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然说得义愤填膺,孟云卿也听出了几分,阿玉过往就喜欢以半个主子自居,京中那些个贵女想知晓段旻轩的消息,也都同她走得近,想多打听些府里的消息。
难怪,会养成她那幅优越感。
谢宝然又笑:“那日旻轩哥哥来问我,后花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就一五一十告诉他了。我就知道,阿玉这个丫头这回是留不住了…”
原来段旻轩去寻了谢宝然问。
孟云卿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置可否。
谢宝然忽然想起了什么,忽得放下手中茶盏,郑重其事道:“云卿,你可不要多想,我可不像王芷嫣和沈悠,周潇潇她们那样,终日缠着旻轩哥哥的。”
真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孟云卿哭笑不得。
谢宝然说得更具体:“我们谢家都是舞刀弄枪的,爹爹是,娘亲是。娘亲说,若是再找个将门之后,日后房子只怕都要拆了,我还想着给爹爹和娘亲找个温文如玉,文质彬彬的女婿呢。云卿,你放心,我不喜欢旻轩哥哥的,嘻嘻。”
谢家同孟家走得近,是因为孟老爷子最喜欢同谢将军下棋。
这不,六月初了,老爷子也当动身去寻谢将军下棋去了。
所以段旻轩同谢宝然自幼关系也好,不同于京中其他贵女。
不多时,小茶取了点心回来。
谢宝然又悄悄道:“云卿啊,其实,我早前就知道你了。”
早前?
孟云卿才取了一个点心,还没送到嘴里,就询问般看她。
谢宝然笑嘻嘻道:“那时候旻轩哥哥才从燕韩回来,孟爷爷大病初愈,我同娘亲来看孟爷爷,旻轩哥哥就同我说,丫头来,告诉你个小秘密。我问什么秘密啊,旻轩哥哥就说,他十月里会再去一次燕韩,然后会给我领个嫂子回来…嘻嘻,然后云卿你就到京中了。说来,云卿,我算是这京中第一个知晓的吧…”
所以当日在后花园的时候,谢宝然才同她很是亲近。
这种亲近里,又没有旁的贵女眼中的阿谀奉承。
段旻轩的举动,谢宝然也并不意外。
原来,段旻轩早就同她提起过了。
谢宝然就牵了牵孟云卿的手,弯眸笑道:“云卿,我听旻轩哥哥说,他已经找太子去同君上说赐婚的事情了。七月初九是君上的生辰,会在宫中宴请群臣,这桩婚事应当在君上生辰上就会定下来了,到时候可忘了通知我来喝你们的喜酒呀。”
孟云卿啼笑皆非。
***
晚饭前,谢宝然就起身离开了,说是答应了要同娘亲一道吃晚膳的。
家中只有娘亲在,可不能放娘亲的鸽子。
临末了,孟云卿就送她到侯府门口。
谢宝然又说起:“云卿你初到京中,旻轩哥哥又日日在朝中,旻轩哥哥就托我带你去京中四处游玩,你明日可有时间?”
她是邀孟云卿明日去四下看看。
孟云卿本也无事,正好应了。
谢宝然自然高兴,便约了明日上午早饭后,她来侯府接孟云卿。
孟云卿道好。
将军府离得远,谢宝然来一趟需要些时候,谢宝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她应了,就欢欢喜喜上了马车。
段旻轩是怕她闷在府中无聊,才唤了谢宝然来陪她。
他向来替她着想。
孟云卿不觉笑了笑,领了小茶往蕙兰阁走,却在途中又遇见福伯。
“老奴是专程来寻小姐的。”言罢,将手中的几封书信替与她,“小姐,都是燕韩国中送来的书信,一共三封,老奴赶紧给小姐送来,不敢耽误了。”
燕韩国中送来的书信云卿喜出望外,她以为要到七月中下旬去了,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福伯是知晓她心情的,才会急匆匆来寻她,交到她手中。
孟云卿从福伯手中接过,“多谢福伯。”
此处虽然不是蕙兰阁,却也寻了一处的凉亭落座。小茶难得见她如此高兴,就也不作打扰,和福伯一道退了出去。
信一共有三封,此时能收到的,定然是四月前就寄出来的。先没有拆信,而是逐一看了看信封,有两封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便也如同落款那样,是沈琳和沈修颐的。
最后一封,就没有落款,连字迹她都没见过,她实在认不出来。
但这满满一手的信握着,总觉得心中的暖意令人动容,便从沈琳的那封开始拆起就读。
见字如人。
“云卿…”
第150章来信
来燕韩之前,沈琳便同孟云卿说起过,她会同许镜尘一道出使西秦。
这封信便是出使西秦时候写给孟云卿的。
她从前就羡慕三哥(沈修颐)可以四处游历,看遍天下风景,阅尽人文地理,此番随许镜尘到西秦,圆了一直以来的梦。
信里提到《伏天行迹》中说的缥缈寺,她过往一直以为是寺庙,许镜尘同她说起是集市,她查阅典籍后信了。等真正到了西秦,亲眼见过,才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在缥缈寺买了好些东西,都是西秦国中特有的,在别处少见得。尤其是看到这小簇苍树叶子干枯后做成的书签,苍树是西秦特有的树。
她想起孟云卿喜欢看书,应当也会喜欢这枚书签的,便买了下来,随信一道寄来。
现在的日子,她很喜欢。
同许镜尘一道出使,游历,再讨论过往读过的行迹和典籍,才体会出不同的意境,每日都觉得充实和饱满。以前在府中,也只能同三哥说说而已,她如今是真的欢喜。
等此番出使西秦回去,她和许镜尘会修整一段时间,然后趁着冬日前启程去南顺。白案堂里有云,南顺的冬日偶尔也会下雪,只是雪覆盖在湖水上,湖水也不结冰。绿树红花上都是白雪,当为美景。她和许镜尘早前就定下来,要去南顺看雪景。
算了算日子,干脆就放在今年腊月里。
然后在南顺过年节,开春再回燕韩。
若是时间来得及,她想借到苍月京中,去看看孟云卿。
燕韩同苍月隔得远,书信的时间也长,一来一回就要四个月左右,她不知道孟云卿在苍月是否习惯?毕竟风俗人情都与燕韩不同,若是不习惯,就写信给她,她便来苍月同孟云卿做做伴。正好晚些时候,再从苍月去南顺。
…
孟云卿止不住眉间的笑意。
见字如人。
透过几页信笺,仿佛能看到有人伏案写字的模样,身边定然还像平日一般,放了一盏清茶,写一写便停下来悠悠品一品,尝些点心,才又继续。
孟云卿托腮弯眸。
她喜欢读这样的信。
信里又说到许卿和。
早前觉得许镜尘的这个儿子不太好相处,呆久了,又觉得慢慢有转机。
她此番是同许镜尘和许卿和一道来西秦的,许卿和虽然开始时嘴上倔了些,临出发时,还是心花怒放。
许卿和娘亲过世,许镜尘又常年出使别国,他在家中只能读书写字,又不喜欢同旁人说话,才渐渐养成了孤僻的性子。出来一趟,倒同他们亲近不少。她年长不了许卿和几岁,也不天真到许卿和能像接纳娘亲一样接纳她。
她和许卿和都是有各自性子的人,谁也不必迁就谁。
只要家中平和,对许镜尘便好。
这是这家伙似是挂念孟云卿得很,听说她在给孟云卿写信,就嚷着要一道写了之后,送去一站一道寄来。眼下,就坐在她对面写字呢,孟云卿应当会一同收到。这家伙朋友不多,若是收到了,务必记得给他回信。她可是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孟云卿会回他们信的。
临末了,让孟云卿代为问候孟老侯爷,还有段旻轩。
…
孟云卿笑了笑,原来,这四封信里,有一封是许卿和写的。
她认不出字迹来的有两封。
其中一封的字迹她见过,但她确实没有见过许卿和的字,如此,那最后一封便是许卿和的了。
由得沈琳的缘故,她将许卿和的信先拆了。
这封信就不如沈琳那封一般,满满的,足足写了三两页。
只有一页不到,字迹倒是好看,不是糊弄来的。
孟云卿便也认真读了起来。
“孟云卿…”
叫得还是她全名。
应是少有给人写信,字里行间生疏得很,但说话写字的风格倒是都如出一辙。
说起他给父亲买的那盒白玉棋子,父亲很喜欢,回家就会把玩。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他却能看出来。于是又问问孟云卿,她买回去送人的那盒白玉棋子,对方喜不喜欢?
他欠她的银子攒得差不多了,等她回来就可以可以还给她了。
…
孟云卿摇头,还惦记着这件事的。
遂又继续。
他这回同父亲一道去西秦,觉得书中读到的终究是浅,燕韩国中之外的风土人情,比书中写得更加精彩。让孟云卿不要笑话,他日后也想子承父业,学好功课,去鸿胪寺,做和父亲一样的事情。他同父亲说了,父亲不置可否,但是答应日后出使,能带上他的就带上他,只是让他功课不能落下。
所以,他日后要忙起来了。
就更没有时间猜字谜了。
…
孟云卿笑了笑,有人的言外之意,是更猜不过她了。
这小家伙的信,确实天马行空了些。
但这些心情能同她分享,怕是拿她当成为数不多的朋友了,她心中还是高兴的。
索性继续读下去。
…
他很抱歉。
当日孟云卿离京的时候,他没有来得及去送,本来说好去送她的,其实也去了。只是当日学堂有事,他已经提前许多交功课给老夫子了,结果还是没有赶上来送孟云卿。
等他到城门口的时候,去送孟云卿的人都走了。
他只看见了卫同瑞。
一个人在城门口,不说话,也不应声,就骑马看着远处,整个人好像都凝在风雪中一般。
她走了,卫同瑞应当很难过。
他一直觉得她同卫同瑞般配,那时京中也传得沸沸扬扬,卫家和定安侯府在说亲,若是孟云卿没有离开燕韩,说不定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后来他也见过卫同瑞两次,一次是在兰轩阁饮酒,一次是同沈修颐一道,人比从前话少了许多。他都替她和卫同瑞惋惜。
最后,希望孟云卿在苍月一切顺利,早些回燕韩来。
…
孟云卿搁下手中信笺,脸上的笑意微敛。
她没想到,竟是从许卿和的信里听说到卫同瑞的消息。
心中不会没有波澜。
关于卫同瑞,许卿和其实说的不错,她兴许真的会同卫同瑞成亲——若是没有忽然冒出陈家遗孤的事情来。
只是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如若。
就像她并不讨厌卫同瑞,甚至也会因着他为她做得些许小事,心中微暖。那时舅母和将军夫人有意撮合他们,外祖母也中意这门婚事,若是没有陈家的事情,她兴许真会嫁给卫同瑞。
谈不上有多喜欢,就像许多京中的贵女一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名正言顺留在燕韩京中。
再不时回门,见见外祖母和舅舅,舅母。
这便是外祖母,舅舅和舅母能给她寻得的好亲事。
然而卫将军关卫同瑞的禁闭,也让她看清更多现实。
卫同瑞会让韩翕给她送信,会同父亲默默抗争,却不会为了她去公然忤逆父亲,或拼尽全力一定要娶她。
她也不怨卫同瑞。
因为她同他一样,没有非同他在一起的理由。
在一处,兴许是一桩良缘。
不在一处,也不是坏事。
端午山洪暴发时,她发着高烧,同段旻轩一处困在山洞里,心中却莫名庆幸。庆幸从燕韩和他一路到苍月,庆幸和他经历的种种,庆幸想同他在一处的强烈意念并非迁就。而是山洞塌陷时,她哭得声嘶力竭,在雨中,他揽她在怀里,可以一言不发,却好似了说尽了千言万语。
她有一定要同他一处的理由。
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共经生死,一步一步相互搀扶从暴雨泥石流中捡回一条命。
他就早已不是旁人。
他是她的段旻轩。
…
收起思绪,手中便还余有一封书信,是沈修颐的。
孟云卿莞尔。
相对沈琳和许卿和的信,沈修颐的就简练得多。
说孟云卿离京不久,他就随同先生去了巴尔,也没有留在京中参加沈陶的婚事。
他想云卿是惦记沈陶和沈妍婚事的,就将听到的说与她听。譬如二婶办了很大排场,光是流水席就大摆了三日。听说齐王待沈陶也好,回门的时候办得风风光光,一时在燕韩传闻佳话,二叔和二婶对婚事也很是满意。沈妍出嫁排场虽然比不上沈陶,但二叔和二婶也没太偏颇,总归,比起旁的世家庶女婚事,也算圆满了。
家中一切都好,让孟云卿不要记挂。
祖母的身体也康健,春日里到了,还能由宝之,怀锦和婉婉陪着,在花苑里走走,就是很惦记她,不知她在苍月这边如何了。
若是有时间,记得给祖母多去几封书信,祖母看了也放心。
末了,笔迹重了些。
应当是思量了许久当不当写,笔锋搁在纸上晕染开了。
还是说到,如果在苍月待得不习惯,他去接她回来。
…
若是待得不习惯,接她回来。
孟云卿心中微暖。
沈修颐在她心中,同定安侯府旁的表兄不同。当初,就是沈修颐将她从珙县接回京中的。那时还有刘氏的儿子领了一群混混在孟府门口挑事,她其实有些招架不住。
沈修颐待她极好,也是由着沈修颐,她才会回定安侯府。
而这句话,定然不是舅舅和舅母授意过的,只是沈修颐担心她在苍月这里人生地不熟,会不习惯罢了。
一股暖意就徜徉在心中。
“小茶。”她轻唤了一声。
小茶上前,她才放下信来:“备些笔墨纸砚。”
她要一一回信。
第151章醋意
翌日,孟云卿用过早饭不久,谢宝然就来了侯府。
孟云卿记得她家住的远,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当是晨间很早就出门了。
谢宝然就笑,娘亲说,同人约好了就要准时,可不能让别人等,这是谢家的规矩。
孟云卿掩袖,对谢将军一家越发好奇起来。
昨日,她要留谢宝然用晚饭,谢宝然就说答应娘亲要回家陪她吃饭的,不能放娘亲鸽子。今日又早早到了侯府,理由是同她约好的,不能食言。
这样的家风当是穿自谢将军。
难怪爷爷喜欢同谢将军一处下棋,其实就是脾气相投罢了。
她其实也收拾妥当了,谢宝然来屋里坐了一会儿,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就结伴出府。谢宝然本就是坐马车来的,就不用着宣平侯府的马车,两人也正好一处。马车里说说笑笑,将好连街景都可一处看了。
孟云卿自然道好。
临出门,谢宝然又问:“你不带伞?”
孟云卿愣了愣:“你不也没带吗?”
谢宝然嘻嘻笑道:“我是女汉子呀,从来不带伞的,京中就我一个。”
孟云卿点头:“那便凑成一双了。”
她也没这么娇气,况且一道出去游玩,哪有谢宝然不打伞,她自己在一旁打伞的道理。
她心中是拿捏过的,就也说得自然。
谢宝然便笑得更欢:“云卿,难怪旻轩哥哥喜欢你。”
言外之意,我也喜欢你。
孟云卿受宠若惊。
谢家的马车很大,坐上六七个人怕是都不打挤。谢宝然带了贴身的丫鬟一道,丫鬟名唤瓶子,个头有孟云卿那么高。孟云卿带了小茶一起,小茶从前是在前厅帮忙跑腿的,少有出来乘坐过这样的马车,一时有些拘谨。
入了六月,日头就有些热了。
马车里放了冰块,用作消暑。
谢宝然又让瓶子将马车窗的帘子撩起来,有风进来,马车里就不显得闷了。
马车里有消暑的冰块,就自然有消暑的冰饮。
孟云卿认出是酸梅汤,她初初尝到还是在定安侯府的时候,外祖母特意给她准备的,再有就是在这里了。
瓶子将盛好的酸梅汤递给她两人。
谢宝然生性豪爽,没那么多讲究,更不像定安侯府那样,喝一杯酸梅汤需要三个碗。
眼前就一个碗,喝完再盛。
孟云卿也入乡随俗。
谢宝然就道:“我这人就怕热得很,夏天到了何处都离不开冰,尤其喜欢喝酸梅汤,她们都喝不惯,说太酸了。”
孟云卿笑了笑:“酸可解暑。”顿了顿,又道:“这酸梅汤很好喝。”
“云卿喝得惯?”谢宝然倒是意外。
孟云卿点头:“从前在外祖母那里喝过,很好喝。”
至于喝完了还要用白水漱口这段就隐了去。
谢宝然又欢喜盛了一碗,朝瓶子道:“看看,我就说我同云卿对路的。”
瓶子和小茶也跟着笑起来。
喝完酸梅汤,谢宝然就似瞬间恢复了满满元气,起身挪了位置,坐到孟云卿一侧。马车很大,窗户也大,帘栊虽然撩起,却还隔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白纱。外面看不到里头,里头透过白纱看到外面却还是清楚的。
谢宝然就不时伸手,同她说起一路经过的地方来。
京中很大,逛完不知要多久,天气还热,有些地方索性坐在马车上走马观花,日后若是有闲情逸致再来。
整个上午,马车就经过了京中的几个大街市和巷子。
街市里的地标性建筑,有名酒楼和会常来的商铺,譬如昨日里才见过掌柜的意来坊和碧芙苑,都在此处。
有名的巷子,要数酿酒的巷子里,几处都隐得很深,若非谢宝然领着来,她怕是寻不到的。
自然,还有花/街/柳/巷和南/风/馆,谢宝然说既是要看京中,就要看全些,这些都是京中的全貌。
孟云卿啼笑皆非。
都是在马车里慢悠悠看的,倒也没有下马车鬼混,应当无事。
倒是在花/街/柳/巷见到了游玉迅身影,谢宝然就道,他终日混迹此处的,是常客,据说还有几间有名的是他开的,他素来喜欢搜罗美人,搜罗来了就放在四处,怪癖得很。
至于南/风/馆,谢宝然贴上耳朵,悄声得很:“他们都说,徐都统的长子徐添定是私下常来南/风/馆。”
要不,以徐家的家世,能到现在的年纪都没娶?
他身边连侍妾都没有一个?
说不定是好男色的!
她说得笃定,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其实都是些坊间传闻罢了,孟云卿笑了笑。
至于徐添,她还是有印象的。
那日在后花园,她被阿玉烫伤,还是徐添的烫伤膏给了小茶,她对他的印象不坏。
整整一上午,四处街市看过了,酒巷看过了,就连花/街/柳/巷和南风馆都兼顾了,半刻功夫都没有闲下来就转眼到了晌午。
谢宝然昨日就定好了子都。
子都是苍月京中美食集大成的酒楼,经营了上百年历史,有名得很。所以无论是京城人士,还是外来京中的人,都会慕名前来,子都这里一位难求。
谢宝然能定好位置,也是将军府的缘故。
将军夫人好美食,是子都的铁杆,更是贵客中的贵客,谢宝然是用娘亲的名义定好的雅间。
“这里厨子,可是比御厨还抢手。”一路上,谢宝然都赞不绝口。等到了雅间落座,就她二人,却上了整整一桌子的酒菜,怕是吃到晚些时候都吃不完。
“不怕的,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回去吃呀。子都会定时施舍饭菜给乞丐,若是真吃不了,又不想打包,余下的就会送去那里。”谢宝然拿了公筷,给她夹了一些肉丝:“云卿,你尝尝。”
都是她自己爱吃的口味,只是不知道云卿从燕韩来,是不是吃得惯?
她听段旻轩说,云卿是珙县人爱吃辣味,所以她今日点的大都是辣味的菜,应当合她口味的。
孟云卿果然点头,眉间都露出几许笑意。
来了苍月京中许久,这一顿倒是吃的最有滋味,辣辣的,比燕韩京中做得还好吃些。
谢宝然也高兴,似是自己都不吃了,就忙着给她布菜。
这个是她喜欢的,这个是她娘亲喜欢的,这个是他爹爹喜欢的,这个又是甲乙丙丁喜欢的,总归,都有来路和出处,孟云卿都快出不过来了。
瓶子就在身后道:“小姐,孟小姐的碗里都装不下了…”
谢宝然才呵呵笑了起来:“是我疏忽了,我自己也吃。”
瓶子就上前给她二人添些果子酒:“子都的果子酒,不醉人的。”
是特意给姑娘家准备的酒。
正好可以就菜饭,孟云卿尝了口,里面有荔枝,葡萄和橙子的口味。虽然少饮些不会醉人,但也不能饮多,饮多只怕会上头,下午还约好了去西郊看白芷书院。
白芷书院是京中最负盛名的书院。
听闻书院的创始人叫白芷先生,是位通晓古今的大儒。虽是大儒,却未入世,在京郊开辟了一块地方创办书院,将毕生所学传授学生。
百余年来,白芷书院名气一直很大,招收的学生也不多,但大多很有出息。
有官场上的政客,也有不少当世鸿儒。
孟云卿听魏老先生提起过,她一直想来白芷书院看看。
从燕韩来苍月的路上,她似是同段旻轩提起过。
段旻轩应当告诉了谢宝然,所以谢宝然今日就是带她去白芷书院的,她自然不能多饮。
两人就一面吃菜,一面说起话来。
谢宝然健谈,孟云卿也听得认真,不时又会问上两句,哪里会冷场?
就这般吃了不多会,又有小二来敲门,说谢小姐有人找。
谁会来子都找她?
谢宝然一脸疑惑,便见店小二领了一袭素衣袍子,从屋外踱步进来。
待得谢宝然看清,难免一脸错愕:“是你?”
这个你,孟云卿也认得。
就是今日说得最多的,常去南/风/馆的徐都统的儿子,徐添。还真是应了这句,无巧不成书,孟云卿想,怕是被某人念叨来的。
徐添见了谢宝然不意外,见到孟云卿却是有些意外:“孟小姐也在?”
孟云卿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徐添就自然而然落座下来,也没经谢宝然首肯。
店小二见他坐下,机灵得去添碗筷。谢宝然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徐添就笑:“我哪里知道,只是今日正好路过,想来这里吃些东西,结果店家说客满了。我想这京中熟人熟脸又多,总能寻一处蹭吃的,就翻了翻谁在雅间有位置。刚好看你在,就上来了。”
他如实道来,将好店小二也过来添了碗。
谢宝然好气:“你怎么也不问问,你来了,我同云卿够不够吃的?”
徐添手中僵了僵,瞥了瞥这满桌子的酒菜,轻咳道:“我当只有边关戍边的将士,且饿了几日的,才有这等食量。”
言外之意,他还真的刮目相看。
孟云卿就也笑起来,纵使她和谢宝然的食量再好,也吃不过眼下这桌的二分之一罢了。
谢宝然就摆手:“算了,恰好今日点多了。你在也好,正好帮我和云卿解决了,省得暴殄天物。”
孟云卿只觉这“暴殄天物”四个字用得委实惊心动魄了些。
徐添简直要拱手:“谢小姐赐食,感激涕零。”
谢宝然果然咯咯笑起来,也不再打趣他了。
瓶子就上前给他斟酒。
“果子酒?”徐添只闻了闻,便一脸嫌弃。他久在军中,喝惯得自然是烈酒,这果子酒是姑娘家的酒,与他而言没有半分滋味,实在难以下咽得很。
“我同云卿下午还要去白芷书院,不同你饮旁的酒了。”谢宝然幽幽道。
白芷书院?徐添顿了顿,目光瞥向孟云卿:“去白芷书院做什么?”
孟云卿道:“从前读书,听魏老先生提起过京中的白芷书院,百年鸿儒,久负盛名,想去看看。”
徐添记得那日在厅中见她时,招摇过世,三言两语将孟既明呛得不轻,又恶狠狠得抛出孟老爷子来应付众人,他当是她同谢宝然一样,是将门之后,没想到,会慕名去白芷书院。
徐添低眉笑了笑,应道:“正巧,我今日也要去白芷书院,谢小姐,可否再蹭你的车一道。”
谢宝然一脸嫌弃:“才不要呢。”
眼咕噜一转,又蹭饭,又蹭车的,好意思吗?
徐添一脸大义:“谁上次马车陷到泥沼里了,用了我的马车,让我在雨里临了三个时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