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实在是气得无言,看着这父子俩,心中隐隐冒火,却又有几分疑惑,到底这父子俩是天生窝囊胆小,还是有所忌惮,不敢表露心迹?能教养出华宜人那样的女儿,不管怎么想,华道安父子俩个都不该是这幅模样呀。
莫不是别有隐情?
思及此处,刘嬷嬷轻咳一声道:“道安老爷、闾少爷,莫非你们是信不过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帮助宜人小姐,确实是出自真心实意,并非有所图谋,更不会要害你们,还请你们不要生疑。”
华道安和华闾相互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儿华道安才苦笑道:“刘嬷嬷多虑,我们父子也不是不信八小姐,这事儿让八小姐费心,我这个当伯父的,心里实在是感激万分,只是方才嬷嬷也说了,这事情虽说老祖宗所为,但亦是宜人自愿,小女的性子,我最清楚,她既然瞒着我们做了这事,便是下了死心,我们便是想救,又如何使得出力。”
“只要你们有心,还怕没力可使么,也不用你们做什么,只要送份名贴就行,毕竟你们是宜人小姐的父兄,这事情也只有你们出面,才名正言顺。”刘嬷嬷见他们语气松动,赶紧加了一把劲儿,试图消除这父子俩的疑虑。
第196章 懦弱父兄?
华道安再次犹豫了许久,嘴唇张了又合,反复几次,才嚅嚅地问道:“刘嬷嬷,问一句,虽说是一家人,但八*****身为嫡支,身份尊贵,寻常人自入不得她的眼,而且她又与小女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未曾说几句,论亲近,只怕还不如贵府上一个小小的粗使丫环,何以八*****对宜人如此热心肠,倒教我们父子也要汗颜了”
刘嬷嬷心中又一阵恼怒,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信不过我家*****。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把话与你们说明白,省得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一些。
“我家*****说,宜人*****千里迢迢,自汝南入京,归还凤佩,是为恩义,荣安堂虽不似往日风光,但却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绝不负人恩义,此为其一;再者,荣安堂素来禀承祖训,糯米论坛首发正直为人,公正行事,宜人*****的事,*****若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知道了,便不能装聋作哑,视若无睹,哪怕明知力有未逮,亦要一尽心力。道安老爷,问少爷,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眼下我家*****已说动了十五姑太太,去请三老太爷向老祖宗说情要人,又得了苦月大师的名贴,如今只差个人把名贴送到荣昌堂去,你们若愿意,便自来寻我家*****拿名贴,若不愿意,便也罢了,我家*****自然另想法子。老婆子言尽于此,告辞了。”
言毕,刘嬷嬷转身就走,实是怕再留下来,真忍不住要口出恶语,宜人*****那样的人儿,怎么有这样的父兄,真是又是可气又是失望。
待到刘嬷嬷走远了,华道安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忽地一收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挺直了腰身,同声大笑起来。
“父亲,看来小妹赌对了,荣安堂这位大*****虽是女儿身,但行事却颇有当年曾伯祖的风范,重义有情,通明本心,只是手段上还是幼稚了些。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四叔父是个刚正守持的人,品性虽高,却缺了变通,行事更是直来直往,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没什么手段。”华阁边笑边道。
华道安却敛去了笑容叹息一声,道:“可惜是个女儿身,依我看,十五姑太太和你妹妹还是莽撞了,再过两年,她必要嫁出去,到那时,荣安堂只有你四叔父和一个无知小儿,你四叔父禀性刚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荣安堂在他手上不会有多大起色,而华焰年纪太小,品性如何,还未可知,万一又是个扶不上墙的,今日的举动,便是咱们家取祸的根源呀。”
“父亲,若是往日你这样想,原也没错,否则咱们家也不会在汝南一待就是这么多年。但眼下咱们离了汝南,已是没了退路,再也回不去了,凤佩又让小妹送回了荣安堂,荣昌堂咱们靠不上,不靠着荣安堂又能靠着谁去。再者,外头风传庄家大房要与荣安堂联姻,我虽未见过那位庄二少爷,但只看今日他特地陪了八*****过来,便可见颇为有心,只恐荣瑞堂欺负了八*****,赶看来撑腰的呢。还有,庄家大老爷虽年事已高,但颇得圣眷,若无意外,吏部侍郎这个位子,再坐个五年、八年的不成问题,有这一层关系,咱们父子俩下场科举,未必不能高中,即使以后荣安堂真的靠不住了,咱们有了功名在身,也不愁没后路。依我看,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华同分析得此道理,华道安心中虽认可了这话,但仍是瞪了儿子一眼,道:“若不是你在汝南多管闲事,又连累了你妹妹,咱们家何至于要托庇于十五姑太太,又被扯到京里来倘这浑水。”
华同摸模鼻子,讪笑道:“父亲,世道不公,奸佞横行,我辈中人,本就该振臂一呼…咳,儿子什么也没说,这总成了吧,眼下这事儿,八*****既然寻了来,如何处置,就请父亲示下。”
“还能怎么处置?明儿你就借口出门访友,往太液池走一遭。八*****这样热心,我们总不好教她寒了心。”华道安最后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不提这父子俩在这里商议,却说刘嬷嬷离开了外院,本想回到华灼身边,但一转念,又特地跑了一趟外书房,庄铮正在跟华燃谈论一篇策论,忽见刘嬷嬷的身影在外头晃了一下,便寻了借口走了出来,刘嬷嬷忙将他领到墙角处,低声把华道安父子俩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姑爷,我看*****要白费一片心了,那两位…真是不中用的…若他们不敢出面,谁又能把苦月大师的名贴送出?老祖宗是个固执的,若无外力相逼,只怕三老太爷的情面也不是那么有用的。”
庄铮思索了片刻,才道:“你跟你家*****说一声,若是他们实在靠不住,那这张名贴…我去送。”
“这…”
刘嬷嬷犹豫起来,庄铮去送,自然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但他到底是庄家人,庄大老爷又与荣昌堂关系很好,由庄铮去送名贴,这里头就又加上了庄家的分量,老祖宗不高兴是肯定的,但救出宜人*****的希望却又大了几分。
只是,这样一来,庄家大房和荣昌堂的关系,恐怕就要破裂了,如此,对庄家却是不利。
庄铮肯出面,她打心底替*****高兴,可是想想后果,又怕庄铮承担不起,若庄大老爷这个未来的公爹因此恶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庄铮不知刘嬷嬷已想了这么多,眉头微皱,道:“此事我已掺和进来,自然一力承担到底,你去吧,教你家*****放心。”
刘嬷嬷喏喏,还想说什么,但庄铮已转身走了,她也只能一叹,转身进了内院,略一打听,知道*****这会儿在华三夫人房里,连忙就赶了过去。
这时候华三夫人并不在房里,刘嬷嬷进来的时候,华灼正跟华烁、华漫坐在一块儿讨论刺绣针法,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七巧侍立在一旁,见刘嬷嬷来了,便不动声色轻轻捅了华灼一下。
华灼微微一怔,便对华烁、华漫笑道:“光说不练,你们也学不到什么,你们回去取了针线,我亲手绣给你们看,你们便能晓得这针法的精妙之处了。”
两个女孩儿不疑有他,便去了。
刘嬷嬷这才来到华灼身边,压低声音把去见华道安父子的经过说了,又把庄铮的意思也转达明白。
华灼听了,不由得略略皱起眉,若是华宜人的父兄不出面,她想救华宜人,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的话,苦月大师的名贴也不大好送出去,凭白浪费了一招好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在来之前,万万想不到华宜人的父兄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庄铮的承担确实教她心里微微感动,但刘嬷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万一老祖宗记恨,庄家大房和荣昌堂之间的关系恐怕就要一落千丈,自己还没有嫁过去,就先恶了未来的公爹,这很不妥当。思量来思量去,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眼下只能看三老太爷那里了。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华烁、华馒又双双走了回来,笑道:“八姐姐,你把我们诓去给你寻针线,自然在这里与刘嬷嬷说什么悄悄话呢。”
华灼一笑,暂且放下心思,打趣道:“刘嬷嬷肚子饿了,正问我什么时候有饭吃。”
华馒噗哧一声,道:“我瞧不是刘嬷嬷饿了,是八姐姐自己饿了吧。着什么急,娘说八姐姐头回上门,定不能怠慢了,这番进京,得用的厨娘没带看来,现用的几个,都是新请的,怕她们不懂规矩,娘亲自去厨房盯着了,不用多会儿就能开饭。”
“你这丫头,说得好似我是专来讨吃的一般…不与你瞎扯,把针线拿来,我把方才说的针法绣给你们看”
华烁眼前一亮,她也喜欢刺绣,先前听华灼跟她说了几种针法,都是以前没学过的,这会儿见华灼要示范,赶紧把针线盒子递了过去,又裁了一尺素布,用绣棚架好了。
华灼熟练地捏起针线,不大一会儿,就以她方才说的针法简单地绣了一叶莲瓣,这时便有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道:“酒席已经备好,夫人请几位*****前往花厅。”
华烁依依不舍地放下绣棚,道:“既然酒席已经备好了,八姐姐,咱们这便去,别让母亲久等了。”
华灼笑道:“针法你已经瞧会了,就别不舍,这针法说来复杂,其实绣起来并不难,你回头多练习几次,便熟了。”
说着,她左手拉起华烁,右手拉住华漫,便往花厅走去。待到花厅时,先前替刘嬷嬷引路的李妈妈便亲热地迎上来,道:“刘嬷嬷,八*****有夫人招待,你与我们吃酒去。”
刘嬷嬷看了华灼一眼,有些犹豫。
“嬷嬷,你去吧,我这儿有七巧伺候呢。”
刘嬷嬷这才去了。
第197章 受了委屈
酒席上,宾主尽欢,尽管华灼总觉得华三夫人热情得有些过份,不明原因的热情让她略有不安,但总比冷淡要来得好。十五姑太太没有出席,等到宴席散了以后,才派人把华灼又叫了过去,道:“三哥已经同意去向大嫂子要人,但你需有准备,这人未必能要得出来,大嫂子可不是随意妥协的性子。”
话到这份上,华灼也不能要求更多,只是拜谢了十五姑太太后,道:“侄孙女儿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求个无愧于心。”
华宜人的父兄不敢出面,真是教她失望之极,因而这番话说出来,却是有此颓丧了。
十五姑太太却道:“你既懂得无愧于心,这很好,做人做事,谁能尽善尽美,圣人亦不能,能够无愧于心,已是大善。但是有件事儿,我却是要斥责于你的。你上荣瑞堂来,怎地带个外人,这事儿于理不合,更有损你女儿家的声誉,方才你用膳时,我已命人把庄家那小子打发走了,从今往后,你不许再与他有往来。”
华灼大愕,这才知道,荣瑞堂根本就没留庄铮,在用饭之前,就把人赶走了。
“姑太太......”
她急了,正要说什么,十五姑太太却一挥手,道:“行了,这事儿我替你做主,不必再多言,你且先回去,收拾收拾,明儿我就带人住到你那边去。”
华灼无奈,只得行了告退礼,再往华三夫人那里辞行,然后怏怏地离开了荣瑞堂。
“*****,婚姻之事,终还是要父母做主,十五姑太太辈份儿虽高,但到底不是咱们荣安堂的人,你且先忍耐几日。对她顺从些,待到庄家和咱们荣安堂换了庚贴,正式请媒人下聘,便不妨事了。”
刘嬷嬷见她愁眉不展,便低声劝了几句。
华灼一想也是,十五姑太太再强势,到底不是荣安堂的人,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可以指手划脚,但却做不了主,眼下自己不好与她对抗,只管顺着她就是,庄铮就在那里,连婚书都私下立了,还能怕他跑掉不成,只是这段日子,要委屈他了。
这样想着,她心下稍宽,又觉得庄铮今天就受了委屈,少不得回去要给他赔个理,她就开始琢磨这个理要怎么赔,才能让把他的颜面给挽回来。
不大一会儿,回了太液池边的日宅,才下轿八秀就飞也似地奔过来,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一起出去的,姑爷却独自先回来了?”
庄铮没有回待郎府?
华灼先是一怔,然后又有此欢喜,抬脚就往韦氏住的厢房走去,不用想也知道庄铮这会儿必是在韦氏那里。
一进屋,韦氏就瞧见了她,脸色微沉,道:“你做的好事,如何这般委屈我的儿子,亏得伯娘往日那么疼你护你,今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不罢休。”
华灼不料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赔罪,韦氏就先问起罪来,正待说几句好话儿哄着,却见庄铮立在韦氏身边,对着她微使眼色。
她微一怔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庄铮是不可能主动说出自己被荣瑞堂赶出来的事情,韦氏素来精明,必是见庄铮独自先回来,猜出什么,因此拿话儿诈她。
于是忙笑道:“伯娘说的是什么话,灼儿怎么听不明白?这几日灼儿总往外跑,没能过来陪伯娘说说话儿,伯娘可是怨我了?那真是我的错儿,任打任罚,伯娘只管说,我全生受着。”
韦氏哪里没瞧见自己的儿子在暗使眼色,却见两个小的这一唱一和,配合得倒是默契,她心中只觉得喜欢,倒也不再追根究底,于是顺着华灼的口风,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儿子今儿要留下来陪我用晚膳,就罚你亲手给我们母子做一桌菜。”
“这哪里罚呀,伯娘分明是给灼儿机会露一手呢。”
华灼笑着应道,背地里却一抹汗,好歹给糊弄过去了。她再偷眼看向庄铮,便见这个少年面上微微露出柔和的神色,对她轻轻点头,似乎是称赞她反应快,应对得当。
其实他如果不老是板着脸,便能当得丰神如玉四字。她稍稍出神,待发现韦氏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刹时间面色赤红,借口更衣,慌乱地离开了。
一下午,华灼就泡在厨房里,思量着晚饭要怎么做。眼下这时节,得用的蔬菜不多,倒是鱼、肉、鸡、鸭之类的荤食,应有尽有,可惜这此她一概不会伺弄,在淮南府时虽说是学过厨艺,但她一个千金*****,哪里会去弄这些血淋淋的东西,能做几样小点心、煮个汤、熬个粥,就算是拿得出手了。“*****,这些就交给白嫂吧,你给姑爷做道银耳羹,再添上两样点心便成。”刘嬷嬷出了个主意。
华灼还没说话,八秀就噗哧一笑,道:“这个好,吃剩了还能让姑爷捎点回去当宵夜。”
刘嬷嬷一想,还真是,这个做早餐或宵夜都好,但做晚膳却略嫌单薄了。
“白嫂,你是行家,说说这晚膳做什么好,既是*****做得出来的,又能让姑爷吃得高兴的。”
正好白嫂提了一桶水进厨房,刘嬷嬷眼前一亮,索性就抓着她问道。
白嫂笑道:“这有什么可想的,今儿方大掌柜命人送了十几斤羊肉来,我原是打算碾了皮子做顿饺子,你们瞧,皮子和肉馅都准备好了,*****什么也不用做,只管把饺子包出来就成。”
饺子皮和肉馅都放在桌上,用一块布盖着,白嫂一边说一边掀开,果然见一盆拌好的肉馅,和摊得又大又圆的饺子皮,堆得整整一桌子。
八秀好奇地拿起一片饺子皮看了看,道:“怎么瞧着像云吞皮,却又厚些,还择了圆的?”却是这丫头自小在淮南府长大,没吃过饺子。
白嫂笑道:“可不就是跟云吞一样,只是这皮子更筋道些,是地道的北食,我也是前两日到酒楼里去,跟那边的厨子学的,今天才想卖弄一下手艺,教*****尝个鲜,可巧赶上*****要亲自下厨,我先做一个给*****瞧,极容易的,一看就会。”
说着,她便包了一只饺子,速度不快也不慢,好让*****看清楚。
华灼看这饺子也不难做,只是一个一个地包起来,颇费些时间,好在她现在不缺时间,而且馅是羊肉做的,拿来待客也不寒酸,当下便笑道:“就听白嫂的,七巧,打热水来,我要净手。”
就在厨房里,热水当然来得快,华灼净了手,便坐下来包饺子,开始还有些手生,包了十来个后,就渐渐顺了手,越包越快。
八秀看得有趣,也去净了手,跟着一块儿包饺子,边包边道:“我包的,给嬷嬷和七巧吃。”
刘嬷嬷顿时笑道:“不枉嬷嬷平日疼你。”
七巧眼睛滴溜溜一转,道:“*****,只是饺子还是少了些,总得再准备几个小菜下酒,再者,这饺子要想好吃,除了馅要好,皮要筋斗,也得有上好的汤底才成。”
华灼笑道:“这个还用你操心,只怕白嫂也早都准备好了,是吧,白嫂?”
白嫂道:“到底是*****知道我,下酒菜都是现成的,鱼干、酱肉、酸茄菜,汤底更不用发愁,我从酒楼里带了来,那可是熬了几十年的骨头汤,味道再醇香不过。”
华灼听她总是提起酒楼,心中一动,暗付道:自来了京里,还没有时间去看一看京中酒楼,也不知是怎样的光景。荣安堂每年的收入,七成来自船行,二成来自京中酒楼,剩下的产业合在一处,才占一成,可见这京中酒楼收益之丰,也不知道以荣安堂这些年的形势,是怎么保住这间酒楼不失的?
这样一想,就越发觉得蹊跷起来,连西弄里那样的宅子都保不住,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间酒楼,收益又是如此丰厚,只怕不知多少人盯着京中酒楼犯红眼病,包括荣昌堂在内,可是这么多年来,京中酒楼一直牢牢地掌握在荣安堂手中,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渐渐想出了神,但手上却不慢,饺子越包越顺手,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包足了分量。
“羊肉饺子?”
晚膳开始时,韦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了一番,才笑道:“好些年没吃到地道的羊肉饺子了,灼儿,你可真是伯娘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伯娘正想着什么,就做了什么来。”
“伯娘爱吃饺子么?这可真是巧了,伯娘,你尝一个,看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好吃,下回我再给你做。”
华灼笑着道,然后又给庄铮也夹了一个,道:“庄世兄,你累了一日,也尝尝,若喜欢,就多吃几个。”
却是在为荣瑞堂把他赶走的事,悄悄地道歉。
庄铮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微微一哂,不以为意地咬了一口饺子,然后道:“很香。”说着,又连吃了好几个,以证明他不是敷衍。
华灼晓得他是不怪她,心里欢喜,便又给他多夹了几个。
韦氏看看儿子,又看看华灼,真是一对璧人儿,心里无限满足欢喜,吃着最爱的羊肉饺子,却是连滋味都不知道了。
第198章 秦家来人
送走庄铮之后,华灼才记起明儿十五姑太太要搬过来住,赶紧连夜带着刘嬷嬷和几个丫环,将正房和邻着的几间暗舍抱厦收拾出来了。
按说正房原是主人住的,客人理应住东、西厢房,但东厢房让韦氏住了,现在这么晚了,也不好让韦氏搬出来,十五姑太太身为长辈,总不能教她住到西厢房去,屈居在韦氏之下吧,反正华顼和方氏眼下也不会进京,把正房收拾了给十五姑太太住,也算是全了礼数。
隔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华灼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她披衣起来,正要下床,七巧走到床边,道:“吵着小姐了,是秦家的下人,把十五姑太太用惯的器皿家什、还有衣裳被褥都送了过来,刘嬷嬷正安排着往正房里送。”
华灼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问道:“秦家的下人,我听外头的声音,怕不下有几十人吧?”
之前两次见到十五姑太太,身边除了一个随侍的小丫头,并不见有旁的人,这也是她一开始以为十五姑太太日子过得不好的原因,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冒出这么些人来?
七巧苦笑道:“何止几十人,这些个不过都是丫环仆妇,还有几十个家丁护卫,不方便进内宅,这会儿都在前堂上挤着,刘嬷嬷还愁不知道怎么安排呢,咱们这宅子,住了庄二夫人带来的人,再加上咱们自己的,已差不多满了,这一下子又来这么多人…”
不用七巧说完,华灼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当下就出一身白毛汗,本以为顶多就是十五姑太太一个人,再加三两个下人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这下可惨了,怎么住得下来?
“快,帮我梳洗。”
七巧知道时间紧,东西都送来了,不用一个时辰,十五姑太太就会到,要是那时候看到这里的情况,还当小姐有意怠慢她呢,不得大发雷霆,因此也不讲究了,喊了八秀去打热水,她自己则手脚麻利地替小姐梳了两个最简单的髻丫,一左一右各插一把镶芙蓉石的如意银梳,又取了件厚实的家常衣裳,把小姐裹得严实了,正好八秀把热水打来,漱口净面,连脂粉都没涂抹,华灼就素面出了秀阁。
正房跟秀阁之间,其实隔了一段距离,但这旧宅本来就不大,这会儿天色还没有大亮,本来就寂静,因此那边一喧闹,秀阁这边就能听得清楚,华灼才走出不远,就撞见碧玺从东厢房里出来。
“华小姐,我家夫人问,什么事情这样吵闹?”
华灼这才想起,昨天她光只顾着包饺子,收拾正房忘了没把十五姑太太要搬过来住的事情知会韦氏,显然,韦氏这会也被吵醒了,东厢房离正房更近。
“没事儿,碧玺姐姐,你回去跟伯娘说一声,是我们家十五姑太太要搬过来住,现在正派了下人来送东西,一会儿收拾好了就不吵了,惊扰了伯娘,请姐姐代我赔个不是,待闲下来,我再与伯娘细说。”
几句话把碧玺打发回去,华灼继续往正房走,绕过一排树墙,就看到正房前,人来人往,一串溜青裳布裙的仆妇婆子和丫环,显然是秦家的下人了,中间偶尔夹杂着几个衣裳不同的,才是荣安堂这次带到京里来的人,孤落落看着就是人单势孤的模样,着实可怜得紧。
荣安堂就是人少啊,华灼吸了一口清晨的寒气,走上前去,脸色一沉,道:“把东西放下,除了管事妈妈,其他人退出内宅,请到前堂去。”
她这一出声,倒让那些仆妇婆子还有丫环们都是一愣,立时便有人笑道:“哟,哪里来的小丫头,口气还真不小…”
“住口,这是我家小姐,你们还不快拜见。”荣安堂一个仆妇出来喝道,正是当初方氏怕女儿软弱,特意给配的那个浑名儿叫做马辣子,性情最是泼辣凶悍不过的。
不是秦家下人没有眼色,实在是华灼出来得急,头发梳得简单,衣裳更是寻常的家常穿的,她本身不爱大红大紫,因此寻常穿戴比较素净,乍看去,还不如荣昌堂一个体面的丫环华丽。
听得是荣安堂的小姐,方才那人便不说话了,但私底下秦家的下人们仍是私语不停,对华灼议论纷纷,显然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并无荣安堂大小姐的风范,又有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她们是秦家的人,奉命来送十五姑太太的东西,还轮不到荣安堂的小姐来指使,显见因十五姑太太素日强势惯了,这些下人们也个个跟着眼比天高,不大瞧得上一个没落嫡支的小姐。
华灼沉着脸,又高声道:“刘嬷嬷,请陈校尉带人进内宅,将这些姑奶奶们请出去。”
刘嬷嬷正在屋里指挥人摆放家什用俱,忽听到小姐的声音,连忙出来,一看眼前的情形,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低声对华灼道:“小姐,她们都是姑太太的人,怠慢不得啊。”
华灼淡淡道:“哪个要怠慢她们,这不是请她们到外头堂上吃茶么,这一大早的,大概都还没吃早饭吧,吩咐厨房,赶紧去咱们家酒楼调些酒菜来,吃得暖暖饱饱的,才是待客之道,总不能让十五姑太太以为我这个主人故意饿着来办差的人。”
“八小姐有心了,老奴秦妈,代她们多谢八小姐的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