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颁发之后,朝廷一般的大臣都忙得跟狗似的,燕弘也是个赏罚分明的,做的好好处大大的有,做的不好的话,你也别想得到好处,到时候谁的面子都是不好使的。君长宁也是忙得团团转,每次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连家里头几个人的面都很少能见到。

君老爷张氏外加顾玉荷都是心疼的很,但也知道政事方面他们是帮不上忙的,就是君玉宣的女婿林子墨,最近还不是也是如此。不能阻止君长宁忙碌,只能在私下给他补身体,顾玉荷要养胎,但还有张氏在呢,君家有钱,皇帝又是时不时的从来一些赏赐,正好现在全部用上。

君长宁的身体一直很好,这样一阵子忙下来倒是并不觉得多么辛苦,反倒是有一种充足感觉,看着新政一条条的实施起来,他心中更多的也是高兴。利民利国的政策自然是多多的好。燕弘是个有容人之量的,愿意接受百家齐鸣,一时之间燕朝之内风向大好。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了大半年,渐渐就到了顾玉荷临产的时候,别说张氏君老爷紧张,连着拜了几天佛,想着这一胎最好生一个儿子,就是顾玉荷心里头也是想要儿子,毕竟有了儿子她的地位才更加稳固,顾氏从宁邑那边赶了过来,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女儿,怕她担心并不多说什么,心里头也是这样的念头。

君长宁心里头也是有几分期待,他其实也是更喜欢是个儿子,当然不是因为不喜欢女儿,而是这个世界,对于女人的限制总是比男人多,他固然可以非常的宠爱自己的女儿,但将来女儿嫁出门去,难道还真的整天盯着女婿不成,就算是能盯着,也盯不住一辈子的。就像是他那几位姐姐,外头都说嫁得好,其实内里头谁没有点苦涩。

在君家满门的期盼下,顾玉荷终于发作了,那一日君长宁正在户部忙着,一日不见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燕弘借口公事过来走了一朝,见他脸色并不好便担心会不会熬坏了身体,让人端了养身的汤水过来,便宜了整一个户部的人,都觉得皇帝虽然有时候做事情强硬了一些,但还是体恤下属的好皇帝。

气氛正和谐着呢,君家的下手来回报夫人发动了。君长宁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让旁边的燕弘看得一阵嫉妒,但到底还是放了他回家。只是回到宫中又是一阵发作,连带着一个不长眼的嫔妃上赶着献殷勤,一下子拍到了马蹄上被降了分位。

顾玉荷怀孕的时候心情愉快,养得也十分好,又是年轻正适合生育的年纪,所以君长宁才刚刚到家,就听见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等他走进正院的时候,就瞧见张氏手中抱着一个襁褓,满口乖孙子的叫着,君老爷在旁边干看着插不上手,顾氏倒是不再,应该是在里头看着女儿。

君长宁笑着走过去,还是机灵的丫头叫了一声,张氏这才注意到儿子的出现,满脸笑容的说道:“十郎你可回来了,看看玉荷给君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呢,瞧瞧模样跟你长得真是像。”
君长宁探出头看了一眼,红红的一团儿压根看不出什么像不像,但自己的儿子看着果然就觉得喜欢,见张氏兴奋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壮实就好,玉荷呢?”

张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接到孙子就忘了媳妇,正好这时候顾氏走了出来,听见君长宁回家便问了妻子的状况,心中顿时更为满意,笑着说道:“玉荷好着呢,有我看着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现在力竭昏睡过去了。”

君长宁这才放了心,要知道古代女人难产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这时候他才小心翼翼的接了儿子过来,新生儿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抱着的时候让君长宁觉得心中有些发毛,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到了孩子,只是抱了一下子就让张氏抱了回去,说他弄得孙子不舒服。典型的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

没等君家从有了就继承人的欢喜中回过神来,皇帝的赏赐却是紧跟而来,燕弘登基的时候国库不丰,这几年才慢慢好了起来,但对君家的赏赐却实在不少。不说那些绫罗绸缎金玉首饰,单单赐名这一项就足够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了,皇帝的赐名,那就是跟后世的什么员一样,等于是有了一个护身符,但凡不是大罪名,皇帝以后还能自打嘴巴不成。

君家新生儿的名字定了下来,熙和,非常动听的名字,意思也好听的很,虽然君老爷张氏对于没能给孙子取名有些怨念,但一想这是皇帝的恩赐,心里头又是高兴起来,更别说顾氏了,小外孙一出生就是大造化,以后女儿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只有君长宁心中有些黯然,熙和,那是曾经那时候,他跟燕弘还相好的时候,两人有一次说起来,如果他们之间能孕育子嗣,留存这个世间的话,就取名字叫做熙和。君长宁那时候还说过,如果将来他过继了姐姐们的儿子,那就用这个名字好了,代表着那孩子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这个名字放在眼前,只不过让他更加的无奈罢了,燕弘一直抓着过去的感情不放,自己哪里又是好受的。所以即使知道燕弘很少亲近后宫,君长宁也不过是感叹一声,不敢多做深想,只怕自己再一次陷进去,而这一次再控制不住的话,他恐怕会毁掉自己,连带着毁掉燕弘才会罢休。

君长宁却不知道,多少次燕弘动了杀年,这年头女人生孩子直接死了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他也明白,以君长宁的聪慧,只要是人为的事情,他早晚都能察觉到不对,那时候他们两个才真真正正的成了陌生人,恐怕连如今的君臣相得都不行了。

君熙和不知道他爹的困扰,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充分的赢得了全家人的喜爱,洗三满月的时候热闹的不行,君长宁并不想要太过于张扬,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是不张扬也有人自己会找上门来。

君熙和越长越大,代表着顾玉荷也早就出了月子,夫妻之间同房才是阴阳调和,君长宁总不能一直在书房住着,他心中也是颇为苦恼,就算自己愿意禁欲,但没理由要求顾玉荷守活寡吧。只是他进了一次顾玉荷的屋子,第二天燕弘就跟发了疯似的,上朝的时候放冷气也就罢了,私下相处的时候分明也放纵了许多。

因为知道自己的行为对燕弘多有刺激,君长宁进后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都是白日里头进去,陪陪孩子跟顾玉荷说说话罢了,他还真的很怕哪一天燕弘不管不顾了,对君家人下手。

因为君长宁的欲/望本就不多,在长海的三年也都是忙于正事,顾玉荷倒是并未察觉,再说她觉得自己生完孩子胖了许多,也不希望丈夫见到自己这般的样子,想着趁早能恢复过来。至于张氏几人,只是瞧见小夫妻的感情十分不错,又哪里想得到内里的事情。

君长宁的这番表态燕弘自然也看在眼中,事实上如今的状态也是他催化出来的,作为君王,他怎么可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他就是要让君长宁看到,他对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大,即使不能再一次完完整整的得到这个人,也不能让一个女人霸占了。

燕弘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无耻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在君长宁有了子嗣之后,他无数次想要让顾玉荷消失。只可惜消失了一个顾玉荷,谁知道会不会来第二个第三个,如今君长宁还在乎自己的感受愿意收敛,真的闹开了以后,对谁都没有好处。

史上最憋屈的皇帝大概就是燕弘这般的,即使在政事上文韬武略,流芳千古,也改变不了他失去了爱人,想尽办法也不能再近一步。甚至他们之间的爱情都不会有人知道,千古传奇之中,他的皇后永远都是那个李氏。

燕弘一开始对李氏还有几分愧疚,毕竟他利用了离家的权势,才能顺顺当当的登基,但随着自己的等位,作为皇后外戚的李氏一族却开始不安稳起来。李阁老还算识相,偏偏他下面还有一群不省心的儿女。皇后李氏是典型的贵族女孩,却并不是多么聪明的人,只看得到燕弘几个庶出子女已经越来越大,而自己的肚子却毫无动静,心中着急的可以。

最让燕弘无法忍受的是,李氏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子女身上。燕弘如今存活下来的两儿两女,其实都是早年在边疆的时候留下的,母妃的出生都很低下,当年他跟君长宁定情,便将那些女人都疏散了,生育了子女的虽然没有送走,也都被冷落下来,几乎是隐形人的存在。

燕弘对这几个孩子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感情,他们的出生并不是燕弘在意重视的,出生之后燕弘也一直忙于边疆大事,但毕竟是亲生子女,他还是希望这几人都是平安一生。这次若不是他派人看着,恐怕又要像是先帝那般,临了临了只活了一个外室之子。

君长宁抬头看了一眼走神的皇帝,见他脸上难掩的憔悴,心中便有些微微发疼,皇帝这个位置实在不是好做的。“皇上,是否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燕弘猛地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忽然笑着说道:“熙和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君长宁微微一愣,心中也有几分惆怅,闪开皇帝的目光,淡淡说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能如何?”
燕弘眼神一黯,伸手拉住眼前的人,忽然开口问道:“十郎,若有一日我能抛却了江山,你会随我一起畅游五湖四海吗?”

君长宁却是微微一顿,那曾经也是他的希望,只是如今…“皇上,江山岂是可以随意抛开的。再说微臣也有家眷,又怎么能做到无拘无束。”
燕弘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发烫的看着君长宁,直看得他垂下眼帘,才忽然笑着说道:“也是,因为有牵挂不是不愿意,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君长宁微微皱眉,暗道自己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位皇帝,只是想了一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这边燕弘却站起身来,似乎多了许多精神,笑着说道:“朕如今年岁不大,正该将能做的事情都做好,等做完了,就该放手了。”
92、花落知年
十年的时间似乎一眨眼就过了,在燕弘的坚持下,新政有条不紊的实施起来,也就是这时候,君长宁渐渐开始展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才华。他身上带着那么多的智慧结晶,也许并不是都适合这个年代,但总有一些拿出来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从户部侍郎到户部尚书,再一跃成为三公之一太傅职位,正一品的官职已经足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君长宁用自己的才学让那些反对的人哑口无言,百姓的爱戴更是他加官进爵的声援。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一位的推辞,燕弘恐怕是会将世间一切最好的都交给他。

十年之间发生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李家的覆灭,在外人看来,皇帝对李家动手,最大的原因就是李阁老逝去,李家那几个浪荡子不知道收敛也就罢了,还借着皇后的势狐假虎威,一时之间竟有当初三王之乱的嚣张,如今的皇帝不是先帝,怎么可能容忍这些。

李家覆灭,永宁废后的开端就是李家嫡长孙私入宫廷,甚至调戏宫女,在被撞见之后居然还杖责死了那时候的太监,等这件事爆发出来,皇后求情也毫无作用,燕弘对李家忌惮已久,怎么可能不趁机下手,甚至以私德败坏之名义将皇后直接废了,李家这些年在朝中的势力大不如前,就是李阁老生前培养出来的人,面对这样的子弟也没有死命支持的打算。

君长宁却知道,这一场废后之战是燕弘早就开始准备的,在李阁老示意坐下学生给皇帝施加压力的时候,李家的覆灭就已经成了定居。聪明一世的老人恐怕不会知道,在皇帝的可以纵容下,他的孙子会变得越发纨绔,无法无天直到送了一个天大的借口,让皇帝光明正大的置办了李家。

废后李氏是李阁老的嫡长孙女,从小就是金娇玉贵的长大,虽然看着温柔娴淑,其实却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李阁老跟燕弘联盟的时候,她便作为牺牲品出嫁。燕弘虽然那时候年纪已经不轻,但常年习武体格健硕,又是一副文人的温文长相,即使浑身气度冷厉了一下,也立刻吸引了少女的心。

一开始的时候,燕弘对李氏还有几分愧疚之情,毕竟那时候他还未准备对李家动手,他并不是多么薄情之人,如果不是李家踩到了他的底线,也不会惹来灭族之灾。只是一开始他就决定了,李氏是不可鞥给他孕育子嗣,一个拥有李家血脉的子嗣,难免会造成外戚势大的局面。

李氏不明白这一点,如果她安安稳稳的待在皇后之位上,将来会成为另一个没有血脉的,皇帝的太后,只可惜越是看不穿越是心狠手辣,频频对燕弘仅有的几个子嗣下手。终于将燕弘的一丝愧疚也消耗殆尽,最后落得一个老死冷宫的下场。

燕弘登基时只有两儿两女,登基十年后宫居然一无所出,朝中自然议论纷纷,当众人的视线从新政上转悠回来,就发现问题所在的,心中对皇帝的身体健康多有猜测,但也没有人敢直接发问,只是表达了一番对皇帝子嗣单薄的担忧之心。

燕弘自有主意,怎么会把这些压力放在心中,倒是君长宁被逼着上来说了两次,每次一开口燕弘就能对他动手动脚,得寸进尺,逼得他落荒而逃,他可不想好不容易维持着明君贤臣的局面就被这样的事情毁了,再说了,皇帝后宫无所出关他什么事情,唯一活着的两个王子虽然出生都不高,但人品十分出色,他好歹也是太傅不是。

君长宁这般的妥协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皇帝越发的没脸没皮,他一个为人臣子的,对他又有什么办法。五年前的时候,他跟顾玉荷生了一对龙凤胎,当时可把燕弘实实在在刺激了一回,差点没有直接把他压在龙床上办了,虽然最后还是冷静下来,但这样的冒险君长宁不敢再走第二次。shu xiang men di

君家已经有了两儿一女足够了,君长宁私下虽然觉得对不起顾玉荷,但往后院去的时候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看看孩子纯聊天,顾玉荷虽然心中有些琢磨不定,但瞧着君长宁身边也并没有美貌的丫鬟出现,这事情不能跟张氏说道,只能跟顾氏一说。

顾氏倒是个想得通的,女儿如今有了两儿一女,别说现在越发丰腴的身体,就是以前那姿色都是一般的,君长宁向来都不是个重色的,如今将重心放到正事上也是好的。只要不是将精力放到那些妖妖娆娆的小贱人身上就成,再说女儿跟君长宁都快要四十的人了,闺房之乐歇一歇也是正常。

顾玉荷一番话倒是被顾氏教育了一回,话里话外都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顾玉荷一想觉得也是,自己是有些大题小做,他们年轻的时候闺房之乐也是少有的,夫君确实是不沉迷于此。再有一个,她如今担着一品夫人的诰命,平时上门的帖子可实在不少,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外加一大个家子,也没有多少时间想这些。

在君长宁不知道的时候,他家丈母娘就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没有了顾玉荷时不时送来的补汤,君长宁也是松了口气,眼看着朝廷越发安稳,人才辈出,他也萌生了辞官隐退的心思,他现在名声也有了,权利也有了,就是不当官了谁也不能小看了自己,还不如多有点时间回家带孩子。

只可惜这些事情都只能想想,他可不敢直接辞官,要是让燕弘在发疯一次的话,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全首全尾的出来。如今他大儿子已经十岁出头,两个小的也已经五岁,正是好玩的时候。

大儿子君熙和长得其实更像是顾玉荷有些,面目端方,但实在没有他父亲的那副妖孽模样,当时让张氏深深感叹了一番,但瞧着大孙子从小沉稳孝顺的模样,又觉得虽然外头不像,但里子却是和十郎一模一样,满心眼的偏疼,也幸好君熙和自小懂事,才没有被宠惯着成了纨绔。

比起大儿子来,小儿子君熙皓就要活泼许多,满脑子的鬼点子,最喜欢粘着君长宁让他讲故事,让他带着玩儿,就是张氏也是放到一边的,没少让一家子的女子羡慕嫉妒。偏偏这小子长得跟君长宁有五六分相似,那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看着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小女儿自小就是娇养着,几个孩子里头倒是她最像自家父亲,小小的年纪就能看出未来相貌不俗,让一家人看着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女儿家容貌出色固然好,但要是太好的话,未免让人想到红颜早逝之类的话。幸好小姑娘君熙婵自小身体镚儿棒,比两个哥哥还要少生病,而且十分的聪慧。

君长宁的三个孩子,就是皇帝也时不时的赏赐,有时候甚至还会召他们进宫,跟那几个皇子公主门一块儿玩耍,可见荣宠之盛。君熙和是个通透的性子,面上看起来十分沉稳,做事情更是有条有理,跟两个皇子都相处的挺好,君熙皓性子跳脱,跟同样喜欢玩闹的二皇子更好一些,君熙婵不喜欢跟公主们一块儿玩,整天跟着几个哥哥舞刀弄枪的。

十年的时间,燕弘只觉得自己等够了,如今他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该教给儿子的东西也已经教给他,再过几年的话,他可真的成了知天命的老头子,长宁岂不是会更加的嫌弃他。皇帝已经受够了看着自己的爱人陪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即使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可以下令让君长宁进宫赴宴,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在燕弘禅位诏书公布之前,即使是君长宁也是一无所知,燕弘在朝廷上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将大皇子推上了皇位,他精心叫道十多年的继承人,即使出生不显,如今也已经成长起来。再说大皇子已经弱冠,孙子都已经生了几个,这些年该磨练的也已经磨练,他继续霸占着位置的话,反倒是容易生出不好来。

种种的理由,都比不过他禅位时候,要带着君长宁游走天涯的喜悦。朝中反对的声音实在不少,在他们看来,燕弘身体十分不错,年纪比先帝那时候年轻了不知道多少,何必急着退位。朝中多少人都是燕弘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害怕新帝登基之后,第一个下手的就是他们。

最后大臣们到底是没有扭过皇帝,禅位大典照常开始,大皇子登基不到半年,某一日起来的时候,君长宁便发现自己到了京城之外,转身便瞧见自己整个人都被燕弘搂在怀中,那人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容,手似有若无的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整个人带着一丝轻松惬意。

如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君长宁那就是白活了。只是皱了皱眉坐起来,瞧了瞧外头的风景,带着一丝怒气说道:“皇上这般岂是君子所为,跟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有什么不同。”
燕弘挑了挑眉并不生气,反倒是兴致勃勃的说道:“如今我可不是皇帝了,做一个偷香窃玉之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君长宁差点给气笑了,早就知道这个人无耻,没想到现在倒是无耻到了没下线的程度:“那太上皇好歹也要问问微臣的意思,微臣可有一家老小,贸然失踪的话,老父老母还不知道如何的担心。”

燕弘却只是笑道:“我早有圣旨留下,到时候自有人去告诉咱爹妈。”
君长宁一口气没上来,这个人是打定主意无耻到底了:“我孩儿还小。”
“我已经让皇帝多多照顾,再说现在谁敢跟君家过不去。”燕弘一口回道。

君长宁百般说道,燕弘每一句都能堵回来,最后索性转过身去不说话了,燕弘兴致勃勃的牵着他的手,笑着说道:“你何必担心,如果不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怎么敢带着你出来,我们可是说好的,有一日我放下江山,便与你共走天涯。”

君长宁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那时候他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燕弘也不在意,乐颠颠的给他指着两边的风景,弄得君长宁烦不胜烦,淡淡说道:“这些事情我比你知道的多。”
燕弘微微一顿,倒是多出几分哀怨来:“也是,你每年都要陪着一家老小出来郊游,可不是比我见得多。”

君长宁最受不了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就要心软下来,其实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是明白无论如何燕弘都不会放自己回去,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陆陆续续纠缠了十年,他原本那点坚持那点怨恨也化为虚有,如今只是有些惆怅罢了。燕弘能放下一切带着自己离开,他也并不是毫无感动的。

燕弘似乎是洞察了他的心思,笑着凑过去要亲一亲爱人的脸颊,君长宁有些不耐烦的给推开,冷声说道:“都几岁了。”
燕弘微微一笑,搂着他说道:“我说过,就是变成白胡子老公公,也是要陪在你身边的。”

君长宁抿了抿嘴,他已经许久没有照镜子,却也知道岁月不饶人,即使当年自己容貌出众,如今也该是昨日黄花,也难为他还亲的下去。燕弘向来喜欢黏糊,这会儿更是搂着他不撒手,一点点的将自己的布置说出来,他们这次离开带着的旗号是微服私访,到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题就都丢给当今的皇帝,君家那边又有赏赐,绝不会让人看轻。

燕弘知道君长宁在乎家人,自然是置办的妥妥当当的,生怕君长宁不放心又要回去。君长宁瞧他堂堂一个皇帝,对待自己的时候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心中便是一软,到底是没有再提起回去的话,事实上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妻子。

永宁十四年,永宁大帝燕弘禅位,大皇子燕宇继位,该年号为永华。永华元年五月,永宁大帝携手大儒君长宁微服私访,有生之年再未回宫。永宁年间,最让后世猜测的,大概就是永宁大帝禅位之后,游走天下携带的不是如花美眷,而是陪伴了他十多年的贤臣君长宁。

史书总是有几分失真,其实离开之后,君长宁每年都会回来一次,君家父母都老了,他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幸好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甚至能照顾家中,虽然心中亏欠,君长宁到底是不能久留。燕弘每一次也都是随着他一起回来,却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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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多少人满意这个结局,其实若初是有些惆怅的
93、番外一 最幸福的女人
有时候被欺骗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
每年开春之后,京城总是要热闹一番,各种各样的宴会惩处不穷,京城的太太小姐们热衷于此。而其中最让人惊叹的,就是君家开办的万春宴。
万春宴办起来不过十来年,但因为君家在燕朝特殊的地位,这些年却是越来越受到人们的追捧,有时候得到一张万春宴的请帖,又是代表着一种荣幸,要知道参加万春宴可是能见到许多见不到的夫人小姐,有时候说不准就定下了一桩天赐良缘。
刚开始的时候,置办万春宴还是因为君家老太太张氏喜欢热闹,也爱给人做媒,有这样一次的宴会,也能光明正大的让双方见见,瞧着满不满意不是。远在他方的君长宁知道之后,每年便开始往家里头送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有些珍惜的就是宫廷里头也难以见到,渐渐的万春宴的名头倒是名副其实了。
张氏过世的时候,顾玉荷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奶奶,但置办万春宴的习惯还是一直保留了下来。很少人知道,其实万春宴的时候,也是顾玉荷的生辰,当初张氏将宴会选在这一天,也是变相的给媳妇热闹,毕竟君家名气太盛,从老到小的生辰都不年年办,省的碍着圣上的眼睛。
张家的姑娘这还是第一次来参加万春宴,她刚从外地回京,走路行事都带着几分小心,生怕被人小瞧了去。张家大媳妇这会儿也有些紧张,虽然说道起来,张家跟君家还是**,她的公公就是去世君老太太的亲弟弟,可惜当年君家还没落的时候,公公婆婆愣是瞧不上人家,平白的冷淡了亲戚情谊。
等后来张家后悔了,君家已经如日冲天,对于找上门来的穷亲戚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再说他们一直半会儿回不了京城,一来二去就越发冷淡了。直到去年公公去世,他们一家求了一个恩典回京,才跟君家慢慢亲近起来,这个亲近,也不过是自己常常过来走动,给别人造成的错觉罢了。
张氏已经去世,现在的当家夫人顾氏又从不知道自家还有这么一门亲戚,虽然从老人那边知道确有其事,但总是隔着一层。这次能送来万春宴的请帖,也已经是十分客气了。张家媳妇想到自家执拗,还真以为人家会求着自己的老太太又是一阵头疼,当年要知道婆婆是这个样子的,铁定不能嫁过来。
张小姐看了看院子,别那万花齐放的美景吸引其中,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叫君大学士一声舅舅,心中就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又想到当初见过的,君熙和君熙皓两个风礀俊秀的表哥,心中又是黯然,要是自家早一些回京的话,她是否还有机会。
张家媳妇瞧了一眼女儿,心中又是叹了口气,张家的日子一天不日一天,如今女儿身上娇艳的衣服,还是顾氏送来的年礼。君家虽然年年礼仪不差,但要再多也是没有了。若是婆婆舍得下面子的话哪里会如此:“嫣儿,别到处乱看,我们先去见见你舅妈吧。”
张嫣儿点了点头,跟着母亲朝着内院走去,一进门便看见一群夫人小姐围着顾氏,顾氏年轻时候颜色不显,老了老了倒是也并不显老,尤其一身衣服首饰都是内贡的好料子,更是衬托出来几分贵气,张家媳妇看了心中也是羡慕嫉妒,心中暗道有句话婆婆倒是说的不错,这个顾氏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嫁给了君家表哥。
要说大燕朝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大概就是顾氏这样的。本身出生不显,不过是七品芝麻官的嫡女罢了。谁知道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君长宁一步步从商人之子走到了位列三公,在朝廷之中名望极高。这也倒罢了,多少个读书人,功成名就之时就是糟糠之妻下堂之日。
但君长宁不,多少年来只有顾氏一个正房夫人,当年三年不孕照样不纳任何的通房,多少人送了美貌的丫鬟过去,君长宁收下是收下,转身都是送给老太太当了丫鬟,美其名曰老太太喜欢看颜色好的。
就算是渐渐有了畏妻如虎的名声,君长宁也是照旧如此。顾氏从一个平民百姓,如今成了一品诰命夫人,京城里头大部分夫人小姐都是低了她一等。这些年君长宁随着永宁帝微服私访,也并未忘记家中老妻,年年都有厚礼相送,这万春园不就是他的手笔。这些年来羡煞了多少夫人小姐,但也只能心里头说说酸话罢了。
张嫣儿并未见过君长宁,对于母亲的黯然倒是不懂,但她却是见过君熙婵的,据说君大人跟她这位嫡女有着九成的相识。她还记得自己捡到那位表姐的时候,心中的自行惭愧,似乎在她的面前,任何人都该是尘土。也怪不得那位亲王姐夫也愿意为了她只要一人。
正想着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了进去,君熙婵今日也在,正坐在顾氏身边笑盈盈的说着什么,脸上的光晕带着诱人的光彩,一下子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比了下去。原本还有几分自信的张嫣儿又是一阵黯然低下头去。
顾氏听见有人通报,瞧见张家母女进来眼神微微一闪,君家跟张家的纠葛其实算不上什么,只是要让她掏心掏肺的对待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个张家大媳妇倒是懂事的,她也不介意多照顾一些就是了:“你们可算来了,快过来这边坐下。”
一群夫人难得见顾氏这般热情,便纷纷发问,顾氏顺口就介绍了两人的身份,着重强调了她们才刚刚进京,她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家相公不孝顺。尽管如此,张家母女也是受宠若惊,带着几分拘谨跟身边的人打招呼,暗道今日过后,想来嫣儿的婚事便不再难办了。
正热闹着,外头又有丫鬟过来说道:“老夫人,大夫人让奴婢来禀告,外头的戏园子都准备好了,问老夫人什么时候过去看戏呢。”
这时候操持家务的却是君熙和的夫人,而君熙皓的夫人陪在老太太身边,听见这话便笑着说道:“大**就是心急,咱们再不过去的话,她可是要望眼欲穿了。”
顾氏对两个媳妇都挺好,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从未受过婆婆的苦头,一辈子过的顺风顺水,自然也不会故意为难。君家两个媳妇的日子,可让满京城的新媳妇都羡慕不已。再有一个,君家虽然没有不准纳妾的规矩,但顾氏却是个从来不插手儿子房中事的,君家两兄弟固然不像君长宁只有正妻一个,但也只有少少的几个通房姨娘,在京城里头实在算是好的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到了院子里头,戏园子果然都搭好了,大夫人笑着迎了过来,一番话又是说的顾氏心花怒放,一群夫人小姐也乐意捧着她,气氛一时之间大好。张氏母女一直跟在她身边,这时候也是沾了光,凑不到顾氏身边的,也有人拉着张嫣儿的手夸她长得好,人又文静。
比起顾氏来,出生大家的大媳妇君熙和的夫人更懂得这种宴会的奥义,笑盈盈的招待起来。二夫人是次子媳妇,心里头固然有想要争高低的念头,但早年公公回来过一次,直接将两个儿子分了家,谁也说不上占便宜,两个兄弟感情好,还是愿意住在一起,她要是闹僵出来的话,反倒是引来君熙皓的不满,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别的小妖精。
聪明人好办事,这才是君家如今和谐家园的终极奥义。君熙婵出嫁的时候二**刚进门,所以她跟大**更加熟悉一些,虽然说不上亲如姐妹,倒是来往亲密。君家两个儿子都是疼爱妹妹的,当年君熙婵出嫁的时候,那嫁妆可真是公主都比不上,就是太上皇也送来了贺礼,如此一来,当今的皇上皇后能不出来表示一下。
君熙婵照旧是坐在顾氏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张氏那一辈生了多少个姑娘,到了后来不管是出嫁的姑娘还是顾氏,都是生儿子更多一些,两个媳妇都是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庶子也有几个,女儿倒是只有一个。如今君熙婵膝下也有两个儿子,正是闹腾的时候,今天就没有带过来,为此顾氏好是念叨了一会儿,她想外孙想的不行。
君熙婵无奈的一笑,笑着拉着顾氏说道:“母亲真是有了孙子就不要女儿了,还是爹爹在的时候好,爹可比娘亲疼女儿更多。”
顾氏一听这话也十分惦念丈夫,但她也知道,太上皇不愿意把人放回来,就是皇上也没话说,再说如今年纪大了,她有些事情便也想开了,现在的日子多少人羡慕着,自己再不满足的话实在是**人怨:“都是你爹把你宠坏啦,每年送回来的东西,倒是有大半便宜了你,也幸亏女婿受得了你的脾气。”
君熙婵自然是撒娇不依,又说道:“别以为女儿不知道,这次爹爹是不是送了什么宝贝回来,娘亲就自己藏着不让人看了,这会儿趁着大家都在,不如舀出来让我们瞧瞧,究竟是什么稀罕物。”
说到这话,周围都是闹哄起来,顾氏想到丈夫的体贴也是高兴,虽然老太太老太爷去世之后,丈夫便少再回来,但每年自己的生辰,他都是准备好了礼物让人早早的送回来,这份心意有多少人比得上。
顾氏被他们闹得不行,最后到底是同意将礼物舀出来,君熙婵捂着嘴偷笑,她哪里是没见过什么宝贝稀罕,而是瞧着顾氏有些想念父亲,所以趁机闹着让她意识到旁的事情呢,说起来就是自家那口子,也是比不得父亲细心的,这些年来礼物从未断过。只是父亲到底是离家多年,母亲有时候未免显得孤单了一些。
只是这般一想,君熙婵就想到那几个侄子侄女,整天闹腾着顾氏,让她都觉得有些头疼,又觉得自家母亲大概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念父亲的。
那边自有人去搬了那礼物出来,周围一群太太小姐原本只是闹哄,等见到真物倒是惊讶起来,原来那东西居然是一个等身高的镜子,不同于其他的镜子糊里糊涂的,十分清晰的将真人印出来,真是比眼睛还要厉害。
旁边一位夫人首先赞叹起来:“君大学士可真是用心,这样的大镜子,我也就是在皇后的宫中见过一次,听说是番邦过来的贡品,也不知道大学士是从哪里找到的。”
顾氏这些年收到的礼物大部分都是珍贵不已的,也知道有些珍惜的物件,另有人送进了宫中。听见这话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笑着说道:“都是老太婆了,哪里还用的了这么好的镜子。”
君熙婵听了便要跟她讨要镜子,顾氏到底是舍不得,说要找了旁的给她,君熙婵又笑着说道:“母亲果然是舍不得,这些年父亲送回来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好好放着的。上次父亲还说,好东西就要用着,不然都堆着积灰了。”
周围的夫人又是羡慕不已,顾氏也满脸笑容,搂着君熙婵直笑。笑闹着的母女却不知道,君家的门外,一个穿着深色长袍的男子似乎瞧见了这里头的热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身边的男子似乎有些嫉妒,伸手拽住他的手十指交缠,才满意的点头问道:“你不进去看看,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君长宁无奈一笑,暗道上次明面上说不小气,其实内地里折腾自己半死的是谁,这家伙大概是知道自己舍不得他受苦,如今生了气就喜欢折腾自己,倒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些年下来,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儿孙成群,以前的那些计较,那些执着似乎也消失了。
君长宁看着相握的双手,忽然想到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虽然没有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总能做到这一句吧。那边燕弘等的有些不耐烦,闷哼了一声,君长宁笑着说道:“罢了,不进去了,她如今这般开心也好,见了我反倒是要舍不得。倒是你,不去见见皇上吗?”
燕弘见他不去见顾玉荷倒是十分开心,听见这话想也不想的说道:“有什么好见的,他好着呢,这些年江山也治理的不错,我去了反倒是遭人嫌弃。你上次不是说想吃会宾楼的饺子吗,现在还早我们去尝尝看。”
两道身影慢慢走远,新上任的门房有些奇怪,暗道这两人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也不进去,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想着君家多的是想进去却进不去的人,于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