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墙头上朝着他的背影望了望,实在没搞明白他大半夜地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正踌躇,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巡逻侍卫的声音,“谁在那边?!”
我眼皮一跳,身子嗖地飘下,沉入浓浓夜色。
*********
那一晚,回到跫音殿,刚好赶上我父皇派来的太监来探视我的伤情,小雨小晚聪慧得很,说我是睡下了,让太监回去,他不走。刚好赶上我从后门溜进去,小晚拉着我火速换了衣衫,我揉着睡眼从内殿出来,这才算是交了差。
闲来也是无事,加上我心情好,就大晚上地颠颠儿跑去了媚华宫,给我母妃请安。
请安时,我隐约透露了自己可能要嫁人了的意思,我母妃缠着我几番问,我只好说出我心上人的名字。
“是…萧惜遇啦!”我扳着她的胳膊撒娇,“他其实没死,母妃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我母妃微怔,然后伸手点我鼻尖,“母妃猜就是他!”
“那母妃喜欢他吗?”我有些紧张。
我母妃很认真地想了想,“他长得是不错,你又喜欢…对你好吗?”
我忙不迭地将脑袋点了又点。
我母妃展颜,“那就好啊。母妃说过,万事不及你喜欢。”
琴音被找到,解药即将炼出来,萧惜遇说病一好就求亲,我母妃对他又不反感…那一晚,我连睡觉,都笑得很甜很甜。
我万没料到,第二日一早醒来,就有事端。
【213】瘟疫
我睡得很香甜的那一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想好萧惜遇应该叫我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想着,等到今天溜出皇宫去了,我一定得去给他说。
可我还没来得及找机会溜出宫呢,还没来得及去朝我父皇朝我母妃请安呢,就听说了一个消息:太医院里,炸开锅了。
为什么?
原因很是简单。
毗邻秋季,天气干燥,本来就是一个各种疾病多发的季节,就在这个疾病多发的时间点上,西祁国都内的不少百姓,纷纷患上了一种很是奇怪的病。
说这种病奇怪,它还真是怪,它的表现形式不是疼,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昏迷。
而且,这种昏迷,还不是那种轻度的昏迷,不是时断时续的昏迷,而是明明有呼吸,明明有脉搏,却一直一直地沉睡,就是醒不过来的昏迷。
听到小雨向我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被小晚伺候着穿衣服。
素白的男子衣衫,将我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我乌黑的头发被她的巧手盘作了公子髻,整张脸不施丝毫粉黛,却玲珑剔透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小晚要给我系腰带,我抬起了手臂,眼睛从菱镜上收回来,看向小雨,“这分明是九门提督衙门的事儿,太医院闹腾个什么劲儿?”
我能说出这种话,还真的不是我心性冷漠,小雨说,是有不少百姓病了,可是即便病的是国都内的百姓,是天子脚下的百姓,也不是应该惊动太医院去处理的事情。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CoM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太医院的设立,原本就是为了皇家,若是民间有个寻常病恙就惊动太医院,想来也没有必要专门设立这么一个机构了。
应该对京城内的百姓负责任的,是九门提督衙门。
九门提督衙门专管京城的治安,百姓无缘无故地就染了这种奇病,当然是九门提督府的官员办事不利。我觉得,我要是他们的官员,宁可自己遍寻药铺医馆把这件事情给遮过去,都不会闹到皇宫里来的。
可是,这事儿闹来了。果不其然,我父皇震怒。
我就猜到了他是要生气的,为了避免殃及池鱼,所以我一直在跫音殿里拖着不肯去给他请安。却没想到,他居然特意派了太监过来,要我去御书房一趟。
我不情不愿地跟着太监一步步捱到了御书房的门口,恰好赶上我父皇在朝九门提督衙门的头头儿沈青云大人发火,我还算是命好的,没赶上他最火大的时候,我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一大堆杯盏的碎片了,想来之前曾经很是龙颜震怒过。
太监为我通报了,得到我父皇的准许,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也正是走进去了,这才注意到,在挨训的,原来不只是九门提督沈青云,还有一袭绛红亲王服饰的,祁清殇。
这个节骨眼上,在这里看到祁清殇,我着实怔了怔,等到缓了一下,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噢噢噢,九门提督论编制,是归靖王爷管的。
难怪他也会在这里挨训。
我父皇确实很生气,其实这也很正常——若是寻常州县出个大规模的疾病,也便罢了,终归是天高皇帝远,说句不好听的呢,是方便州官县官遮掩,做皇帝的眼不见,自然也就心不烦。说句迷信的呢,就是即便有人生出这是天/理/报/应的谣言,也不会编造到皇帝的头上去,顶多了,是说自己的父母官不够父母,不够清廉。
可是如今,刚好这场一听起来就很是古怪的病,是发生在京城,泱泱国都之中,堂堂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会给人留下口实的事情。
我父皇当然得生气。
他朝沈青云怒吼的时候,眼风也在扫祁清殇,大约是嫌祁清殇御下不力,没有好好儿为他分忧。可祁清殇倒真是有种,任凭我父皇怎么瞪他,他就是不抬头,也不吱声,一双凤眸霎也不霎地盯着御书房的地面,一言不发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于是,整个御书房内,祁清殇和我扮演木头人,我父皇扮演大BOSS,沈青云负责挨训。
我眼观鼻鼻观心地听我父皇训沈青云的时候就在想啊,您特意把我弄来是干啥?京城百姓归沈青云管,所以您训他,沈青云归祁清殇管,所以您训他,可我算什么?
祁清殇他堂堂一个王爷,总不能是归我管的吧?
我兀自在那边瞎想着,这个时候,约莫训了一盏茶的工夫了,我父皇终于觉得口干舌燥了。
一旁侍立的太监小心翼翼递上了茶,他接过去抿了一口,终于抬眼看向我,“柠儿来了?那日父皇赐你的医书,可还在你手中?”
我心头咯噔一跳,这才明白他叫我来是为啥。
是为了那本医书。
我又不是缺心眼儿,那本医书那么名贵,我哪敢说送人了或丢了,我立马点头,“在的。”
“哦!”我父皇将脸转向沈青云,大手一挥,“太医院的御医,势必是不能出外诊病的,你去找几个医术精良的,参照公主手里那本医书,学习一下,去给百姓治病吧!”
一听这话,我当时就暗暗在心底叫不好,书我刚好送人了,上哪儿找一本一模一样的?
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随便拿一本顶替的时候,听到我父皇说,“柠儿没带在身上?无事,徐荣你去跫音殿取一下!”
我赶紧抬头,“我,儿臣自己回去拿!”
我父皇迟疑了一下,“让沈大人与你同去?取了直接出宫?”
我正想说好,这个时候,一直扮木偶的祁清殇抬头了,“清殇随公主同去吧。”
【214】谁吃谁
和祁清殇一起去我的跫音殿的路上,我一直都愁眉苦脸的。
没错,我在想,我随便给祁清殇一本书的话,他应该是不会再拿过去让我父皇看一看是不是他赐我的那本的吧?
我想这个问题想得很是投入,所以等祁清殇一袭绯衣一闪,突然挡在我的身前了,我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抬起脸来看向他。
“怎么了?”
他抿了抿唇,一脸洞若观火地看着我,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地说,“你把医书弄丢了?”
我当时心头一动,下意识的反应是想要说没有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一张嘴,居然就变成了特别苦恼的一句,“对啊!那天原本父皇赏我医书,就是随便赏的,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儿,谁想着今天突然就又要要回去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所以我也就更没注意到,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含有抱怨,含有苦恼,含有郁闷,还含着那么一点点小女子的娇嗔,这话在我自己看来是没什么,可是听到祁清殇的耳朵里,听到和我僵持许久的祁清殇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我在对他撒娇了。
我苦恼抱怨完毕,抬起眼的时候,恰好看到祁清殇冰冷的眸子里,绽过了一线几乎罕见的莞尔之意。下一秒,那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就突然消失,他恢复那副冷颜冷面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再问我一句,“也就是说,你肯定找不到了?”
能找到是能找到。
但你现在紧跟着我,我哪有工夫抽身出宫去找景阳,讨回那本书来应应急?
我很是为难地苦了一张脸,“怕是得费点儿力气。”
我说的是实话,不算是拿苍生的性命当做草芥…吧?
我的话,让祁清殇沉默了一下,下一秒,他转身就走,“不用了,你回去吧。”
我当时就愣了。
我转过身子,看着他的背影,解救来得太过突然,我有些不能适应,一张嘴,难免有些张口结舌,“不,不用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脚步不停,只留给我一个颀长的绛红色背影。
我在原地忖了一会儿,这算什么?
他不指望我能帮上忙?还是…在为我解围?
我愣愣地站着,还没想明白呢,就见那抹绛红色的身影忽然顿了一顿。
我一怔,就见祁清殇转过了脸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垂下了眼睫,他没什么表情地对我说了句。
“京城瘟疫肆虐,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呆在宫里得好。”
扔下这句,他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了。
我在原地又是一呆。
直到他转过回廊彻底消失了,我才反应过来,他,他怎么知道我出宫?
哦哦,对,他昨晚逮到我大半夜从外面回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思突然窒了一下,昨晚…
他等在那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吗?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回我的寝殿。
*********
祁清殇说不用我的书了,祁清殇说让我在皇宫里老实地呆着,我倒是想,但是有人不想让我那么清闲。
嗯,这里的有人,就是我父皇。
我父皇心情不好,所以就在皇宫里各种晃荡,他恰好来到我跫音殿的时候,我正趴在石桌上晒太阳。
他一见我这么百无聊赖,不由地蹙眉,“柠儿无事吗?怎的不随着清殇去帮忙?”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立马就从石桌上抬起头了,我很迅速地回答,“靖王爷拿着书走了,他说让儿臣在皇宫里好好呆着!”
我父皇拧眉,“柠儿不是也喜欢学医术吗?随着那些医者学些实战本领,难道不好吗?”
一听他这话,一听他这态度,我当时心底就有些想要冷笑。
曾经对我做过那么坏的事情的祁清殇,他尚且还记得嘱咐我,不要随便出宫,倒是我这口口声声叫着我柠儿的父皇,居然根本就不管我出去会不会被感染上瘟疫,只想着让我帮他分担解忧!
我想要冷笑,但是我没有冷笑出声,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是得出宫,我不出宫的话,怎么去看萧惜遇?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冷笑了,我做出一副特别愧疚的神情,顿悟似的对我父皇说,“儿臣知错,儿臣这就火速出宫!”
又换了一袭简约些的男装,我抄了一把剑,就风风火火地出宫了。
可是,想要去见萧惜遇,没那么容易。我这次是在我父皇知道的前提下出宫的,当然就跟的有随从。
我和随从们刚出宫不久,就和沈青云那帮人遇上了,沈青云一见公主殿下都乔装出来了,顿时大受鼓舞,那些医者们更是备受振奋。
眼看他们干劲儿十足,我把沈青云拉到一旁,悄声对他说,“能给本宫一只信鸽吗?”
信鸽被捧来了,我写了一句话,“你是鱼,你是我的,我吃你,那我就是猫。你叫我宋喵喵吧亲!”
信鸽被我放了出去,我开始潜心跟着那些医者身边绕,想着要帮上一些忙。
我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窗棂上落了一只鸽子,扑闪翅膀。
我颠颠跑去把鸽子抱过来,取下布条,看了一眼,就羞红了一张脸。
“谁吃谁?别闹了,宝贝。”
我几乎可以想象,萧惜遇写下这句话,尤其是“谁吃谁”三个字时,那张无辜而又流氓的脸。
我正抿着嘴巴傻乐,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抬眼一看,是不知何时来了的祁清殇,他正不悦地看着我的脸。
我瘪瘪嘴,将布条揣进怀里,老实去干活了。
【215】猜不透
我误会祁清殇了。
我以为他是嫌我在偷懒,原来他是嫌我出宫。
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他把揪到了墙角,凤眸里是掩不住的怒火,很生气地瞪着我的脸,一开口,几乎有些咬牙。
“如今外面乱成这样,你做什么跑出来?”
我不想跟他吵架,于是我特别平静地说,“不是我要跑出来的,是我父皇让我出来帮你忙。”
他一听是我父皇的指示,脸色虽然依旧很是不好看,但是怒气却是不得不消泯了些。
我正想着他是不是没得事儿可挑我了,就见他低了低头,凤眸看到我手里捏着的一株药草,他又是神色一变,劈手夺回了自己手里去,又抬头狠睨我一眼。
“在这里老实呆着!”
走了两步了,似乎生怕自己这句话力度不够似的,又转脸加了句,“不准添乱!”
说完这句,他拔腿就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瘪瘪嘴巴,我好心好意地出来帮忙,什么叫添乱啊?
哼。不管就不管。
视线扫了扫,瞥到了这个墙角里有一张椅子,我走过去,老老实实地坐下。
我这一坐,就整整是一天的时间。
我父皇让我出来帮忙,我出来了,可祁清殇根本就不许我接近任何病人,发展到后来,甚至连接近过病人的医者,他都不许我接近。我无可奈何,只好坐在距离他们好几米的椅子上,伸长了脖子看。
看着看着,我以为自己能看出些门道来,可是根本就没有,那些医者对着好几个病人进行了实验性的治疗,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仍旧没见到他们有醒过来的迹象。
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我华丽丽地蹙着眉毛,睡着了。
我是真的有心无力,在梦里,我都梦到自己在帮那些病人诊治,可我的身后就是一袭绯衣的男人,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劈手就把我揪了起来,往后面一丢。
慢着——
梦做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身子陡然一轻,等我豁然间睁开眼的时候,果然看来,我的身子是凌空了起来。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就以为真是有人要把我摔出去,手上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却没想到,我的攻击,顷刻间就被一只修长的手化为无形。
那只手摁住我的手臂,嗓音冰冷地说,“离皇宫还有些距离,再睡会儿吧。”
我这才听出来,那是祁清殇的声音。
原来,是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是他把我抱了起来,放在马车里,往皇宫驶去。
我们在一辆马车里。
他坐着,我躺着,马车车门口偶尔闪过的绰约光亮中,能看到他那张俊美的脸孔上忽明忽暗,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
我顿时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先前是我不知道,所以也就睡得心无城府,可是如今眼看知道了是和他一起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我只觉浑身都是压力,忙不迭地从软被上爬了起来,作势就往车门口蹿。
“我透透气!”我的声音里,都透着慌乱。
我没想到,自己刚刚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蹿到车门口,手臂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攥了住。
我条件反射般地浑身一颤。
祁清殇就那么攥着我,大半晌都没有说话,马车的帘子时而被夜风拂起,携着街道两旁店面昏黄的灯光投射进来,寂静而又空旷的大街上,只有我们这一辆马车,在辚辚而行。
忽明忽暗的光亮中,我和祁清殇,好久好久沉默无言。
我是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他却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臂,不说话,可也不肯放开。
一路就保持着那么诡异的姿势,诡异的沉默,马车行驶到了皇宫的宫门口,车夫出示了靖王府的腰牌,门口守卫放行,我缓缓地在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总算到了宫里,我就不再怕会出什么事端了。
而祁清殇,也确实沉默到令我心中不安。马车缓缓停下的时候,他撩睫看了我一眼,然后终于松开了我的手,率先下了马车。
我伸展了一下被他捏酸了的手掌,跟着也下了地。
他根本就没同我商量,自顾自地就往前走,方向,正是我所住的跫音殿。
从这里,到我的跫音殿,还有不下一千米的距离,而且路途当中,会经过一个夏季开满了荷花的池塘,那里很暗很暗。
我再怎么说,也是个有心上人的人,更何况祁清殇和我的关系,绝对谈不上什么坦坦荡荡。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不必要的牵扯,于是我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脱口而出道,“进了宫就会有侍卫和宫女了,靖王爷不必再送!”
丢下这句话,我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地就往前疾奔,万幸这一次,没有一只手,再把我的手臂攥住了。
我的姿态很慌张,我的架势很凌乱,我刚奔了几步,脚下一趔趄,险些崴到,可我根本就没敢停,飞速地往前跑。
夜风过耳,我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叹。
我脚步没停,我甩了甩头,他在想什么,我从来猜不透。
【216】谣言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全部都是和那一天一模一样的流程过下来。
我想一晚上的萧惜遇,起床,梳洗,换衣服,用早膳,出宫。
祁清殇会等在宫门口那里。
其实连我自己都想不通,我父皇确实有让我跟着去历练的意思,可,可我跟着根本就历练不了啊,祁清殇干吗非要捎带上我?
他听沈青云做汇报,要捎带上我;
他亲自去查看疫情,要捎带上我;
他慰劳各位医者们,也要捎带上我。

我简直就成了他的小跟班。
可要紧的是,我这个跟班跟着他,只负责瞪大一双眼,只负责听和看。
他能去触碰那些病人的身子,我不能;
他能走进疫情高发居民区,我不能;
他能和医者一脸严肃地商议具体的治疗措施,我同样不能。
每一天下来,他都很忙很忙,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空暇和我说话,却能在不管和什么人讨论什么事情的时候,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时刻注意着,我有没有把嘴巴上面的口罩摘下来。
他怕我被感染,这一点,我明白。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要是真担心我会被感染,为什么不让我老实在跫音殿里呆着,而是非要把我拽出来,还带在身边?
他完全可以对我父皇说一句,我跟着根本就没有用的。我都没用了,我父皇再怎么心急,想必也不会非逼着我这个废人,跟着忙得人仰马翻。
想不通。
算了。
每一天,那群民间医术精良的医者们,都会采取各种不同的方法进行诊治,可是没有一次,不是以昏迷的病人毫无苏醒迹象而告终。
更令人焦急的事情是,已经沉睡的人,没有醒过来,却有更多的老人和儿童,纷纷地倒了下去。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京城的天空,被一层阴霾的灰暗所笼罩,民众人心惶惶,有关我父皇不是明君的传言,一夜之间骤然滋生了出来。
这样的消息传到了皇宫里,我父皇震怒,他自然震怒,听说,他当时就把龙案给掀了个翻。
其实,民众之所以会传出这样的谣言,也并不是无中生有,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早说过,自打我的小皇弟祁青焕夭折之后,我父皇开始沉溺于女色,他白日里尚且属于正常状态,批阅奏折,主持朝议,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每到晚上,他就变了个样,他命御药房给他炼出了各种各样重/振/雄/风的药,弄得整个后宫都夜夜春/色/无/边,娇/吟/不/断。
据不完全统计,我父皇他…曾经有过一夜之间八个嫔妃于御书房龙榻之上更换的经历。
也就是说,他…能够夜/御/八/女。
对于这件事,我简直是羞愧满面,不想提起。
许多人都和我一样,大家心照不宣,心底明镜儿似的,都不肯说出来。
于是,我父皇的夜/夜/风/流,算是只有我们皇宫内部人员知道的一个小秘密。
但是,对,但是,我父皇真的是太过求子心切,他若是在后宫之中这样也便罢了,可他不,朝中有深得我父皇宠爱的臣子献媚建议,后宫之中的嫔妃经过这许多年都未曾为皇家诞下一子,如今正值紧要关头,更是不能再在她们身上浪费龙/精。他们提议,应该广开“颜”路,遴选秀女。
遴选秀女,原本是三年才会有一届的事情,我父皇听到这样的建议时,也是皱眉,当即就不允许。可是后来。经不住几位宠臣在耳边吹“哪里哪里得美女多么多么艳丽”,“谁家谁家的女儿腰肢软得简直可以折过去”,我父皇喃喃地说,“不然…招几个试试?”
刚开始,他确实是只招了几个,那几个宠臣想方设法地给他送来了各种绝色的美女,供我父皇夜夜通宵达旦。
而这几个美女,也确实是有好手段,勾得我父皇缠/绵龙榻,流连忘返。
被送进宫里的女子,荣华富贵,一步登天,真的是缺什么就稀罕什么,我父皇对她们疼宠得不得了,日日盼着她们的肚皮能早日鼓起来。
她们的受宠,令不少王公贵族眼红,大家一琢磨,纷纷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女儿也送进去。这么一来,在无形之中,就带动起了一场小规模的选秀。
我父皇不愧是英明神武,他认为,规模小的选秀,同样是选秀,我父皇一想,既然已经如此了,索性面对全国范围内海选吧。
于是,无数平民百姓家安于闲适生活的女孩子,被迫地,被卷入了这场美色争夺战当中来。
且不说别的,只说我潜心习武的这半年来,我听我家乐乐说,我父皇招进后宫里的女孩子,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八百。
这些被招进来的女孩子,不可能个个都在一夜之间被我父皇垂怜,再加上,明明不到选秀的那一年,却突然被弄进了皇宫里来,不少家庭,因此而深受动荡。
恰逢如今瘟疫骤然横行,会传出我父皇不是明君的谣言,简直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了。
祁清殇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战神,可是他并不是医界的奇才,他率领九门提督衙门,对京师内的疫情雷厉风行地加以控制,却依旧没能阻挡有人在昏迷中死去的事实。
这么一来,人心更加惶惶,谣言变得愈发鼎盛起来。
我父皇终于派出了太医院,可是太医院那帮医术高明的,居然对此也是望洋兴叹。
情况越来越严峻,我父皇终于想到,张贴皇榜,遍寻神医。
【217】公子归来
那个一袭白衣的漂亮男子,是在皇榜悬赏的最后一天,揭了榜进到宫中来的。
截止那一日,我们已有足足七日未见。
这七日间,我日日都惦记着景阳有没有把解药给炼出来,这七日间,我日日都惦记着,他的身子是不是还那么冷,他是不是还不时地就昏迷,他有没有彻底好起来。
我没有再给他以信鸽传递信息,因为自打那一日名字事件之后,我突然想到,信鸽可以传递信息,却也可以泄露信息,萧惜遇曾经说过,萧安离他并不远,我不能拿他的安危来冒险。
更何况,我很是笃定,他只要一好起来,势必会来找我。
——他说过,等他的冰蛊解了,就来我家提亲。
可我没想到,等他彻底好起来,居然等了足足七天。我本来日日就被祁清殇拎着要出门看各种病人,大晚上回了寝殿,脑子里又全是那个全天下最好看的病人,我夜夜都不得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