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掌柜会意,便起身,道:“为小姐效力乃是本分,不敢言辛苦,酒楼中还有不少事情,小姐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告辞了。”
“刘嬷嬷,代我送送大掌柜。”
“不用…不用…”
方大掌柜怎么敢让刘嬷嬷送他,客气了一番后,只让刘嬷嬷送他到花厅门口,这才走了。刘嬷嬷转回花厅里,看到华灼在沉思,也不说话,只是仍旧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华灼思索完毕,抬眼看到刘嬷嬷,便轻笑一声,道:“嬷嬷,看来宜人姐姐聪明得很,我还不知要使什么法子救她,她自己倒是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刘嬷嬷一怔,道:“小姐,这话怎么说?”
“三老太爷、十一姑老太爷、十五姑太太、十九姑太太…”华灼掰着手指数了数,笑道,“咱们族里,与老祖宗能说得上话的,同一辈儿的人,这回来的总共也不过才十几位,你看看,荣瑞堂的竟然一下子就占了四席,而且这四位…估且不算十五姑太太,其他三位可都是有些分量的,我听说三老太爷当年是帮过老祖宗大忙的,是不是?”
刘嬷嬷一拍大腿,道:“是呀,当年曾老太爷把荣昌堂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后来虽然曾老太爷不幸英年早逝,荣昌堂得到了喘息之机,但是那时候情形也不大妙呢,荣昌堂又自己闹了起嫡庶不分的丑闻,要不是三老太爷代表荣瑞堂力挺大老爷,恐怕荣昌堂现在的家主,就没大老爷什么事儿了,所以老祖宗一直很感激三老太爷。”
“十一姑老太爷和十九姑太太呢?”
华灼又问道。其实她并不太清楚这两位老辈儿究竟有多少分量,但是只看他们能出席小寿宴并且还坐在了三楼,就知道老祖宗是很看重这两位的,没有镇南王府这样的背景,却能跟镇南王世子一样,坐在三楼,说他们没分量,谁信。
刘嬷嬷对这些老辈儿可是如数家珍,华灼这么一问,她的眼神更加亮了,神情也轻松起来。
“十一姑老太爷姓陆,小姐可能不知道,他可是新封五年的状元郎,后来还曾任太子之师,当时的太子,就是如今的圣上,小姐你说说,他的分量可够?”
够,太够了,华灼还真没想到,这位十一姑老太爷这么有分量,当时在小寿宴上,她可没有瞧出来啊。
“至于十九姑太太…”刘嬷嬷想了想,忍不住又笑起来,“十九姑太太的夫家,是礼部的给事中,最是重礼不过,这事儿要是让她的夫家知道了,把十九姑太太休回家都有可能,更妙的是,她的女儿嫁给了史官,若是那位女婿把笔一拿,往史书上一记,荣昌堂还不得遗臭万年呀。”
“若是能说动这三位…”华灼眼神闪闪发亮。
刘嬷嬷却笑起来,道:“小姐,你不该把十五姑太太排除在外,荣昌堂虽然有心怠慢她,没让她上三楼,但是只看荣昌堂不敢不让她参加小寿宴,就知道十五姑太太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华灼没有转过弯来,神色有些茫然。
“小姐,你忘了秦姑老太爷?”刘嬷嬷兴奋道,“这次秦姑老太爷虽然没来,但是小姐大概不知道,他可是江南郡的郡守,可惜咱们老爷这次述职,没能成功到江南郡去,不然…唉,不提这个,天下富庶,莫过于江南,天下郡守,莫重于江南,如果不是秦姑老太爷圣眷隆重,又岂能得到这个官位,而且他又对十五姑太太言听计从,这股力量老祖宗也是要忌惮的。”
华灼张了张嘴巴,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
好吧,是她低估了十五姑太太,怪不得当时见这位姑太太那么让人发怵呢,原来根本就是她错用了同情心,这位刚烈的十五姑太太,根本就不需要同情,人家的日子过得好着呢,男人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儿子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可也孝顺无比,来到荣昌堂,从表面上看被怠慢了,指不定骨子里还觉得自在呢。
“嬷嬷,派人去打听这几位长辈的喜好和忌讳,再准备几份礼物,今天、不,明天一早,我们去西弄里见见几位长辈儿。”
华灼强自按耐了急切的心情,虽然她很想现在就去说服这几位长辈儿一起去劝老祖宗放人,但是她更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先要打听清楚长辈们的喜好、忌讳,还要考虑一下怎么才能说动他们,更重要的是,她还想跟庄铮商量一下,听听庄铮的意思。
事情太重大了,不谨慎不行。
庄铮来得很快,当然,名义上,他是送庄静来看望庄二夫人,然后华灼找了个借口,从韦氏那里把庄铮叫了出来,有些尴尬,因为韦氏当时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仿佛华灼把庄铮叫出去,是要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一般。
事实上,这件事还真的是不足为外人道,只是跟韦氏所以为的,差得很远很远而已。
庄铮皱着眉听华灼把西弄里的情况说明白以后,沉吟片刻才道:“你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荣瑞堂的几位长辈帮你?”
华灼当然想好了理由,否则她也不会登门求助,当下便道:“事关重大,这种事情,万一有一丝风声泄漏,对咱们整个华氏一族来说,便是灭顶之灾,莫说是荣昌堂,荣瑞、荣吉、荣兴还有荣安四堂,哪一个都跑不掉,所以我想只要把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说明白,长辈们一定会竭力劝阻老祖宗,趁着大错还未铸成关,放了宜人姐姐,实在不行,合四堂之力,一起向荣昌堂施压,我想老祖宗不能跟四堂明着对抗吧。”
就算本家再强,也不能同时跟四堂对着干,因为这就等于本家要得罪所有的宗亲族老,要知道,虽然华大老爷现在是族长,但是因为本家老一辈的人除了老祖宗,再无旁人,就是有也早让他们踢出去变成了旁系,到时候宗祠大会上,除了族长是本家的,剩下的宗亲族老全都是三大嫡系和旁系的人,老祖宗是绝对不敢同时得罪所有的宗亲族老的,否则大伯父这个族长就成了空架子。
“妇人之见。”
华灼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性很高,却不料庄铮却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
“何以见得。”
华灼微微着恼,被泼冷水的滋味可不好受,但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赌气跳脚,庄铮的毒舌她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荣安堂势弱,你又是小辈,无依可仗,他们凭什么要按你说的去做,你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反过来若是帮助荣昌堂把这件事情彻底隐瞒下来,就等同于捏住了荣昌堂的把柄,将来从荣昌堂能源源不断索取好处,换做是你,你要帮哪一方?”庄铮沉着脸道。
“若是我,自然是帮有道理的一方。”华灼理直气壮,双目平视庄铮,“庄世兄,我华氏一族虽不敢说没有见利忘义之辈,但数百年传承,岂能不懂是非黑白,不知仁智礼义,老祖宗做事糊涂,身为宗亲,便有劝阻纠错之责,岂能为了区区利益,就不分黑白,错上加错。我华灼确实是小辈,荣安堂也不复往日风光,不能给他们许下什么好处,但是最基本的道理,我们还是明白的。
连我们这些小辈都明白的道理,难道其他三堂的长辈们就不懂?”
庄铮被她说得一怔,那双黑亮深遂的眼睛里眼神就变幻,渐渐地竟有了几分另眼相的感觉。
第186章 苦月大师(二更)
“你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毅然道歉,心中微微有些惭愧,以前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心思深沉,现在才知道,她心中自有一片光风雾月。想他自来到京中,所见所闻,莫不是一些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之事,所为者,不外乎是名、利二字,如今遇事,他所思者,竟也是这些,实是大错特错。
华灼笑起来,道:“庄世兄一片关爱之心,我明白。我爹爹说过,凡行事,欲想周全,便应未料胜先料败,我欲险事,便要有料败之心,所以这次请庄世兄来,便是想求个万全。”
庄铮点点头,道:“华世伯之言,实乃金玉良言,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去西弄里,我陪你一起去。”
“如此就多谢庄世兄了,我已让刘姆锋备了礼物,明日一早便去。”
华灼绽出笑颜,总算说动这个男孩儿了。其实庄铮先前说的,她又何尝没有想过,万一荣瑞堂不接受她的理由,把她出卖给老祖宗,再从荣昌堂那里讨要好处,她的下场就可想而知,甚至连华宜人的下场她都能猜得出来。
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万万不能泄漏的,如果荣瑞堂不能劝阻老祖宗,那就只有反过来,帮着老祖宗扫除一切泄密的可能,华宜人一定会死,连华灼都未必能逃得掉。冒然登门,危险太大,华灼可不相信荣瑞堂的那些长辈们真的跟她讲道理,利字当前,谁还记得仁智礼义四个字怎么写”上一世荣安堂被瓜分,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她必须有个让荣瑞堂不敢跟她翻脸的靠山。
只有庄家,现在华灼唯一能靠得上的,只有庄家,准确的说,只有庄铮”就连韦氏都帮不到她。
只是这话她不能明着对庄铮说,不然利用的意思就太明显了,她要让庄铮自己说陪她一起去,所以稍微使了一点小手段,值得庆幸的是”她对庄铮的性子,摸得还算准,那一番义正辞严”竟然真的掐到了庄铮的弱点上。
其实她对族里的那些长辈们,一点也不相信,宁可相信庄铮这样毛还没长齐的少年,也不信那些老奸巨滑之辈,至少,在庄铮的眼里”她还能看得到真诚两个字,而那些长辈,除了利益,她不知道他们心里还剩下什么。
“明天?”庄铮摇了摇头,“太快。再晚两天,我去请位长辈来,有他在,方可保得你、还有那位宜人*****的安全。”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今日便是要去请托这位长辈出面救人,不想你突然送信让我过来,反误了行程,不过这样也好,两下里共同使力,把握也大一些。”
华灼心里微微一跳,庄铮竟然真的把她的事放在了心上,那天晚上在马车里他并不是随便说说。用力吸了一口气,她甩开那突然冒出来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感觉,平复了心情,才问道:“不知这位长辈是?”
能让庄铮说请出他就有把握救出华宜人的人物,绝不是普通人。
庄铮露出几分尊敬之色,挺了挺腰背,道:“是苦月大师。”
苦月…大师?华灼瞪圆了眼睛,方外之人?等等,这个名字耳熟得很…大佛寺主持?!庄铮能请得动大佛寺主持?她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对了,仿佛听庄静提起过,庄大老爷和苦月大师是至交,这么算来庄铮也算苦月大师的子侄辈,但是…但是方外之人,又怎么会理会这世俗之事?
大佛寺主持,历来都是国师一脉,地位崇高,世人景仰,更是影响力巨大,苦月大师若肯出面,老祖宗绝对不敢不放人,可是国师一脉,自高祖皇帝之后,就再也不过问俗世,庄铮凭什么能请得动他?
看到华灼眼珠子瞪得浑圆的模样,庄铮眼中隐隐有了一丝笑意,这个女孩儿吃惊的表情,其实挺可爱。
“苦月大师,曾出席我的过继仪式。”
这话一说,华灼顿时就明白了,庄铮过继到大房,苦月大师是见证人,方外之人,肯为俗世之人为证,可见庄大老爷与他的交情已不是一般的深厚,怪不得庄静说大佛寺里,每年只出三担中冷泉水,庄大老爷就能弄到一些。
有这一层关系,庄铮能请出苦月大师不奇怪,但华家的事苦月大师却未必方便插手,所以那天在车上,庄铮以血写婚书,目的并不仅只是给荣安堂一颗定心丸,更是要凭此给苦月大师一个出面的理由,有了这份婚书,虽然只能算私订,不能算明媒,但已经足以证明华灼是庄家的人,是庄铮的妻子,替庄铮的妻子出面,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她动了动唇,想说些感谢的话,但看着庄铮一片真挚的表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这个男孩儿是真的尽了全力,连他最大的绮仗也请了出来,而她却在前一刻,还在对他使手段。
许久,她才轻声问道:“你在信中曾说,要我在京中多留几日,有位长辈想见我,是苦月大师么?”
庄铮面上一红,低下头,道:“当时我心中仍有此犹豫,其实是我想让苦月大师见一见你。”
尽管依从了母亲的意思,但庄铮对华灼的坏印象一时半刻无法消除,他原是想借苦月大师一双看破世间的慧眼帮他看一看,这个讨母亲喜欢的女孩儿,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全心以对。但方才华灼那一番正气凛然的话,让他对她刮目相看,也为自己先前的犹豫而感到有此惭愧。
她有她的风光雾月,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试图去发现过。
华灼怔了一下,然后笑了,她想多了解一点庄铮,庄铮又何尝不想多了解一点她,毕竟,他们两个人将来是要过一辈子的。
“多谢庄世兄坦承相告,那么就依你的意思,西弄里晚两日再去,我随你先见一见苦月大师。”
约定了时间以后,庄铮就告辞了,毕竟孤男寡女,他不能跟华灼单独相处太久,时间再长,韦氏心里恐怕也要犯嘀咕了。
“*****,苦月大师虽是佛门中人,但毕竟还是外人,这件事情让他知道,恐怕不太合适吧。”
知道了庄铮和华灼的打算以后,刘嬷嬷有些担忧,本来让庄铮知道已经是不得已,好歹庄铮也算自家的姑爷,不是外人,可是苦月大师身份再崇高,也是外人,这种事情偏偏又是不能泄漏的。
“嬷嬷不用担心,庄世兄既然答应守口如瓶,就不会向苦月大师说出实情。”
对刘嬷嬷所担心的,华灼还真是没考虑过,不管庄铮用什么办法说动苦月大师,既然他答应了守口如瓶,就一定不会透露半句。
不过不说实情,又怎么能请得出苦月大师呢?华灼心里还真的挺好奇的,大佛寺主持,德高望重,佛法精深,谁敢在他面前说谎,谁又能骗得过他去。
大佛寺是京中最大的寺院,也是朝庭赦封的护国法寺,这里常年香火鼎盛,无论是参佛、敬香还是游玩、聚会,都是极好的去处。
华灼借口去上香,第二天就带着七巧、八秀出去了,刘姆搪想跟去,但韦氏这里不能没人照应着,只得拎着七巧和八秀两个人的耳朵,耳提面命他们一定要照顾好*****,又把护送她们一行进京的陈宁校尉请来,拜托他带着几个军丁护送*****前往大佛寺。
不是初一,不是十五,却要去上香,韦氏自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想到昨日儿子来说今日要去拜见苦月大师,她自然是会心一笑,没有再多问多管。
华灼坐在马车里,远远就听到了从大佛寺传来的钟声,这叫报时钟,每个时辰敲响一次,虽然离真正抵达大佛寺还隔了两条街,但她几乎已经能闻到空气中香烛燃烧的气味,宁静,安祥,街上虽然喧闹,但却有一种奇异的隔离感。
“*****,京里好热闹啊,比咱们淮南府热闹多了。”
八秀掀开车帘,时不时往外看几眼,不大一会儿就被街上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货品给吸引了,好多新鲜稀奇的玩意儿,尤其是那些挂在货架上的绣品鞋样,式样件件新奇,大多数都是她在准南府没见过的。
“那是自然,京城比准南府大多了,而且天子脚下,自古繁华,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快把窜子放下,大街上人这么多,别让*****被人瞧了去。”七巧努力装出淡定的模样,但一双眼睛也忍不住往车帘外瞄去。
华灼听得一笑,把帷帽戴上,道:“不要紧,难得出来,八秀爱看就看吧,只是头别伸得太出,万一不小心掉出车外,就不好了。”
“*****最好了。”八秀欢呼雀跃。
“*****你就宠着她吧。”七巧抱怨着,但人已经往车窗口移了过去。
“自来到京里,就没消停过,等过了这段日子,闲下来我再带你们出来逛逛,京中风情,可与别处不同呢。”
不大一会儿,大佛寺到了,也亏得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马车能直接停在大佛寺门口,若换了初一十五或是菩萨生辰日,恐怕在两条街外就得下车步行。
第187章 又遇韦三
“买三柱香来,我们先去观音殿上香。”离和庄铮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华灼特地来
早了一点,就是想先上香。“小姐,我带了好多铜钱来,听说观音殿前面有座祈愿池,里
头有一只金线红鲤,曾经听菩萨讲过经,很有灵气,往池中投钱,若是它衔了钱,求什么应什么呢。”
八秀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些,昨天就兴冲冲地准备了一袋子铜钱。华灼微笑起来,道:“一会儿我进观音殿里上香,你就去投钱吧。”“小姐,你不投钱吗?求什么应什么呢。”八秀急道。
“我没什么可求的。”即使是上香,也不过是向菩萨表示一份敬意。华灼抬头望了望天,青天昭昭,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她有幸能重活一世,就已经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若是不知好歹,再奢求更多,菩萨也会厌恶的吧。这一世,她固然有许多想要实现的愿望,但这些愿望都是要靠自己去努力实现的,她能做到,也可以做到,至少,荣安堂她已经保住了,上一世最大的悲剧已经扭转,那么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可怕的,所以不需乞求。
“哦…”八秀闷闷的,觉得一个人投钱没啥意思,忍不住又看向七巧,七巧却不理会她,只道:“我要跟着小姐上香,你找陈校尉去吧。”她一指跟在后面大约十几步之外的几个做下人打扮的男子,八秀顿时更郁闷了,那位陈校尉一脸冷色,本来天就冷,再看他的冷脸,就更冷了,才不找他呢。
大佛寺占地足有数十亩,宽阔之极,观音殿是供普通人上香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太过深入,一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观音殿。
华灼进殿去烧香,八秀就一个人蹲在祈愿池边,一边许愿一边投钱。“这一个…许愿老爷夫人身体健康…”“这一个许愿小姐心想事成…”“这个就许愿让七巧姐姐变得笨一点好了,省得她老是骂我笨…”
“这一个…我想想啊…让春天早点来,我最讨厌冬天了…”一袋钱瘪了一大半,那只据说听过菩萨讲经的金线红鲤始终沉在池底没有露面。八秀开始心疼钱了,她一个小丫头,虽然用钱的地方不多,但也不是那么富裕,可以把铜钱拿来打水漂的。
“真讨厌,我许了那么多愿望,为什么一个也不能实现…”她嘟着嘴,开始抱怨。“那是因为金线红鲤不喜欢看上去笨笨的人来祈愿。”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声音从八秀的身后响起,那语气…真是阴阳怪气得让人想送他一巴掌。
“你才笨笨的…韦三少爷?”看清楚来人之后,八秀蓦然警惕起来,后退几步,道:“你怎么在这里?”“我?”
韦浩然手里还是提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养人扇,在这冷天里一晃一晃,满脸都是吊儿郎当的笑意,“我是小韦陀,韦陀不在寺庙里,还能去哪里。倒是你…怎么,笨笨的小丫头不想当了,想求菩萨让你变成聪明的小丫头?啧啧,这可太为难菩萨了…”
“呸…”八秀让他气得面颊上一片通红,“你再欺负我,我告诉小姐去…啊不对,我告诉姑爷去,让姑爷教训你。”
韦浩然扇子一收,斜睨着眼睛道:“姑爷?你家小姐许了人么?”那表情很气人,一副你家小姐居然有人肯要的诧异状。八秀顿时气坏了,一把下巴,道:“当然,许的是庄家二少爷…哎呀,我不该说的,还没有正式下定呢。”
她捂住嘴巴,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叮嘱道,“反正你跟姑爷是表兄弟,不算外人,我警告你,你可不许说出去,不然姑爷一定饶不了你,哼哼,我知道,你很怕姑爷的。”

我怕他?”韦浩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扇子在手中转了个圈儿,用扇柄在八秀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笨丫头,搞清楚,他是我表弟,我平时不教训他就不错了。”
这位小韦陀的语气里颇有些悻悻,他只是懒得跟庄铮计较罢了,怎么在这个笨丫头眼里,就成了怕。
“哼,等一会儿姑爷来了,你再跟他说这句话吧。”八秀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进了观音殿里。
观音殿里等着上香的人不少,华灼排了队,这会儿才刚刚轮到她上香,八秀只好站在一旁等候。七巧看看她挂在腰间瘪下去的钱袋,低声问道:“许到什么愿了?”八秀垂头丧气,道:“金线红鲤没出来,倒是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
七巧正想问是谁,就看见韦浩然摇着房子吊儿郎当地走进观音殿,她脸色沉了沉,说了一句:“果然是个讨厌的家伙。”
八秀或者没有弄清楚当初韦家来求亲的事情背后的那些手段,但是七巧可是心知肚明,她只庆幸韦家求亲没有成功。对韦浩然的厌恶感,七巧比八秀强得多。
观音殿里,两个知客僧双双向韦浩然合什,这个少年难得地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姿势标准地回了一个合什礼,然后不知说了什么,一个知客僧随即离去,另一个知客僧便向华灼走了过去。
华灼上完香,正要转身,便听到耳边一声“阿弥佗佛”,她头戴帷帽,隐约看到一身僧袍,知道是知客僧,便连忙回了一礼,道:“不知大师有何事?”知客僧道:“敝寺为小姐准备了一间静室,可稍做休息,请小姐稳步。”
华灼愕然,要是这里是也石庵,能有这样的礼遇不奇怪,但是这里是大佛寺,接待过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就连宗室皇族也是常有人来,若是不提前预订,也不可能得到一间静室,她即没有表露华氏豪族的身份、又没有提前预订,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礼遇?
“小姐…”七巧连忙走过来,附在华灼耳边道,“是韦家三少爷那个讨厌的家伙,我瞧见他刚才跟这个僧人说话呢。”
韦浩然?华灼一皱眉,对了,舞阳县主是说过,在大佛寺见过韦浩然,这个阴阳怪气的少年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他在佛门中却极受那些高僧大德们的喜欢却是不争的事实,方外之人到底是方外之人,气量很大,连韦浩然这样的脾气也能容忍。
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向左右看去,隔着帷帽上垂下的纱罩,她隐约看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身影,面容看不清,但是那摇着扇子的动作,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多谢大师,我还想在寺中走一走,静室就不必了。”华灼轻声拒绝了知客僧,她相信庄铮应该已经为她预订了静室。知客僧怔了一下,也没有勉强,低诵了一声佛号便退到韦浩然的身边,还没开口,韦浩然就摇了摇扇子,道:“我知道她说什么了,罢了,我也是好心,她不领情就算了。"
说着,也不多言,扭头就走了。看到韦浩然并不纠缠,华灼也松了一口气,扶着七巧的手,道:“咱们在寺里走走。”没走多久,随着一队人擦肩而过,她就后悔了,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啊。与她擦肩而过的,是舞阳县主。
两方都戴着帷帽,谁也没认出谁,但是华灼却听出了舞阳县主的声音。“那位小韦陀在哪里,今天本县主是特地来寻他的,要考考他…”
脚下微微一顿,华灼便装做无事人一般,扶着七巧继续往前走,待到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低声道:“七巧,去跟陈校尉说一声,让他派人打听一下,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要僻静。”
她不想跟舞阳县主照面,如果在寺里到处闲逛,难保不会再撞上,刚才舞阳县主没认出她来,但再撞上就难说了。现在她反而有些后悔,不该拒绝韦浩然安排的静室,早知道…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七巧应了一声,走到后面跟陈宁说了几句,这个冷面校尉点点头,挥手派了一个人去了。转回来,七巧便不解地问道:“小姐,咱们干什么要躲舞阳县主?”华灼苦笑了一下,道:“当日凤表姐为了帮我,扫了县主的面子,县主未必会跟她计较,但心里难免会惦记上我,换做平日,我也不怕她,但今日约了庄世兄,万一让她发现了,总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