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酣畅之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杜太太认得她是杜二太太的贴身丫鬟,此时进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果然这丫鬟走近杜二太太身边,小声的道:“太太,轻儿姐姐被老爷砍的那刀有些深,虽包扎了,但姐姐还是叫疼的厉害,是不是请个人给轻儿姐姐瞧瞧?”
听到是这件事,本还在欢笑中的杜二太太皱皱眉,嘟囔出一句:“香儿这事,若不是她在旁边撺掇,我也不会把香儿卖了,她既被老爷砍了一刀,也算是罚了,还请什么医生费什么银子?”

丫鬟听到杜二太太说出这么一篇话来,愣了一下就垂手应是,杜二太太抬头看见杜太太望着自己,猛地想起杜太太平时是最宽厚下人的了,平时倒也罢了,此时方闹了一大场,况且自家过了年又要上京,何必又生枝节?
把丫鬟又叫了回来,小声的道:“你去外面赎几包跌打损伤的药就是了,再去和厨房说,说我说的,让他们给轻儿熬些生血的补汤来。”丫鬟面上露出喜色,急忙行礼退下。

杜二太太转过面,脸上又是笑吟吟的,和妯娌们应酬着,眼里似乎已经看到前去京城的快乐时光。
和女眷们比起来,男子们的酒席就沉闷的多,杜二老爷只是在喝闷酒,听的杜老爷说,已经报官,官府也下了海捕文书去抓那个逃走的人牙子,那心口就更闷的慌。

喝到将醉时候,拉住杜老爷的手:“大哥你是明白的,这害了香儿的并不是那什么人牙子。”不等他话说完,杜老爷已经张手把他的嘴一掩:“二弟,夫妻和睦才能家宅安宁,二弟妹她虽然性子怪了些,但总是替你生下两个侄子,又操持家务,虽说嘴不是很好,这也是女子的常性,你就休再想着这事。”
女子常性?一直在旁边玩着蛐蛐罐的杜三老爷听到哥哥们的对话,插了一句:“大哥你莫哄二哥,什么女子常性,就只有二嫂如此,你看大嫂就不这样,当初怎么她就进了杜家的门。”

杜老爷瞪一眼杜三老爷:“你啊,都三十多的人了,古人讲男子三十而立,你也该立起来。”杜三老爷放下蛐蛐罐,拿起筷子夹一个花生入口,又喝了一口酒,笑嘻嘻的道:“有哥哥们一日,我就乐一日,横竖天塌下来,有大哥撑着。”
你啊?杜老爷摇头,又转向杜二老爷,神色变得庄重:“虽说你们上京是依了你大舅兄,可是毕竟是远离家乡,有什么事,你要多让着她一些。”杜二老爷又倒一杯酒:“大哥,我晓得。”

话虽是这样说,但杜老爷也是知道自己弟弟是听不进去的,用手捋一捋胡子,只有一声叹息。
酒席散了,兄弟们各自告辞,雀儿这才告退回房,先去见了一天都没见到的杜琬,她已经四个多月,长大许多不说,奶娘在她眉间点了一点胭脂痣,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雀儿抱过女儿,在怀里亲着哄着,问奶娘她这几日可还乖,奶娘一个劲的夸从没见过大姐儿这么乖巧的娃娃,吃饱了就躺在那,手里抓个拨浪鼓自己咯咯的乐。虽说奶娘的话不能全信,雀儿还是把拨浪鼓拿在手上逗她玩,果然杜琬张开口笑了。

雀儿心里更加欢喜,疲累一扫而空,见她的手只是要来抓自己拿着的拨浪鼓,索性把她的手握住。孩子软软的手指握在她的掌心,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这软软的一团会融掉,雀儿点一点她的鼻子,想起这几日闹出的事情,微叹一口气,大姐儿啊大姐儿,你可不能像你二叔祖母一样,就算沉闷些,像你小姑姑也成啊?

心里想着杜桦,雀儿把杜琬抱起,杜琬玩了这么一会,有些饿了,在她怀里蠕动着嘴唇,头往前拱,一副寻乳的样子,在旁边的奶娘忙把她抱过来,掀开衣襟喂奶:“大姐儿这些时日饭量涨了,一日要吃七八回呢。”
雀儿瞧着奶娘喂奶时候,女儿花瓣样的小嘴拼命的在吸,心里不由浮起一丝惆怅,自己的孩子,自己却不能喂奶,坐月子时候,就喝了麦芽汤把奶回了,也不知道被女儿吸吮的感觉是什么?

有人进来,见奶娘正在喂奶,哎呀了一声,又往外面退:“我来的可不巧。”听声音是杜桦,雀儿忙起身出去拉住她:“小姑难道还学大禹?”杜桦的脸微有一丝红:“本来是想寻大姐儿的,偏生她又在吃奶,我还是等等再来。”
小冬已经在旁边说话:“大姑娘,大姐儿已经吃饱了,正在那玩呢。”说话时候,雀儿已经把杜桦拉进房里,奶娘正在那整理衣襟,李嫂子手里抱着孩子。

雀儿上前接过,抱到杜桦跟前:“你瞧瞧,她也想你呢。”果然杜琬冲杜桦一乐,张开手就要杜桦抱,杜桦接过来,只抱了一下,已倒好茶的李嫂子就笑着道:“姑娘,你年纪小,劳累了,还是小的来抱,”
说着李嫂子接过孩子,放进摇篮里面,杜桦虽然很想说,自己能抱的动孩子,可是这话也要听,和雀儿在那里吃着茶,看着摇篮里的杜琬玩耍。

姑嫂们说着闲话,雀儿见杜桦脸上总是有些恹恹之色,看她一眼:“谁惹了小姑生气不成?”杜桦把茶杯放下:“大嫂,谁会惹我生气?”说着那眼还直望着杜琬,雀儿故意咳嗽一声:“我知道,小姑是怨大姐儿,怨她夺了你的宠爱。”
雀儿说的一本正经,杜桦有些急了:“大嫂这话说的,我疼大姐儿还来不及呢,哪会怨她?”雀儿撑不住笑了:“小姑,你素来聪明,难道不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杜桦用手撕一下手中的帕子,低头只看着杜琬。

雀儿拉着她的手:“好了,是谁惹你生气了?”杜桦叹口气:“大嫂,怎么愫姐姐变成二嫂,就和原来不一样了?”怎么和朱愫有关?这倒是雀儿没想到的,朱愫没嫁进来之前,雀儿心里想过,朱愫和杜桦是姨表姐妹,情分自然比自己不同,到时杜桦偏向她一些也正常,怎么这会反问起自己?
雀儿用手拍一下杜桦的肩:“小姑,二婶刚嫁进来三日,还是崭崭新的新媳妇呢,羞涩都还没褪掉,你此时挑她的理,岂不是庸人自扰?”这话说的有理,自朱愫嫁进来,统共也才见了两次面,还都是众人在的时候,她刚做新妇,自然和原先不一样。

杜桦一想通,脸上露出甜甜笑意,又坐了一会,也就走了,小冬上来收拾茶碗,笑着道:“大奶奶,果然是人心换人心,大姑娘现在对你和原先可不一样。”
这话说的对,可雀儿只是淡淡一笑,这人心换的,比原先做烧火丫头还累。

作者有话要说:杜二家终于要走了。
有所得就要有所失啊。

 


劝说

杜太太酒后睡了会,随便用了一碗粥,已是掌灯时分,平日也该收拾歇息,今日却觉得心里还是烦闷不已,索性让丫鬟们去找女儿媳妇来陪自己说话。

雀儿虽然觉得奇怪,也只当是杜太太要等朱愫从方家回来,才找自己陪她去说话,抱着杜琬一路行来。

杜琬穿的严严实实,掌灯后她还从没被抱出来过,见外面黑漆漆的天,睁大了眼睛一路的瞧,又见外面开始飘下雪珠,更是喜欢不已,嘴里依依呀呀的在叫,手还不停挥舞,若是会走路,只怕就要从雀儿怀里跳下来,冲到雪地里去。

雀儿担心她冻到,把她的手往斗篷里放,杜琬怎能让手再放进去,就是扭在那里。奶娘丫鬟也上前帮忙,已经响起柔柔的声音:“大嫂,大姐儿闹什么呢?”雀儿抬头,见杜桦站在那里,披了件浅紫色的斗篷,身后一个丫鬟打着碗灯笼。

雀儿把杜琬抱高一些:“这孩子,这么冷的天,手都不放进去,只是要把手从衣服里出来。”杜桦已经上前握住杜琬的手,杜琬的手果然有些凉意,她的声音更放柔些:“大姐儿乖啊,这着了凉,明儿就要吃药,那药可苦了。”说着杜桦还皱一皱鼻子,杜琬的眼转一转,似乎听懂一样,乖乖的由她把手放进去。

旁边的奶娘已经笑了出来:“大姐儿和大姑娘最是投缘,有时候大姐儿哭了,大姑娘只有抱着说两句,就好了。”是吗?雀儿看一眼杜桦,见她又像平常一样,这面冷心热的人,说的就是自家小姑了吧?

进了屋,雀儿抱着杜琬行礼,腿刚弯下去,杜琬就在怀里呀呀的叫,手还伸向祖母要抱。杜太太见孙女如此,觉得心里那股烦闷少了些许,示意雀儿把她抱给自己。

手里给她解着外面的斗篷:“来来,瞧这手冷的,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杜太太握着孙女的手给她暖着,看着杜桦在解斗篷笑着问,杜桦嗯了一声,坐到她身边用手握住杜琬的手:“这会就不冷了,方才只吵着要到雪地里去。”

杜太太微微一笑:“这性子,倒有些像你,你小的时候,一看下雪,趁奶娘们不注意,就跑雪地里去。”是吗?杜桦有些不相信,杜太太微微一笑:“自然是了,不过侄女像姑姑也是常事。”

雀儿坐在下手,手里拿着杯茶,也不是喝,只是出门时候忘了带手炉,权把这个暖下手。杜太太已经瞧见,对冬瑞使个眼色,冬瑞从柜子里拿出个小手炉来,往里面放了两块炭,躬身放到雀儿跟前:“大奶奶,用这个罢。”

雀儿接过手炉,屋里又笼了火盆,婆媳母女说着闲话,倒也好消时光。杜琬玩了一会,在杜太太怀里打个哈欠,就要睡去,奶娘忙走上前:“太太,大姐儿想是要睡觉,小的把她送回去吧。”
杜太太把杜琬抱给她,奶娘抱着她出去,杜太太瞧一瞧外面的天色,杜桦已经明白:“娘,虽说下雪,天又暗了,二嫂就算是吃了晚饭才出来,也早该在路上,那段路又不难走。”

她说的是实情,杜太太点一点头,看向下面坐着的雀儿,笑着道:“大奶奶,眼看就要过年,今年亲家太太那里添了人,不如你抽个空亲自跑一趟,送年礼是次的,带着大姐儿去菩萨跟前多烧几柱香是要紧的。”

这是给雀儿一个机会去瞧瞧陈氏她们了,雀儿的眼亮了起来,刚要匆忙起身又压了下去,站起来恭敬应道:“是。”她的礼仪姿态毫无可挑之处,杜太太却微微皱了皱眉,这孩子,越发拘束了。

可是自己不就喜欢这种拘束吗?今日怎么反倒不喜欢了?看一眼旁边乖巧坐着的杜桦,难道是今日多喝了两口才会这样?杜太太用手按了按额头,正想让她们散了,丫鬟走进来:“太太,二奶奶回来了。”

说着朱愫就走了进来,想是走的急,还稍带一点喘息,齐眉戴了观音兜,兜上还有几点雪花,屋里暖,那雪花一进屋就化了。朱愫顾不上解了观音兜就行礼道:“媳妇回来迟了,劳婆婆悬心。”

杜太太忙让杜桦把她扶起来,晓倩这才上前替她解了观音兜,杜太太见朱愫眼皮微有些红肿,想是和朱家来送亲的人哭了一场,这也是女儿常态,杜太太并没揭破:“路途遥远,其实在那里住一夜也无妨。”

朱愫低头敛眼:“婆婆说的是,只是去前就说过今日赶回,怎敢在那里耽搁。”这话说的杜太太微微点头,雀儿用火筷拨一拨手炉里的炭,果然是大家闺秀出身,这话说的多妥帖?

朱愫已经又道:“明日家兄就要回京城,特地前来给婆婆请安,还在外面等候。”原本说的是朱夫人亲自送亲,只是临到腊月,朱尚书有些咳嗽,朱夫人脱不开身,就命朱愫的长兄来送亲。
这位朱大爷是朱尚书第一个妾所生,从生下来就抱到朱夫人身边抚养,仪表堂堂不说,已经考中举人,就等来年应试,春榜奏凯。和朱愫也似一个娘生的一般,手足之情,和旁的姐妹兄弟比起来又不一样。

杜太太听了,忙命快请,雀儿和杜桦起身告辞,刚走出院门就见前面走来一簇人,想来是那位朱大爷来拜见杜太太,雀儿姑嫂忙走快两步往另一边走去。

走到分岔路口,雀儿见杜桦脸上有些讪讪之色,想起方才朱愫在杜太太屋里,对杜桦只是淡淡的,笑着道:“小姑,下午时候才说的,二婶现在还是新媳妇,况且她今日回门,回门的事就要和太太说说许久,等过几日,这些事完了,到时只怕寻小姑寻的你都会烦。”

雀儿说的对,杜桦的眼转一转,点头笑了,雀儿看见她此时的笑脸,想起自己初嫁来时候杜家上下的对待,哎,这出身名门的和自己就是不一样。

不过此时想这些做什么?日子久了,自然就一样了。雀儿拍一下杜桦的肩,又笑着说两句,两人这才分开,方才不觉得,此时是真的累了,雀儿打个哈欠,脚下步子加快。

房里只点着一盏灯,看见杜桐的鞋子放在那里,原来他已回来了,由着小冬青宁两个人把首饰簪环卸掉,宽掉外衫,这才掀起帘子走进去。

杜桐抱着一床被子睡的正香,雀儿刚悄悄在他身边躺下,杜桐就转身把她抱住,眼却不是朦胧的,亮晶晶的看着她。雀儿不由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叫你装睡。”杜桐抱她抱的更紧些,有些撒娇的道:“手那么重,你谋杀亲夫啊?”

雀儿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颈窝,说话的声音不由有些含糊起来:“嫌我手重,当日娶个大家女子,就不会这么粗鲁。”杜桐愣了下,接着就伸出手:“好啊,会嫌弃我了,瞧我怎么治你。”

雀儿怕痒,不等他的手到自己腋下,已经笑了起来:“好了,爷,我怕你了,再不敢嫌弃你了。”妻子身上散发出的幽香是这么让人心醉,杜桐把要送到腋下的手改成搂住妻子,声音有些含糊但绝对听的清楚:“我们给大姐儿再添个弟弟吧。”

之后屋子里再没有声音,只是杜桐朦胧睡去时候才想到,妻子有孕,又要有十个来月不能碰她,这孩子,还是来晚些吧,等大姐儿满一岁了再来才好。

杜太太既然发了话,等雪晴了,雀儿就带着杜琬,前去庵里看望母亲。陈氏所在的庵堂离城并不远,供奉的是观音,当家的尼姑法号智安,听得雀儿来瞧陈氏,自从陈氏进了庵,这杜家就成了大施主,每个月都派人送米送柴,不消再去别的施主家化缘,也省了许多事情。

把智安欢喜的,看顾陈氏甚好,等凤儿进了庵,送的东西就更多了,头几天就在合计,这眼看着就是过年,也不晓得杜家会送多少东西过来,等听到杜家大奶奶来了,忙的开门迎接出来。

智安虽没见过雀儿,见雀儿虽衣着简朴,那些丫鬟婆子都以她为先,就知道是正主。忙上前打个问讯:“今日贵人下降,小僧有失远迎,还望奶奶见谅。”雀儿知道这就是庵主,细细打量一番,虽然有些滑舌,但眼还算清明,想来也算老实。

回礼过,一群人簇拥着进庵,到智安房里坐下,智安亲自捧了茶,笑道:“大奶奶想是来瞧陈居士,居士在后院清修,并不敢打扰,还是先遣小徒一问。”说着已唤个道童打扮的去后院问陈氏,自己在这里陪着雀儿说话。

杜琬从没见过庵里的摆设,那双眼叽里咕噜的转着看,还伸出小手去抓旁边的木鱼,智安瞧着,她说话说溜的了,不由说道:“这姐儿真是和佛有缘。”说完才发觉自己说的不对,忙咳嗽一声。

雀儿虽恼她这样说的不对,还是淡淡的道:“能得菩萨庇佑,是大好事。”智安也转了过来,连连应是。

女童一会就回来,称陈氏请雀儿往她房里去,智安送到门口,瞧着雀儿母女一行人往里面去了。

陈氏看起来精神比原来好多了,房里虽没什么家什,但整齐干净,凤儿一身素服,虽依旧那样娇滴滴的,不过比起原来在宁家时候,又多了几分沉静。雀儿细瞧一瞧,又去陈氏床上摸了摸,被子也是厚的,连身上穿的棉衣都摸了一下。

陈氏见她这样,看她一眼:“你啊,就是操心,这在庵清修的,能得饱暖已是好了,还想什么旁的,不然就在家好了。”没有外人,雀儿人已经赖到她怀里:“娘,我这不是挂念你吗?”陈氏只一笑,并没让她起来,反摸着她的头发:“都当娘的人了,还这样,岂不惹人笑话?”

雀儿只嗯了一声,并没说话,凤儿瞧着雀儿这样,心里羡慕起来,虽说陪陈氏住了这几个月,可从没像雀儿这样撒娇。

等杜琬被抱过来,凤儿就更羡慕了,她虽成亲五年,宁五爷没多少恩爱给自己,耕种既稀少,这地久而久之也就抛荒,若有个孩子,不定宁家也不会休了自己。

这样的话,想想就好,没有这个法子,也有旁的法子的,听着雀儿在那里和陈氏说前些日子操办杜棣的婚事,有些累了,凤儿的眉不由一皱,对雀儿道:“这大户人家出身的妯娌,妹妹,可要多留个心眼。”

作者有话要说:哎,凤儿的眼界啊,始终没脱过后院女子的。
在古代,有能力的,奉养妻子父母的情况很多,而且也会得到大家的称赞,所以,表说我家雀儿凤凰女啊,这是那个时代正常的事情。


第40章 救美

留个心眼?雀儿的眉微微一皱,坐直身子,从桌上拿一块蜜饯入口,蜜饯带有淡淡的甜,雀儿含在嘴里很久。凤儿的手还是放在那里,任杜琬拉着她的手指在玩,眼里有一丝迷茫,只是看着雀儿:“妹妹,我旁的不如你,但在后院过的日子就要比你长了,奴仆丫鬟,公婆妯娌,经的事要多些,这后院里,多的是和你说话甜甜蜜蜜,背地里视你为仇的,你还说和你妯娌要做姐妹。妹妹,这话听在她耳里,只怕是怎样的讽刺呢?”

蜜饯含的久了,味道淡了,雀儿咽了下去:“姐姐,我知道你是为的我好,只是一家有一家的过法,宁家的事和杜家的,可是不同的。”
不同?凤儿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真不同吗?从张家到宁家,不都是翻脸就不认人的?凤儿觉得心口又开始有些闷,把手指从杜琬的手里抽出来,微微按一下胸口,笑的有一丝凄凉:“我知道妹妹比我聪明,我不过白提醒你一句罢了。”

雀儿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只是淡淡说出一句:“姐姐也是知道,我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按了自己本心去做。”凤儿低下头,良久才叹出一句:“我晓得,妹妹到现在都还在怨我。”
怨?雀儿又一笑:“有什么怨的呢?姐姐当时不过按了本心去做罢了,况且,你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乡下的辛苦你也是吃不住的,到时不知姐姐自己怨不怨?”

凤儿眼里有亮光划过,似乎在强忍着泪:“当日但凡我自己能做主一些,也不会如此。”雀儿还想再说话,陈氏把杜琬抱给凤儿,伸手拉住雀儿的手:“雀儿,你怎么越大越像孩子?”雀儿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握住陈氏的手在玩着手指。
陈氏把手从她手里拉出来,笑着对凤儿:“你妹妹从小在乡间长大,嘴不容人惯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凤儿低头:“娘说的是,我是姐姐,自当爱护妹妹。”

陈氏又去推雀儿:“你啊,你姐姐说的话也是为你好,深宅大院本就难容身,你公婆倒罢了,他们心疼你,大家都有眼看的,你妯娌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女,当年武皇尚且嫌官家之女不堪于公主同为妯娌,你也别摆什么大嫂的架子,凡事让她一步。”

雀儿有些撒娇的晃着陈氏的手:“好了,娘,我知道。”陈氏看着女儿娇憨的样子,哎,在深宅大院里伺候婆婆,操持家务,委实不轻松,今日来瞧自己,就该让她好好歇歇,怎么又说了她一番?
杜琬坐在凤儿膝上,见她们只是顾着说话,不理自己,有些不高兴,两只小脚在凤儿膝上跺个不停,身子往前撑。

凤儿怕她摔下去,忙紧紧抱住,杜琬被她抱紧,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陈氏张开怀抱,杜琬早扑到她怀里,陈氏亲着她的小脸:“她是想学着站,傻丫头,都还不会坐,怎么就要站起来。”
陈氏抱的比凤儿抱的舒服,杜琬依在外婆的怀里,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打算睡去,雀儿忙叫奶娘进来把孩子抱走。见凤儿的眼只是看着杜琬的方向,陈氏拍一拍她的手,有合适的,总要再走一步,还是花一般年华的女儿,怎能陪了自己在这庵里苦守岁月?

这心事,陈氏没和凤儿说,先和雀儿说了,雀儿是没想到这层的,皱着眉道:“娘,姐姐陪你不好吗?”陈氏白她一眼:“你啊,聪明起来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犯傻,虽说你姐姐陪着我最好,可她今年不过二十二,又不是死了丈夫,那守也是应当的,此时是被人休弃,守着又算怎么回事,倒不如再走一步,也好让我放下这颗心。”
雀儿脸一红,自己只是泛酸,想着娘的关爱分了姐姐,又想着凤儿既陪着娘,娘就不会孤单,怎么就忘了姐姐今年不过是二十二,还是花一样的年华,想到这,雀儿连连点头:“娘既这样想,等我让你女婿慢慢挑个合适的。”

陈氏刚想说话,外面杜琬突然哭起来,接着还有嘈杂的男子声音响起。陈氏微皱一皱眉,这里是庵中的后院,就算有人来庵中,不过是在前面拜佛随喜,怎会有人走到后面,况且还有男子声音。
雀儿忙扶起陈氏出门,原本是凤儿午饭后抱着杜琬在这里晒日头玩耍的,奶娘丫鬟婆子在那伺候,谁知此时院中竟多了几个男子,领头的虽也穿了件绸衣,只是那流里流气的样子,怎么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

男子围着凤儿转了一圈,伸手就要去摸凤儿的脸:“啧啧,这所在,果然还有标致女子,方才那秃子还说庵中老的老,小的小,哪有什么旁人。”
这话一说出口,跟随的几个帮闲全都笑起来,有一个还走到男子跟前:“秦爷,这美人多藏尼庵,可是戏本上常说的。”凤儿一张脸红的快要滴血,手里紧紧抱住杜琬,想要往屋里走,被这几个人拦住去路,丫鬟婆子们想上前,也被他们拦住。

秦爷更加得意,手都快要摸上凤儿的脸了:“素服出美人,果然比爷家里的那几个强,这抱着的,只怕是你的私孩子吧。你既肯给你的情人生,何不随爷回去,做爷的第五房姨娘,保你吃香喝辣,胜过在这庵中。”
凤儿又急又气,杜琬哭的更加厉害,小身子在凤儿怀里撑个不住,那秦爷被杜琬的哭声吵的眉一皱:“这死小鬼,还不快些把她给爷扔出去,别吵了爷和小美人说话。”说着涎着脸又要上前。

果然有帮闲的就要来抢孩子,丫鬟婆子们急得没办法,想上前又被帮闲的拦住,眼看杜琬就要被抢走扔下,那秦爷头上早挨了一木棒。
秦爷满心的绮念被这木棒打的全没了,回转身正要大叫,见雀儿虽容貌稍逊,年纪又小了几岁,不觉咽了一口口水:“啧啧,果然美人全在这里。”雀儿已从凤儿手里接过孩子,招呼那几个婆子丫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有的是锄头板凳,还不快些给我把他们赶出去?”

婆子丫鬟们听了雀儿这话,纷纷醒了过来,力气小的捡木棒,力气大的捡锄头,还有拿小椅子的,没头没脸的往这些人身上打去,边打还边骂:“呸,也不去瞧瞧,我家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家,就在这里轻薄起来。”
雀儿说话时候,这些人并没想到婆子丫鬟们会真的动手,特别是那个秦爷,先是被雀儿打了一木棒,又被婆子们用椅子打了几下,他酒色之人,哪能禁得住,早被打的满院乱窜,嘴里还在嚷道:“你也不去问问,我是什么样的人,竟敢打我。”

雀儿已把杜琬哄好,把她抱给奶娘,吩咐奶娘陪着陈氏和凤儿进屋去,听了这话只是冷笑:“我不管你是哪里的人,只知道哪有男子无故跑到尼庵里来?”

那些帮闲的也不顾被打,只是上前拉住秦爷要走,嘴上还不饶人:“等会定找人来把这庵铲平了。”雀儿只是冷笑,双手叉腰,吩咐丫鬟婆子们再打大力些:“打的好,我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那些婆子们更用力气些,“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的。”智安惊慌的声音响起,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原来智安许久不见,是去搬救兵去了,雀儿心里这才对她的怨恨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