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罗家那边收了这边送去的日子,择了腊月十三的喜日子。日子一定,就该筹办婚事所需的各种东西,雀儿去给杜太太请安的时候,朱愫正在那里和杜太太说杜梁婚事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见雀儿进来,朱愫急忙站起,杜太太笑着道:“大奶奶,你来的正好,我正想着人请你去呢。”雀儿行完礼坐到杜太太身边笑道:“娘是不是要给媳妇什么好东西,才要着人寻媳妇去?”
杜太太用手点一点她的额头:“你啊,刚嫁过来时候还有几分庄重样子,现在做了两个孩子的娘,倒常拿我取笑,可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不要给你四叔娶亲?你妯娌忙着家务,这边的事就要劳烦你了。”
雀儿忙起身应是,杜太太瞧着面前的这对儿媳,不由叹道:“要说呢,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谁当家都是一样的,可是外人总是有些议论。”雀儿一愣,随即想到那日满月酒席上,那几个人的议论自己能听到,婆婆怎么会没有听到呢?
朱愫已经开口了:“婆婆说的是,要我说,大嫂是杜家长媳,前些日子不过是身子不便这才让媳妇暂且代管,要我说,大嫂处置事情干净利落,远胜过媳妇。”杜太太看向雀儿,雀儿心里一转,笑道:“娘是不是要等着媳妇也推辞?”
这话是杜太太和朱愫都没想到的,都愣了一下,雀儿微微叹了一声,开口道:“娘,二婶,为何到了今日,你们还是不大信我?”朱愫和杜太太满心想说的话又被这句话打回去了,雀儿款款地道:“娘是晓得我的,谁当家这种事情,媳妇从来不想,媳妇自从嫁进杜家,一身荣辱就系于杜家,媳妇只明白,于杜家有利的就去做,于杜家有害的就不去做,今日杜家情形,和去年婆婆病了时,媳妇管家又有不同,娘又何苦拿话来试我?”
说着雀儿眼里不觉垂下一滴泪来,杜太太有所触动,起身抚一抚她的背,想说的话却是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雀儿抬头看着她,眼神十分清澈:“娘,我是杜家的人,又怎会把别人的议论放在心上,和你们生嫌隙呢?”
朱愫的脸已经通红了,雀儿还是笑的那么坦荡:“二婶,我早就说过,你我是杜家的媳妇,就和姐妹一样,可恨二婶还是有反复,这叫人心里实在不好受。”
朱愫低头,过了些时才抬头道:“大嫂说的是,我如此反复,确是我的不是。”说着转向杜太太:“想来还是媳妇不够老练,才会被几句议论乱了心神,日后媳妇就记得一句话,无论旁人怎么议论,也不能和大嫂生嫌隙。”
杜太太拍拍两个媳妇的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王氏的产期恰也是十二月,杜二太太不在,王太太又不好守在女儿娘家等着女儿临产,只得派了两个老妈妈过来守着女儿,家里的事就托了杜太太,杜太太自然不会亲自过来,还是转给了雀儿。
雀儿又要准备杜梁的婚事,还要过来照顾王氏这边,一时觉得忙得分|身乏术,这日刚回到家坐下,就有人笑嘻嘻地进来:“大奶奶,方才接了朱家的喜信,舅奶奶昨儿夜里,生了个儿子。”
舅奶奶?雀儿还要愣一愣才想起那是自家姐姐,朱爷是朱愫这边的舅爷,这样称呼也没不妥。吩咐把朱家来报喜的人请进来,知道母子平安,朱爷和朱四太太都喜欢的不得了,拿银子赏了来报喜的人,自己亲自去给杜太太报喜。
杜太太听了雀儿来报喜,爱屋及乌,对雀儿如此,对她姐姐自然也很喜欢,吩咐吴妈准备好了东西,笑道:“大奶奶,就辛苦你一趟,明儿去给亲家太太道喜。”
雀儿次日一大早起来,先去王氏那里瞧了她一趟,王氏还有半个来月才生,肚子已然老大,听得凤儿得了个儿子,满心羡慕地道:“我真想随大嫂去瞧瞧,也好沾沾生儿子的喜气。”雀儿知道她是担心这胎得个女儿,杜二太太回来时候脸上不好看,忙笑着安慰:“你啊,就是心多,先花后果也是常事,况且我听三叔平时说的,对女儿也是极喜欢的,你又有什么担心?”
王氏摇头:“大嫂,我晓得你们也是为我好,只是你也知道,婆婆她?”说着王氏就又长叹一声,雀儿知道这也是实情,怪不得她的,拍一拍她的手道:“不是说二婶子下月初十要在京里娶五婶吗?说不定不回来过年,你又何必悬心,再说那边有了媳妇,好叫你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媳妇伺候不成。”
王氏点头,雀儿又安慰几句,这才带着人出来外面坐车前去朱家。这是冬天,前几天下了场小雪,路上的雪还没化净,车走的极慢,要照这样子,差不多要一个时辰才能到朱家。
雀儿打个哈欠,从座位下面拿出床小被子把自己包起来,何不趁这个时候,打个盹。刚闭上眼不一会,咯噔一声就把她颠醒了,接着车夫的声音传来:“大奶奶,这里有个水坑,怕是要劳烦你下来走几步过了这水坑才好。”
小冬已经掀起车帘对车夫不满地道:“奶奶千金贵体,哪是能下来走的?”雀儿止住她:“罢了,我们还是下来,走几步也没什么,车轻好走路。”小冬哼了一声,把车帘摔了把,给雀儿戴上斗篷,拿好手炉,这才跳下车。
坐在车辕的李嫂子也早跳下车,两人把雀儿扶了下来,那水坑并不算大,只是车有些重,不好过罢了。小冬她们扶着雀儿小心地走过水坑,车夫拽着马嚼子,嘴里得儿得儿地喊着,想把马车拽过去。
雀儿瞧地有趣,不由站在那瞧着,后面突然传来轻佻的声音:“这小娘子,是在这里等谁呢?难道是在等我?”小冬没说话,李嫂子已经转身叉腰大骂:“你是谁家的,以为我家奶奶是那种任你轻薄的吗?”
那声音依旧轻佻:“啧啧,你家奶奶是谁家的,要知道我也不弱。”车夫这时已把车拽了出来,上前对小冬道:“请大奶奶上车。”接着看一眼男子,冷笑一声:“宁五爷,你家有醋娘子,还请庄重些。”
宁五爷?自己的前姐夫,雀儿上车后不由从纱窗里望了眼,见他果然生的极好,难怪新的宁五奶奶会对他死心塌地,只是眉间有股浪荡气,白白糟蹋了他这份好相貌。
雀儿心里下个评判,宁五爷脸上神色变了变,上前握起拳头就要去打车夫:“你是什么东西,敢说你宁五爷的不是?”车夫已经跳上车,鞭子一甩:“我是什么东西,五爷无需知道,只要把家里的醋娘子安抚好了就好。”
说着一甩鞭子,赶着车走了,宁五爷的拳头落在棉花上,刚转身就看见身后横眉竖目地妻子:“我才眼错不见,你就在这里勾搭别人,不给你个厉害瞧瞧是不成的。”
杂事
雀儿转过身来,正对上小冬的眼,雀儿刚想说她,小冬已经嘻嘻笑着说:“大奶奶,这些日子总听人传呢,说宁五爷和宁五奶奶这对啊,男的是成日趁人不注意就溜出来街上晃荡,女的整日就跟在后面寻他,宁大爷管不住兄弟,弟媳妇更是没法管的,也只有随他们去了,也不晓得这宁家是犯了什么了?”
难怪方才他们两口子身边,竟一个下人都没有,做夫妻做成这样,也算独一份了。雀儿微微一笑,抱着被子靠到车壁上,闭着眼睛说:“旁人家的事,管了做什么,还不快趁在车上歇一会去。”
还在笑着的小冬忙拿个小靠枕给雀儿放在头下,打开手炉往里面多放了块炭,见雀儿舒适地进入梦乡,小冬这才坐在那里打盹。
雀儿到了朱家,凤儿在坐月子,雀儿不好进去,只在屋外站着,让丫鬟传了几句话进去,又把带的那些东西拿进去就好了。
这些事完,朱四太太就请雀儿到上房里坐,又吩咐把孩子抱了过来,雀儿抱在手里瞧了瞧,笑道:“虽说比他表哥小了两个来月,瞧这个头,也小不了多少。”
朱四太太满是笑容的点头称是,儿子孝顺,凤儿也是个贤惠的,原先还着急朱爷总不续弦,现在不光有了儿媳还有了儿子,家里的事情又不消操心,丰衣足食的,自然是万事顺遂。和她比起来,秦太太虽脸上也有笑容,不过那笑容里总是含有一点凄苦之色。
朱四太太明白她的心,拍拍她的手道:“老姐姐,早几年我就说过了,我的儿是你的女婿,你的儿子我看待的和自己的儿子一样,等给他寻到个好媳妇,你要愿意呢我们老姐妹还是作个伴,不愿意呢就搬出去受他们的侍奉都成,到时有了媳妇,得个孙子,那地下的人知道你过的好,心里更舒坦呢。”
雀儿明白秦太太心里想起的是已死的秦氏和那个没了的孩子,这种时候,自己自然不能插嘴,只是安静坐在一边。
秦太太被劝了几句,望向雀儿道:“姨奶奶莫笑话我,我那儿子,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这样性情,性子软一些的,嫁进来就是被他压制的份,若真要烈一些的,又怕到时不孝顺,真是左右为难。”
雀儿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宁家二姑娘,若真是没有旁的人家,寻秦家也成。可是宁太太这样,教出来的女儿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真要在家有主见的姑娘,宁大姑娘被宁大爷送去做妾的时候,只怕也就闹翻天了,而不是这样任由宁大爷胡闹。
雀儿含笑道:“姻缘的事,有个天定,说不定明日就有合适的呢,您又何必这样操心呢。”朱四太太也笑着说:“说的是,旁的不说,当日你女婿不也是东挑西捡,只闹个不住,谁知就遇到现在的媳妇了,当日还在愁媳妇,今日就抱了孙子,我已让人去寻了,过不了几日包管给你寻个好媳妇。”
朱四太太话音刚落,有个婆子就进来道:“太太,有媒婆说来贺喜。”朱四太太对秦太太笑道:“如何?说到这就到了。”
秦太太也笑了,两个媒婆走了进来,就是上次来说媒的王楚两位媒婆,磕了头站起身瞧见雀儿,王媒婆已经笑了:“还正好要去寻奶奶呢,谁知奶奶就在这里,这倒省了我们的腿。”
媒婆上门,不外就是说婚事,杜家此时杜桦杜杨都没定亲,旁的几个都还小呢,雀儿也不和她们绕圈圈:“难道又有什么好的对头要说给我们小姑?”
王媒婆刚想接话,楚媒婆已经笑了:“老王,这会我们是给秦爷说亲来的,杜奶奶那里还请先等等。”说着就转向朱四太太。
雀儿在旁听了几句,秦爷的名声摆在那里,朱四太太又再三嘱咐过,媒婆们倒没玩什么虚的。说的是离这十里外的一家做豆腐的女儿,今年十七,长的花一般的,只是爹重病,娘又柔弱,几个弟弟妹妹还小,全靠她一人支撑。
雀儿也没留神听,只是逗着孩子,刚落草四天的娃娃,闭着眼睛在睡,哪管外面有什么风雨?直到听到朱四太太问自己:“姨奶奶,你是年轻人,觉着这姑娘如何?”雀儿才把怀里睡的很香的孩子抱给奶娘,笑着道:“这是秦太太的媳妇,自然要秦太太喜欢,只是我觉得,这姑娘既能撑起一个家,定是能干的。”
王媒婆听了雀儿这话,双手一拍道:“奶奶这话说的是。”楚媒婆已经满面堆笑地道:“秦太太,这姑娘委实能干。”秦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看向朱四太太,朱四太太沉吟下,笑着道:“虽说你们说的好,也要访访再说。”
这话是有七八分肯了,两个媒婆又行几个礼,朱四太太拿了几百钱给她们,让她们下去了。雀儿心里还想着方才王媒婆说的话,不过这时候又不好叫住,心里只在琢磨给杜桦说的是什么样的亲事。
那两媒婆虽说在这里见到雀儿是省了腿,等雀儿在朱家用过午饭告辞出来的时候,她们早不晓得跑去哪里了。雀儿径自上车,果然媒婆嘴是信不得的,也不知道她们说的那个豆腐店的女儿,有几分真假?
回到杜家,先到杜太太那里,杜太太等她行礼完笑着问:“你在朱家见到老王她们了?”雀儿笑着道:“她们还说给小姑寻了门好亲事,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杜太太微微皱眉:“说的那家是隔县的徐家的三儿子,他家老爷做过一任知府的,我也听你舅妈说过,徐太太是个精明强干的,家教甚严,只是有一件不好,徐老爷当年在外任官时候,别人送来的丫鬟歌姬不少,此时房里还有五六房妾呢,我心里有些…”
杜太太没有说下去,雀儿已经明白了,杜太太定是怕徐三爷有样学样,更怕杜桦嫁过去一时半会没有生育,那徐家可没有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做长辈的急着抱孙,言语中要儿媳寻个妾回来生子也是有的。
不过此时想这些,不会太早了吧,雀儿见杜太太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笑着道:“娘,你要真喜欢,让人去访访,再说徐太太真是精明强干的,自然晓得规矩,不会多插手的。”若换了旁人,她也是这样想的,不过那是自己如珠似宝的女儿,哪是这样轻轻一句就能过的,半天才叹道:“哎,哪里能寻到这样十全的人啊。”
说着杜太太抬眼看下雀儿,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雀儿抿嘴笑了:“娘对小姑的心,我还是明白的,大姐儿现还小,等她议亲的时候,我只怕比娘还操心呢。”
虽说杜太太对徐老爷内宠颇多稍有微词,可是等打听到徐三爷的两位哥哥房里一个姬妾都没有,特别是徐二爷和徐二奶奶是出了名的恩爱,徐三爷平日也只在书房里读书,没有那些纨绔习气时。再和别的人家比起来,这就是十全的了,杜太太又和杜老爷商议过,找媒婆来允了婚事,媒婆两边说合,定下来年正月二十下聘。
这个喜事一定下来,杜太太顿时觉得再没什么别的事好操心了。每日就看着朱愫和雀儿两人料理杜梁的婚事,杜桦又在房里绣些嫁妆,闲了时候,跟在两个嫂嫂身边学着理家,好到别人家去做媳妇。
转眼进了腊月,王氏那边怀孕期满,腊月初六生下一个男孩。杜栋自然是欢喜的,雀儿也在那里替王氏高兴,虽说花果都一样的,可是遇到杜二太太那样的婆婆,先生儿子自然是好的。
派人上京报信,王氏在坐月子,这边的事就全托了雀儿,杜梁那边的喜日子也展眼就到,新媳妇娶了进门,雀儿和朱愫见这位罗二姑娘,新任杜家四奶奶看起来也是个温柔和顺的,不知怎么的,双双在心里送了口气。
上京报信的人也回来了,梢回来的不过就是些补品之类,还有杜二老爷带给杜老爷和杜栋的信,给杜老爷的信雀儿是不知道的,不过给杜栋的信想来说了些什么,杜栋看了信后只是叹气,这是伺候的人说的。
雀儿想起杜朴的媳妇也进了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是小冬说了句,听得上京的那个人说,五奶奶可是个比大奶奶还泼辣的人物。小冬说着还撅着嘴道:“大奶奶,谁说你泼辣了,明明你宽厚极了。”
雀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胭脂虎,不晓得这位胭脂虎是什么样人?倒有些盼着过年回来。
胭脂
过年总是要忙碌的,王氏在坐月子,这边的事就全丢给了雀儿,洒扫房屋,调配奴仆,虽知道杜二老爷他们会带着下人回来,还是新要了几个做粗使的,防备人手不够。
因着杜朴新结亲,原本他屋里的家具又重新拿出来粉刷了,还把一张罗汉床也换成了拨步床,那些帐幔全都换了新的。放了梳妆台,女子用的梳子抿子篦子,一概都置办妥当,只等着新媳妇一进门就可用了。
万事置备妥当,杜二老爷那边也送了信来,说腊月二十五的到家。杜桐兄弟们老早就出城迎接,杜太太带着媳妇女儿坐在上房等候。想起去年杜二太太执意不肯回家过年,结果后来闹出的那场风波,杜太太不由叹了口气。
罗氏还是新妇,只是依足规矩在杜太太身后站着,听到杜太太的叹气,眨一眨眼睛,不晓得该怎么安慰。朱愫低头想着什么,雀儿一笑:“娘定是想着二婶子这次会带好些东西回来,媳妇虽竭力把那边布置了,只怕也放不下,到时候二婶子怪罪下来,娘要心疼我的。”
一句话让杜太太笑了出来,朱愫抬头微微一笑,罗氏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杜桦虽在等着,手里还是拿着针线,见状也道:“大嫂一张嘴,既是灵巧,也要教教做小姑的,到时去做了别人家的媳妇,才能讨婆婆的喜欢。”
杜桦一番话虽是笑着说的,杜太太却听出一丝凄凉出来,女儿在家,规矩再严,总是娇养的,等一送到别人家去做媳妇,遇到个好婆婆还好,若遇到个像自己妯娌那样的?那时娘家再护着,也是个鞭长莫及。
杜太太的眉又皱了皱,朱愫已抬头道:“婆婆心疼小姑,寻的人家也是十全的,徐亲家太太那日我见过,是个极和气的,姑娘的两位嫂子,也是知规守距的。”听到朱愫这明显安慰自己的话,杜桦的脸微红一红,低头继续做着针线,只是那针总是对不上眼。
吴妈已经走进来道:“太太,二太太她们已快到二门了。”朱愫和雀儿忙扶起杜太太,罗氏杜桦跟在她们身后,丫鬟仆妇簇拥着往外走。
走出去时,杜二太太已走进二门,她这次和上次回家可大不一样,喜气洋洋,上下一新,似乎连头上戴的红花都在显示她的高兴。手里还携了个年轻少妇,不用想就是杜朴的妻子,胡胭脂了。
杜太太迎上去,两妯娌携手寒暄,各自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等她们寒暄完毕。雀儿不由细细打量起她来,见她身量要比自家高些,肌肤微丰,一双凤眼高高挑起,唇上胭脂点的鲜艳。
想起朱愫曾说过的话,雀儿不由看了眼朱愫,朱愫也恰好回头,两妯娌相视一笑,杜二太太和杜太太已经寒暄完,携手往上房走去。
雀儿她们跟在两位老人家身后,此时不好开口问话,雀儿忍不住又打量了起来,见她走路时候脊背挺的笔直,步伐也不似朱愫一般缓慢优雅,而是走的有些快速。面上也不见新嫁娘常见的羞涩神情,而是泰然自若,似处熟的一般。
雀儿心里慢慢品着,和众人来到上房,杜太太和杜二太太双双坐下,小辈们这才上前给杜二太太见礼,见了罗氏,杜二太太难免要夸奖几句,把见面礼给过。
这才轮到胭脂上前,她开口说话时声音清脆,但不大像京里声口,而带有江南的声音,杜太太也赞过给过见面礼,笑着对雀儿道:“大奶奶,我和你二婶子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带你五婶下去歇着。”
雀儿躬身应是,带着胭脂出门,走出几步雀儿才笑道:“三婶还在月中,那边的房舍都是我帮着预备的,若有什么不到处,还望五婶包涵。”
胭脂正瞧着四周,听了雀儿这话,只是一笑就再没说话,雀儿不晓得她这笑是为得什么,一路领着她往那边过来。
快走到的时候,胭脂这才道:“这宅子瞧着比京里住的宅子要大许多,京里那宅子,小的不行,说什么花园,不过就是几棵树罢了,住的好憋闷。”
雀儿见她说话时候极是豪爽,倒笑了起来,领着她进了房,房里已有丫鬟伺候着,给她们解斗篷,送茶上果。雀儿和她说了几句,见她其实是个爽快人,这时有些熟了,笑着问道:“我瞧五婶也不过就是一活泼些的人罢了,怎么人还称你胭脂虎?”
胭脂一愣,旁边的丫鬟已经开口了:“什么胭脂虎,不过就是太太使得计罢了,她嫉恨姑娘是前头太太养的,老太太又心疼,这才放出这样的话,想让我们姑娘嫁得不好,好趁了她的心,却不知道她嫁进胡家,就是胡家的人,胡家的人没脸,自然她也没脸,真是个糊涂人。”
听这丫鬟说话,雀儿就明白这是胭脂的心腹了,又什么前头太太,想来胭脂当初也受了继母的一些气。胭脂可能是渴了,连喝了两杯茶才道:“她不喜欢又怎么了?成日家笑我嫁到商人家又怎么了?能少了我一块肉吗?”
说着胭脂伸手拉住雀儿的手:“再说,见到大嫂这样和气,这就是极难得的了。”雀儿不由粲然一笑。两人又说了几句,更是熟了,再加上丫鬟在旁凑趣,不觉已有人来报:“大奶奶,太太那里的房摆上了。”
雀儿拉着胭脂起身,出门时候指着那边的屋檐道:“那边就是三婶住的,她还在月子里,也是个爱玩爱笑的,等出了月子你就明白了。”说完雀儿刚要走就见胭脂停在那里,眉头紧锁,有所思虑。
胭脂的丫鬟也是一脸惊诧,雀儿仔细一想,自己说的话并没什么不对,难道说是杜二太太在胭脂跟前说或一些王氏的不是?果真如此,也真是糊涂,在一个媳妇面前说另一个媳妇的不是,难道就不怕物伤其类吗?
雀儿拉一把胭脂,含笑道:“有什么话,日子长了你就明白了,现下快些去用饭吧。”胭脂虽说个性爽直,但并不是笨人,雀儿这样说,里面定是有蹊跷,只是婆婆在她心里是个慈爱的,她说的话难道真的不对?
雀儿一路瞧着她的神色,明白十有八|九自己猜的正确,故意不去问,只是笑道:“这次三婶得了个儿子,听说二叔极喜欢的,二婶子新做祖母,只怕更是喜欢。”胭脂听到这话,顿时觉得为什么一直觉得哪里不妥了。
就算再不喜欢儿媳,可孙子总是真的,再说这个孩子,是正儿八经婆婆的长子嫡孙。可是婆婆只提起一次就道,这媳妇的种不好,只怕那个孙子也不是什么好的,要自己好生保养身子,好好地生个孩子出来。
想到这里,胭脂差点把手里的罗帕扯碎,自己自认一双眼认人从无失误,连那么刁钻的继母,都被自己拿下。谁知竟被婆婆几句好话哄的忘了天南地北,真当从未谋面的嫂子侄儿,确是那不忠不孝之人。
雀儿细细地瞧着她面上的表情,不由伸手拉住她的手道:“五婶,我只说一句,日久见人心。”胭脂一张脸被雀儿这话说的顿时红了起来,两人已经来到杜太太的上房。
里面比方才还热闹些,杜三太太也带着两个女儿来了,杜杉自定亲后,很少过来这边,此时正和杜杉两个人头凑头在说什么悄悄话。杜杨手里拿着块点心,只在那里逗着杜琬,杜璋虽已能走路,但还是被奶娘抱在怀里,见三姑姑和姐姐玩,急得只是喊要,要。
雀儿忙上前给杜三太太见礼,胭脂又拜见了三婶子,杜三太太细细打量过,唤过两个女儿来见过五嫂,各自给过见面礼,这才各自告座入席。
杜二太太方回来,自然坐了主席,杜太太和三太太在她两边相陪,媳妇们各自还她们规矩,站在各人身后伺候。
杜二太太兴致极高,不停地赞这边的厨子还是那个味,斟来的酒也连连饮尽,想起她四月回来时候情形,雀儿直想笑。
喝了几杯,杜二太太的话又开始多了起来,她扫一眼杜太太身后的三个媳妇,叹道:“还是大嫂有福气,三个媳妇都是那么听话孝顺,哪像我,虽说有两个儿媳,和有一个媳妇又是什么不同?”
听她又提这事,杜太太的眉一皱才笑道:“三奶奶现在月中,不好见人的,况且照了平日在家里所见,三奶奶也是个听话孝顺,极其知礼的媳妇,二婶你又何必做这样叹息?”
一听到赞王氏,杜二太太就不高兴了,借了酒遮住脸,把筷子一丢就道:“那样媳妇,挑唆着在家乡,又是什么好的?她不是你的媳妇,大嫂自然赞她好,若要依了我的性子,早把她休了出去,再娶好的,那时生的孙子,方是我的长孙。”
见她又发旧性,杜太太刚开口劝说,胭脂上前给杜二太太倒了杯酒:“婆婆,常听你说三嫂忤逆不孝,今儿当了伯母婶子的面,我倒想问问,三嫂可是真的忤逆不孝?”
第 82 章
这句话似在堂上老爷拍响惊堂木一般,席上众人顿时都愣在那里,杜杨年纪小,见她们突然不说话了,睁大眼睛说:“三嫂好,还给我做衣衫穿。”杜三太太示意旁边的丫鬟把杜杨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