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这个时候,去年之前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我,我都是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在一起的吧…?
如果说,以前的我,是不相信睹物思人物是人非这种感觉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我不仅信了,还切身地体会到了。
明明是所有人都在笑的时刻,明明是所有人都在雀跃的时刻,明明是被许多人簇拥着喧哗的时刻,可是,我却觉得,心底像是空出了一个大大的洞。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我的脑袋空落落的,我呆呆地仰着脸,看着漆黑一片的夜幕,被一朵朵焰火燃亮了,再熄灭。
所有人的脸都被焰火的光亮照耀着,他们或者在笑,或者在凝神,或者在皱眉,光怪陆离的。我突然之间就觉得,我,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我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要像电视剧里的马尔泰若曦那样,随便找一匹马冲上去,被它撞死或踩死都没有关系,只希望借此,能够重新回到我的现代呢?
难道说,我对这里…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脸颊上划过一道热热的东西时,我放在双腿上面的手,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了。
十指相触,那一刻,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我呆呆地转过脸去,就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面无表情,眉眼却美得,几乎可以夺去夜幕中焰火光彩的,漂亮的脸孔。
那张脸的主人,他没有看我,他垂着眼睫,他死死地,握着我的手。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桌案下,他紧紧地,怜惜地,同我十指交握着。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桌案下,他用那只空出来的手的指尖,在我空出来的那只手的掌心上面,写了两个字。
他写,“我在。”
那一霎,我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震。
那一霎,我只觉得,我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敲击在我的心脏上面。
我的瞳孔缩了缩,我的心脏缩了缩,下一秒,我是真的彻底忍不住了,眼泪滚滚,如潮而下。
我生怕被别人看到,我赶紧低下了头。
萧惜遇那只微凉的指尖,在我的掌心顿了顿,下一秒,他将它移了开。
有人兴奋不已地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遇哥哥遇哥哥,快,和如烟一起去看焰火啊!”
他面无表情,他一动不动。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
有人有些踌躇地走了过来,手中端着美酒,语带谄媚,“三少爷可否赏脸喝一杯?”
他面无表情,他一动不动。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
有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弯腰急急地对他说,“三少爷,城主唤您速去前厅一趟!”
他面无表情,他一动不动。
他依旧握着我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像是感动,又像是委屈,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惶恐。我看了看他,我又看了看那个来通报的仆从,我咬了咬嘴唇,我挣开了他的手。
后来,我才明白…他的手,我不该松。
【193】阴谋
那一天,我松开了萧惜遇的手,他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他,那个来通报的仆从,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我们俩。
萧惜遇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紧紧地盯着我,像是希望我能开口,我能说话,我能出声请他留下似的。
我其实何尝不想这样呢?
可是他这几天来,一直都那么辛苦地连看都不肯看我,我猜也该知道,宁城给他的压力有多么的大——我不能那么任性的。
我盯着他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很平静,我的眼神更平静,我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感情,我朝他咧了咧嘴巴。
萧惜遇眉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唇形漂亮的嘴唇抿了抿,他什么都没说,转身了。
萧惜遇跟着那个仆从走了,我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正忙于觥筹交错的人群之中,我才收回了视线。
等我转过了脸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李越。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所以我不由地怔了怔。
李越朝我施了个礼,凑近我的身边,他一开口,声音很低沉,很凝重,“公主今夜,可是仍旧要在城主府邸下榻?”
“对。”
我先是不以为意地答了一句,下一秒,有些困惑,“有问题吗?”
李越蹙眉,“属下以为…公主还是和属下一起,比较好一些。”
他的话,让我怔了一下,下一秒,我就笑了,“你是害怕萧安,会对本宫不利吗?”
李越看了我一眼,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拱了拱手,说,“属下离开西祁之前,曾答应过陛下,誓死要护卫公主周全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李越的话,莫名其妙地让我的心尖跳了一下。
我突然就想到,我去魏国的时候,队伍里有他,我来到宁城,被我父皇派来追赶我的,居然也是他。
我父皇对他,有这么器重吗?
这两件事,只是巧合而已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的,所以我更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张嘴,居然就问出了一句。
“你是受我父皇之托,还是…受靖王爷所托?”
李越壮硕的身子,当场就绷了一下。
下一秒,他抬起了眼,他一脸恭谨,眼神却略微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下。
他缓缓地说,“不管是受谁之托,属下谨记自己的职责。”
他这句话,虽说没有承认,可是也没有否认,简直就是承认自己和祁清殇有来往了。
我父皇派来的人,其实是祁清殇的人,这个认知,实在是让我恍惚了一下。
等到下一秒,我回过了神来,我特别自然而然地说了句,“哦,那好,我不住这儿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不加反抗地,就作出了这么一个决定。
我只知道,当我弄明白李越是祁清殇的人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那个绯衣男子明明被毒素侵蚀着几乎撑不开眼了,却强撑着看着我,看着我拿起了阳春雪,才肯闭上眼的片段。
他曾经对我说过,希望我活着,他曾经对我说过,他喜欢的是祁青柠,永远都不会变的。
那么,在这个时代,我什么都可以不相信,但我必须相信的是,他不会害我。
他让我跟着李越,那,我就跟着吧。
宁城城主因事中途离了席,加上我又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最尊贵的,所以,我要离开的话,是不必向任何人报备的。
我顺利地离了席,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却没能顺利地离开宁城城主的府邸。
原因?
原因很简单,就在我一只脚将要迈出宁城城主的府邸时,宁城城主派了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面前,他一脸诚惶诚恐地对我说,他家主子让他向公主殿下转达歉意,他的三儿子突然暴病,他实在走不开,待得明日得了闲,再郑重向我表达他对我能出席他的寿辰宴会的谢意。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刚刚抬起的那只脚,立刻就落了地。
我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我转身就朝他们府邸深处走。
我刚走了两步,手臂被人从身后扯了住,李越脸色凝重地看着我,“属下无状了。属下认为,公主这些天来辛苦得紧,宁城公子的病,明日再探也不迟。”
迟了。
我面无表情地推下他的手,我拔腿就往前走,“我不能等。”
我不能等。萧惜遇体内有宁城城主下的蛊,萧惜遇说过他的命就攥在那个男人的手中,我不能等。
他说萧惜遇是暴病,可我不能真当他只是病。
我又走了两步,李越又来阻拦,这一次,他索性直接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面无表情地说,“闪开。”
他就当着宁城那个下人的面,特别干脆利落地说,“公主,属下怀疑…这里面有阴谋。”
我终于抬起了眼,我盯着他的脸,我也特别直接地说,“本宫知道。”
我说,“你让开。”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早在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雪千里迢迢地往宁城赶的那一个雪夜起,我就知道,等着我的,是我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一场接一场的阴谋。
可是,我明知道,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来了。我当初连想都没有想,我当初连命都不顾了,此时此刻,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什么阴谋?
李越拦不住我,我绕过他的身子,快步直往前走。
他急了,他大约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一跺脚,居然说出来一句,“公主,您,您这样…会寒靖王爷的心的!”
他的这句话,总算让我的身形顿了一顿。可是,我也只是顿了一下而已。
我抿了抿唇,我没有开口。但我在心底说了一句,祁清殇,你能懂我的。
你一定能。
就像你不敢拿我的命去赌一样,我也不敢…去赌萧惜遇的命。
【194】活色生香的游戏
我不顾李越的阻拦,近乎执拗地跟着那个下人一起往前走。
李越无奈,却又无计可施,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之后,叹了口气,快步朝我追了上来。
可是,等到我们进了宁城城主住的庭院之后,李越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那个人,是萧靖南。
萧靖南一脸严肃地说,“三弟身子不适,不能被外人打扰。”
李越皱眉看向我,萧靖南立刻就说,“公主殿下是三弟的未婚妻子,自然不能算是外人。”
李越的眉毛,顿时就拧得更加紧了。
他的目光近乎灼热地看着我,站在他的面前的,毕竟是宁城城主的大儿子,所以他不好再像方才那样直白地说他们搞阴谋,可是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乃至他微微翕动的嘴唇,都是在提醒我,在恳求我,让我不要去的。
我看着他,内心有些复杂,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更知道,在他背后指挥他照顾我的那个人,也是为我好的。可是,他们为我好的话,我却不能听。
我绷着一张脸皮,我对李越说,“本宫只是探个病,哪里须得侍卫跟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瞥了萧靖南一眼,我说,“再说了,全西祁有多少人知道本宫在这里,还能丢了不成?”
我的话里有含沙射影之意,萧靖南当然听得懂,他立刻就笑了,“公主不会丢,公主绝对无事的。”
我看向李越,我用眼神说,你看,我不会出事的。
我的意思是说,至少,我不会死。
萧靖南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他不能那么从容地说出这一句。
李越动了动嘴唇,眼看还是要阻拦,我的耐心彻底耗尽,我冷了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了出宫前我父皇给我的那个令牌,我面无表情地说,“不想领罚的话,就好生在这里呆着。”
李越终于浑身僵硬。
我转过身,跟着嘴角噙笑的萧靖南往前走。
我们拐过一条幽长的回廊,萧靖南意味深长地说,“今日真是花好月圆。”
我没抬头,但我知道他不是在说天气,因为我记得今晚是无星无月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萧靖南继续说,“今晚真是良辰美景。”
我没理他,但我心底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还是在笑,“既然花好月圆,又是良辰美景,今日是不是很是适合…洞房花烛?”
他的这句话,终于惹得我霍然抬起了一张脸,我想都没有地劈手将阳春雪抽出了剑鞘,直直地指着萧靖南的咽喉。
我一字一顿,“带我去见萧惜遇。”
他笑得极富深意,“你会见到他的。”
我咬牙切齿,“你只用领路,烦请闭嘴。”
他还是笑,“不想听我说吗?那,你待会儿可莫要后悔。”
我用剑逼着他的脖子,命令,“走。”
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我没想到,萧靖南把我带到的,是一个一看就空荡荡的院子,他扫了一眼我横在他脖子上的阳春雪,对我说,“到了。”
我扫了一眼四周,心中不信,就以剑刃比了比他的脖子,“带路。”
萧靖南很无谓,他直接带着我就往前走,我以剑指着他的脖子的时候,眼角极其敏锐地扫视着四周,这座院子,让我觉得很是不安。
我的不安,在萧靖南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时,变得格外地浓郁起来,也正是那个时候,有一阵微风从我的身后拂过,下一秒,不知道什么东西,狠狠劈上了我的后颈。
我身形一晃,脑袋发晕地向前扑倒的时候,被萧靖南托住了身子。他手指连点,轻而易举地就点了我的穴。
与此同时,我听到他骂了声,“祁清殇居然把阳春雪送给了她?真是添乱!”
从背后袭击我的那个人笑了笑,他说,“有阳春雪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还被惜遇迷得昏了头,就算是再怎样的兵器到她手里,照样没用。”
这,这是宁城城主的声音!
萧靖南控制住我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身子,他询问地说,“父亲,您真的决定这么做…?”
宁城城主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我,看了看因为被点了穴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却愤怒地瞪大一双眼睛的我。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递到我的嘴边来,他说,“来,好孩子,把它喝了。”
他的语气,简直是充满怜爱的。
我恨他都生怕来不及,哪里会听他的话,可我动弹不了,萧靖南连带着把我的哑穴都给点了,我说不出话。
我只能一脸仇恨地瞪着他。
萧靖南看到我的表情,抬手就要扇我,却被宁城城主萧安拦住了。
萧安眼神怜爱地看着我,他不再指望我能主动配合了,他自顾自地打开了瓶盖,他一手掰开我的嘴巴,一手拿着瓶子开始往我的嘴巴里灌。
他的动作,是怜爱而又温柔的,他的声音,也是怜爱而又温柔的,他对萧靖南,也对我说,“你看看这张脸,多漂亮啊…”
“这孩子和几年前来宁城的那个,完全不同了不是吗?”
他一边往我的嘴巴里灌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微笑着说,“她是西祁的公主,她也是一个好孩子,她做我们宁城萧家的儿媳,不是刚刚好吗?”
“是刚刚好,可…”
萧靖南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安截住了,萧安一只手扳着我的下巴,眼睛细细地盯着我的眼,他缓缓地说,“你想要说,我为什么不准备把她配给惜遇,而配给靖墨吗?”
萧靖南没说话,我的心神,却是瞬间就震了一下。
萧安一脸满意地看着我突然之间由愤怒变成惊恐的脸色,他笑得很是开心。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天下,没有一个父母,是不疼惜自己的孩子的。你不要看为父平日里从来不提靖墨,甚至连外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二少爷不受宠,因此去奚落他,导致他的脾气越变越差,可是事实上啊…在心底,为父是希望他也过得好的。”
萧靖南怔怔的,我更是呆呆的。
萧安终于把那不知名的药水全部灌进我的嘴巴里了,他拍拍手,不再捏我的下巴,他抬起脸,看着萧靖南的脸,很是认真地说。
“靖墨的脸,是被这丫头毁的,靖墨的伤,也是拜这丫头所赐,南儿你说,为父除了把这丫头夺来送给他做女人,还能替他做什么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是微笑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是带着笑的,可是,他的眼睛里面,却是蕴着掩都掩不住的怒火。
我看到了那怒火,我也明白了——他恨我。
几年之前,祁青柠花了萧靖墨的脸,几年之后,我把钉子扎进了萧靖墨的后颈。我毫不怀疑,我的那一根钉子,绝对险些让他挂了。
他是萧靖墨的父亲,他当然会恨我。
可是,我是西祁的公主殿下,我有一个比较有用的身份,他替萧靖墨杀了我,当然可以解恨,可是,一个死了的我,绝对没有活着的我用处大的。
退一万步来说,至少,他们可以更加久远、更加绵绵无绝期地惩罚我。
我进宁城,先开始就是在那个山洞里胆战心惊地九死一生,我出了山洞,就看到宁城城主微笑着在等我。那个时候,我就该猜到,那个山洞,就是他在替自己的儿子惩罚我。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他居然,会想出这么诡异的办法。
他居然,他居然要把自己三儿子的未婚妻子,和自己的二儿子,凑到一起去…
他,他,他是微笑着的恶魔!
像是知道我的心底在想什么似的,萧安低头看了看我,他一脸满意地说,“一直以来,我都有些犯难,我不许惜遇娶如烟之外的女人,可这丫头,又着实是张不要白不要的王牌。”
“让惜遇娶了她,就是西祁的驸马,做驸马自然好啊,只是,驸马何时,有能纳妾的?这么一来,如烟可就伤心了。”
“可若是直接拒了婚约,对我宁城,又绝对是没有丝毫好处的。这件事啊,可着实令为父为难了好一阵子。”
“万幸啊,后来无意间,想到了这么一个主意——靖墨的脸,被花了,这么些年一直有阴影留着,他玩/弄女人,他不肯安定,还不都是被这丫头害的?他玩/弄那么多人,当然是因为仇恨,那,为父就想啊,他玩/弄那么多人加起来,都不如惩罚这个丫头,更能解恨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安的脸上简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了,他笑吟吟地说,“所以说啊,惜遇娶如烟,靖墨配公主,算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说得有根有据,说得理直气壮,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就好像我只是一件商品,只要他们宁城萧家把我弄回自己家了就可以,至于是谁把我弄回来的,至于把我弄回来之后,我是属于谁的,全都无所谓。
真不愧是商人。我咬牙切齿地想。
萧安把我的每一丝表情,都看在了眼底,他笑吟吟地看着我说,“好孩子,方才我喂你喝的,是最最霸烈的媚/药,你这会儿,身子开始热了吧?”
一听这话,我的整个魂魄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子,媚、媚/药?!
萧安笑得眼睛都要弯起来了,“你别怕啊,靖墨虽然前几日被你刺了一下,可经过良药的医治,又经过这几日悉心的调理,和你圆房是万万没有问题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在心底海啸一般地怒吼了起来,圆房你妹啊SB!
萧安却将我的愤怒理解成了畏惧,他抬起手,在我僵硬的肩膀上拍了拍,他一脸慈爱地说,“你放心,我们宁城,自然不会杀你。你今晚和靖墨圆了房,就是我们宁城的儿媳了,明日一早,为父就给陛下上书,说你和靖墨醉了酒,做了糊涂事。他乃明君,又最是好皇家的面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真是又生气,又震惊,他他他,他连退路都已经想好了的?!
明明是他们下了药,用了卑鄙的手段把我和萧靖墨凑到一起去,却偏偏要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说,我在宁城城主府里住的这几日间,一直都没有觉得萧安可怕的话,那么今时今日,我是真的觉得了。
他可怕。他可怕极了。他笑吟吟的,他声色不动的,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你笑,看着你闹,看着你摆出公主的架子让他等,看着你作威作福,他不反抗,他丝毫不加反抗的。
可是,可是他在心底,都是记着的。
他是在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该怎么报复你的。
那一日,萧安和萧靖南临走时,对浑身发热发烫的我说了句,“靖墨随后就到,你好好等着吧。”
他们走了两步,突然回过了身子,萧靖南笑着对我说,“我是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来宁城,不要妄想会和三弟在一起?”
萧安接过他的话茬说,“确实是妄想呢,公主殿下。你为了惜遇,明知宁城有危险,也要来。你为了惜遇,明知今晚是阴谋,也不肯走。那么,我来告诉你,惜遇此时在做什么吧。”
“他不是暴病,他更没有任何事,他只是中了和你一模一样的媚毒,被我反锁在了一间房间里。”
“那间房间里,只有他,和如烟。”
“为父是不是很贴心?”
“你们中的媚毒,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你有多痛苦,他很清楚,他有多难过,你也感同身受。”
“既然这么互相理解,那么,你们就互相理解着,和别人共赴巫山云雨吧。”
“你们谁都不要怪对方,要知道,没有人,比你们自己,更了解对方的感受了。”
说完这些话,萧安和萧靖南,终于走了。
他们说萧靖墨稍后会来,看来不是假的,因为他们连房门都没有关。
我想跑,我当然想要逃跑的,此时此刻的我,浑身发热发痒发烫,我只觉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我的身体。
我不能留在这里。
可是,我被点了穴,我动弹不了。而一片漆黑的庭院内,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里有好多好多的银甲卫士伫立,我出不去,李越也绝对进不来的。
我连起身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更妄谈要逃出去。
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而且,不是一个人的。
我屏气凝神,我竖耳细听,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地祈祷着,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是他…可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婢女,搀扶进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看着他一步步地朝我走过来,我连呼吸,都几乎要屏住了。
他逼近我,他站在那里,面具未曾遮盖住的那双狭长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下一瞬,他突然笑了。
他对那两个婢女说,“滚出去。”
那两个婢女张皇失措地走出去的同时,萧靖墨一弯腰,一下子打横将我抱起。那一霎,我想要尖叫,我想要怒骂,可是我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息。
萧靖墨抱起了我,却没有急着往床榻走,他也没有急着做任何动作,他盯着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你还能阻止我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身子烫得像是被灼红了的铁,我的身子烫得急需找到凉凉的东西贴一贴,萧靖墨的话,我听不清,我只觉得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我的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热,热…
我最后一丝仅存的意识想的是,萧惜遇,你,你来救救我。
萧靖墨大手一挥,我的衣衫寸寸断裂,他吮上了我的脖子,他残忍地笑,“想让萧惜遇来救你吗?他正云雨春宵呢!”
我终于知道,萧安要的,不是别的,是一场能摧毁我和萧惜遇的游戏。
而这场游戏,偏偏披着活色生香的外衣。
【195】他是解药+你是我的
我热。
万蚁噬骨的热。
揪心扯肺的热。
恨不得立刻找一个大冰块冲上去,或者干脆拔腿跳进冷水湖里去的热。
我热得恨不得去死掉算了。
更要命的是,我已经热成这副德行了,却还有一个人,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用比我的身体要凉上好几度的吻,在我的裸/露出来的颈子上,四处点火。
我讨厌他。
我真讨厌他碰我。
可是,可是他的吻,他的身子,都是凉凉的,毫无疑问地,他能让我的难受纾解一些。
可是,我的理智还在的。
我虽然脑子昏沉得像是浆糊,我虽然身子烫得恨不得立刻找到一个解放的出口,可是我知道的,在我身上啃咬亲吻的男人,不是我喜欢的那一个。
那一霎,我的脑子已经不怎么灵光了,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想到这个揽着我的男人不是我喜欢的那一个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张脸,那张脸面无表情,眼角,有一只妖艳无比的红蝶。
在那一瞬间,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我没有想到任何别的人,我能够想到的脸,只有那一个。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突然觉得,有一股腥气,从腹腔直直涌向了喉咙,我一张嘴,那股腥气化成血红色的液体,直接就喷在了正迷乱亲吻我的男人的身上。
我呕出的这一口血,让我醒了不少的神,我呕出的这一口血,让萧靖墨的动作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