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那么做,我其实…并不赞同的。”
这话说得太过突兀,我一时之间没能明白,不赞同?
碧落公主怎么做?
萧惜遇看着我,神情平静,那双清澈而又幽黑的眸子里,却是蕴着几分根本就掩饰不了的担忧之意的。他眼神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夫妻夫妻,既然成了夫妻,难道不该万事都商量着来么?”
他这话,莫名说得我心中一虚,只以为是萧安同我说的那些话被他知道了,当即就耳根发热。
却不想,萧惜遇下一句却是加上了主语了,他说,“我娘和我父君,会走到那一步,其实也不能全怪别人的。”
是说这个?我睫毛一颤,心中发虚之意总算稍微消泯了些。
萧惜遇说,“她想一个人死,她想留我父君活着,可,她可曾有想过,她若是死了,我父君还能不能活?”
这话算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我几乎是有些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喃喃地低语了句,“没错。”
“你也一样的。”
萧惜遇嗓音微沉,语气转肃,几乎是没有停顿,立刻就说,“我之所以让你看这些旧事,就是想让你知道,你若是敢像我娘亲那样独断专行,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这话说得虽不狠,却一下子就踩到我心虚的地方上面去了,我掀起眼皮看看他,耳根发热,脸发热,我喃喃地,讪讪地,有些窘迫地说,“我,我没有啊…”
萧惜遇抿着弧形好看的嘴唇看着我,不说话。
我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我说,“真,真没有的。”
他还是不肯说话。
望着他那张漂亮的、严肃的脸孔,我端不住了。我展开胳膊,想也没想地就搂住了他的脖子,撒娇兮兮地在他身上蹭了蹭,一边蹭,我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我发誓,我,我绝对不学碧落公主那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底忽然飘过了一句,碧落公主人长得好,而且有媚人之术,天下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我就算是愿意学她,我倒是得有这本事啊。
很显然,萧惜遇是没有考虑到我的资质问题的,他搂住我的腰,埋首在我的怀里,有些气闷,可更多的却是严肃,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学她,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一顿。
像是在斟酌对我说出怎样的惩罚结果,才足够狠似的。
我当时就心想,你不是也要把我给车裂了吧…
我没能料到,萧惜遇说,“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这近乎孩子气般完全不具震慑力的一句话,让我怔了怔,下一瞬,我就泪盈于睫了。
这就是萧惜遇。
这就是萧惜遇。
即便是我做出很惹他生气的事情,可他,也不舍得伤害我的。
他是萧惜遇。
我是宋青柠。
我们的爱情也许没风华和碧落的那么轰轰烈烈,但是,却也是独一无二的。
【263】紫陌
整整一夜,都睡得好好的,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我问萧惜遇,“咱们要住在这里是吗?”
他原本正在系腰上的银色束带,见我醒了,索性走过来,两条手臂平举,意思是让我帮忙。
我从锦被里钻出去,半跪在床榻上,帮他系,系好了,听见他说,“我要把娘亲的遗体都找回来…你知道的。”
我抬起头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安能帮得上忙。”
“好。”我没犹豫,“那就住这儿吧。”
萧惜遇抬手摸摸我的脑袋,嗓音中含着几分掩不住的歉疚,“先委屈几日。”
其实,我倒没什么可委屈不委屈的,虽说以前住的是皇宫,可如今这座府邸虽说不显眼,里面的布置倒是不错的。再加上我并不是什么挑剔的人,能和萧惜遇住在一起,就很好了。
我唯一郁闷的是,会不时见到萧安。
萧安给我说好的时间,是半夜子时去找他,我没去。他大约是等我了,很显然没睡好,因而气色有些不大好,又因为等空了,所以他“恰好”在路上迎面遇到我的时候,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
迎面遇到,我估摸着这绝对不是啥恰好,而是他故意在堵我,忖着萧惜遇接下来还会用到他呢,于是我也没敢态度太差,而是以一个晚辈的姿态朝他见了个礼。
萧安并没有因为我的主动示好而变得脸色好看多少,他盯着我的脸,清癯的一张脸孔上是满满的一副不赞同之色,他嗓音不悦地朝我开口道,“你做好决定了?”
他如此开门见山,倒是我所未能料到的,我怔了一怔,然后点点头,“对。”
他凛然冷笑,“明明知道,却放任不管,这就是你的决定?”
我被他噎了一噎,却也懒得同他说那么多,只有些不服气地说了句,“这事萧惜遇不让我管,我要听他的话。”
萧安瞥了我一眼,眼神冷锐,“你迟早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他拔腿就往前走了。
我讨厌他那副诅咒人的表情,于是在他身后握了握拳,有些气恼地说,“你不过是帮着我们找一下碧落公主的遗体,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萧安的步伐似乎顿了一下。
见他停顿,我没多想,直接就把心底的话给说出口了,“找碧落公主的遗体,这事儿是萧惜遇的心愿,不必你来威胁,也不必你来提醒。倒是你,你没事儿帮着做这事儿干吗?还需要巴巴地给萧惜遇下蛊?”
萧安脊背一僵,却没回头。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看,有些狐疑,可是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僵硬个什么劲儿呢,就见他身形一动,举步走了。
我站在他背后,困惑不已地想了片刻,突然之间脑中一个灵光闪过。
萧安难不成是…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萧惜遇该回来了,我稍稍提起裙裾下摆,往我们住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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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萧惜遇该回来了,并不是说他出门了,而是…他去看萧如烟了。
萧惜遇说,他之所以会去看萧如烟,是因为她神智不大好,不肯吃饭,不肯说话,日日就坐在凉亭里面,等着他。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沉默着,没说话。
萧惜遇看了我一眼,顿下手中正写药方的手,转过身来,搂住我,黑眼睛中有兴味之色,“不高兴了?”
我闷闷的,“没有。”
他不信,嘴唇翘了翘,哄我,“那你笑一个。”
我抬眼睨了他一下,实话实说,“笑不出来。”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手抬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刮过我的鼻尖,一开口,嗓音又无奈,又宠溺,“如烟只是我妹妹,你是知道的。何况,她如今病了,我既然会些医术,理应照顾她…你说对吗?”
我咬咬嘴唇,由着他抱着我,由着他手指摩挲着我的鼻尖,由着他黑眼睛漆黑乌亮地看着我。
我默了好半晌,最后嗓音沉闷地说,“你可以去看她,也可以哄她说话,哄她吃饭——”
萧惜遇知道我有下文,没急着搭腔,而是笑微微地看着我,“还有呢?”
我瘪嘴巴,“不许你抱她!”
他顿时就忍不住笑了。
这一日,萧惜遇又去看萧如烟了,我回去的时候,他恰好刚刚回来,正在桌案前伏案写字。
我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了看他写的字,大多都是药名,心里明白他是又在研究该给萧如烟治病的事了,所以当时没有打扰他。
等到萧惜遇写完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偎在旁边的软榻上,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
他朝我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清澈黝黑的眼睛看着我,眼底有怜惜,可更多的,却是喜悦之色。
见我睁开了眼,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肚子,喃喃地说,“小家伙,还挺能睡的…”
我当时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等到下一瞬反应过来了,不由地失笑,“这哪是他能睡?是我能睡呢。”
萧惜遇笑,“生娃娃的事情,我懂的不多,等景阳回来了,让他帮着给看看。”
“看什么?”我脸红。
他笑得有些坏坏的,“看究竟怀的是什么宝贝,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孕吐了…”
“呀!”我抬手摔上他胳膊。
俩人嬉闹了一会儿,我想到了正经事,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等他落座了,我一脸严肃地问他,“小鱼鱼,你说…萧安有可能是陌哥哥吗?”
萧惜遇一怔,似乎是没料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似的,等到下一瞬,就微微地笑了。
“他不是。”萧惜遇神情笃定,“紫陌早在我娘嫁给我父君那一日…便死了。”
【264】惊险
紫陌,紫陌。
碧落公主的心上人,原来是叫紫陌。
只从名字看起来,他大约…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吧?
能被绝世无双的碧落公主看上,相貌自然不会长得差的。
紫陌,紫陌。
她经年喜穿紫色衣裙,和他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吧?
我问萧惜遇,“紫陌不是萧安…那,他是谁?”
萧惜遇抿了抿唇,“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留意,能查到的,也不过是他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其他的…却是一无所获。”
我沉默。
想到碧落公主,想到紫陌,再想到风华储君,心情不由地就会有些低落,萧惜遇见我脸色不对,抬起手来捏了捏我的脸颊,他恍若无意一般地说,“不管以前如何,那终究都已经是以前了…他们的事情都已过去了,以后是我们的,我们可得好好过。”
我想了想,有道理,就抽了抽鼻子,抬手去勾他脖子,“吃饭了吗?我好饿。”
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我变得极其容易饿,明明刚吃过点心不久,这就又肚子直抗议了。
我嘟囔,“完了完了,本来怀孕就会胖,照这架势吃下去,以后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萧惜遇笑,伸手抱住我,俊脸蹭了蹭我的脸颊,“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的。”
见我依旧瘪嘴巴,他凑近我的嘴唇,亲了一下,诱哄着说,“为了我儿子,辛苦你了,你就勉为其难,多吃点儿吧。”
他现在是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我嘴上在嗤他,心底却是吃了糖似的。
我没料到,去吃东西的路上,居然会碰上萧如烟。
萧如烟说起来,是精神不大正常了的,可是只看她那张脸,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我的眼睛花了还是怎样,我居然看到萧如烟的眼底有一抹仇恨之色极其迅速地划过。
萧惜遇一路都是抱着我的,见到萧如烟,他也是神色很自然,并没有要放我下去的迹象。倒是我觉得有些不妥,挣了挣,想要从他怀里下地。
萧惜遇想了一下,似乎也是觉得有外人在,毕竟尴尬,俊脸上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手一松,放我下地了。
面前是萧如烟和她的小丫鬟,我不大想和她们说话,遂低了头,装作是在整理自己的衣服。耳边,是萧惜遇嗓音好听地在问那丫鬟,“小姐吃过药了?”
“吃过了。”丫鬟应声,嗓音里有些迟疑和欲言又止的,“听说西街今夜有杂耍,小姐闹着要去看…少爷您看这…”
萧惜遇连想都没想,直接否决,“街上喧闹,不去也罢。”
小丫鬟看看萧惜遇,又看看萧如烟,表情犹疑不决。
我没说话。我也看着萧如烟。
按道理来说,萧如烟是不该听得懂的,可她偏生又像是听懂了,眼看萧惜遇扯了我的手要走,萧如烟突然就哭了起来,她一把抱住了萧惜遇的胳膊。
“遇哥哥,遇哥哥!”她嗓音娇糯地唤着萧惜遇,娇媚的一张脸上泪水纵横,“如烟要看杂耍,如烟要看杂耍嘛…”
萧惜遇面不改色,“街上太乱,你若是实在想看,就去求父亲让人来府里表演。”
萧如烟不依,小手开始摇晃萧惜遇的手臂,“如烟不管,如烟就是要看嘛!遇哥哥又没有事,遇哥哥陪如烟去就好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几乎是有些忍不住就蹙起了眉毛。萧如烟她…她当真是精神不正常了吗?我看她说话条理挺清楚,挺正常的啊。
萧如烟的死缠烂打,让萧惜遇微微蹙起了眉,他伸手扯住我,不由分说地说,“如烟先去找父亲,哥哥要带你嫂嫂去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如烟却是立时就皱起了眉,她嗓音万分懵懂地说,“嫂嫂?如烟哪里来的嫂嫂?”
她这一句,是真的盈满了浓郁至极的疑惑,话语间的困惑之意,根本就不像是在作假。
我不由地就跟着有些迷惑了。难道,她不是装的…?
萧如烟不肯承认我,我其实并不介意的,哪怕她如今是真的神智不正常了,潜意识里就不想承认我,也没什么。可是很显然,萧惜遇不怎么高兴。眼见萧如烟如此大张旗鼓地对我表示无视,他俊美的面孔上稍稍浮起一层不悦,淡淡地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落定,扯着我就往前走,萧如烟再拽他胳膊,蛮横道,“如烟要看杂耍!”
萧惜遇脚步不停,话却是对那个小丫鬟说的,“带小姐去找老爷。”
********
吃东西的时候,我问萧惜遇,“如烟到底怎么了?”
“宁城被灭,受到刺激了。后来又眼见几位夫人受罚,自己还被捉进了天牢,神智就有些紊乱了。”
紊乱?我皱了皱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吗?”
萧惜遇抬手替我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粉末,眼神有些严肃,“是这样没错,可她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多。”
我愣,“怎么个糊涂法?”
我看她说话什么的都没问题啊。
萧惜遇指尖顿了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默了片刻才说,“她…她老以为,我和她成亲了的。”
说到后面,似乎是难以启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呆了一下。
萧惜遇有些紧张,扯着我手,望着我苦笑,“是她这么认为的,我解释了多少遍,她都听不进去的。”
我心想,难怪她不承认她有个嫂嫂啊…
我想了想,抬脸朝萧惜遇笑了一下,“没事儿,她精神不大好,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发誓,我是真心的。
可我没料到,萧如烟的这个认知,还不只是认知而已那么简单,我正吃东西的时候,萧安说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把萧惜遇给叫走了,我吃完东西走出来,迎面就碰到了攥着拳正在等我的萧如烟。
她的一张脸上怒气冲冲的。
迎面见到她,我当时就暗叫不好,脚下步伐顿住的同时,指尖更是下意识地就携上了几枚银针。
我估摸着她是来者不善,因而心中不由地就生发出几分防御之意。
却依旧没能料到,我刚出来,她手臂一挥,一条银鞭直直朝我的面门甩了过来。
我当时就想,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谁说你是疯了的?
情势紧急,不由我多想,回廊狭窄,左右躲避着行动会受限制,因而我没有犹豫,直接就腾空而起,躲开了她那一下先发制人的攻击。
一击落空,萧如烟的表情很是难看,她迈了一步上前,嘴里仇恨至极地骂着,“哪里来的野女人,敢缠着我的遇哥哥?找死!”
她这一句,又让我分不清她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了。
可是,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她正不正常,她对我的敌意,都是十分明显地在那里摆着的。我没工夫和她说话,只辗转腾挪地躲着她一鞭凌厉过一鞭的攻击。
在回廊那里,萧如烟的鞭子抽得开,我却躲不开,眼睛很快捷地扫了一下四周,眼瞅着不远处就是一个湖,我心下有了主意。
萧如烟将我堵在了回廊里,可不代表我就冲不出去,眼瞅着她的鞭子从左边甩了过来,我眼疾手快地往右边一躲,冒着会被鞭尾抽到的危险,不管不顾地就往急掠而去。
萧如烟自然不能饶我,少不了要追过来,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不想出手伤她,就在湖边徘徊躲避,心想着最好把她引进水里。
我和萧如烟在湖边少说缠斗了有半个时辰,到了后来,还是我往湖中心的位置虚虚地飞了一下,引得她牙一咬追了上来,这才将她诱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落了水,萧如烟当时就是一愣,等到下一秒,才想起来惊呼。
她的叫声很大,很是凄厉。她浮浮沉沉,眼看着是不会水,几次都要沉下去,我顿时觉得自己用这种方法让她清醒,是不是过分了些,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飞身而下去拽她的身子。
我没料到,就在我的手指堪堪握住她瘦弱的手臂时,她忽然眼神一凝,面目变得凶狠起来,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手上加力,就将我往水中硬拽过去。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下意识地就要挣开她,可是要知道,落了水的人一旦抓住一根浮木,是绝对不会松开的,且不说萧如烟究竟是不是装的了,至少她是落了水的,她身子很重。
我最近身子弱得很,我拧不过她。
俩人纠缠了没多久,“噗通”一声,我也砸水里去了。
当时我就心想,完蛋,我要是感冒了,我要是进而影响到我肚子里的宝宝了,我绝对饶不了她。
我掉进了水里,萧如烟的攻击依旧没有停止,关键是她一边恶狠狠地拿手往我身上招呼着,还一边怒气冲冲地骂我是贱人,骂我勾/引她的遇哥哥。
我觉得既恼火,又生气,抬起手一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去。
萧惜遇和萧安闻讯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我一巴掌,几乎把萧如烟抽到呆滞。
岸上,萧安恶狠狠地喊着,“住手!”
萧惜遇却是脚尖连点,踏着湖面就朝我们急急掠了过来。
那一巴掌,用了我不少的力气,抽晕了萧如烟的同时,我也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眼瞅着萧惜遇朝我过来了,我泄了警惕,回身朝他的方向游了几下,试图迎上去。
我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我以为萧如烟已经脸色惨白地晕厥了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有了动作,她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水下朝我发起了攻击。
我没料到她手中会有一把匕首的。
那把匕首扎向我的肚子这一瞬,我蹙了蹙眉,下一秒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拧了拧身子,硬生生地将她的动作变得偏了偏。
她扎进了我腰侧的肉里。
鲜血从水下弥漫开来的时候,萧惜遇已然逼近了我们身边,他只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我脸色惨白,以及水下隐隐的血红,俊眉一敛,抬手就将萧如烟劈了开去。
萧惜遇眼看是恼了,手上力气极大,萧如烟的身子在水中急急后退,险些触到湖中假山时,被萧安急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
萧惜遇却是眉头紧蹙地把我从水中捞起,带我上了岸,头也不回地疾奔不远处我们的房间。
初冬的水很凉,我脸色惨白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还好,还好,宝宝没事…
眼看萧惜遇根本无暇低头看我,一脸急色,我心中一安,放心地昏了过去。
*********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身旁多了两张脸。
一张是瑶华,一张是景阳。
景阳见我醒了,啧啧,“我家干儿子真是命途多舛。”
瑶华见我醒了,啧啧,“好一张病弱苍白我见犹怜的脸。”
我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哑,“小,小鱼鱼呢?”
他俩异口同声,“找萧安算账去了。”
【265】梦魇(上)
景阳和瑶华来了,这是我醒过来所确定的第一件事。
虽然我并不明白他们两个,一个是景阳王朝的皇帝,一个是大陈国的公主,是怎么凑到了一起去。
萧惜遇去找萧安算账了,这是我醒过来所知道的第二件事。
虽然我并不知道,萧安已经破败成如今这副样子了,还能再怎么同他算账。
我原本是想要去找萧惜遇的,可是瑶华和景阳都不许,两个人像是极其有默契,一个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个扣上手指头来把脉,还一边念念有词。“真是怀孕了吗?别是生了病才好,这么早就反应这么剧烈…”
瑶华骂景阳,“你少乌鸦嘴!抓紧看看,我倒觉得也许是怀了多胞胎的关系。”
他俩说这话时,是完全无视了我的,我表示十分无语。
景阳神神叨叨地把了好一会儿子的脉,然后脸一垮,有些丧气地说,“太早了,看不出。”
瑶华立刻追问,“什么太早了?”
“怀孕时间太短啊。”景阳大摇其头,“这才几天啊,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看出来是男是女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心想,你们古代还真是挺发达的,我们现代的B超也不知道半个月能不能看出来呢。
景阳把了大半天的脉,等于是一无所获,瑶华漂亮的脸孔一垮,明显很是讥诮地说,“本宫还当你多有能耐呢,原来也不过是这点儿本事。”
景阳脸一热,似乎是挂不住,又似乎是在瑶华面前想表现一把似的,抬手就又要扯我的手腕,“你不服?那我再把一次试试!”
把你妹啊。
我恼了,绷了一张脸,声音虽然虚弱,可气势还是在的,我挺生气地说,“我好歹还是个病人,不带被你们这么玩来玩去的!”
景阳俊脸顿时发涨,窘了片刻才想起来抬眼瞪我,“你这人,怎么也拆哥的台子?”
瑶华却是嘻嘻地笑,“好弟妹!”
和他俩胡闹了一会儿,我才想起问瑶华,“公主怎么也来了?”
她正在看我手腕上新近淘来的翡翠链子,头也没抬,很是没劲儿地应了句,“能是为了何事?你们西祁换皇帝了,我父皇派我来参加皇家的新年典礼——”
说到这里的时候,景阳推搡了瑶华一把,瑶华愣了愣,半晌回过神,朝我尴尬一笑,“啊,我忘了!你是西祁的公主呢——”
景阳推瑶华的时候,绝对没料到她会直接把这句话也给说出口的,因而他有些无语,抬手捂着额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瑶华不解,转脸看了看景阳,绝美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
我没扶额头,我淡淡地说,“没事。我早就不能算是什么公主了。”
瑶华一听这话,愣了愣,少不得又要追问,景阳看了我一眼,生怕我会被问得扛不住,生拉硬拽地拖着瑶华就出门了。
********
俩人走后,我才想起来,居然忘了问问景阳我身体是否有问题,可千万别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小宝宝。
后来转念又一想,哦,应该是没事。假若有事的话,景阳势必早就对我说了,而不会还在那边诊究竟是几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就弯了弯唇角,如果真像瑶华说的那样的话…
萧惜遇会很开心吧?
他曾经说过,希望我能生下一对儿龙凤胎的。
这么一想,就觉得心底甜甜的,方才和人打斗并因此而落水的事情,也就抛到脑后了。
我是带着微笑睡着的,却没料到,竟然做了个前所未有的噩梦。
在那场梦里,我还是我,还是我睡着之前的这套衣衫,还是我睡着之前的这副妆容,还是我睡着之前这因为联想起自己未来出生的孩子而甜滋滋的心情——我之所以会强调我还是我,是因为,在那场梦里,还有一个和我长了一模一样一张脸的,女人。
她和我长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不是祁青柠。
因为,她穿了一身血红血红的衣衫,黑发稠密如锻,只在额心绑了一条银色的丝带,其余全部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宛若一件黑色的羽衣,黑红脸色相映,衬得那张脸孔漂亮得简直有些凌厉了。
她那种气质,不像是一位公主,反倒很像是…一个杀手。
而她的手里,恰好也正执着一柄剑,一柄闪亮闪亮,正在往下淌血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