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进了屋子,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周笙笙一个人站在门后,一脸茫然地透过猫眼看着重新变得漆黑一片的楼道,慢慢地,慢慢地松开手,不再紧攥着门把。
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
陆嘉川在午休时间,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孙耀嘉问他早饭和午饭分别吃了些什么,今天的工作忙不忙,午休时候会不会抽空打个盹,诸如此类的日常问题。
他沉默片刻,不假思索:“妈,别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你直说。”
孙耀嘉顿时一哽:“你这孩子,看穿了也别明说啊,这样我多没面子。”
“那你就当我没看出来吧。”他换了只手拿电话,右手拎起洒水壶,在电脑旁边的小仙人球上轻轻喷了喷,唇角弯弯。
也只有在面对母亲时,他才惯于表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可是孙耀嘉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笑意轻飘飘僵在嘴角,因为她说:“嘉川,你和安安,是不是分手了?”
“……”他呼吸一滞,那只拿着洒水壶的手也顿在半空里。
“这么久没听你提过她,催你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你也没有任何反应。妈是老了,又不是傻了。”孙耀嘉叹口气,“是不是你的坏脾气又把人家吓跑了?”
他有过这种前科,孙耀嘉接下来就开始一一回顾。
“八岁那年,我把楼下小姑娘接来和你一起玩拼图,你说人家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拼图都拼不好,害得人家哇哇大哭,再也不上咱们家了。”
“……”
“六年级毕业的时候,你们班那个漂亮小姑娘送了只小松鼠给你,你把人臭骂一顿,说了一堆保护小动物的大道理,把人吓得再也不敢搭理你。”
“……”
“高中的时候,你们年级有小姑娘追你,送你情书你一眼不看,还交给老师,说她们影响你学习,从今以后被你们年纪的女生视为不能接近的世界奇观之一——”
“妈。”
“怎么了?”
陆嘉川扶住额头:“别追忆往昔了,这一次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能是人家安安的错?上回你带她去外公家,我看她乖乖巧巧,性格很好,又是帮你说话,又是去厨房替你打下手的。这么好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嘉川啊,妈跟你说,这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有时候不是那么一板一眼的,你是个有原则的孩子,可是恋爱中没有原则可言。你得多让让她,疼一疼她。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周杰伦不是还唱过一首歌吗?你听妈妈的话,去哄一哄安安,她心软,肯定会原谅你的。”
孙耀嘉真跟教小孩子似的,手把手教学。
陆嘉川坐在电脑前面,明明是大白天,却被屏幕上的白光刺得眼睛生疼。他轻声说:“妈,不是我不愿意哄。”
“那是什么?”
他拿着手机,无论如何说不出口那句话:是我找遍了能去的所有地方,周安安根本没有给过我哄一哄她的机会。
挂断电话后,陆嘉川心烦意乱地揉着鼻梁,脑子里一时出现周安安的脸,一时又出现薛青青的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他自认从不曾做过什么三心二意的事,喜欢上周安安后,哪怕她不告而别,他也没有再去多看别的女人两眼。可是她走后才几个月时间,他居然又被一个叫薛青青的女人给横插一脚,乱了方阵。
更过分的是,他吻了薛青青、梦见薛青青,都并非因为薛青青本人带来的吸引力,大部分是因为她从骨子里酷似周安安。
他知道自己过分了,这种负罪感像是蛇一样把他缠得死死的,所以他才那样小心翼翼躲着她。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个吻,更无法面对这样三心二意、令人不齿的自己。
尤其,在拾荒者事件之后,他认清了薛青青并非一个肤浅粗俗的人,撇去她死缠烂打他好几周的事情不说,她骨子里有一颗善良纯粹的心。
他就更无法原谅这样卑鄙恶劣、乘人之危的自己了。
陆嘉川的思绪乱七八糟在脑子里打转,直到门口忽然有人敲敲门,那个刚来眼科不久的张护士小心翼翼站在门边,见他抬头,微微一笑,歪着头问:“陆医生,我听说你家有很多眼科护理相关的书,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借一下?”
他一顿,没有立即作答。
张莹然又不好意思笑了笑:“因为我刚来眼科,很多事情都还半生不熟的,怕耽误了病人,也愧对头上这顶护士帽。”
她说完这话,耐心等待着下文。
果然不出所料,牵扯到病人,陆嘉川总是格外有责任心,当即点头:“那我明天带给你。”
她又再接再厉:“今晚行吗?我明天轮休,想趁着假期时间就多看看书。”
陆嘉川略一迟疑,还是点头:“那下班以后,我拿给你吧。”
张莹然腼腆地笑了,面上红彤彤的,不好意思地反复道谢,然后转身离开。只是脱离了陆嘉川的视线,她就不再是软绵绵的小白兔,昂首挺胸走到护士站,靠着陈护士坐下来,姿态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她将耳发撩至耳后,听陈护士迫不及待地追问她:“陆医生答应了吗?答应借你书了吗?”
她微微一笑,点头,又好似漫不经心加了一句:“他邀请我今晚去他家,一起拿书。”
“啊啊啊,那是要约你一起吃个饭的节奏吗?”
“大概吧。”张莹然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还没准备好呢,就要跟他回家了。”
“天惹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牙科眼科神经外科不知道多少人觊觎陆医生的美貌,要么碍于他的冷若冰霜不敢上,要么上了之后铩羽而归,你居然一次就能深入敌人内部了!”陈护士激动得满脸通红,“啊啊啊,然然你这是要拿下陆医生这个禁欲系男神啊!我看他鼻梁特别挺,听说——”
陈护士左看看,右瞄瞄,凑过来小声说:“我听说,鼻梁挺的男人性功能都特别好,你有福气了啊然然!”
一脸歆羡的样子。
张莹然但笑不语,抽空拿了半小时的时间化妆,内心一片平和坦然的得意。
其实男人这种生物,要拿下很简单,美貌她有,但那还不够,重要的其实是手段。
*-*
陆嘉川开车载张莹然一同回家,一路上车内飘着香水味,他一向对女人没有研究,香水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他不爱这种浓郁的芬芳,潜意识里想起了那股淡淡的柑橘芬芳,清爽,甜蜜。
呸,怎么又扯到那个女人身上去了?
张莹然说话做事很小女生,怯生生的,轻声细语,会害羞地低头笑,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一切都合乎男人理想中完美情人的标准。
陆嘉川虽对女人并不算了解,但也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她频频脸红代表什么,眼中的期待与一闪而过的诉求代表什么,他能看懂。
他尽量按照孙耀嘉的指示,收起了性格里尖锐带刺的一面,因为内心深处有一个念头在与她同行一路的过程里逐渐浮出水面。
他陷入了周安安的漩涡之中难以抽身,如今还把另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女人也给拉下了水。这对他不好,对薛青青更是不公平。
如果就此放下呢?
如果他不再想着周安安,也不再去考虑和她酷似的薛青青呢?所有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人或事,他都从此绕行,再不牵扯进去,这样,大概就能回归生活的正轨了吧?
张莹然投其所好地选择了从关心病人入手,这个加分项让陆嘉川觉得,他其实可以尝试和她相处看看。
管他周安安还是薛青青,他从今以后都要忘在脑后了。
而这个时候,可怜的周安安,或者薛青青,或者周笙笙,正一个人生着闷气,挠心挠肺恨不能挖个墙角钻去隔壁,听一听那对孤男寡女在屋子里做什么。
大晚上的,带女人回家???
天气已经热到穿低胸v领裙的地步了吗???
那个女人只差没在脑门上写着“我要勾引你”五个大字了,他是瞎了吗???
她义愤填膺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深觉不能就此等下去,必须有所行动!可是有所行动之前,她略一迟疑,很快杀进卧室,打开衣柜,从她那囊中羞涩的行李箱里找出了唯一一条能够称得上性感的裙子。
比脑子她不一定能赢,但是比胸的话,d杯的周笙笙仰天长笑,左一把,右一把,从裙子里将胸朝正中间捧了捧。
然后,杀气腾腾开门,敲响了隔壁的门。

第49章 大胸女人

陆嘉川蹲下.身去,从鞋柜里拿拖鞋时,手上微微一顿。
那双摆在下层的粉色拖鞋还是崭新的,上一次有人来穿时,还是周安安没有消失那会儿。因性格所致,家里几乎没有什么访客,而那次周安安来了,他第一次拆开了客用拖鞋。
由始至终只有她穿过它。
也只是微微一顿,他从手边拿出了新的拖鞋,淡蓝色,包装纸还没拆过。
女人很奇怪地在他身后说:“那儿不是有一双吗?何必拆新的呢,陆医生?”
陆嘉川把包装纸拆开,将鞋送入她手中。
“那双坏了。”
张莹然的视线在那双女式拖鞋上停顿片刻,没有说话,顺从地接过了新拖鞋,俯身穿上。
她穿的低胸v领裙,弯腰时春光乍现,极为养眼。可等到她慢吞吞穿好拖鞋,直起腰来时,却发现陆嘉川一眼都没瞧她,而是非常礼貌地转过了身去,选择接水来避开这一幕。
她有些失望,却又隐隐觉得,这个男人跟她以往交往过的都不一样。
“喝杯水。”陆嘉川转过身来,将纸杯递给她,单刀直入,“书都在书房,你可以自己看看需要什么。”
他带路,她大致看了眼这套房子,唇角漾起一抹微笑,跟他一起走进书房。
装潢很有格调,家具看起来也都价值不菲。
她轻声问:“陆医生,你一个人住啊?”
虽然这答案她早在进眼科的第一天就从陈护士那里打听来了。
“嗯。”很随意的一个字,表示肯定。
陆嘉川停在内嵌式书柜前,双手插在裤兜里。没了白大褂,他身上只有一件深蓝色卫衣,下着一条休闲小西裤,仿佛从冷冰冰的手术台上跨了下来,成为了烟火气息浓厚的居家男人。
赏心悦目。
他的书房一整面墙都是内嵌式书柜,从天花板到地板,从左边墙壁到右边墙壁,藏书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这么大的书柜啊!没想到你这么爱看书。”张莹然笑起来,八颗白净整齐的牙齿,标准的淑女笑容。
可陆嘉川没回头,只是微微点头:“性格不太好,朋友也很少,平常除了医院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所以就看看书打发时间。”
“陆医生你真会开玩笑。”她低头笑,睫毛一闪一闪的。
陆嘉川侧头看了一眼,略一顿:“我并没有开玩笑。”
“……”
看起来,他们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陆嘉川就站在一旁,把偌大的书柜让出来随她挑选,可张莹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拨弄柜子里的书,一边不住地侧头对他微笑、聊天。
“陆医生喜欢哪个作者的书?”她歪着脑袋,腼腆地说,“我喜欢张爱玲,喜欢林徽因。”
风光无限旧上海,文青的最爱。
一般来说,懂事的男人都会捧个场,夸她是个文艺女青年,有气质,有内涵,又或者别的什么褒义词。
可陆嘉川不是个懂事的男人,至少在女人这回事上,他的经验少得可怜。
所以他沉默片刻,诚实地说出:“哦。我不太喜欢看情情爱爱的书,比较偏爱的作者,国内的有史铁生和路遥,国外的是菲茨杰拉德——”
视线停留在某本书上时,他的眼神陡然间沉了下去,仿佛坠入回忆的深渊。
“……菲茨杰拉德,和舍伍德?安德森。”
舍伍德?安德森——《小城畸人》的作者。而那本《小城畸人》,正是当初他两本一起买下,一本送给周安安,一本放进了自己书柜的书。
他的话叫张莹然半点都接不下去。
老子在跟你说张爱玲和林徽因,你跟老子说什么杰拉德,什么安德森……她的表情有些奇异地僵在脸上,这种时候就算想装个逼,也请恕她孤陋寡闻,只能静静地微笑,宛若智障。
可她毕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多年来在情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下抽出那本《小城畸人》——“舍伍德?安德森?是这本书的作者吧。”
她弯唇笑着,扬扬手里的书:“这本书能借给我看看吗,陆医生?”
陆嘉川沉默片刻,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
可那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他连周安安都要抛在脑后了,何必对一本跟她只有那么半点关系的书小题大做,死死扒着不放?
“可以。”他移开了视线,神色如常,一刀斩断所有与她有关的回忆。
接下来的全程,张莹然笑眯眯挑着书,不时扭头和他聊聊天。她很会引导话题走向,哪怕他不会聊天,总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去,她也能迅速滑溜溜地转向下一个话题,不留痕迹。
陆嘉川看着她,心知肚明这就是一个适合交往的女人。
说来也怪,以往家中的长辈,尤其是孙耀嘉女士,总在他面前唠唠叨叨很多,女孩子要找什么样的,怎样的女人适合娶回家……他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是如今,当张莹然站在他面前,他就又一下子都记起来了。
她有着合时宜的聪明,适当而不过分的娇气,进退有度的话题掌控能力,顾及男性的颜面与自尊。
可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漂亮的面孔,介于小女人与大女生之间的打扮,却觉得自己完全融入不了这样的精致之中。
她说的任何话他都提不起兴趣,作为礼貌他勉强回应着。
她好看的微笑,干净可爱的八颗牙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让他看见一具空洞的躯壳,内里藏着乏味的灵魂。
一个人的灵魂是用什么样的养分浇灌而生的,其实几句话、一个眼神有时候便能窥得一二。
在这一刻,他忽然间想起了曾经的周安安。
粗鲁,男孩子气十足,说话做事一点不精致,不会瞻前顾后,也不曾费尽心机去盘算过什么。
可是善良,鲜活,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脾气来了撸袖子直接干架,感性时候也会轻而易举红了眼眶,心软得像是棉花糖。
张莹然说了好半天,再一看,面前的男人毫无反应,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她手中的书,思维早已飘到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陆医生。”
“……”
“陆医生?”
“……”
饶是对陆嘉川有再浓厚的兴趣,也禁不起他这么目中无人地一再忽视,张莹然有些气结,笑容消失了:“陆医生,你在想什么?”
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陆嘉川终于回过神来,茫然地抬起头望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这个傻逼妈的无视老娘自以为是愚蠢之极!
心中所想并非口中所说,张莹然微微垂眸,唇角轻扬,笑里带着智障都能看出的勉强:“好啦,陆医生,我知道是我太无聊了,让你不耐烦了。”
她把手里捧着书抱在怀里,叹口气:“那我不打扰你了,这就回家啦。”
嗯,以她的经验,这样楚楚可怜的一番话之后,男人总会心怀愧疚,接下来便会低头服软,那么气势上她就已经赢了。而更通常的状况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对方几乎都会发出同样的请求:“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她慢慢地迈着小步经过陆嘉川身边,等待着那句台词。
果不其然,身侧的男人从容开口,她在听见他微微的吸气声时就已经做好准备,内心大叫一声yes,表面上仍然是个小可怜。
于是她听见陆嘉川淡定地说:“好,我送你。”
“……”
???!!!
我送你?!
她说她要回家了,因为他的冷漠无情,因为他的目中无人,因为他的漫不经心,然后他说我送你?!
她的套路,生平第一次被一个脑回路不知道咋长的男人给完全打乱。
张莹然倏地回过头来,也不顾是否本性毕露,难以置信地问他:“陆医生,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居然对我这么冷淡?”
陆嘉川微微一顿:“不是。你很好。只是我对谁都这样。”
“……”
“好歹一起吃个晚饭吧?”她索性再也不装了,因为这个逼已经装不下去了。
她就怕连晚饭都不一起吃一顿,明天面对陈护士的追问会下不来台,毕竟口口声声说陆嘉川邀请她来家中的是她,自打脸这种事情她不想做。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外忽然有人敲起门来,咚咚咚的,一声接一声。
粗鲁,毫无节奏。
陆嘉川从张莹然面前走过,径直来到大门口,透过猫眼一看,表情有些奇异地僵在脸上。
“怎么不开门?”张莹然也走了出来。
猫眼外,身穿一字领露肩小黑裙的女人正绷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敲着门。
陆嘉川一点也不想开门。
他想拉住张莹然封住她的嘴偷偷摸摸缩到床下面假装没人在家……
那个女人是终于忍不住了,所以打算杀进他家里找他算一算帐,质问他为什么吻她,并且吻了之后撒腿就跑再也不肯露面吗……
陆嘉川一声不吭站在门口,脖子都没忍住缩了缩。
奇怪,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怕她那个小矮子?
可是心虚,理亏,所以不得不怕。
哪知道门外的女人就跟长了天眼一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开门,我知道你在里头,陆嘉川!”
“……”这他妈什么鬼猫眼!从里看到外,从外也能看到里?
陆嘉川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张莹然盯着他,又看了看那扇门,一脸茫然,压低声音问他:“为什么不开门?”
门外,那个女人的声音又来了:“金屋藏娇,所以不给开门吗?”
我屮艸芔茻,这他妈透视眼?!
他动了动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尚在犹豫着到底该如何面对她,那天的亲吻当真是一句误会就能解释清楚吗?那他该成什么人了?随随便便亲了自己的邻居,随随便便用误会二字就能打发走她?
这不是人渣吗……
可下一秒,张莹然把门打开了。
周笙笙也没有想到,她气急败坏在外面敲半天门,一颗心乱成了一锅粥。你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会因为什么事迟迟开不了门?
有那么片刻,她觉得若是他真的对别人动了心,她也许连亲口说出她就是周安安也是周笙笙的胆量都有了。
反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失去他,这难道还不够可怕吗?
她看似气势汹汹站在门外,可一想到他也许会爱上其他人,在她变脸的这段时间完全忘掉她,就一个没忍住红了眼圈。
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开门的居然不是陆嘉川,而是那个穿低胸v领裙的女人。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看上去非常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她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千钧一发之际想起来了。郑寻。小公主。垃圾筐……
这他妈不是那个十四五岁就懂得玩弄男生感情的小公主张莹然吗?!
周笙笙彻底懵逼了。
而下一刻,她听见张莹然奇怪地问她:“你是谁啊,怎么在人家家门口这么没礼貌,又吼又叫的?”
她是谁?
周笙笙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他亲完她就跑,这也就算了,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带回家,还找的这种从小就会勾心斗角、利用他人的心机女!
她只觉得血液沿着脖子一路冲向大脑,可是怒极反倒镇定下来,战斗细胞全部处于紧急戒备状态。对于心机婊,打不行,骂不行,只能通过智商碾压。
下一刻,她看着张莹然,微微一笑,轻飘飘开口:“我哦——”
挺了挺胸,状似无意撩开胸口的一缕头发。
“我就是在这楼道里被陆医生强吻的隔壁女邻居啊——”
心碎地扶着门框,泫然欲泣的眼神此刻可以有。
“可是他亲完就跑,不负责任,我知道他嫌我——”
嫌我什么呢?这是杀手锏——
周笙笙默默地扶着门框,一脸“我输了我很受伤”的表情,垂泪默然:“我知道,他嫌我胸大。他就喜欢你这种,一马平川,坦坦荡荡的,小,女人。”
每一个字都戳在人心口上,鲜血淋漓,再然后,盯,目不转睛盯着张莹然的胸。
张莹然:“……”
陆嘉川:“……”

第50章 深夜犯罪

玄关处站着三个人,门外是周笙笙,门内是陆嘉川和张莹然。
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是刹那间浸染开来。
张莹然眯眼,双手环在前胸,下巴微抬:“你几个意思?”
周笙笙盯着她的胸:“一个意思。”
“胸大了不起哦?”
“没有了不起,只是比较自信。”她不卑不亢。
张莹然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何方神圣,上来就嘲笑她胸小,真是火大。她侧头看着陆嘉川:“不介绍一下吗,陆医生?”
“有什么好介绍的?”周笙笙打断她的话,“说得就跟谁想认识你似的。谢谢,但我并不想认识你。”
张莹然:“……”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愤怒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你以为我就很想认识你吗?大姐,你懂不懂做人起码的礼貌?随随便便上来就秀胸,你以为胸大无脑了不起?”她也盯着周笙笙的胸,越看越生气。
这女人年纪明显比她大,脸也长得普普通通,可是黑色的一字领越发显得肤白胸大,这么一看居然有几分诱惑的美感。
所以陆医生喜欢的是这种中年熟女style?
也就在这时候,陆嘉川终于不再沉默,从鞋柜上拿起张莹然刚才放下的一摞书,递给她:“张护士,你先走吧。”
张莹然倏地扭头看着他,难以置信。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理由来他家,居然半路被一个老女人截胡,而陆嘉川面对她遭受的小胸嘲讽,居然视若无睹,还赶她走?
“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饭吗?”她没有去接那摞书,只是攥紧了手心。
陆嘉川没有点破,其实他压根没有答应过一起吃什么晚饭,但说与不说都没有太大必要。他看都没看站在门外的周笙笙,只从鞋柜一侧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纸袋,将几本书悉数放进去。
可下一秒,门外的周笙笙忽然间冲了进来,一把扯开那只纸袋子,定定地看着最上方的那本书。
《小城畸人》。
舍伍德?安德森。
他竟然把这本书送人了?送给小公主?
这明明是他买给她的,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也喜欢。两本书,一本放在她那里,一本藏在他家中,那时候她在心里欢喜过不知多少次,每每捧着自己那一本,都会不由自主幻想着他又是如何在深夜里坐在灯光下与她分享同样的故事,同样的心情。
“喂,你干什么?”张莹然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抢过纸袋,“这是我的,不好意思。”
周笙笙慢慢地松了手。
她看看张莹然,又回头看看陆嘉川,论外表,他们才是最相配的,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年轻貌美。她又算什么呢?
像个二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叫人笑话,她真是无地自容。
在那本书里舍伍德?安德森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个有很多扇门的屋子,当你敲开一扇后,才发现面前还有另一扇。一重一重的门阻隔着你,于是你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走出去。
于她而言,敲开了陆嘉川的大门又如何?搬来隔壁又如何?
她始终走不进他心里那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