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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普通的宴请,方氏不出面,虽然有点说不过去,但谁又敢跟府尹大人计较,可眼下是华顼要求这些人拿银子出来凑足修河银,礼数上自然得要做得周全,方氏不出面就等同于瞧不起他们,这些人心里肯定不痛快,心里一不痛快,掏腰包肯定就更不痛快了,所以方氏不能走,不但不能走,还得把这些人的内眷招待得舒舒服服。
“老爷,难道修一条河堤,真的比女儿更重要吗?”方氏低声轻泣。
“事关万千百姓安危,夫人,你当明理。”华顼也是无奈,他又岂是不担忧女儿的,只是身为一方父母,便要视治下子民为子女,岂能为一女而置万千子女的安危而不理。
“老爷,万一女儿在本家又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可怎么活呀。”方氏并非不明理,只是实在是不放心女儿,更不信任本家人,母女连心啊。
华顼神色一肃,道:“不用担心,我会写信给大族兄,警告他,如果灼儿在本家有个三长两短,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荣安堂自此就与本家分祠而立。”
分祠而立,就相当于是跟本家一刀两断,公告天下,华氏豪族有一个嫡支,叛门而出,这个耻辱本家人是绝对不敢承受的,历来只有嫡支变旁系,哪怕是出了五服,也从来没有哪个嫡支旁系敢另外设宗祠的。华顼为了女儿,也是下了狠心,做出这个决定,给这次女儿的入京之行上一道双保险,前有庄家照应,后有分祠而立的威胁,本家人再怎么肆无忌惮,也要顾忌一下的。
当然,华顼并不知道,分祠而立的事情,在上一世他已经做过一次,结果是荣安堂失了倚靠,在被宋家陷害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方氏见老爷发狠,心里一惊,再惦量出这番话的分量,终是无言。
于是华灼入京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华顼亲自给郡守夫人去了一封信,当天韦氏就回了信,信里言道入京的日子订在八月初十,怕时间赶不及,希望华家把女儿先送到庄家,再一同上路。
眼下已是八月初八,时间紧迫,方氏什么也没来得及交待,就安排刘嬷嬷带着华灼踏上了去郡城的路途。
随行的人,华灼只带上了七巧和八秀,方氏怕两个小丫头照顾不好,又派了两个仆妇跟着,一个唤做马嫂,平素为人最是机敏,又有几分泼辣,方氏是怕本家的那些下人势利,要欺负到女儿头上,特地派了这么一位马辣子,另一个唤做白嫂,原是厨房的一个管事,调得一手好羹,却是方氏担心女儿进京以后水土不服,又若吃食上有不惯。
刘嬷嬷年纪大了,身边也带了一个小丫头服侍,叫做白雪儿,正是白嫂的女儿。阿福自然也跟来了,只是刘嬷嬷也知道这个儿子,不是个脑子灵光的,因此特地又把门房上的小厮常贵也带上了,这小子机灵,又能言会道,会来事儿,比自家儿子好使唤得多。
除了这些人之外,华顼又特地从张守备那里借调了二十个守城军丁,一路保护女儿,领头的是个叫做陈宁的城门校尉,华顼能把他派出来,显见是心腹之人。
除了行李,一行人什么也没有带,那件百子千孙大屏风是大件,运送不便,方氏另外派人直接送往京城去了。如此急行了整整一日半,在八月初九的黄昏时分,赶到了郡城。
郡守夫人早就给她们一行安排好了食宿,一夜休息,隔日一早,两家人合在一处,连同护卫在内,差不多有上百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上路了。因许久未见,华灼和庄静就同坐了一辆车,两个女孩儿各带了两个丫头,总共六个女孩儿坐在一辆车上,倒也不觉得拥挤,庄静的这辆马车虽然不大,但里面的布置却很宽敞呢,车板上铺了一条毛毯,坐也好,躺也好,方便之极。
“我听母亲说你要与我们一道走,就盼着你来了,昨儿你到的时候,我就想来接你,可是母亲不让,说天色已经晚了,你路上疲惫,要好好休息一晚…”
庄静拉着华灼的手喋喋不休,叙说着见到闺友的兴奋之情。两年未见,她的身量拔高了一大截,光从身高上来说,她和庄铮不愧是从一个娘肚里出来的,都是高挑的个儿,两年前华灼还与她一般高,现在已经矮她半个头了。
继续了母亲的美貌的她,虽然还没有开始发育,身材显得有些平板,但是面颊上已经开始退去婴儿肥,开始露出尖尖的下巴,五官精致而美丽,额间习惯性地以胭脂点了一颗红痣,竟有了几分妩媚。
“我想着今儿就能见着你,心高兴得半宿没睡着呢…对了…”
华灼从七巧手里接过一只锦盒,道:“这是宛儿让我给你带的,她说你进了京,今年的生辰怕是要在京里过了,所以提前将礼物送给你。”
杜宛的这只锦盒是在华灼临上车前,匆忙派人送来的,她走得太急,也未来得及跟杜宛告别,现在想来还觉得有些遗憾。
“还是宛儿最惦着我,我在郡城也有些交好的姐妹,她们谁也不曾想着提前送我礼物,大概早就想好了,要把今年给我的礼都赖掉呢。”
庄静一边抱怨一边打开锦盒,见里面放着一尊小小的白玉观音,旁边还摆了一支签文和一封信,她也没看那签文和白玉观音,随手就把信给拆开了。
华灼笑着又送上一方绣帕,道:“可别说我没惦着你,看,这大半年的,我忙着绣百子千孙图,也没忘了偷了闲给你准备礼物,既然宛儿的先给了你,我也一并先给了,总不能让她专美于前吧。”
庄静正在看信,随着接过绣帕放在一边,待看完了信才笑道:“原来宛儿是去了也石庵,请了这尊白玉观音保我平安,签文上说我会一路顺风的。”
华灼笑了笑,同样的白玉观音她也有一个,贴身佩着呢。
庄静把白玉观音也佩在身上,然后才去看那块绣帕,见上面绣了两朵芙蓉花,一粉一白,活色生香,顿时赞道:“好精致的绣活,我认得的姐妹里,论绣艺,你当为魁首。”转而又惋惜道:“绣得这样好,我都舍不得用,诗璎,帮我收起来放好,等到了京中,再拿出来好生炫耀一下。”
说着,她又一本正经地对华灼解释道:“你不知道,京里那些女孩儿最爱攀比,头上戴的一朵花,身上佩的一块玉,甚至连衣服上绣的一片叶子,都要比个高低,你这样的绣活儿,足够我拿出来撑个场面了。”
庄静到京中去过几回,最近的一次,还是庄铮过继给大房的时候,一家人都到京里去参加了过继仪式。
“这些又有什么好比的,按你这么说,京中岂不是奢华成风?”华灼有些不以为然。
“皇城根儿,天子脚下,就算是普通人家,在穿戴上也十分讲究,更何况是那些勋贵世家、皇室宗亲,哪回出门要是没有注意一点,转眼就成了笑话传遍京城。灼儿你可小心点,我瞧你这身穿戴就不成,衣裳还是去年的款式,早过时了,腕子上什么也没戴,素了,你要是不爱金银俗气,拿红绳串块玉或是玛瑙什么的戴着也成,还有这副耳坠,只是两个红珠子,不成不成,太普通了…”
因是赶路,华灼今天也没有特地打扮,只按平日在家时的穿戴,没想到落到庄静嘴里,竟然一无是处,不由得噗哧一笑,道:“行了行了,你别损我,我原就普通,何必打扮得跟花儿一扮,到时让别人瞧我,究竟是瞧我的样儿呢,还是瞧我的打扮?我可不想让人说,瞧那样儿,人不怎么样,穿戴倒好看得很。”
“那你是想听别人说,瞧那个华家的姑娘,长得挺漂亮,就是不会打扮。”庄静一脸的不认同。
“噗…”
四个丫头在一旁捂着唇直笑。
“小姐,庄小姐说得在理呢。”
七巧显然支持庄静,自家小姐原也是个美人胚子,虽说比不得杜小姐清丽无双,也比不得庄小姐精致美丽,但是自骨子里透着一股落落大方,认真打扮起来,也是气度雍容,端庄秀美。
华灼还想说什么,庄静已经抢道:“瞧,连你的丫头都比你懂事。”说着,便对七巧招手,“来,我教你一些京中常见的配饰打扮,里头讲究多着呢,你仔细记下,可别到了京里以后,让灼儿被旁人笑话。”
“那就多谢庄小姐了。”
七巧一拉八秀,当即就凑到了庄静的身边,庄静的两个丫头,诗缨,簪花也有心凑趣,几个女孩儿叽叽喳喳,倒把正主儿华灼给冷落在一边,让她哭笑不得,听了一会儿,来了兴致,便也凑了过去。
于是一路上,车厢外,秋风送爽,车厢内,笑语莺啼。
第130章 一人计短
韦氏的车在后头,听得前面时不时传来几声笑语,她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虽说对方氏有些微词,可是华灼这个女孩儿,她却是真心喜欢的。
“请刘嬷嬷过来。”
韦氏的手里仍拿着华顼写给她的那封信,言辞肯切,虽未对当年的事提过半句,但却是全然一副信任的语气。既然这个男人这样认真地将女儿托付给她,她自也不愿辜负他的信任,思忖了片刻,她收起信,派人将刘嬷嬷请到了车上。
刘嬷嬷原在后头跟着,华灼上了庄静的车,刘嬷嬷却留在原来的车上,听得郡守夫人相召,不敢怠慢,赶紧就让白雪儿扶着她下了车,见韦氏的车就在前面等,便急急走过去,道:“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
“嬷嬷请上车。”
对刘嬷嬷,韦氏还是客气的,华家的事情她知道一些,也知道这位刘嬷嬷是照顾着华顼长大的,情分非同一般,因此也不以一般的下人待她。
等刘嬷嬷和白雪儿上了车,韦氏瞅了几眼,便对身后两个伺候的丫头吩咐道:“你们带着她到后头车上去玩吧。”
刘嬷嬷一怔,她也是精明之人,立时便知道郡守夫人要跟她说的话不宜被人知道,于是轻轻一拍白雪儿的手,笑道:“跟两位姐姐玩去。”
待三个丫头都下了车,韦氏一敲车壁,马车便又缓缓往前行去。
“你家老爷托我护着你家小姐的周全,这里头有些什么事,他信中未写明白,刘嬷嬷你是方家妹妹看重的人,想来是知道些什么。”韦氏端正了脸色,虽是在路途中,未曾盛装打扮,但四品夫人的气势流露出来,却是令人不由得慑服。
刘嬷嬷犹豫了,本家人想拿小姐当镇宅之物,这种事,便是自家人听了,怕也要笑掉大牙,更何郡守夫人还是外人。
“你若不说,我又如何护得你家小姐。”韦氏沉着面色道。
“唉…说出来实在是笑话,罢了,既然老爷托到了夫人,便是对夫人全然信任,这家丑我便也不瞒了,只请夫人千万要尽力…”
刘嬷嬷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对华灼的关心占了上风,把荣昌堂老祖宗曾经有意拿小姐去镇宅的事说了,然后又道:“虽说这大半年来,咱们荣安堂已经放出了风声,把小姐的生辰八字给含糊了一些,但到底也拿不准老祖宗是不是改变了心意,这回进京,实在是不得不防着些呀。”
韦氏凤眉微竖,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你家老爷不是逼不得已,绝托不到我的头上,你们荣安堂和荣昌堂之间的事情,我原也听说过一些,却料不到,荣昌堂行事竟如此恶心,说什么镇宅,实是要坏了你家小姐的姻缘才是。”
韦氏是什么人,她虽出身在沉珠韦氏,身份并不算显赫,但有幸嫁入庄家,平日交往的,却不乏勋贵、豪族,甚至连宗室也有所交往,这些大家族里的门道,她再清楚不过。在韦氏眼中,论才华、论品性、论能力乃至于论出身,华顼都强过她的丈夫庄仲康,可是为什么华顼反而要屈居于庄仲康之下,还不是荣昌堂打压的结果。
荣安堂本来就人丁单薄,但荣昌堂却还要当贼一样防着,不单在仕途上要打压华顼,就连他的女儿,也不能让她有个好姻缘,就是怕华顼会借着亲家之力而一飞冲天。镇宅不过是个借口,本意是要坏了华灼的名声,让她无法嫁入那些豪族望户才是真。
刘嬷嬷闻言大惊,她原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被韦氏这么一说,果然有几分道理,顿时气得全身都发颤。
“欺人太甚。”刘嬷嬷恨恨地骂了一句,伏倒在韦氏面前,恳求道,“请夫人千万要救一救我家小姐。”
“救,怎么救?我是你家小姐的什么人?我说的话,你们华家谁又肯听?”韦氏骂道,越想越气,“当初若肯应了我,又何至于有今天?”
没能让华灼做她的儿媳妇,韦氏心里一直不痛快,这时新仇勾旧恨,要不是还顾着几分涵养,她都想痛骂方氏一顿。
刘嬷嬷无言以对,只能伏在韦氏身前,不断哀求。
韦氏骂了几句,心里的气也出了一些,终究是心疼华灼这个女孩儿,道:“你且起来,先回后头的车上去,这事我要细细思量,左右到京中还有一个月的路程,到时必能想出个妥善的法子。”
刘嬷嬷千恩万谢地去了,韦氏却在车中皱起了眉,这事实在棘手,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与华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万一荣昌堂真要强拉着华灼去镇宅,她就是站出来说话都没人肯理会。
“他是什么意思?”
韦氏有些气恼了,明明知道她使不上力,华顼为什么还要把女儿托付给她。
“夫人这几日皱眉苦脸,脾气很不好…”
韦氏的情绪很快就落到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环眼中,两个丫环嘀咕了一阵,其中略为年长的一个,名儿唤做红翡的,便上前问道:“夫人不知为何事烦恼?”
“我头疼的事,便是说了,你一个丫头又能帮着我什么。”韦氏没什么好气地道,转头见红翡委屈的神色,不禁好笑道,“莫非还委屈了你不成。”
红翡拧过头,道:“不敢,我哪儿有什么委屈,只是有心为夫人分忧,不曾想竟自做多情了。”
“你这丫头…”韦氏素知她是爱使性子,平素也宠着她,这时也拿她无法,只得道,“我正心烦,你莫再来扰我。”
红翡嘴一撇,不吭声了。
另一个丫头碧玺便上来打圆场,道:“夫人,常言道一人计短,你只顾着自己愁,不如让咱们帮着一块儿想办法,兴许便有了法子呢,红翡姐姐最是聪明的人,便是想不出法子,好歹也让她说几句逗趣的话让你去了忧愁。”
韦氏长叹了一声,倒也觉得一人计短这话在理,便道:“这回进京,我欲留华家小姐在身边,你们既然要替我分忧,便想想有什么法子。”
不想让华灼被拉去镇宅,她思来想去,唯一的法子就是不让华灼离开她半步,华家老祖宗再厉害,总不能从她身边抢人吧。
红翡和红翡顿时面面相觑,夫人再喜欢华家小姐,可这回也太过异想天开了,这不沾亲不带故的,而且华小姐在京里又不是没有亲族,怎么轮也轮不到夫人把华小姐养在身边呀,再者,这回进京,夫人也是借居于庄家大房,要看大夫人脸色的,凭什么再带个跟庄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儿去。
“夫人,莫非你还想着让华小姐跟二少爷…”红翡思来想去,觉得自家夫人还是没对华小姐死心,想让这个女孩儿做二少奶奶。
韦氏脸色又挂了下去,道:“我若能做主,自然是…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铮儿的事,我再也说不上半句话…”
就连这次去看儿子,也是她千般恳求,好不容易才让大伯点头同意。明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可是现在要见他一面,竟要别人点头同意。
韦氏愤怒,不甘,可那又能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没有一个强硬的娘家可以依靠,在庄家,她只是一个能得到老爷宠爱的正室夫人,老爷铁了心要把儿子过继,她再怎么不肯,也没办法违了老爷的意思,她唯一的倚仗就是老爷对她的宠爱,一旦连这个也没有了,她就跟许多望族怨妇一样,空有一个正室的名头,说出去的话还不如一个内院管事好使。
“夫人,我倒觉得觉,此事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碧玺跪坐到韦氏身后,轻轻替着她捶着肩。
韦氏一怔,还未开口,红翡性急,已抢着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倒是快说呀。”
碧玺笑了笑,道:“夫人,虽说这婚姻之事,素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是有时候,正主儿的意思也很重要呀,咱们二少爷的脾气,旁人不清楚,夫人你还不知道吗?二少爷可是最孝顺的,虽说现在名义上,大老爷、大夫人才是他的父母,可是又怎么能比得过夫人你的生养之恩。若你私下与二少爷把话说开了,二少爷必不会拂了你的意,只需二少爷他非华家小姐不娶,想来大老爷、大夫人也要认真考虑,毕竟华家小姐的家世,完全配得上二少爷,而且将来大老爷、大夫人还要指着二少爷养老送终、继承香火,不会在婚姻大事上让二少爷不愉快的。”
“是呀,正是这个理儿。”红翡一拍大腿,“夫人,你看,这不是就有法子了嘛。”
韦氏也是眼前一亮,是呀,只要儿子还肯听她的话,就算以后不叫她一声娘了,可是母子之情,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只要儿子坚持,大伯和大嫂想来也不敢太过强硬,这事儿便还有转机,退一万步不说,即使大伯坚持不肯,但只要这次到京中把这个风声放了出去,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华家那位老祖宗想来也不会冒着得罪庄家的危险一意孤行吧。
“碧玺,你出得好主意,果真为我分了忧,回头得好好赏你才是。”
“夫人,我呢,我呢?”
“你这丫头…都有赏,都有…”
第131章 悄然抵京
有了主意,韦氏的心情就开始舒坦了,晚上投宿的时候,特地去看了华灼,见她落落大方,一声声“伯娘”唤得十分亲热,没有半点忸捏做态,越看心里越喜欢,转身出来,本想把刘嬷嬷唤了来,将自己的主意说一说,算是与华家通个气,但又一想,刘嬷嬷到底只是个家奴,虽得主家敬重,但在这等大事上,是做不得主的,说也白说。
反正华顼把女儿托付给她,她要怎么照应,都算做他已经默认了,何必再多言,等事儿定下了,再通知华家也不迟,到时候木已成舟,她看方氏再怎么推拒。
华灼倒是看出几分端倪,她本想来唤韦氏一声伯母,可是韦氏坚持要她喊伯娘,她又不是个傻子,便是没有多活一世,也瞧出韦氏私底下的意思,不由得一阵好笑,索性就顺了韦氏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喊一声伯娘,她又不掉半根毛。
庄静便取笑她,道:“我娘让你喊伯娘,你还真喊呀,羞不羞,我听着都不好意思,你倒喊得勤快,莫非真想做我二嫂不成。”
“长辈有命,我怎么能不遵?”华灼眨巴着眼睛跟她装傻,“休要说什么你二嫂,你说着不羞,我听着倒替你羞,你二嫂是哪个,自有庄家大老爷、大夫人定夺,与你有什么相干,又与我怎么称呼你母亲有什么相干。”
庄静一想也是,二哥已经过继了,她再拿这个来取笑华灼也是毫无道理,当下便一笑置之。
华灼也是回以一笑,没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所以嘛,她有什么理由不大方,唤上几百声都没事,庄铮跟她之间根本不可能,以庄大老爷和荣昌堂之间的关系,就算两家要联姻,那也只会在荣昌堂里挑,怎么轮都轮不到她。
不过华灼心里也有数,韦氏这么热心,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个保障,万一老祖宗真想拉她去镇宅,只要放出这个风声,韦氏就有理由出面替她挡一挡。她甚至在心底盘算了好了,只要有可能,就绝不在荣昌堂住,自家在京中也不是没有房产,韦氏想必也不会太喜欢住在大房里看人脸色过日子,要是能把韦氏拉到荣安堂的房产里来住,那就更好了。
但这话却不能她跟韦氏说,得婉转点,于是便找来了刘嬷嬷。
刘嬷嬷一听华灼的意思,便赞成道:“若能不住在荣昌堂,那是最好了,毕竟咱们势弱,什么时候教他们算计了去,都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又道:“咱们在京中,主要的产业便是那家京中酒楼,说起来,也是上百年的老字号的,这间酒楼,还是曾老太爷的亲生母亲带过来的陪嫁,后来曾老太爷过继到咱们荣安堂,什么也带,只带了这间酒楼,后来酒楼有一段时日经营得十分好,便沿着酒楼将周围一圈的房屋土地买下不少,可惜在老太爷手上,又卖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了酒楼和旁边的几间宅子,当年老爷上京赶考还住过一阵子…这样,我让阿福快马加鞭,先去见方大掌柜,让他把最大的那间宅子整整,等咱们一到京里,立时便能住进去,安顿好了,再去荣昌堂拜见老祖宗,那时万一老祖宗留人,咱们也好有话说。”
华灼对刘嬷嬷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只是道:“老祖宗毕竟是长辈,咱们虽是安置妥当了,但她若强留,我一个小辈怕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还需有个万全的理由才好。”
刘嬷嬷一听,顿时眉头皱起来,这个理由可不好想,必须是能让老祖宗无法开口的理由,不然一顶违逆长辈之命的大帽子扣下来,小姐的名声可就坏了。
“嬷嬷,我想请庄家伯娘和静儿妹妹与我一起住,你看可好?”华灼抛出自己的想法。
“这怎么成,庄家在京里又不是没产业,说不通,说不通…”刘嬷嬷连连摇头。
华灼笑起来,道:“嬷嬷,庄家的产业,是大房的,伯娘她可是二房的夫人,虽说都是一家人,但到底隔了房,而且我想庄家大房大概是不会喜欢看到伯娘整日在庄二少爷的眼前晃吧。”
刘嬷嬷一听,倒也有理,思忖片刻便笑了,道:“小姐你平日也不出门,对人心世情倒是看得通透,果然是这个理儿,庄二少爷过继到大房,便是大房的人了,亲娘整日在他眼前晃,恐怕大房的人也不得安心吧,想来郡守夫人住在大房,时时处处被大房的人盯着,恐怕也不会自在,住不多久,必然便要被赶回淮南府去,可咱们若邀她同住,只要咱们不赶人,她爱在京里逗留多久都成,必然十分愿意。”
“可不就是这样。”华灼笑道,“所以还要劳烦嬷嬷去跟伯娘通个气,就说我从未离开爹娘身边,独自在京,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心中害怕,想求伯娘护佑。”
刘嬷嬷也是一笑,拍了胸脯打包票,自去找韦氏不提。
韦氏早有心要定下华灼这个儿媳妇,自然是一拍即合,欣然应允。
庄静听得进京以后要住到荣安堂在京里的房子,忍不住又对华灼玩笑道:“还说你不想做我的二嫂,这不是等着我二哥天天上门来么。”
华灼怔了一下,然后面色古怪起来。她只顾着想要留住韦氏这块护身符,倒还真忘了,如果韦氏母女与她一起住,庄铮必然是要天天来请安的。
想想她跟庄铮相看两相厌的情形,当下心里就暗暗决定,庄铮上门的时候,她绝对不露面,反正她是女子,不露面也是正常的,别人绝不会说她不知礼。
一路上,还算顺风顺水,除了有几天因大雨道路泥泞难行不得不等雨停后才上路之外,基本上一行人没有停留,在九月初一这一日,抵达了京城。
老祖宗的寿诞日是在九月十八,华灼早到了足足大半个月,但事先并没有通知荣昌堂,只是悄无声息地去了荣安堂在京里安置的那间最大的宅子。她盘算着那件百子千孙大屏风恐怕要再过七、八日才能到,预备着等寿礼到了,再带着寿礼一起去荣昌堂拜见老祖宗。
韦氏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也没有通知庄家大房她抵达京里的事,一路跟着华灼直接到了大宅子,还没有进门,就已经赞叹道:“都说荣安堂败落了,不想在京里竟然还有这样一栋宅子,好地方,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