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多嘴婆子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了去似得,可惜她喉咙响,自以为小声其实旁边的人都听得见:“我说这怎么又闹上了,牛氏虽然是个寡妇,儿子也死了,到底是有王天师照顾着呢,他们也敢上门。”
旁边自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位王天师出事儿了,听说出去除妖,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哪有功夫管这些。”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暗道一声怪不得,要知道那张灵康虽然已经死了多少年,但曾经的天师朋友却对张家颇为照顾,不然牛氏一个寡妇,能守得住这青砖大瓦房?
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有些怜悯,叹了口气说道:“这牛家早就没了,牛氏就靠这房子撑着,要是没了房子,她住哪儿去?”
原本牛氏倒是有个好娘家,但是前些年战乱,牛家几个男人都被抓了壮丁,剩下了孤儿寡母,如今还得靠着牛氏接济,哪里能给她出头。
这话本意是同情,却有许多人不同意,说道:“按理来说,这房子本来就应该是咱们张家的,她牛氏一个寡妇住着,这算什么事?早就该还给族里了。”
有人却嗤笑道:“就是换回来,也断然没有我们的份儿。”
不管外头如何议论,里头的族长却义正言辞,从牛氏嫁进门就克夫克子,没给张家留下最后一条血脉,到这些年让她有吃有住,族里头已经仁至义尽,反正好话都让他说了去,一听倒像是他才像是苦主。
十几年过去,牛氏早已经不见当年的精神抖擞,整个人白发苍苍,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暮气,她只是讷讷说道:“康儿没死,他会回来的,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着他回来,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眼看着苍老的牛氏这幅模样,跟着来的几位族老倒是有些于心不忍,其中有一位跟牛氏的关系还不错,当年还受过张家的恩,忍不住开口说道:“牛氏也老了,还能活几年,房子反正也不会坏,等她百年之后再还给族里,也是可以。”
族长却冷冷看他一眼,只是说道:“灵康死后,能让她住上这么多年已经难得,还要等几年?我也不会逼着你离开村子,村西边的那栋屋子可以给你住。”
在场的人都知道,村西边那栋茅草屋又脏又破,是战乱的时候人家临时搭建的,跟这大房子压根没法比。
牛氏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走,我得留在这儿等着康儿回来,我不走,你们别想让我走,都是坏人,想要抢房子的坏人,我不走,康儿要回来的。”
她说话越来越没有调理,整个人就跟痴傻了似得,这也是为什么族长敢逼上门来,要是早些年,牛氏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只可惜,牛氏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利落,族老也没了顾忌,冷笑着说道:“这可由不得你,这是族里头的决定,去,帮她搬家。”
后头跟着的几个青壮对视一眼,朝着屋里头走去,暗道说是搬家,难道张家那些好家具族长舍得丢出去,恐怕牛氏得净身出户。
“你们干什么!”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却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冲进来,还没进门,那妇人就哭骂道,“我可怜的姑妈,这些年为了张家劳心劳力,如今康儿一走,他们就要来欺负你,这房子跟你们族里头有个屁关系,你们可不姓张。”
族长脸色微微一变,冷笑着骂道:“牛家媳妇,我们是不姓张,但张家却是入了族的,如今张家绝了后,自然要由族里头说了算。”
“你一个牛家的媳妇,还管得着我们村的事?”
若是以前牛家那些男人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自然要忌惮几分,但是如今,牛家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本地只剩下一个媳妇带着女儿,能成的了什么事情。
那牛家的姑娘却也是个泼辣的,呸道:“这话王天师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时候你可是口口声声答应王天师,会好好照顾我姑祖母的。”
提到王天师,族长到底是有些忌惮,但一想到城里头传来的消息,王天师恐怕是不行了,他又有些迫不及待,凭什么,牛氏一个寡妇还能住着这么好的房子,他作为族长,却只能住茅草屋,今天非得把房子要过来不可。
扫了眼其他的族老,这些都拿了他的钱不敢不从,唯一一个硬气的,又因为有把柄在他手中最多只帮着牛氏说几句话。
族老又硬气起来,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心疼牛氏,大可以把她接回去养老,不过今天她非得搬出去不可,还不快动手!”
“我看谁敢!”牛家媳妇大喊一声,直接躺在门口不让人过去,她女儿也是又是哭又是骂的,颇有当年牛氏的风采,这些年他们孤儿寡母的能活下来,除了牛氏的救济,也多亏了这种泼辣不吃亏的脾气。
几个青壮总不能对女人动手,一时之间有些僵持,最后族长的儿子却有些耐不住了,要知道他小儿子刚得了秀才,好不容易有城里头的姑娘愿意嫁过来,没个好房子,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放?
想到这些,他朝着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那婆娘立刻带着几个妯娌冲过来,拽着牛家母女俩个就往外拖,竟像是一副强抢的姿态。
村里人不愿意做恶人,明显看的出来,被拉来凑数的那些不愿意出力,而能拿到好处的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来,立刻把牛家的人赶出去。
一瞬间屋内哭声震天,族长眼看着闹得不好看,心中更加痛恨牛家的女人不识好歹,冷嘲热讽的说道:“这可是上河村的地,容不得你们牛家胡来,给我把她们赶出去。”
说完这话,他冷冷的看了眼牛氏,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似得:“把她也一块儿赶出去。”
这话一落下,围观的村民都觉得族长过了,其实张家的人死绝了,房子该归还族里,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但牛氏毕竟是张家的媳妇,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如今她人还没死,就这么赶尽杀绝的,难免让人觉得族长欺人太甚。
眼看着牛氏快要被拖出去,牛家媳妇一拍大腿哭了起来:“老天爷,你快睁睁眼,看看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这可是我姑姑住了一辈子的房子,如今老了老了,却要被他们赶出去,这还有天理吗!老天爷啊,你怎么不落一道雷劈死他们。”
族老根本不为所动,心中正得意着子孙有出息,等有了大房子取了县长的庶女,以后日子肯定蒸蒸日上,谁知道正得意着呢,一道天雷真的劈了下来。
张家顿时为之一静,过了许久,也不知道谁忽然说道:“这雷,倒是跟当年劈中徐大的有些相似。”
谁都知道,徐大就是想抢房子不成,最后被雷劈死的,为此,那时候的族长还暗道老天有眼,只可惜好族长死得早,如今任了族长的却是个白眼狼。
族长脸色大变,却哆嗦着手说不出话来,倒是那牛家母女哭声震天。
“是谁要把我娘赶出去?”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禁不住回头,只看见两个俊秀非凡的男子走了进来。
第一眼,他们都没注意那男人穿着打扮,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可能,已经过去十多年,他怎么可能跟当年一样年轻俊美,怎么可能!
张灵康却像是没看见他们异常的眼神,他慢慢的走到牛氏面前跪了下来,含泪说道:“娘,孩儿回来了,这些年让您担心了。”
牛氏原本已经神志不清,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只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将他搂在怀中:“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的康儿回来了,康儿回来了。”
张灵康任由她搂着自己痛苦,一只手带着细微的灵力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梳理着她的经脉,这一摸却让他差点没落下泪来,当年牛氏身材魁梧,如今却骨瘦如柴。
这一刻,张灵康十分庆幸自己坚持回来,如果晚来一年,甚至是一天,牛氏不知道要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在灵力的安抚下,牛氏哭的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张灵康伸手抱起了她朝着屋内走去,再一看屋子里头简陋的很,当年他置办下来的东西大多已经不在了,就知道这些年牛氏过的肯定十分辛苦。
晋朝早已经改朝换代,如今是秦国了,张灵康放下牛氏,给她盖好了被子,才走到外头处理那群人。
其实不用他多说什么,他站在这里,就证明族长们的计划失败了,但是被欺负到了门上,张灵康也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跟同事聚餐,更晚啦
☆、第七十五个天师
张灵康原本对族长十分厌恶,想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只是等他再一次走出来,只看见几个族长族老们脸色苍白,那战战兢兢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张灵康微微叹了口气,倒是没有了方才的那股子怒气,于他而言,不过是抬抬手就能碾死的蚂蚁,修真者与凡人,确实是天差地别。
冷眼扫过在场的人,张灵康冷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做我张家的主了?”
及时他并没有使用修为,但一个金丹修士,带出来的威压却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他带着几分怒气,一句话落下,那族长居然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他尤且记得,当年的族长虽然懦弱了一些,但终归是个好人,如今这个倒是不懦弱了,可惜却是个自私自利的。
“这样的人,不堪为一族之长!”溯远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
从进门到现在,他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但却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无视他,只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比张灵康更加的可怕,让人控制不住的畏惧。
张灵康懒得管族里头的琐事,说实话,张家与族内唯一的联系,就是他已经去世的祖母,如今他们上门来,不过是仗势欺人找茬罢了。
想到这些,他看向唯一一个熟悉的面孔:“闵三叔,你说这是怎么处理为好?”
闵三叔就是方才唯一一个为牛氏说话的,但看得出来他在族中没什么地位,这些年战乱,他们明城虽然波及不大,但拉壮丁却厉害,凡是上了前线的就少有能回来的。
闵三叔家中只有两个还不满十五的孙子,说话自然也就没了分量。
被点了名,闵三叔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族长,待看见他颤抖不堪的模样,才终于意识过来,张家的孩子真的回来了,看样子还是个修为深厚的天师。
如今天师道确实是没落了一些,在朝廷里头也说不上话,但在地方上,却没有人敢得罪他们的,闵三叔脑中一转,有了决定。
“这房子是你爷爷卖了命赚来的,是你家的祖宅,既然你回来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闵三叔思量着说着,看了看张灵康平静无波的模样,又说道,“族长老了,难免糊涂,你放心,此事我们绝对不会再提。”
话音刚落下,溯远就冷笑了一声,显然对他轻描淡写十分不满。
闵三叔看了看其他几位族老,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他又说道:“我们都觉得三老爷行事不公道,没资格当族长。”
眼看着身份要被废,族长这才急了,但可怜他趴在地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咿咿呀呀的挣扎着。
但是族长儿子开口说道:“我爹是族长,这可是族里头选的,凭什么你们说不行就不行。”
有了张灵康撑腰,闵三叔却强硬起来,冷冷说道:“既然是大家一起推举的,如今大家都不满,说废自然也能。”
不等那儿子再说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像是要说什么话,却被禁言了似得,满脸都是惊恐的朝着张灵康看去。
原本观望着的族老们心中一凛,知道今日这事儿不能善了了,有些人还在暗暗庆幸自家没有过度苛责过牛氏,倒是有几个眼神闪烁,藏着恐惧。
得罪过牛氏的害怕张灵康打击报复,但张灵康其实压根不想管这些破事儿,摆了摆手说说道:“既然你们已有决定,那就去祠堂说吧,我张家就不掺和了。”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倒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临走还把村长父子也拖了出去。等人都走了,门口看热闹的还在探头探脑,其中一个大婶笑呵呵的说道:“灵康,你真回来了,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看着还跟小伙子似得?”
张灵康不耐烦这些,却知道以后牛氏还得在这儿生活,当初他也想过让牛氏进城,但她住了几天就说满身不自在,不如这边舒坦。
想了想,他只是淡淡说道:“修道之人,上天恩赐罢了,各位先请回,等我母亲好了,再招待大家过来做客。”
他说的客气,但语气不容置疑,身后有一尊煞神站在那儿,自然也无人敢不从。
等他们都走了,张灵康这才看向牛氏母女两个,牛家媳妇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抓紧了女儿,磕磕巴巴的说道:“灵......灵康表弟,你回来了?”
不怪牛家媳妇害怕,当年她可是见过张灵康的,如今十几年过去,这孩子的模样几乎一成不变,原本他们是同一辈的人,如今看来,倒成了母子。
跟她一比,倒是牛姑娘胆大一些,她好奇的看向传说中的张灵康,当年他出生的时候,这位舅舅就被传言死了:“你,你就是我张家表舅?”
张灵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牛嫂子,当年他表哥娶妻的时候他还去过,曾经花样年华的少妇,如今却成了一副老妪样,跟牛氏都相差无几了。
他伸手招了招牛姑娘,她就大着胆子哒哒哒跑过来,抬头看着他。
这孩子虽然像了牛家的脾气,容貌却更像是她娘一些,看着瘦瘦小小的,张灵康怜惜的弯下身来,笑着说道:“我就是你舅舅,方才谢谢你。”
小姑娘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我该做的,这些年要是没有姑婆照应,我们恐怕早就饿死了。”
张灵康心中却是一沉,他能安心在那边待十几年,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牛家男人多,也比较强硬,能够照顾嫁出门的姑奶奶。
但是如今看来,他放心的太早了:“嫂子,我这些年出门在外,也不知道这边的事儿,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牛嫂子自然没有不应的,等坐下来开始说,她忍不住就抹起眼泪来,这些年牛家苦啊,当年她嫁进门的时候,牛家不说数一数二吧,至少也是殷实人家。
谁知道一开始打仗,家里头的成年男子大大小小都被拽走,只留下老爷子和他们一群妇孺,后来又是打仗又是干旱,活下来的竟然只有他们两个。
说到最后,牛嫂子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似乎要把这些年的苦这些年的累一块儿哭出来,牛平安也默默的伸手给她擦眼泪,一边还要安慰自家亲娘:“娘,爹他只是没消息,或许还活着呢,说不准他明儿个就回来了。”
牛嫂子一听,却是更加悲从中来:“不打仗都三四年了,若是你爹活着,早就该回来了,如今连个信儿都没有,恐怕......”
当初打仗,他们家前前后后被拉走三个壮丁,后来前线吃紧,又被带走了剩下的,连她那十六岁的侄子都没能留下。
牛家母女两个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起来,倒是弄得张灵康十分无措,下意识的朝着溯远看去。如果这不是自家道侣的亲戚,溯远肯定要把人丢出去了,不过他这时候只能耐心说道:“嫂子,你看孩子都哭成什么养了,快停停吧。”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劝住了,还是哭的累了,母女俩个到底是停止了哭泣,牛嫂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看女儿都哭得打嗝了,又是说不出的心疼:“都怪娘,说这些做什么,哎,如今总算是天下太平了,娘能活着看我的平安嫁出去,也就安心了。”
牛平安这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不哭了。
张灵康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暗道除了牛氏之外所有的女人他都觉得麻烦,这一哭起来简直了!“这些年多亏了嫂子照应我母亲,今日也晚了,不如你们就歇在这儿,等明天母亲醒来,也好说说话儿。”
如果张灵康和溯远不在,牛嫂子肯定是要留下的,但如今不但有表弟在,还有个外男,她就算是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也不敢冒女儿的险,连忙说道:“家里头还有一摊子的事儿呢,等你母亲醒了,我们再来也不迟。”
张灵康见她执意要走,倒是也没有阻拦,只是一路送了他们出门。
等屋内终于安静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得不说,修真日久,他几乎要忘记在红尘俗世的感觉了。
不过很快的,张灵康就忙碌起来,这些年牛氏悲伤过度,心神有伤,身体亏损的厉害,如果不好好调理一番的话,怕是活不过五年。
也幸好他早有准备,带来许多凡人可用的灵草,但即使如此,也没料到牛氏的身体坏到这样的程度,还得捡着药性温和的来。
那头牛嫂子带着牛平安出了门,哭了一通倒是痛快了,一边拉着女儿往回走,一边说道:“这下子你姑婆算是熬出头了。平安啊,以后你多往姑婆家走走,好处大着呢。”
牛平安点了点头,又问道:“娘,我舅舅是天师吗,跟城里头那些天师一样。”
牛嫂子却自豪的说道:“是,不过灵康可不是一般的天师,那时候被请去京城的,一个个可都是出类拔萃的,谁知道......”
这是个禁忌的话题,牛嫂子硬生生转了话茬说道:“不说这个了,你只要记住好好孝顺你姑婆,以后咱们家也不怕被人欺负。”
☆、第七十六个天师
张灵康低头吹着药碗,一直到里头的药汤不烫了才递给牛氏,牛氏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生怕自己一眨眼儿子又消失不见了。
张灵康心中一酸,笑着说道:“娘,先喝药吧,放心,儿子一直陪着你。”
牛氏这才颤颤巍巍的接过药碗,张灵康伸手给她扶着,一碗药才磕磕碰碰的喝了下去,一喝下去,牛氏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起来,只是还紧紧拽着他的手不放。
等牛氏睡过了去,张灵康才搭上了她的脉,只是这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时候溯远走了进来,见他脸色不好,柔声问道:“怎么了,药材不适合吗?”
张灵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娘的身体太差了,药力有些消化不了,我想进城去买一些常用的药材,先把她的底子打好再说。”
溯远看了看床上昏睡中依旧不放开张灵康的牛氏,叹了口气,说道:“你开药单,我去买吧,不然她醒来看不见你,怕是要担心。”
张灵康却说道:“她会昏睡很久,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这次进城,我还想去探望王旭魁,你一个人去却不合适。”
从牛嫂子的话中,他知道这些年牛氏之所以能过的安稳,大部分都是托了王旭魁的照顾,如今听说王家出事,他自然是要过去看一眼的。
溯远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能留下来照顾牛氏,不过说是照顾,不过是确保她睡得安稳,不在张灵康回来之前醒来罢了。
张灵康并没有坐车,到明城的距离不过是他几息功夫,等看见了城门口,他才跟着人群往前走。
明城早已经恢复了当年的繁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张灵康顺着人流往前走,发现居然不用交入城费,倒是对如今的皇帝高看了一眼。
入了城,张灵康径直往王家走,虽然时隔多年,他倒是还记得位置。
只是当初狭小的宅子早已经翻盖,王旭魁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并没有换位置,反倒是将家附近一大片都买了下来,成了现在的王家。
原本王家也已经跻身明城大户人家的行列,但这几日王家的气愤却沉闷的很,下人们脸色凝重,行色匆忙,不难猜测王家天师病重不是谣言。
内宅之中,虽然上头严令不准多嘴,但丫鬟婆子偶尔还是议论纷纷。王家的荣华富贵全挂在家主王旭魁身上,他若是遭遇不测,恐怕......
屋内,王旭魁一口将苦药喝尽,身边的王夫人连忙给他塞了一颗话梅去去苦味。
王旭魁早已经不是那个怕苦药的孩子,但到底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王夫人与他是少年夫妻,听见这话只觉得鼻子发酸,连忙转过头去,口中骂道:“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昏话,只要你好起来,别的我们都不图了。”
王旭魁却叹了口气:“这次,我怕是在劫难逃了。”
王夫人张了张嘴,似乎要安慰他,但想到大夫之前说的话不由悲从中来。
王旭魁却早知道自己的身体,倒是比王夫人更加镇定一些:“我死之后,你就卖了这里的东西,带着孩子们搬到乡下去吧,若是有带不走的,就留给他们,不要争不要抢。”
王旭魁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解释道:“我死了,那些东西你们留着也无用,反倒是惹祸,倒不如都给了他们,反倒是能平安。”
王夫人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到底是不甘心:“凭什么,老爷为此丢了性命,他们却坐享其成,凭什么!”
王旭魁心知妻子虽然满心不甘,还是会照着自己的话去做,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凭什么呢,谁让他两个儿子都未成年,并且都没有天师的天赋,不然的话,就算是他死了,王家也不至于落败,可惜了。
“张家那边,你帮忙看着一些,别让人欺负了牛婶子。”王旭魁说完这句话,就像是力竭似得,靠在床上喘气起来。
王夫人也知道丈夫与那位早逝的张天师是至交好友,安慰道:“放心吧,如果她过得不好,我就把人接回来,总能为她养老送终的。”
王旭魁安了心,越发觉得精力不济了,想着自己恐怕就两三日了,一想到尚且年幼的两个孩子,没什么主意的妻子,越发的放心不下,但眼皮子却越来越重。
王夫人心中一惊,正要叫人,却见贴身丫鬟急匆匆的走进门来,低声说道:“太太,外头来了一人,说是老爷的故交好友,是否要请进来。”
王夫人皱了皱眉头,想到这些天来的世态炎凉,不耐烦的说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叫大夫,老爷这样子是能见客的吗?”
丫鬟连忙退了出去,但没走出几步,王夫人又叫住了她:“那人可说他是谁?”
丫鬟低头说道:“他只说姓张,旁的并未说,只是来报信的人说,看着气度不凡。”
王夫人皱了皱眉头,猛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说道:“去把人请进来到屋里头来。”
王夫人握着王旭魁的手,讷讷自语道:“姓张,莫不是那位失踪多年的张天师,若是的话,相公就有救了。”
只是这样的年头在见到张灵康的时候就散了开去,实在是张灵康太年轻,压根不像是王旭魁同一辈分的人,王夫人叹了口气,勉强说道:“请问公子是?”
张灵康却只看着床上的王旭魁,飞快的走过去搭上了他的脉,一按下去就皱起了眉头:“他如何伤的这么严重?”
这个世界灵力疏淡,对修真者确实是不利,但同样的,鬼魅魍魉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王夫人被他的气势所摄,下意识的回答道:“老爷出去除妖,谁知道中了埋伏,回来就......”
张灵康倒是庆幸自己走了这一趟,若是来的晚一些,只怕王旭魁小命不保。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要马上施救,让无关人等出去。”
王夫人把下人们都赶了出去,才恍然想到,这个青年人突然出现身份可疑,她居然就这么相信了他,想到这点,她匆匆忙忙的跑进内室。
却见王旭魁上衣已经被拔掉,那个青年人坐在他床头,手指飞快点动着。
王夫人原本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因为眼前青年人动作的时候,她隐隐看见有流光浮动,王夫人满是绝望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丝期盼,万一这个人真的能救回老爷呢?
王旭魁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要怪只能怪他太过于天真,挡了许多人的路却不自知,只可怜留下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