“好,我等你来保护我。”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星星一样。
一如初见时分,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唯有这样一双眼睛好看又明亮,散发着温暖的光。
***
祝语看见严倾的时候,表情几乎可以用错愕来形容,原本兴冲冲地来给女儿开门的模样顿时没有了。
尤璐一家三口已经到了,嘟嘟一边啃苹果一边跑来迎接小姨,跑到一半看见了门外的陌生叔叔,脚下一停,“咦,我小姨呢?”
尤可意从严倾身后钻出来,“小姨在这里。”顿了顿,视线对上祝语,她有些忐忑,却仍然伸手握住严倾的手,笑着叫了一声,“妈。”
严倾也叫了一声:“阿姨,你好。”
视线停留在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上,祝语的表情变化万千,最后眼神沉了下来,退到了大门边上,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她说:“饭已经好了,进来吧。”
她甚至亲自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客用男士拖鞋,摆在了严倾脚下。
这顿饭吃得停沉重的,祝语一直没说过话,尤璐一家三口和父亲一直打圆场,说些有的没的,努力营造一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尤父在桌下拍了拍妻子的手,然后摇摇头,让她不要这么如临大敌。
饭后,祝语破天荒地开了口,“既然来了,多坐一坐吧。”
严倾点头,“好。”
她又说:“会下象棋吗?”
严倾点头,“会。”
“那行,下一盘。”
尤可意很担心,因为母亲的棋艺很好,这么多年在家没事干就琢磨这个去了。
结果——
第一局,严倾:“将军。”
第二局,严倾:“将军。”
第三局,严倾:“将军。”
……
尤可意已经不敢直视妈妈的表情了。
一下午过去,她就不断听着严倾那句魔咒一样的:“将军。”
下完棋时,祝语随口问了一句:“棋艺不错,跟谁学的?”
“自己学的。”
“学了几年?”
“四年半。”
祝语有些不相信,抬头却看见严倾用稀疏平常的表情说:“跟着路达的副总做事以前,我打听到他爱下棋,为了钻研象棋,我半年里每天都在茶馆里看老头子们下棋。有时候从早看到晚,饭都不吃。”
他就这么看了半年,然后一次一次地向副总发起挑战,然后一次一次地惨败。
他说:“我什么也不会,就连放弃也不会。”
副总看着这个每天都在大门口等着他的年轻人,笑着说:“你想要什么?”
他说:“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于是副总给了他一年,一年后,如果他可以在棋艺上有所突破,赢了自己,就给他一个工作。
严倾看了半年,练了半年。
之后的那半年里,每天中午午休时间都有人陪副总下棋了。严倾被人将了半年的军,总算赢了一次。
所以此刻,他看着祝语,微微一笑,不再说其他的。
这条路很难,很艰辛,他把运气都赌上了,总算赌赢了。更苦的不用说,因为尤可意在,他并不想让她难过。
祝语看他半天,最终也没有笑,把两人送出门时,她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下次再来,陪我下棋。”
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没笑,倒是尤可意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
她攀着严倾的脖子贴上去吧唧一口,欢乐地大喊着:“看吧看吧,我就说你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严倾在长辈面前被她非礼了,面上一红,把她拉下来,“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有点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祝语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是在说我管教不力吗?”
“……”严倾默默地退散了。
首次大战岳母,严倾大获全胜。
第72章 络版结局
第七十二章
关于求婚
说到求婚,严倾的第一次求婚发生在超市,情况是尤可意完全不自知的时候;第二次也
是最后一次求婚发生在家里,时间是尤可意演出归来,桌上摆着严倾亲自下厨做的一顿家常菜。
尤可意每次去外地演出就会水土不服,要么吃不下饭,要么睡不好觉,所以严倾也就从每次下棋时祝语若有似无的暗示里明白了丈母娘的意思——
“可意每次演出回来都会瘦,我比较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严倾点头。
“我个人认为身为一个模范男友,或者将来的模范丈夫,是必须精通厨艺,并且有能力把妻子喂得白白胖胖的。”
严倾再点头。
祝语一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过,所以还是一副扑克脸抬起头来盯着他:“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请放心,我厨艺还不错。”严倾谦虚地回答说。
“结婚以前,尤可意的爸爸也跟我说他厨艺不错的。”祝语淡淡地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在茶几边上摘菜的胡阿姨,“结婚之后我只吃了两天他做的饭,就请了家政来煮饭。”
一煮就是几十年,这得有多糟糕的厨艺才会一顿都不想再吃下去啊……
严倾沉默了片刻,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取得岳母的认可,思忖片刻,有了主意。
两个月后,他又一次坐在阳台上跟祝语下棋时,从容不迫地从包里摸出一张证书,“请您过目。”
祝语一头雾水地结果那张纸,看见上面写着大大的五个字:厨师资格证。
她似乎被震慑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就看见面前的年轻人神情严肃地抬起头来望着她:“我是来申请和尤可意结婚的,如果您还满意的话,我就准备把她娶走了。”
“……”
祝语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拿着厨师资格证来娘家求婚的=_=,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在原地坐了半天,然后才问出一句:“求婚……不是该给可意本人求吗?”
“这么说,您不反对了?”
祝语的脸色有点臭,冷哼了一声,“就好像我反对有用似的。”
严倾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您点头同意当然比反对要好。”
!!!
有这么跟岳母说话的吗?
祝语脸色一黑,棋也不下了,气呼呼地挥了挥手,“在我改变主意以前,你还是赶紧走吧!”
再不走,照他这种说话艺术,没准她就不同意了!
尤可意下午的时候从机场回了家,严倾亲自开车接她。
“去哪儿吃?”她随口问了句。
“回家吃。”严倾答得轻快随意。
尤可意弯弯嘴角,她喜欢这种对话,就好像老夫老妻一样。
严倾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在厨房里叮嘱了一句:“你把家居服换上吧,一会儿我把你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尤可意在客厅里响应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严倾在厨房里拿着锅铲等待着,奇怪的是一直没有听见尤可意有任何反应。
奇怪,不应该啊!
他放下锅铲,还是按捺不住地擦擦手,走进了客厅,结果看见尤可意并没有穿着之前的那套家居服,忍不住问了句:“怎,怎么换成这套了?”
尤可意答得很自然,“那套是三天前没走的时候穿的,该洗啦!”
“那,那衣服呢?”严倾有点紧张。
“洗了。”
“洗了?!!”他开始大惊失色。
尤可意没注意到他的情感变化,还献宝似的点点头,“是啊,你又是开车接我,又是回家做饭,哪能让你把洗衣服的活儿也承包了?所以我就亲自动手,把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啦!”
严倾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阳台上的洗衣机奔去,按钮也来不及按就掀开盖子,不顾泡沫和水开始往外捞衣服。
尤可意追出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那衣服不能水洗?”
没道理啊,以前也是这么扔进洗衣机里随便洗的啊!
严倾没来得及说话,只是一个劲往外捞衣服。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严倾好不容易把湿漉漉的衣服捞了出来,然后伸手进衣服前面多啦a梦的口袋里一摸,表情顿时更加不对劲了。
“怎么了?”她越来越不知所措,“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吗?你在找什么?说句话啊!”
严倾的嘴动了动,然后一脸不情愿地低声说:“戒指。”
“什么东西?”尤可意没听清,疑惑地看着她。
他提高了音量,一脸窘迫地说:“戒指,钻戒。”
就在他说出这四个字的同时,还没停下来的洗衣机滚筒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响,就好像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洗衣中止。
尤可意一脸呆样地看着他,然后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你,你要跟我求婚?”
严倾盯着地板,慢慢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把戒指放在了我的家居服口袋里,等我去发现它?”
严倾的嘴角又垮下去一点,再次郑重地点点头。
尤可意彻底惊呆了。
把戒指放在家居服口袋里求婚,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求婚方式啊?是本世纪最有创意求婚方式还是最土鳖最无语的求婚方式?
她的脑子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个,戒指多少钱一只?”
“……”
她如梦似幻地朝洗衣机里看了一眼,继续条件反射一样地说:“我就想知道是我的洗衣机贵还是戒指贵,如果洗衣机贵,就牺牲戒指;如果戒指贵,就拆了洗衣机——”
话没说完,她依旧被严倾扛进了屋。
“所以我的戒指还没有你的洗衣机重要?”他板着脸非常恼怒,“还有,为什么你知道我要求婚了一点也没有惊喜的表情?”
尤可意想回答说“因为你的求婚方式实在是让我没有什么惊喜,只有满满的惊吓啊qaq”!可是她不敢说。
她只能勉为其难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开心死了,开心死了……”
为了这次失败的求婚经历,严倾懊恼了很久,虽然他没说出口,但是尤可意还是看出来了。
他一晚上都话很少,从吃饭洗碗到出门散步再到散步归来,他一直板着脸,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受损,所以一直显得冷酷又霸气。不过这在尤可意眼里却变了味,总觉得这样的大哥更像是一只落水狗……
她咳嗽两声,在他掏钥匙开单元门的时候叫他:“严倾……”
严倾转过身来望着她,没说话。
她像只讨好主人的小动物一样揪住他的衣角,“喂,不是要跟我求婚吗?”
“已经失败了。”他冷着脸,答得特别不开心。
“别这样嘛,快点求一个!”尤可意撒娇。
“戒指都卡在洗衣机里,怎么求?”他瞥她一眼,像是恨不得立马把今天变成便利贴上的一页,只要撕了就可以毁掉,不留痕迹。
尤可意说:“随便嘛,你去买可乐把易拉罐的拉环当成戒指也行,买颗梅子糖把上面的金黄色封条做成戒指也行——”小手继续拉住衣角,“戒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求婚的人啊……”
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她的黑道大哥就是这么不浪漫,求婚失败了还要她来安慰他……
严倾沉默片刻,侧过头去在草丛里看了看,然后又走过去仔细地翻了翻。
结合他下午那神奇得百年难得一见的求婚方式,尤可意问他:“难道你在草丛还藏了一只戒指,打算来一个让我亲自去找的求婚运动?”
严倾默默地回过头来看了看她,给她一个白眼,“我是觉得惊天动地的求婚方式不适合我,所以才想了一个比较朴素低调一点的,你当我是精神病吗?”
“能想出那么朴素那么低调,最后结果却那么惊天动地的,我觉得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尤可意说着说着闭上了嘴,因为严倾的表情已经显现出了一点杀气腾腾了,
她叹口气,静观其变,结果看见严倾从草丛里扒出了一根狗尾巴草,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后,一边说着“好了”,一边转过身来朝她摊开手。
在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掌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草戒指。
她一愣,伸手要拿,严倾却一下收拢了手掌,然后亲自拿起了那枚草戒指,拉过她的手替她戴上。
他说:“曾经说过要赚足够多的钱,给你一个足够盛大的婚礼,该有的都会有,一样也不会少。如今总算都做到了,所以尤可意,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曾经的诺言,嫁给我了呢?”
“……”
他端详着她带着草戒指的手,唇角终于弯了起来,“虽然还少了枚戒指,暂时只能用它来代替,但是要知道,我可是为了你跑遍了市里的珠宝首饰店,希望能找到一个钻石够大又够好看,不会俗气的——虽然现在它在洗衣机里可怜巴巴地躺着,但你总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吧?”
一晚上没有说出口的话,终于在此刻有了草戒指替代的情况下被他说了出来。
“尤可意,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到如今经历过重重波折,整整六年。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可能就只剩下两个结局,要么像我爸一样死了都没人知道,要么幸运一点,混久一些再退出那个圈子,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今天这样意气风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我成为了过去不敢想的人。
因为你,做了很多不敢做的梦,然后梦想成真。
尤可意低头看着那枚戒指,慢慢地笑着,然后抱住了他。
“对我来说,这枚戒指的意义比什么钻戒都大,因为它是你亲手做的!”
就好比今天的你比任何人都更让我欢喜让我自豪,因为是我见证了你的成长与蜕变,因为你是我的。
严倾低下头来,在月光下看着她的发顶,轻声问出最后那一句:“尤可意,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早在很多年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这一天了。”她笑着仰头看他,笑得像个孩子,然后叫了出来,“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