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明是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便又道起:“不过这次也是突然,要是大伯父早知道你和宣平侯要回京,就派人去聚城迎你们了。”
音歌大骇,姑娘和侯爷回燕韩不是…
孟云卿却拉住她,示意她打住,自己微微扬了扬嘴角,道:“这次多亏了付三叔。”
闭口不谈定安侯知晓他们回京之事。
沈修明就笑:“那赶快回侯府吧,外祖母还担心着。”
孟云卿点头,福了福身,同付三叔和卫同瑞作别。
“云卿…”
音歌掀起帘栊,刚扶她上马车,就听卫同瑞在身后唤她。
她停下来,回眸看他。
卫同瑞攥了攥掌心,面上却是淡然开口:“有时间来将军府看一看娘亲,她时常挂念你。”
孟云卿微怔,继而抿唇,轻声道了句“好。”
马车行出去很远,付云才出声:“人都走了,还在看什么?”
卫同瑞垂眸,“舅舅。”
“你父亲给你定好的婚事你也推了,又不是不知道,孟云卿已经嫁人了。”付云轻喝一声,战马闻声向前,队伍亦往京中进发。
良久,付云回头,那道身影还在晚霞中,没有动弹。
***
这一路,沈修明同孟云卿说起了侯府中的事情来。
譬如沈修颐现下还在西秦,这几月国中动乱,大伯父让他暂时不要回来,就在西秦再呆上几月,等平静后才回国中。
祖母虽然挂念沈修颐,却明白大伯父的用心,就也没催着沈修颐回京。
要知道祖母平日是最疼爱沈修颐这个孙子的。
孟云卿莞尔,心中越发肯定。舅舅都没有让沈修颐这个时候从西秦回燕韩,又如何会让她和段旻轩这个时候从苍月到燕韩?
这其中定然出了纰漏。
只是定安侯府和朝中牵连甚广,她要先见了舅舅,听了舅舅的意思再决定如何说。
于是话锋一转,问起家中其他人来。
沈修明便一一道起,她也听得认真。
外祖母身子骨健朗,除了去年秋天偶尔咳嗽了几日之外,倒比往年还硬朗。
朝中的事风云突变,舅舅不想定安侯府牵连其中,便不时称病,在家中颐养。沈修文倒是还在朝中,只是事事都说要同父亲商量,进退自如。
三房那头还是老样子,三舅母性格软弱,继续被姨娘欺压着,三舅舅又接了两房姨娘,外祖母也劝不住。三舅舅就怕舅舅些,但舅舅正忙着在朝中斡旋,既是称病,便不能过多管三房房中的事,三舅舅是看准了时机的。沈修进倒是长进了许多,早前袖手好闲,终日在赌/场青/楼厮混,这一年来却规矩得很,跟着先生念书,外祖母难得欣慰。
这些都是大房和三房的事。
至于二房,沈修明却没有提起。
“二舅舅呢?”孟云卿主动问。
沈修明是二房的嫡长子,二舅舅和二舅母都不是消停的人,这一年来,二房不可能安安静静。
她问起,沈修明脸色才微微一沉。
孟云卿错愕,沈琳嫁到了齐王府,做了齐王的正妃,二房的地位今非昔比才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修明叹口气,沉声道:“云卿,侯府分家了。”
分家?
孟云卿诧异出声,音歌更觉不可思议。
有外祖母在,怎么可能分家?
孟云卿不敢相信,便目不转睛看着他,想问究竟。
沈修明继续道:“琳姐儿嫁到齐王府作正妃,母亲觉得我们这一房出了位王妃,地位应当更尊贵了。父亲又少有主见,房中的事向来都由母亲做。母亲性子惯来张扬,国中局势如此不明朗的时候,大伯父称病在家,不想定安侯府牵涉到皇位之争中。太子见大伯父和侯夫人这里是走不通了,就有意拉拢母亲,母亲觉得这是殊荣,大伯父想置身事外只会让定安侯府没落。后来二房和大伯父,侯夫人的冲突越来越多,母亲嚷着要分家,说大伯父没有远见,还占着世袭的爵位,只会拖累二房,不如分家,二房就不用处处被大房压着。大伯父自然是不同意的,后来是祖母说的分家。分家后不久,父亲和母亲就搬出侯府自立门户了。”
二婶婶的性子确实张扬了些,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孟云卿唏嘘,又问:“那二表哥你呢?”
沈修明是二房的人,别人会如何,都应当没有他难做。
沈修明道:“侯府的家产一直由我在管,世子是要世袭爵位的,修颐又一心游历四方求学论鸿儒,修武在禁军之中任职,修进又还年幼。我若是走了,侯府的家产便无人打理。”
他话是如此说,孟云卿颦了颦眉头,轻声道:“二表哥,你是不是同二婶婶和二舅舅争执过了?”
她是这般猜的。
沈修明向来是明事理的人,应当是他不赞成二夫人分家,就同二夫人起了争执。分家的时候,又不愿同二夫人一道走。
沈修明没有应声,全当默认。
孟云卿叹道:“没想到这一年发生这么多事。”
沈修明这才出声:“母亲是被虚荣冲昏了头,被人利用来拖侯府下水却不自知,祖母说分家也是不想日后出事牵连整个侯府。”
其实他不说,孟云卿也大致能猜到。
外祖母虽然平素都在养心苑中,但府中大小事宜都一清二楚。
二夫人是被人利用拖侯府下水而不自知,还是即便知晓了也要放手一搏,都不重要了。依照二夫人的性子,即便二房真有一日出人头地,凌驾于定安侯府之上,以二夫人的性子,只怕也长久不了。外祖母要维护的,是整个定安侯府的利益。
“不说这些了。”沈修明嘴角勉强牵了牵,又道:“外祖母许久没见你了,你好好陪陪她老人家说话。”
“嗯。”孟云卿点头。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在定安侯府。
音歌掀起帘栊,扶她下了马车。
侯府门前,孟云卿心中感叹,离开一年,回来的时候仍是这般亲切,温暖如故。
“云卿。”还是世子夫人来接得她。
一侧的小丫头歪着头看了看她,又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敢确认般开口:“是云卿姑姑吗?”
孟云卿倏然弯眸,“婉婉,表姑姑回来了。”
第175章
第175章可以
小孩子长得太快, 一年一个样子。
世子夫人是美人胚子, 沈修文又生得俊朗, 婉婉从小便很好看。孟云卿离开不过一年,小丫头不仅水灵了许多, 个子更高了一头, 她竟然有些抱不动她了。
世子夫人就笑:“是不是重了?”
孟云卿拼命点头:“都快抱不动了。”
沈婉婉嘟嘴:“哪有?奶娘说我再重她都抱我的, 不过还是要我自己多走走,这样才不会生病。表姑姑, 你是不是不喜欢抱我了?”
孟云卿哭笑不得:“喜欢。”
沈婉婉就搂着她的脖子,往她脸上贴:“表姑姑,你在苍月有没有想我?”
世子夫人则在一旁摇头:“真是越大越粘人了…”
孟云卿便也跟着笑起来。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就爱说话,前一句还在问你,其实仿佛也不需要你回答, 你还应声, 她又道:“表姑姑,表姑父呢?娘亲说你是同表姑父一道回来看我们的。”
世子夫人也询问般看她。
她同音歌都下了马车, 马车也往侯府的马厩里去了, 没有旁人下来。
孟云卿一语带过:“路上有些事耽误了,他晚几日就到。”
世子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又补了句:“近来国中不是太平,宣平侯若是到了, 还是让人去迎一迎吧。”
孟云卿应了声好。
“去见老祖宗吧,听说你要回来,她可是盼了好久。”世子夫人从她手中接过婉婉。
孟云卿感激笑了笑, 她确实有些抱不动了。
世子夫人抱,婉婉也不闹,正好同她一面走,一面说话,气氛很是融洽。
娘亲告诉她表姑姑去了苍月,苍月是个比燕韩更大的地方,苍月京中的街道比燕韩京中要宽阔很多,也有很多国家的商人在那里交换不同的商品,琳琅满目。
沈婉婉便很向往。
一路往养心苑去,她便好奇得问了一路。
表姑姑,苍月京中的街道有多宽?那里有很多羌亚和巴尔的人吗?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
表姑姑,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孟云卿启颜,带了,稍后让音歌给你送去,好不好?
沈婉婉欢喜点头。
由着婉婉这个开心果在,从正门到养心苑的路仿佛也快了许多。她心中又挂着外祖母,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快了几分,想早点见到外祖母。
临到东院,秦妈妈就已经来接了。
“秦妈妈。”孟云卿倍感亲切,她初到定安侯府,就是住在养心苑里的西暖阁,秦妈妈在养心苑侍奉外祖母,便对她多有照顾。她在苍月,也时时想起秦妈妈。
秦妈妈也激动得不住点头:“表姑娘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老祖宗盼得,坐立不安一整日了。新姑爷呢?”只是见到她一个人,有些疑惑。
世子夫人出声道:“秦妈妈,先去偏厅吧,见了老祖宗一道说。”
世子夫人向来思虑周祥,否则这一路过去,孟云卿不知还要解释多少次宣平侯的事。
孟云卿会意一笑。
到了东院,再往养心苑就近了。
婉婉也要下来牵着孟云卿走,孟云卿也由她牵着时而小跑,时而停下来。
“婉婉。”世子夫人唤住:“表姑姑才下马车,一路上很辛苦,你同表姑姑一道走可以,不可以跑。”
沈婉婉听了听,又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我知道了,表姑姑,那我们慢些走。”
孟云卿摸了摸她的头。
世子夫人这样的娘亲,教出来的孩子,从小知书达理。
她忽然想,她同段旻轩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子?
遂而指尖微滞,上一世,她就没有孩子,会不会…
她眉间略有踟蹰,就听婉婉大声喊了句:“太奶奶!”
孟云卿微怔,顺势望去,只见翠竹扶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养心苑门口,焦急朝这里望来,这不是外祖母是谁?
孟云卿忽得湿了眼眶:“外祖母…”
而老夫人那头,也似是才看清是她,欢喜又激动得声音就从远处传来:“是云卿丫头!是云卿丫头!!”
语气中的喜不自胜,让旁人听了都觉动容。
又让翠竹快搀着她上前,孟云卿擦了擦眼角,快步迎上去:“外祖母!”
平素里,外祖母连苑中都少有出,四五月的天,日头毒辣,她身子怎么受得住。
“瘦了,瘦了…”老夫人上下打量,又不免心疼叹息。
世子夫人便上前:“老祖宗,云卿也接到了,外面日头热,我们回屋说。”
“好好好,听冯丫头的。”老夫人还是心疼自己的外孙女,见她额头上都有汗水,就自己牵着她,要往偏厅走。
孟云卿赶紧扶住。
“旻轩呢?”刚走几步,老夫人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打量,确实不是看错,就是没有见到段旻轩其人。
孟云卿应道:“路上出了些急事,他要晚几日到京中。”
急事?老夫人半是疑惑,半是觉察:“若是有事,不要瞒着外祖母。”
虽说段旻轩来信说是孟老爷子的病情的缘故,他们成亲成得突然,但眼下段旻轩没有陪她一道回来,老夫人却不是这般容易应付过去的。
“没有瞒外祖母,他真是晚几日就到,还要给外祖母敬长辈茶呢。”孟云卿解释。
老夫人果真也有些后怕:“幸亏遇到了付云。”
外祖母已经是这么说的第四人,孟云卿不知道苍月国中局势演变到了什么地步?
老夫人一面说,一面同她一道进了偏厅:“如今整个燕韩都不太平,你舅舅都叫你们晚些回来,你们倒是赶着回来做什么?唉…”
孟云卿僵了僵,还是笑笑:“念着外祖母,就回来了。爷爷让给外祖母带好,说有时间他要亲自来看外祖母。”
“孟老侯爷?”老夫人就问:“他的病如何了?”
孟老爷子病重,心愿是念着他们成亲,段旻轩给侯府的信中是这么写,老夫人自然挂心。
孟云卿就道:“爷爷的病好多了,太医院也看过,所以放心让我们会燕韩来。”
老夫人欣慰点头:“好了便好,说来,还没当面感谢过老侯爷,他上次让人送来的茶,我都喝完了。”
孟云卿莞尔:“那下次让爷爷多送些。”
分明是打趣的话,老夫人还是欢喜得合不拢嘴。
入了偏厅,就见侯夫人在偏厅内等候。
“舅母…”孟云卿些许氤氲。
“都嫁人,怎么越发喜欢哭了?”侯夫人上前,好似责备一般,脸上却还有笑意,伸手递了手帕给她。她也不推脱,半是氤氲,又半是笑了起来。
“瞅瞅!”老夫人又拉了拉她的手。
三夫人也上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叹道:“云卿还是瘦些好看。”
侯夫人瞥目看她。
老夫人是最疼孟云卿这个外孙女的,孟云卿一人在苍月,老夫人日日记挂着,不知她吃不吃得惯,夜里睡不睡得好。如今见到孟云卿瘦了,心都疼了几分。
刘氏这般说,即便不是忌讳,也平白惹得老人家焦心。
侯夫人看她,刘氏方知自己又说错话了,有些促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果然叹气:“这几日,就在外祖母房内用饭,秦妈妈,给我们云卿丫头加几个喜欢的菜。”
秦妈妈应声。
刘氏脸都涨红了。
孟云卿想起沈修明提过,三房那头这一年闹得鸡犬不宁,三舅舅趁着舅舅不管事,接了两门妾侍,依三舅母的性子,早前就被房中的杜姨娘和何姨娘欺负在了头上,三舅舅又不会帮衬。如今房内又多了两个姨娘,三舅母还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日子怕是难过。
三舅母那番话也不过是恭维。
孟云卿就笑:“我早前在路上想,回了侯府,就跟着外祖母吃独食。秦妈妈做的菜是最好吃的,我在苍月就馋得很。”
秦妈妈也笑出声来:“表姑娘喜欢,今晚就做。”
刘氏先前的尴尬才掩盖过去。
一大家子女眷就围着老夫人和孟云卿说会子话。
虽说平常的婚嫁回门都只有三日,很短,但孟云卿是从苍月回来,少则也要在侯府呆上半月有余的。再加上段旻轩还未到京中,她在侯府能呆的日子就更长。
老夫人就很高兴。
听雪苑早前便让人收拾过了。
自从她去苍月后,听雪苑内的东西都没有旁人动过,只有苑中的丫鬟和婆子每日都在打扫。都想着她在苍月住上一年半载就会回来,没想到她同宣平侯成了亲。
如今她同段旻轩回侯府省亲,正好住在听雪苑里。
侯夫人便道:“安心住着,苑里缺什么就让音歌来说一声。”
孟云卿笑盈盈点头:“多谢舅母。”
而后便都是些闲话,说起了府中旁的事情来。
从沈媛说到沈琳,又从沈陶说到沈妍。沈妍嫁过去不久,就怀了身孕,再有两月就要生了。听大夫说,看脉象,应当是对双胞胎。
沈妍的夫家别提多欢喜,沈妍如今在家中主事,婆婆也很尊重她,日子过得算是美满。
孟云卿也替她高兴。
沈妍从前唯唯诺诺,时时瞻前顾后,看二夫人和沈陶的眼色过活。当日在将军府丢了画扇,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怕牵连她的生母。
倒是因为沈修武的缘故,许了门好亲事。
她离京时,沈修武时任禁军副统领,她还将安东托付给他。
如今京中局势紧张,他和安东身在禁军,不知如何了?
只是从沈修明那里听说了分家的事情之后,二房和定安侯府闹得如此僵,她若是问起,只怕会额外惹外祖母痛心。索性等稍后回了听雪苑,单独再打听。
又再说了一会子话,定安侯身边伺候的小厮阿发到了苑中。
“侯爷呢?”侯夫人问。
定安侯先前说他稍后过来,眼下,都过了好些时候,来的人却是阿发。
阿发应道:“侯爷同世子那边还有事情要商议,暂时来不了,说晚些时候一道过来养心苑用晚饭。”顿了顿,又朝孟云卿道:“侯爷让表姑娘先去西院一趟。”
孟云卿有些意外。
老夫人就摆摆手,道:“先去你舅舅那里吧,晚些时候过来外祖母这里用饭。”
孟云卿点头。
“我领云卿去吧。”侯夫人也起身。

从东院到西院要走些时候,日头有些足,韵来和音歌就在身后撑伞。
侯夫人问:“今日怎么没问起你二舅母来?”
厅中少了这么一个人,应当不难觉察。
孟云卿便也不隐瞒:“回来的路上,二表哥已经同我说了。”
所以她才特意避过,仿若不觉一般。
侯夫人便点头:“你想的周道。”
孟云卿就笑:“不是云卿想的周道,是舅舅想的周道。舅舅让二表哥来接我,就是想让我从二表哥那里听到二房的事,才不会稍后在外祖母那里问起。”
她从来聪慧,侯夫人笑而不语。
片刻,才又转了旁的话题:“娉婷丫头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
她只看见音歌,却没见到娉婷。
娉婷自幼跟着孟云卿,没有道理这个时候不回燕韩国中。
孟云卿便弯眸:“早前忘了告诉舅母,娉婷成亲了,她有孕在身,就没有让她一道回来。”
成亲了?侯夫人倒是没想到。
孟云卿又道:“寻的夫家是老实可靠之人,待她也好。”
侯夫人就点头:“娉婷这孩子性子温顺,又有些木讷,寻个老实可靠的夫家是正途。”
言语间,不多时便到了书院处。
侯夫人领她一道推门而入。
书房内,定安侯正和沈修文说着何事,见侯夫人和孟云卿进屋,都停了下来,看向门这头。
“云卿。”沈修文险些认不出她来,但惯来的谨慎沉稳,是随了定安侯的。于是开口,便成了几分久别后的欣喜意味。
“舅舅,表哥。”孟云卿笑容轻启。
“云卿,先进屋再说。”侯夫人唤她。
孟云卿照做。
临近端午,日头正火热,屋内置了冰块,比屋外凉爽许多。韵来置了碎冰果盘,侯夫人让她先吃了几口,消消暑。
沈修文便问:“宣平侯呢?”
孟云卿刚送了果瓣到嘴里,侯夫人就代她说:“宣平侯路上遇到了些急事,要晚上几日才会到。”
沈修文诧异。
定安侯却开口:“宣平侯写过信到府中,问是否方便近日回燕韩看你外祖母,我回他的是,暂勿。”言罢,抬眸看她。
孟云卿就如实应道:“舅舅,段旻轩收到的信是,可以。”
第176章
第176 叮嘱
从西院书房折回养心苑的一路, 孟云卿鲜有出声。
虽然早前心中就有猜测, 但此番话从舅舅口中证实, 她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尚在宣平侯府的时候,段旻轩就疑惑过, 舅舅这个时候要他们回燕韩的用意。段旻轩也私下同她商讨过, 许是舅舅在国中遇到了难事, 又不好由定安侯府出面,才想着借宣平侯府的幌子。
段旻轩早前的顾虑是对的。
而她在聚城外被阻拦, 守城的士兵想法设法拖延时间,想把她扣在聚城,恐怕也是事出有因。
如今想来,若不是遇到付三叔,只怕她不能安然回到定安侯府。
孟云卿心中恶寒。
但燕韩国中谁会如此大费周折对付她?
还是借她的手拖定安侯府下水?
亦或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 矛头对准的是段旻轩和宣平侯府?
更重要的事,福伯说过段旻轩走的是军中的信鸽, 不应当被人做手脚。而消息到了燕韩, 也是由段旻轩的亲信将消息送到定安侯府中来的。
信笺中途是如何被换掉的?
心中疑惑太多,又一时履不清楚。
只记得舅舅的交待, 既来之则安之,尽量呆在侯府之内, 若要外出,就同沈修文说声。
在不晓得旁人意图前,只有小心谨慎些, 更何况,段旻轩还没有到燕韩。
思绪间,已经回到了养心苑。
府中女眷都知晓老夫人和这个外孙女有一年多没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就也不留在养心苑里扰她祖孙二人。于是等孟云卿回到养心苑内屋时,就只剩了秦妈妈和翠竹两人。
老夫人这才摆摆手,示意她过来:“方才走得急,外祖母都没好好看看。”
孟云卿赶紧笑着上前。
“看看,这不是瘦了好几圈!”老夫人果然心疼。
一侧的秦妈妈就笑:“奴婢倒觉得表姑娘这样挺好,当瘦的地方瘦,不当瘦的地方有肉。”
孟云卿从未听过秦妈妈这般说话,有些愣住。
翠竹和音歌也在身后跟着笑起来。
老夫人也逗乐了,一面笑,一面牵了牵孟云卿的手,安抚了几下,就又朝秦妈妈道:“看你把云卿吓得,她何时听你这样说过话。”
“表姑娘都嫁人了,说说这些又无妨。”秦妈妈也笑:“老祖宗不也想问问,新姑爷对姑娘‘好’不‘好’?”
“侯爷对姑娘可好了!”音歌抢着回答。
孟云卿脸色一黑,有人是明显会错意了。
老夫人和秦妈妈果然跟着“呵呵”笑起来。
“外祖母…”孟云卿汗颜,只得低头喝起茶来。
音歌才似是明白过来秦妈妈的意思,就也捂着嘴笑起来。
老夫人就朝音歌道:“不消你说,我也晓得段旻轩这孩子,肯定对云卿好。”
孟云卿倒是惊异。
秦妈妈便朝她道:“表姑娘,咱老祖宗就会识人了。”
孟云卿好奇。
老夫人也端了口水,润了润嘴,笑呵呵道:“他还在定安侯府的时候,就肯花上一两日的时间来陪我这个老婆子摸牌,就知道他心思在你这里。你们定亲之后,他亲自来定安侯府送聘礼,还是花了整整三两日在养心苑陪你外祖母吃茶,看戏,摸牌子。一个男人倘若真心对你,也会真心对你的家人和长辈。外祖母看过的,错不了。\"
孟云卿嘴角不由扬了扬,自己都没觉察。
段旻轩从来不同她说这些,她还是头一次听外祖母提起。
“新姑爷对姑娘好,老祖宗也放心了。”秦妈妈接着说,“老祖宗就盼着抱重外孙了。”
孟云卿怔忪。
屋中都当她害羞。
老夫人就牵了牵她的手道:“过两日,外祖母请了杨大人到府中来一趟,给你看看。”
杨大人?孟云卿不解看了看外祖母。
老夫人应道:“杨大人是太医院的院士,各宫的娘娘都愿意找杨大人调理身子。”
孟云卿还是没反应过来。
老夫人便说得更明白些:“早前媛姐儿就是宫寒,嫁到顾家好些时候都没有动静,后来让杨大人看过,开了几幅药喝了三两月,就有了姗姗。”
原来外祖母是担心她…
秦妈妈也道:“表姑娘别担心,老祖宗也是请杨大人过来先看看。琳姐儿,陶姐儿和妍姐儿出嫁前,老夫人也都请杨大人来诊过脉,是好事。”
孟云卿便点头。
她的事,外祖母向来都心心念念记挂着。
“多谢外祖母。”
老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笑眯眯道:“傻丫头,怎么同外祖母说起谢来了?晚上,秦妈妈让小厨房做了庄子上拿来的野味,你同外祖母吃独食好不好?”
是她最喜欢的庄子上的野味。
外祖母早前就说给她留着的,孟云卿也弯眸笑起来,悠悠想起才到定安侯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呆在养心苑内,同外祖母一道吃独食。
都好似昨日的事一般。
“好。”孟云卿抿唇笑了笑。
秦妈妈又道:“正好得空,表姑娘赶紧同老祖宗说说苍月的事,老祖宗日日都在念,表姑娘在苍月呆得如何了?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分明打趣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