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汪太太眼里就泪落:“只是呢,这话虽放在我心里,却不能说出来,第一我是大爷的继母,他孝顺我难道我还能推脱?第二大奶奶的脾气,能干是能干,对我孝也孝,但历来自己做主惯的,我一个继婆婆,怎好出头说话?”这几句话说的邱氏眼里也有泪落下,毕竟继子继母,就算相处的再好也不能像亲生母子,想来这些年婆婆屡次相劝却劝不出口。
邱氏忙安慰汪太太道:“婆婆休这样想,大哥大嫂对婆婆很孝顺,这是婆婆的福气,婆婆当享才是。”汪太太眼中含泪地拍拍邱氏的手:“我的儿,这话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总要为你们小夫妻想,我还活着你们小夫妻自然是要和你们哥哥嫂嫂在一起住,可我总不能长长远远活着,等我死了这家总是要分。等到分了家,你们各自去过日子,那些下人们已经落惯了,只怕你们那时生下的儿女也习惯了这样富裕的日子,那些家业够花多少日子?”

说着汪太太长叹一声就用手撑住头:“只是这样的话,我实在难以说出口,你不知道我一想到这,这心啊,就那样被人揪住一样的疼。”邱氏这下是真真切切落泪了,没想到婆婆想的那么长远,忙起身走到汪太太身后给她捶着背:“婆婆这话是真心实意为我们想,其实,若真如此的话,倒不如两下家业分开,到那时…”
这可不是汪太太的目的,她的目的是要借着邱氏的手把汪枝夫妻不孝的名声给传出去,再然后赶走汪枝夫妻好让自己儿子独占这份家业,怎肯现在分家让?汪太太面上神色重又带上凄色:“你这孩子,想事还是太简单了。汪家情形和别家不一样,虽说大爷叫我一声娘,却不是我生的。我自然不能和他一起过,可是要和你们过呢,天下似乎又没这样的道理。再则我是个继母,就算分家分的再公平,别人总会疑心我偏向你们。到那时,疑窦一生,难免这家就不太平,这家不太平,我拿什么去见你公公?”

汪太太这番话真可谓有理有节又有力,顿时让邱氏觉得自己那个分家的提议简直就是蠢不可及,哪比的上婆婆这样深明大义思虑周全,这眉不禁皱起来:“那照婆婆这样说,这也不行那也不成可怎么办呢?”
见儿媳入了自己的设好的套子,汪太太拍拍儿媳的手:“其实呢,我委屈些也没什么只是你们以后的日子。这哥哥嫂嫂照顾虽好,但你们总不能一直在他们照顾下过日子。”邱氏的牙咬住下唇,一脸不知怎么办的样子。

汪太太见火候下的差不多了,这才道:“原先只有你嫂嫂一个,也没人好劝,你是她妯娌,平日多劝着她些,你大嫂虽历来惯于做主,但劝的时间久,想也就好了。”邱氏点一下头又想到什么:“但大嫂总为长,媳妇去劝似乎有些不好。”
汪太太面上又笼上轻愁:“我也知道难为你,可不劝着些,我这心啊,总是跟有什么似的。”邱氏点头应是,汪太太挥下手:“今儿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我和你说的话,你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我活着,你大嫂也不会亏待你们。”

活着不会亏待,婆婆死后呢?邱氏这心顿时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下,但还是行礼退出,等邱氏掀起帘子时候,听到汪太太似乎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这家,要是换个能勤俭持家的人,就好了。”这话让邱氏的心往上一提,回头看了汪太太一眼,但汪太太已把脸转向里面,似乎没说过那么一句。
邱氏的心不由猛跳起来,脚步竟有些踉跄,走下台阶时金容忙过来扶她:“奶奶方才太太和您说什么了?您脸色怎么有些不好?”邱氏听到金容这话才回神过来:“婆婆没说什么,我们进屋吧。”

金容不敢再问,扶着她进了屋,服侍她坐下端了茶过来:“方才奴婢还看见姑奶奶了,她问过奴婢是谁,还赏了奴婢一个小荷包,里面放着一对小金锞子。奴婢还没回过奶奶。”说着金容就把荷包拿出来,放到邱氏面前,邱氏也没瞧那个荷包就道:“是姐姐赏你的,你就收着吧,难道我是那种不许你收赏钱的人?”
金容欢欢喜喜收下,原先在邱家时候,逢年过节也能得到赏赐,但多是几十文钱,连银锞子都只见过两次,这金锞子只听说过没见过。心里不由下了结论,这汪家别看外面没邱家气派,但这实惠是不少的。

心里一欢喜,金容的话就不免多了些:“方才奶奶在里面服侍太太,奴婢和卢婶子聊了会儿,都说姑奶奶福气好,在这家里时候,不但深得太太疼惜,和大奶奶也是极好。出阁的时候那份嫁妆,拿到这四乡八里都是头一份的。难怪姑奶奶出手这么大方。”
邱氏心里正转着汪太太方才说的话,听了金容这话斜斜瞟她一眼:“你不过就见了姐姐一次,就这样没口称赞,是不是想去服侍她?”金容哎呀一声才上前给邱氏捶着胳膊:“奶奶这话奴婢可不敢接,奴婢只是想着,您现在还没和二爷圆房,凡事都要靠着太太,和姑奶奶关系近些,太太就对您更加青眼。况且奴婢是奶奶您的人,您好了,奴婢才能得好。”

邱氏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倒为自己前几日对金容的态度生出一分悔意来,拉着金容的手道:“今日你这话才算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算起来,这家里只有你是一直陪着我的。”说着邱氏就长叹一声,眉又皱起来,金容忙安慰她几句,又道:“家里太太也说了,奶奶您现在的依靠就是太太,太太为人又慈爱,奶奶您多听听太太的总是不错。”
邱氏趴到桌上,声音有几分软:“婆婆的话自然是该听的,可是大嫂是这家里的当家人,这要怎么做?”这个,金容也不知道,眉微微皱下,邱氏再没说话,这日子,要怎样才能过的好?
黄娟把月兰送出去,两人说了半日的话月兰才上车而去,黄娟又转到汪太太房里再次问过安,这才回到自己屋里。

汪枝正在屋里看着成业写字,雨萱趴在旁边说这字哪里写的不好。黄娟进屋瞧见就笑了:“我们哥儿还要去考状元不是?这大过年的也要写字?”成业写完一个字才抬头对黄娟道:“母亲,这不是儿子的功课,而是姐姐说要让我写几个大字给她贴在屋里。”
黄娟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看,果然写的是大字,坐下才笑了:“怎么想起这个茬了?”雨萱抬起头很正经地说:“今儿听灵儿妹妹说,她在家里屋子上贴了几个大字,闷了烦了时就默念一番。母亲不是常说女儿有时不够沉静吗?那就要学着灵儿妹妹。”
黄娟眼里有笑意闪现,瞧一眼雨萱:“那你怎么不自己写,要叫弟弟写?”雨萱的头一点就道:“这也让弟弟练练字,免得丢的时间太久,字就写不好了。”汪枝摸摸雨萱的头:“就你有理。”

这时成业已经把字写好,抬头看着雨萱:“姐姐,我写好了,你看满意吗?”见雨萱要皱眉,成业就急忙道:“你要嫌我,我就不写了。”雨萱的眉这才展开:“好吧,我们去贴。”姐弟俩拿起写好的纸就往外走,黄娟伸手收拾着桌子,摇头笑道:“这萱姐儿啊,怎么越活越小了?”
汪枝走到黄娟身边握住她的手,黄娟惊讶抬头,汪枝眼里似乎有一汪清泉:“今儿在黄家,你说谢谢我,其实,我一样要谢谢你。”唔,黄娟觉得眼有些热,但丈夫的手更热,渐渐地黄娟觉得耳根也开始热起来,低下头黄娟轻声道:“总是一家人,谢来谢去就生分了。”
汪枝并没松开握住黄娟的手,声音变的更柔和:“我知道,可是真情还是假意,我是瞧的出来的。”

 

、58针锋

黄娟抬头看着汪太太:“婆婆叫媳妇是应当的。”虽然汪太太对黄娟心里有各种算计,但当了众人的面她还是十分和蔼的,笑着让黄娟坐下才道:“昨儿你妹妹出嫁,亲戚们聚齐了说起来,我才晓得你三婶家前年嫁出去的堂妹,今年儿子都已一岁,肚里又怀了一个,这才没来。算起来,你还去吃过她的喜酒。”

黄娟是聪明人,怎会听不明白汪太太话里的意思,但黄娟也只笑一笑就道:“三婶做外祖母的时候,还来媳妇这边寻了三十个鸡蛋,说要带去给堂妹补补身子,当时媳妇还送了匹棉布当贺礼。婆婆怎不记得了?”一提这个,汪太太就想说黄娟几句,平日过日子对待这些穷亲戚未免有些太大方了,遇到族里有什么喜事,送的礼总比别人家要重一些,这样可怎么行?

话刚到嘴边,汪太太猛地想起今日的目的,把话咽下去才对黄娟道:“今儿叫你来,不是来说别人家的闲话的,你嫁过来也有三年了,怎么还不见有喜。虽说你姐姐有两个儿女,可是这做女子的,总要有亲生子在身边傍身才好。”

黄娟听到汪太太终于把目的说出,身子微微直起看着汪太太道:“婆婆也说了,姐姐已有了两个儿女,汪家已无需再行开枝散叶,这有儿女本就是缘分,缘分到时自会到我腹中,若缘不到,那媳妇也只能叹一声奈何。”

汪太太又被噎住,想了想才又开口道:“媳妇,你我都是女人,这总要亲生子才能傍身,若无亲生子…”黄娟已浅浅一笑看向汪太太:“婆婆这话媳妇就斗胆驳一驳了,相公也不是婆婆的亲生子,可是相公待婆婆、婆婆待相公,都如亲生母子一般。族内无不称赞,公公去世时候,小叔年纪还小,不也全靠相公撑家。媳妇对待雨萱成业两人,势必要学婆婆对待相公一般,视若亲生,此时婆婆说什么非亲生的话,相公知道了岂不伤心?”

黄娟这话让汪太太无法接,有些恼怒的她张口就道:“你也不必巧舌,你当年在林家时候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只怕很难有孕,不然…”黄娟猛地站起,双眼紧盯汪太太,汪太太被黄娟这一眼看的心有些发抖,竟往后蹭了一下,直接靠到了墙壁。

黄娟的眼很快收回去,也没再次坐下就对汪太太道:“婆婆,那些不过是传言,婆婆又何必相信那些传言,做出些让人笑话的事伤了我们婆媳之间的和气呢?”黄娟这话里透着一丝冰冷,汪太太不由自主地张嘴想应下,但猛地想起自己是她婆婆,把头昂起道:“我也是关心你才会这样说,子嗣是大事,我一个做婆婆的难道说不得吗?”

黄娟轻笑一声:“子嗣自然是大事,成业为人聪明,开蒙一年已能对对子,若能培养好他,也能胜过有好些蠢儿子。”汪太太不由咬牙切齿:“你,你这不识好歹的,等到了以后你才晓得,只有自己的儿子才靠得住。”

黄娟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婆婆竟忘了,你也是相公的继母,你也曾在相公面前口口声声说相公十分靠得住。若把这话告诉相公,不管相公信不信,婆婆你长久以来,到底对相公有几分真心?”

汪太太觉得心跳加快,却有些难以呼吸,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开口道:“你挑唆我们母子关系,你,你这个…”黄娟后退一步:“婆婆,媳妇劝您一句,您现在的日子看在外人眼里也好,家里下人也罢,小姑小叔眼里,都是过的安稳自在的。相公视您为亲生母亲,您又何必想那么多,不享福却偏要折了福气?”

汪太太十分狼狈地道:“我怎么是折了福气,我关心你们的子嗣也是我这做婆婆的应当管的。再说我们现在这样,想多要几个男丁也是常事,你若真生不出来,为大爷纳…”黄娟已经断然打断她的话:“婆婆您想的太多了,还是歇歇吧。”

汪太太伸手就要去拍桌子:“你,你怎能这么不敬长辈?”只可惜她的气势哪能压过黄娟,黄娟后退一步就道:“婆婆,做小辈的,在长辈糊涂时,自然不能听的,婆婆还是好好歇歇,媳妇去让厨房预备午饭,婆婆喜欢用蟹黄汤包,媳妇就让他们预备一份出来。”

说着黄娟掀起帘子出门,让方才自己说话时候已经命她们退出来的丫鬟重新进屋服侍汪太太,隔着帘子黄娟还能看到汪太太颓然地往桌上击了一掌。黄娟的眉微微皱了皱,有些小算计可以忍,但有些就不能忍,比如要为汪枝纳妾这种事。

不过照了黄娟对汪太太的了解,汪太太绝对是已经挑好了人才来寻自己的,只是不知道选的是谁,要快速地把这人嫁掉,免得汪太太再惦记着。去了厨房吩咐她们预备好了午饭,除了蟹黄汤包,索性又让她们做了三丁包、萝卜丝包,今儿中午就不焖米饭,吃包子好了。

安排停当回到屋里就把老柳家的叫来,老林家的这几年在黄娟身边颇得用,在众人眼中已经被视为黄娟的心腹。难得的是老柳家的还是和原来一样平静待人,并不拿出一丝骄傲来。

听的黄娟唤,老柳家的急忙来到,刚要行礼黄娟已经开口:“这些日子,太太身边的丫鬟们,有哪个特别得太太的青眼?”老柳家的眉头皱了皱才道:“太太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大的也才十四五,小的十一二,并没有特别得太太青眼的。”

黄娟哦了一声,老柳家的昨儿在席上伺候,隐约也听到几句话,心里还在那里鄙视了一下,哪有巴巴地把自己家的亲戚送过来做妾的?这样行事,以后亲戚还做不做了?此时听到黄娟猛不丁这样问,突然想到一件事:“奶奶这样问,小的倒想起一个人来,却不是太太身边的丫鬟,是大姐儿身边的丫鬟,叫贞儿,昨晚太太把她叫去问了几句话,落后还赏了匹料子和两件首饰。丫鬟们今早还议论了一下,说贞儿服侍大姐儿也不见的多好,怎么就得了太太的青眼了。”

竟是雨萱的丫鬟,黄娟不由笑一声,竟还高估了汪太太,想谁不好想雨萱的丫头?到时服侍女儿的丫鬟去做了当爹的妾,传出去都能羞死。老柳家的见黄娟不语,她在京城那边多年,深宅大院里的勾当听过的不少,眉一皱就想通,不由拍了下手:“哎呀,这样的事,也亏太太想得出,真要放人,在外现买一个都成,哪能…”

黄娟淡淡地道:“外头现买的哪有这家里使出来的好拿捏?罢了,这件事也就你我二人心照,萱姐儿那,也不用去说,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老柳家的忙应了,接着又笑道:“小的瞧大姐儿这些日子,不管学什么都是飞快的,规矩写字针线下厨啊。只怕再过一两年,大姐儿就能帮着您看帐理家了。”

提起雨萱,黄娟也笑了,这几年相处下来,雨萱也不像初见时候那样剑拔弩张,偶尔也会在黄娟面前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只是黄娟知道,这还有的磨呢,毕竟那位婆婆虽不敢明目张胆,时不时还是会说上一两句。

老柳家的在旁边看的真,笑着道:“大姐儿还小呢,等再过几年就明白您的苦心了,说起来,和灵姑娘比起来,她是浸在蜜罐子里了。”提到聪明懂事的灵儿,黄娟的心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赵氏早已如愿以偿地生下儿子,赵氏夫妻料理家事也不过平平,两口子又都是喜享受的性子,况且养儿子又要花钱,那家业虽没多少消耗,但手里的银子越来越不够花。

林世安这几年让人来说了两三次,想把灵儿每年六十两的开销减半,被黄娟骂了回去,还一笔笔地算账给林世安听,林世安听到黄娟算的一笔笔清清楚楚,也只得熄了这个念头。赵氏对灵儿更加不满,对灵儿是没什么好言语,连带张妈妈也吃了许多挂落,若不是林家族内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怕赵氏早把灵儿身边的人又撵了。

好在灵儿现在学的一句,任凭赵氏怎么说,她径过自己的日子,时不时还被黄家接去住段日子,倒让赵氏的拳头打在棉花堆上,也只有拿着身边下人们出气,不免让下人们怨声载道。

见黄娟这样,老柳家的忙道:“倒是小的不是,不该提起灵姑娘,说来,就是林家不肯放人,若不然就算放在舅爷家住着,也好过现在。”黄娟擦掉眼角的泪:“是,他家若肯放人,谁稀罕那六十两银子。”这些年黄娟给灵儿送的吃的穿的,一年也不少,汪枝知道了不过说这还在人情天理之内,并没再多说一句。

黄娟感伤一会儿,正待继续去理事,春儿在外面道:“大奶奶,林嫂子来了。”


、59、婚事

灵儿的婚事?黄娟的眉皱紧心提起,这时候议亲虽不算小,但很多人家还会多看看。赵氏平日对灵儿又不是多有照管,这时候议亲,只怕有别的念头。心里这么一想,黄娟忙急急往外走,好在汪家宅子又不算很大,一时已来到堂上,瞧见来人黄娟倒愣了一下,竟是林四婶,忙上前道:“四婶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林四婶并没和黄娟客套,扶一下她的手就道:“今儿这事来的急,我怕找不到可靠人就过来了。”说着林四婶往四周望一眼,黄娟会意道:“四婶子你有话直说就是。”林四婶这才拍一下黄娟的手:“姓赵的给灵儿寻了门亲事,这亲事族内的人都乐意,这些年下来我和灵儿也有几分情意,这几年你又从不忘记我这才特意来报一个信。”

族内的人都乐意?这门亲事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黄娟的牙咬一下唇,告诉自己要冷静,方寸一乱,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林四婶喘口气才道:“这门亲事,说的是城内吴家,老太爷做过知府,现在他家大老爷还做着知县呢,二老爷是个举人。算起来门第是足足的高了。说的,就是二老爷的长子。”

这一说的让黄娟吓了一跳,吴家在这四里八乡算是最出名的人家了,三四代都做官,举人秀才出了无数,这样人家哪会看上一个乡下人家的女儿?而且自己还是和离之妇。难怪林家族内会赞成这门婚事,既然林四婶来告诉自己,那定是有什么蹊跷。

黄娟看向林四婶,林四婶轻声道:“这门亲事,对方家只要求越快越好,要赶在三月过门。”越快越好,九岁的女孩,嫁过去能顶什么用,黄娟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冷声道:“难道是去做妾,这家才这样急?”

林四婶双手忙摆了几摆:“这话就不成了,我们林家虽说族没有吴家那么大,好歹也出过几个举人秀才,哪有女儿做妾的道理。正妻是正妻,只是女婿有些…”不会是重病吧?黄娟感觉到林四婶那未完的话背后含着的意思,唇抿一下就道:“多谢四婶子了,这事,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答那边。”

林四婶又叹一声:“要是别个,我也就看着她嫁过去,毕竟能和吴家攀上亲,这是多大的好事,可是灵儿我是真的不忍心。”当然,林四婶还是有私意的,毕竟这门亲事是赵氏促成的,到时赵氏在族内地位就和原来不一样,这是林四婶最看不下去的。

黄娟又谢过林四婶,林四婶已起身道:“我今儿是借着回娘家的借口出来的,毕竟这事知道的人也少,只怕再过两日那边合过婚就要请你过去说了。”黄娟忙送她出来,快到门口时往林四婶手里塞了块碎银子:“这就给四婶雇车回去。”

这块碎银子惦在手里足足有二两来重,林四婶正要推辞,黄娟已经又道:“这事对灵儿是大事,她以后的日子就是婶子给的,婶子休要推辞。”林四婶叹一声:“说来,你也知道族内情况,毕竟你只是一个人一张嘴,那边执意要嫁,也…”

拦不住三个字林四婶终究不忍说出来,黄娟笑一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能想出法子来。见林四婶走了,黄娟眼里渐渐带上冷然,把自己的女儿送去为赵氏的儿子找依靠,顺便再让赵氏在族内变成有功之臣,一箭三雕的好事,可惜,赵氏算漏了自己。

黄娟心里飞快闪过一些念头才招过来老柳家的:“你素来谨慎,悄悄地去打听下这吴二老爷的长子到底有了什么问题,为何要急急寻亲。”老柳家的忙应了,也没问为何不去寻老林来问就下去忙这件事。

黄娟站在门口眉紧紧皱住,这件事,怎么也要为灵儿挽回过来。林家族内的反对吗?黄娟袖子一摔,当日可以把女儿接出来,今日就不怕为了她再和林家人翻脸。

这边事情要等老柳家的探听清楚才能再做下一步打算,黄娟往汪太太上房走去,方才邱氏的话还没说完呢,不过照了黄娟对汪太太的了解,只怕是要邱氏帮着自己管家。想到这黄娟唇边不由现出嘲讽的笑,婆婆能用的招就这么几招吗?

钱财不从邱氏手里流出,所谓管家不过是做些零碎事情而已。黄娟挑起帘子进到汪太太房里,邱氏正在对汪太太说什么,瞧见黄娟进来邱氏忙迎上前:“嫂嫂来了,舅奶奶家里有什么急事?”

黄娟随意敷衍过去就道:“二婶婶也过门这些日子了,说起来,这些年我一个人管家,总觉得有些不够,还不晓得二婶婶能不能过来帮我。”

邱氏心里想是一回事,但是黄娟主动说出又是另一回事,邱氏不由自主望向汪太太。汪太太坐直身子还在想该怎么说,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黄娟既敢说出来,就等着汪太太怎么展现慈爱,用帕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笑着道:“都快到二月了,婆婆一贯怕冷,这屋里的火盆还是烧的那么热。”汪太太嘴张一张就为邱氏推脱:“你妯娌毕竟年纪还小,又刚过门,这下人都还没认的清呢,怎好担起这管家之责。”

黄娟淡淡地道:“婆婆这话做媳妇的就要驳一下了,二婶婶总是这家里的主人,她来帮我也是天经地义的。婆婆您就别为二婶婶推辞了。”一直没说话的邱氏眼在汪太太和黄娟脸上扫来扫去,听到黄娟这番话,心里竟不知道怎么想的,汪太太抬头看见邱氏这样,眉不由皱紧一下,这个心事全在脸上的媳妇真是难办。

但汪太太还是道:“既这样,二奶奶,你就接下吧。”既然婆婆和大嫂都这样说了,邱氏忙起身应了。外头丫鬟走进来,说有事黄娟也就先出去。

等黄娟一走出去,邱氏就对汪太太道:“婆婆,大嫂这将了一军,媳妇到底?”汪太太瞟邱氏一眼才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帮着管家这也是平常事,趁此你也可以慢慢把权拿回来,到时这管家大权拿到你手里,她自然就知道之前浪费的不对。”

邱氏绞着帕子咬一下唇:“那要是…”汪太太打她手一下:“有什么万一的,我们这主意本就是为了汪家长长远远的。”汪太太的话让邱氏心中又积蓄起一些勇气,要长长久久的,这过日子就不能浪费,再说自己又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汪家,到时大嫂要有什么怨气,自己受着就是。

见邱氏面色渐渐平静,汪太太这心才安定了,重新闭目歇息,这第一步迈出去了,就看以后了。

老柳家的回来时候已经入夜,那时黄娟已用完晚饭在灯下看成业写字,手上为汪枝做着一双鞋,雨萱也在旁边拿着块帕子在做。

见老柳家的进来,汪枝的眉微微皱了下,老柳家的进来后就垂手站在那,汪枝叫丫鬟把成业姐弟领下去,这才对老柳家的道:“你寻你奶奶有什么事?”

黄娟本打算和老柳家的到外面去说,猛然想到汪枝也在外和人交际,对老柳家的道:“你打听到了什么,你就说吧。”老柳家的察言观色,晓得黄娟今儿要和汪枝商量,垂手恭恭敬敬地道:“是,小的今儿去寻了人打听才晓得,吴家二老爷的长子说起来样样好,但去年腊月时候跌下水池,高烧不退等醒过来时近似痴呆。吴家二太太日夜啼哭,请了高僧来,高僧说这样事情,只有寻个八字富贵的小姑娘回来冲喜。吴家这才在城内到处寻,但城内人人都知道的,就算有穷人家想把女儿嫁过去换笔银子,又八字不对。”

这听的汪枝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难道吴家要来求雨萱?这绝对不行。”黄娟已经听的心头火气,近似痴呆,这样嫁过去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不,还不如守活寡,守活寡还不会被妯娌耻笑,可是这是绝对会被人耻笑的。除了走投无路的人家,谁家会把女儿当做冲喜新娘嫁过去?况且,若冲喜好了还罢,若冲喜不好,那比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