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我怔怔愣愣地看着她。
她看了我一眼,立马垂下眼睫,一脸做错事情了故而特别不好意思的神色,“你,你父皇送来的所有补品,我,我都命人偷偷倒了…我,我一直熬着不肯吃药…所以,所以这才不见好…”
我这次不愣了,我恼了,我几乎有些目瞪口呆地瞪着她,“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其实还有一句话想要冲口而出呢,您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难不成是害怕吃药吗?
我的恼怒,让我母妃的不好意思顿时就更加浓郁了,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特别特别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以为我病了,柠儿就能…就能从魏国,回来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小心翼翼的,声音是越来越低的,到了“回来了”那三个字时,几乎听不清了。可我,我的心脏,仍旧像是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她,她是想要用自己的病情,逼得我父皇把我弄回国?!
陡然间明白了这个女人是在做什么,我禁不住有些神志恍惚,我怔怔的,就没有说话。
她却以为我是在生气,就捏了捏我的手指,虚弱不堪地说,“自打你走后啊,母妃,母妃这夜夜,都噩梦不断的…你,你以前性子淡漠,连母妃都不怎么亲热的,可,可自打病了一场之后,眼看肯和母妃走得近了,母妃,母妃如何能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家,咳咳…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跑去魏国?”
她的话,让我本来就有些酸涩的眼眶,顿时更加不适了。
我明白,我明白了。
以前的祁青柠,当然对她不大亲热,她不过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唯一的意义和价值,不过是帮她父皇巩固皇位而已。可是自打我穿过来之后,在前世失去了至亲的我,自然而然地想要从她和小雨小晚身上取暖,却没想到,这个宠冠六宫的女人,居然也从我的身上,汲取到了暖意啊…
突然明白了这一点,我有些动容,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喃喃地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母妃。我不走了。您听话,我喂您吃药吧?吃完药您就能好起来了!”
她抓着我的手,她看着我的脸,她笑了笑,眉眼间开心极了,她说,“嗯,母妃吃药…”
我起了身,我对宫女吩咐去御药房拿药,宫女高兴得几乎要哭了,“太好了太好了,主子可算肯吃药了!”话音刚落,忙不迭地就跑了。
喂我母妃吃药时,她突然对我说了句,“有件事情,柠儿还不知道吧?”
我喂她吃着药,就随口说,“什么?”
我母妃咳了一声,“小皇子他…他病了。”
我的动作顿了一顿。小皇子?
我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我帮他从树上摘过纸鸢以至于砸到萧惜遇身上去那次见到的小男孩?
我的弟弟,西祁国唯一一个皇子,祁青焕?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母妃就眉眼凝重地盯着我,她的神色依旧带着病恙的虚弱,可是她的眉眼间坚定极了,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不瞒你说,母妃装病啊,不,不仅仅是因为想你,更,更是怕你在魏国,会遭遇什么不测…”
我震了一下。
她抓住我的手,嗓音低低的,“当初是我拦不住你父皇,这才让你跟着萧惜遇走了,我,我原本就想把你弄回来,又赶上这小皇子一病啊,我就更着急了…”
她的手加了几分力气,她逼得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柠儿啊,母妃享的荣华富贵,已经足够多了,所以母妃不贪,母妃要的不多。”
“你大病一场之后,还能活过来,还能变得这么好,这么乖,母妃知足极了。所以啊,你,你能好好的就成,这比什么都重要了,咱,咳咳,咱不跟他们争啊。”
我母妃的这一句话,让我忍不住心神震了震。他们,他们是谁?
祁青焕的病,难道当中另有隐情吗?
那一刹,我的脑海里,突然间想起了萧靖南那天说的那句“我们宁城,已经开始动作了”,我忍不住脊背一僵。
是宁城,一定是宁城吧?!
可,可他们为什么会对祁青焕下手?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啊…
我正蹙眉思索,下一秒,脑海里又闪电般地划过了小雨那一句,“哦哦,靖王爷回去了”,我不由地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
祁青焕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连他都要下手的话…会是宁城做的?还是…
“柠儿?”我正出神,听到我母妃有些担忧地唤我,我立刻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她。
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你能答应母妃吗?”
当然能。
我收敛了飘忽的心神,反握住她那只柔弱无骨的手,一脸认真地说,“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要和别人争夺什么的想法,我能和母妃一起,和小雨小晚姐姐们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这就足够了。”
我不是在哄她。这是我的心里话。前世的经历,让我不太敢相信人情,我能够侥幸重生,这一世,我宁可安安稳稳地活着,都不愿意再经历人世的无常了。
我的话,让我母妃笑了起来,她的气色好多了,她拍拍我的手背,“好孩子…”
我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眉眼里发自内心的愉悦,我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关心我的。
她是真心,真心希望我好的。
可是,可是我能够对她担保不招惹别人,我能够答应她不和别人争夺什么,我能够确保别人…一定不会来招惹我吗?
我确保不了的。
【169】你选哪个

那一天,我把我母妃哄睡着了,从媚华宫里出来,往我的跫音殿走。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也得回去换衣服,去觐见我的父皇。我刚出国公干回来,这是不可缺少的礼数。
他再把我当棋子,他再对我没感情,可他也是我的父皇,是我的顶头上司,是我的大BOSS。我惹不起的。累
我没想到,会在宫道上遇到祁清殇。
那个时候,我只顾低头思考祁青焕生病的事情,我只顾盯着地面上的鹅卵石看,还一边快步走,一边发呆,等到我的眼角扫到身前有一袭绯色衣角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我猛地抬起了脸,下意识地想要顿住身形,却受惯性的驱使,一头就撞进了他的怀里去。
没扑到他的身上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快让一让,快点儿,你往旁边躲一下,我就能绕过去的。
——我宁愿扑倒在地上。
可是他没让。
他连动都没有动。
就像是故意站在那里,就等着我撞上。
撞到他怀里的时候,我闭了闭眼,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我心想,这就叫狭路相逢吗?这就叫孽缘吗?皇宫这么大,我怎么刚刚一回来,就能和他撞上?
我刚扑进他怀里,下意识地就准备挣出来,可我刚动了动,手臂就被他抓住了。
肌/肤相触,我的身子当场就是僵了一僵,下一秒,连眼皮都跟着跳了起来。闷
好一会儿之后,我定了定心神,终于抬起眼。我看着他,我命令自己咧了咧嘴角,我笑得挺明媚地朝他客套,“对,对不起啊,我没看到靖王爷——”
我一边说,一边尽可能动作幅度微小地想要把手臂抽出来。
可他不仅没松开那只攫着我手臂的手,反倒眉眼一缩,加了几分力气。
他这么一加力气,瞬间就以一种十分明显的姿态,将我的手臂握得更紧了。
亲娘咧,他握我胳膊我勉强可以忍,但,但咱能不挑我伤口还没彻底好的那一只握吗?
他用的力气真的很不小,我当场就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眉毛更是立刻死死地皱了起来。
祁清殇自然听到我这动静了,可他依旧没松开,甚至,连力气都没有稍微减弱一点点。他看着我,近在咫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嗓音有些冷地说。
“你又受伤了?”
他说的是疑问句,可是语气里面,却是笃定万分的。
我心尖一颤,我顿时明白了,哦,是要兴师问罪啊,是要骂我没照顾好祁青柠的身子啊。这么一想,我就不那么紧张了。
我仰起脸,我看着他,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心平气和了,但我一开口,嗓音还是有些局促的,我说,“啊,我,我一不小心,碰到了。”
他没说话。
他抿着唇角,绯衣映衬着那张俊脸,又不悦,又冷漠。
我看了他一眼,我心想,我是等他骂我两句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我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说话。我明白了,哦,他可能是连骂都懒得骂我了,我还是走吧。
我挣了挣,挣不动,我只好再次抬起了脸,我特别有礼貌地说,“靖王爷,我得回跫音殿一…”
话还没说完,就听他嗓音冰冷地说,“你不想见我?”
我眼皮一跳,嘴上自发完成礼貌的回答,“没,没啊。”
“那你躲什么?”
“我,我没躲。我是真的有事儿,必须要立刻做…”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揭穿我了。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眉眼平静,眸子深处,却像是在燃着一团火。他就那么定定看了我好半晌之后,突然完全出乎我意料地说了句。
“你瘦了。”
我愣了一下。
下一秒,我瞬间回过神来,我立刻说,“我,我有好好吃饭的!”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激烈,反应敏捷,简直就像是条件反射。
说真的,我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不是吧,连祁青柠的身子瘦没瘦,都要算到我头上来吗?
我的一句话,我激烈而又紧张的情绪,让眼前这个绝色的绯衣男人突然蹙起了眉,他盯着我,他死死地盯着我,他的眸子里,神色几经变幻,像是在经历着很复杂的思想挣扎似的。
他那副神情,很阴鸷,很可怕,吓得我缩在袖子底下的另一只手,禁不住就颤了一下。我心想,他,他是要骂我了吧。
可我战战兢兢地等了好一会儿,设想中的冷言谩骂并没有降临,他没骂我,他只是还紧紧攥着我的胳膊,他只是还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脑袋,我看了看他,看到他那副神色,我顿时又是一颤。
说真的,我还真就最怕这样的。你要骂我,就暴风骤雨地骂一场好了,你不要这么欲骂还休,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
这样最可怕。
许是也觉得和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在目光灼灼地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把握我手臂的那只手松了。
我如获大赦,我抬手捏了捏那条被他握了许久的胳膊,我的脑子里在飞快地想,要跟他打声招呼再走,还是…干脆直接用跑的?
我还没想明白呢,他已经举步,同我擦肩而过了。
我先是怔了一下,下一秒,顿时就咧开嘴了。我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耽误,我拔腿就往前面蹿。
可我刚跑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凉凉的一句,“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我?”
猛然听到身后说话,我脚步突然一顿,差点儿没摔了。我险险站定身子,我转过脸,我很认真地说,“碰巧啊。”
“不巧。”他盯着我的眼睛,他一字一句,“我等你,两个时辰了。”
我一愣。
他已经再不看我,绯衣一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接下来,回跫音殿的路上,我就开始魂不守舍地想,他最后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等我两个时辰了?
可,可我刚抵达西祁国都,都没这么久啊。
我想不通。
他做的事情,我总是想不通的。
既然想不通…那还是算了。
进了跫音殿,阿落和乐乐立刻冲了上来,她俩亲亲热热地围着我好一顿询问,一会儿说我瘦了,一会儿说想死我了,一会儿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俩守着空荡荡的跫音殿,是多么多么的无聊和寂寞。
我把她俩安抚好的时候,她俩终于想起来帮着我沐浴更衣了,沐浴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避开手臂上的伤口,这么一紧张兮兮地防备,就又想起了抓着我胳膊的那个绯衣男人了。
这么一想起他来,我实在是烦不胜烦,哀嚎一声,一头就扎进浴桶里去了。
等我从浴桶里钻出来,等我穿好衣服梳洗完毕,等我出现在我父皇的御书房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我父皇的御书房里面,不只有他,还有一个时辰之前刚刚和我见过一面的祁清殇,还有一个多时辰之前刚刚和我分别的萧惜遇。
我一出现,这三个人的目光,就全部凝在我的身上了。
祁清殇的眼神很明白,很不悦:你不是说,有【要紧事】,要【立刻办】吗?你的立刻,就是一个时辰之后啊。
我父皇的眼神也很明白,可又很平静:哦,青柠回来了啊。
萧惜遇的眼神更明白,但含着浅浅的笑;你这么穿,可真漂亮。
顶着那三个男人专注而又各异的目光,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我走到龙案之前,稍稍提起了裙裾,照着那个全西祁最最尊贵的男人拜了下去。
我说,“儿臣回来了,儿臣见过父皇。”
我父皇自上到下地将我打量了一遍,然后朗声笑着,“柠儿在魏国的表现,父皇可都听说了,不错不错,快起身吧!”
我一边起身,一边皱眉毛,一边犯嘀咕,我在魏国怎么表现了?
我想不出来。
除了我老生病,我老给魏凌辞或萧惜遇添乱之外,我再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可值得他说我不错的地方了。
而对于我们西祁,我简直是更加没有丝毫建树而言的。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夸赞我?
圣意难以揣测,我想不通。但他既然那么说了,我也只好受着。
我是来向我父皇请安的,请安的话,不可能只是说一句我回来了就能走的,但我没料到萧惜遇和祁清殇会在这儿,他们看样子是在探讨公事,公事的话,不是我这个公主应该参与或者旁听的事情,我当时就有些心下窃喜,我当时就有些想立刻告退,回我的跫音殿补觉去。
可是,我刚张了张嘴准备告退,话还没能从嘴巴里说出来,就见我父皇笑吟吟地朝我看了过来,他那双睿智深邃的眸子里,蕴着近乎是慈爱的笑意,他看着我的脸,一副很是宠溺的神态,很是明快地说道,“柠儿来得刚好,朕和两位爱卿正商议着,他们二位谁亲自去极北之地一趟,帮焕儿寻一味药更加合适呢。来来来柠儿,你自小就聪明,你自小就最会替父皇分担忧虑,来来来,快帮朕出出主意吧。”
我一呆。
极北之地?
焕儿?
寻一味药?
噢噢噢,是说给我的小皇弟寻药的事情?
可,可是什么了不得的药,要去我这个现代穿过来的人一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的极北之地找?是什么了不得的药,要从祁清殇和萧惜遇两个人当中选一个去找?
我不知道祁青焕究竟是得了什么样的病,我毕竟只是从我母妃嘴里听到她顺嘴说了那么一句而已,所以,我实在猜不出,我父皇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打着怎样的算盘,要对祁清殇和萧惜遇实施此次调动。
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他明明是自己想要利用祁清殇和萧惜遇的,却非要我,非要以我的名义,替他作出一个选择。
说我自小聪明?好笑。我小的时候,他认识我是谁吗。
说我自小就最会替他分忧?他说的,不是我,是原本那个甘做他工具的祁青柠。
我总算想通了,难怪他方才会那么没缘由地夸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愧是我的好父皇。真是狡猾。
我父皇的一句话,顺利地将问题的抉择权力交给了我,也将萧惜遇和祁清殇的视线,全部都引到了我的身上来。
他们两个,都在看着我。
我终于明白我父皇的用意了,他是要我,在祁清殇和萧惜遇当中,选一个。
选一个,去凶险莫名的极北之地,选一个,去为他的儿子,寻一味药材。
按我母妃那句话的意思来看,祁青焕的病,似乎像是有人陷害似的,那么,我父皇如今单单把这件任务从祁萧二人当中选,是因为…他怀疑靖王府和宁城萧家?
他最怀疑哪个?
我不知道。
我应该,选哪一个?

170】硬心肠+怒火

那一天,我想了挺久,都没想出来应该在祁清殇和萧惜遇当中选哪个。 七路中文】
或者说,不是我选择不了,而是,我根本就不愿意选择。
祁青柠甘愿做棋子,且一做就是一辈子,那是她的事情,如今的西祁国二公主是我,不是她。累
那一天,我在沉默良久之后,咬了咬嘴唇。
我抬起了脸,我慢吞吞地对坐在龙案后面那个男人说,“柠儿无能,柠儿无法抉择。”
我父皇的那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一下。
他眉目阴沉地看了看我,眼角的余光,又阴沉极了地扫了扫萧惜遇和祁清殇两个。他是在用眼神暗示我,选他们随便哪一个都可以,但是,一定要选一个。
我不选。
我又不是泥捏的娃娃,我更不是你没心没肺的那个女儿,我没那么听话。
但是,我心底这么想可以,我还没傻到要在脸上表现出来。于是,我很为难地看着我父皇那张明显龙颜不悦的面庞,我十分努力地盈出了一副超无辜超困惑的表情,我特别懵懂地说,“我,我皇弟究竟怎么了?”
我父皇眼神一凝,他面色凝重地扫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祁萧两人一眼,这才嗓音低沉地说,“焕儿缠绵病榻多时,柠儿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
我的演技,简直可以提名金马金鸡影后了,我特别慌张,特别难以置信地说,“我,我不过离开几日,我,我皇弟怎么就突然病了?”闷
我父皇怔了一下,似乎被我的话提醒了什么似的,他的手指在龙案上面无意识地叩了叩,他喃喃地说,“对,你去了魏国,你今日才回来…”
所以说啊,别让我选,我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没搞明白呢。 七路中文】
我没搞明白,我父皇就让我搞明白。他像是很有耐心似的,他像是非让我替他做选择不可似的,他看着我的脸,十分认真地说,“你走后不久,焕儿就开始身子不好了,等到前些日子,更是突然间就加剧了。他如今明明呼吸正常,脉搏正常,可,可却偏偏日日都昏迷不醒,实在是急煞父皇了…”
他的话,着实让我呆了呆。呼吸正常?脉搏也正常?但是就是昏迷不醒?这算什么毛病?
植物人吗?
我愣愣地问,“御医呢?御医也诊不出,那究竟是什么病吗?”
“御医诊出了,御医说,是被施了厌胜之术!”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父皇明显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了,他恨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龙案,一字一顿地说,“焕儿是我西祁唯一的皇子,他会遭人陷害,朕并不惊诧,只是,只是他才不过是那般小的一个孩子,何人,何人下得了如此狠毒的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怔怔地转了转脸,可,萧惜遇垂着眼,祁清殇也垂着眼,他们都面无表情的,他们的神色,我根本就看不到。
那一刹,御书房内的气氛,很是有些僵滞。
我想了想,我有些狐疑地说,“我听说…厌胜之术什么的,不是只要找到那个娃娃人偶,把它烧掉,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极北之地找药材?”
我父皇闻言,一拳捶在龙案上面,他恨得几乎要双眼泛红了,“朕要派人去极北之地找的不是药材,是毒药!朕派了所有精干的人去彻查此事,朕要找的那味毒药,就是赐那个奸人死的!”
我父皇的话,着实把我震住了。他他他,他派祁清殇或萧惜遇去极北之地,要找的,居然是毒药?!
他如此劳师动众地要找到那味毒药,居然,居然只是为了赐人死?!
有句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不少小说中我都看过的,极北之地什么的,根本就是极其凶险的地方,我,我父皇不过是为了惩罚一个人,就,就要萧惜遇或者祁清殇,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他是不知道那个奸人是谁,还是,还是…
还是根本就知道那个人是祁萧之一,要打着找药的旗号,让他去送死?!
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魏凌辞说得对,我父皇一点儿都不好对付的。他,他能毫无愧疚地把自己的女儿当棋子,又能为了自己儿子这么心狠手辣,他的心肠,绝对不是软的。
我这么一怔愣,就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祁清殇和萧惜遇,居然也都够淡定的,他们面不改色,就那么垂着眼睫,面无表情地坐着。
我父皇很愤怒,双眼泛红,胸口起伏,他看了看我,他正要说话,这个时候,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大惊失色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陛下,陛下,皇后娘娘请您过金凤宫一趟,小皇子,小皇子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父皇龙袍一闪,一阵风似的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把提起那个太监的身子,恶狠狠地问,“焕儿怎么了?!”
小太监吓得简直言语不能了,“小,小皇子好,好像好了一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父皇已经劈手把他扔在地上,大步朝殿外走去了。
直到我父皇走后半晌,我都没能从方才见识到的那个暴戾的形象当中回过神来,我怔怔愣愣地站着,直到,身后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颤了一下。
我转过身来,是萧惜遇。
我看着他,我的神色,依旧是怔怔的。
他牵了牵唇角,他朝我笑了笑,他捏了捏我的手指,他一语双关地说,“你别怕。”
他的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枚闪亮如雪的飞镖,裹着疾风,直直朝我俩紧握的手掌射了过来。
萧惜遇牵我身形一动,稳稳避开,他转脸,朝着祁清殇笑,“靖王爷进皇宫,居然还带着暗器么?”
祁清殇脸色阴冷得可怕,他死死盯着萧惜遇的脸,一字一句,“放开她。”

【171】绝望
祁清殇让萧惜遇放开我。他的脸色,他的语气,他阴鸷的眼神,没能吓到萧惜遇,却十分立竿见影地吓到了我。
那一刻,我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萧惜遇说他中了巫蛊时的情景,我连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就把他的手给甩了开。累
我的这个甩手动作,凶狠极了,也敏锐极了,就像生怕紧接着祁清殇会对萧惜遇做出什么似的,就像为了保护他,而忙不迭地甩开似的。
我以为,我这么避嫌地甩开他,势必能让下达如此指令的靖王爷觉得满意,却没料到,我刚把萧惜遇的手甩开,萧惜遇怔了怔,祁清殇也怔了怔,等到下一秒,他俩如出一辙的怔愣神情,却在突然之间,分道扬镳了。
萧惜遇在笑,很开心,很愉悦,很惊喜的笑。
他微微扬起了漂亮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袭绯衣的靖王爷,那抹笑容,漂亮到近乎挑衅了。
祁清殇却是绷着脸,紧紧地绷着脸,死死地绷着脸,他的面色既惊疑不定,又变幻莫测,他那袭绯色衣衫的周身,简直像是在朝外散发着可怖的阴冷光波了。
可,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意识的情况之下,做错了什么。
三个人就那么他微笑我怔忡他阴鸷地站着,站了有一会儿之后,萧惜遇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朝我走近了一步,笑吟吟地说,“我先回听雪殿一趟,待会儿去找你。”闷
他锁着我的眸子,意味深长地说,“我有事要对你说。”
说完这句,他扫了祁清殇一眼,志得意满地便走了。
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是畏惧。我满脑子里都在想着的是,完了完了,他走了!他走了的话,我就得自己和绯衣冰山呆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