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桐被女儿噎住,眉皱的更紧,清霜看着宋桐:“皇后娘娘有将要成年的太子,三个皇子都是娘娘所生,四位公主不管是她所生还是不是她所生,都敬她为母。休说皇后娘娘不想为陛下置嫔妃,就算置了嫔妃,再等嫔妃们生下儿子,儿子慢慢长大也要许多年,父亲以为,娘娘这样清明的人会在这许多年间变的昏庸吗?”
宋桐这下是十分不满了:“你不想进宫?要知道,你不过是我的庶出女儿,嫁去别家又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但宫妃不一样,即便是个才人,也是五品诰命。况且你是皇后的妹妹,又怎会只是个才人。霜儿,你听父亲的,你在宫中襄助你姊姊,总好过别家女儿得宠。”
清霜站起身:“父亲,你也记得我不止是你的女儿,还是皇后的妹妹,有皇后做主,我怎会被胡乱嫁掉?”宋桐的脸色变了几次,虽然宋桐在清瑜面前抬不起头,可在这几个儿女面前,也是历来说一不二的,忍了又忍才道:“你别忘了,宋家才是你的娘家,你真的由皇后做主出嫁了,遇到什么事情还不是要宋家撑腰。”
清霜勾唇一笑,这笑的竟有些清瑜的意思,接着宋桐就听到自己这个一向乖巧的小女儿轻声道:“父亲,宋家不是只有长兄的,父亲难道忘了还有二哥?二哥素来得皇后和陛下青眼,和太子殿下之间甥舅相得。况且二哥和我一样都是宋家的庶出子,娘娘让二哥照顾我一二,难道二哥会拒绝吗?”
宋桐这下气的双手都直抖,没想到一个个都不听自己的了。过了好一会儿宋桐才道:“好,好一个皇后妹妹,只是你别忘了,你姨娘还在府中,难道你真的就不顾她的死活了吗?”清霜的眼陡地瞪大,接着就轻声道:“父亲,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从不牵连无辜之人,连我这个没见过数面的异母妹妹都多有看顾,父亲又何必再和娘娘置气,再生枝节呢?”
宋桐的眼神变的黯淡,他承认清霜说的有道理,清霜见状方道:“父亲若再无别话,女儿就先告退。”宋桐的声音很低:“毕竟,她和我也已结缡三十年,还有你长兄和长姊,我可以不念着她,但我无法不念着你长兄啊。”
这个她就是林氏了,清霜还是头一次在宋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脚步不由停下,过了会儿方道:“娘娘并没让父亲您出妻,此时宋府主中馈的还是母亲。父亲您又何必耿耿于怀诰命之事?”
宋桐长吐出一口气,清霜的声音又响起:“父亲,这数月下来,女儿觉得娘娘并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之人,父亲若安分守己没有非分之求,则已能富贵一生,父亲又何必强求别的东西?”宋桐这下彻底闭了口,知道清霜再也不是那个乖巧的任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女儿了,挥手让清霜离去。
清霜行礼退出,走出门口时不由回身往殿内望去,也不知自己说的话父亲能听进去多少,但愿自己的话能让姨娘在宋府的处境变好一些。清霜一路想着来到昭阳殿外,宫女看见她忙上前行礼:“宋二姑娘,娘娘还在这几位姑娘说话,姑娘不如去偏殿等一等。”
清霜点头应是,刚要举步往偏殿走,已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姨也在这里?”宫女们已经行礼下去,清霜回身对说话的纯凌行礼道:“见过三位公主。”纯凌已请她起来,笑着还礼下去:“小姨何必如此多礼,这里总不过是家里人。”
清霜忙扶住她,纯凌身后的纯漫已经道:“小姨已经来了,索性我们一起进去。”说着纯漫提起裙子就要往里走,宫女忙阻止她:“三公主,娘娘在里面和几位姑娘商量事情。”商量事?纯漫的眼一闪一闪看向宫女,宫女可不敢敷衍她们:“三位公主还是在偏殿等候吧。”
纯凌已经拉住清霜的手:“既如此,小姨何不随我们一起到太液池边散散?”纯漫已经拍手:“好啊,我还可以让人拔荷叶玩。”纯凌瞥纯漫一眼:“怎么这么调皮,比四妹还要调皮一些。”
纯漫拉住纯淼的手:“四妹,你说我比你调皮吗?”纯淼看一眼纯凌又瞧一眼纯漫这才开口:“我不晓得三姊是不是比我调皮,只是我昨儿听谁的女官说,从没见过比猴儿还要顽皮几分的公主。”
这话让纯漫顿时涨红脸,纯凌上前敲着纯漫的肩膀:“你要去拔荷叶就快一些,不然再等一会儿,那荷叶都被小宦官拔完了。”
身后跟着的宫女也轻轻开口:“只怕御花园管事知道三公主要去拔荷叶,还要催小宦官拔的更快些,不然还不被人说拿了俸禄不做事?”纯漫跺脚不依,众人放声大笑,说笑中已到了太液池边,纯漫坐了一小会儿就约着纯淼去拔荷叶玩,宫女们忙撑出小舟小心服侍她们姊妹俩上船。
池边只剩下纯凌和清霜两人,纯凌笑着看向清霜:“我们姊妹历来笑闹惯了,小姨可千万别笑。”清霜忙道:“姊妹和乐,这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怎会笑话?”纯凌点头道:“原先我也以为本该如此的,后来才晓得这样福气是别家求不来的。说来说去,都是和母亲有关。若是母亲是那样眼界不高,只看着自己儿女的人,我也不会有这样福气。小姨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纯凌面上笑的很亲切,周围的风也吹的很好,但清霜还是觉得身上有股寒意,起身行礼道:“妾并无进宫的意思。”纯凌面上笑容没变,扶起清霜道:“我并没有说小姨,小姨又何必如此?只是父亲现在地位变了,自然有想法的人多了。可是他们怎么也不想想,纵然母亲愿让人进宫,我们又怎会愿意多几位庶母呢?”
清霜看得到纯凌眼里偶尔露出的寒意,手心微微有汗出来,果然长女和那些没成年的小女儿是不一样的。纯凌已伸手握住清霜的手:“小姨想必会怪为何我一个女儿管起这样的事来?只是我嫁了人才知道,母亲的坚持有多难,这样一个母亲,我一个做女儿的,又怎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
清霜看着纯凌道:“到此时,我才明白,娘娘的底气从何而来。”纯凌勾唇一笑,刚要再说时候,宫女已经走过来禀报:“大公主,娘娘那里事情已经完了,请几位公主过去呢。”纯凌笑着对清霜道:“小姨,我们一起去吧。”
清霜跟在她们姊妹后面,看着那池渐渐变的有些空旷的太液池水,这样一位姊姊,还真是难以超越。
回音
纯凌等人踏进昭阳殿时,殿内除了清瑜还有一个少女在内,这少女眼有些红肿,似乎刚刚才哭过。清霜认出她姓朱,父亲是个四品官,和出自世家的千金们相比,她性格温柔的有些懦弱,甚至背地里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
此时为何只有她在清瑜跟前?清霜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纯凌她们也一样有些奇怪,但还是逐一上前行礼,朱姓少女低垂着头侍立在旁。清瑜让众人坐下才对纯凌笑道:“难得你回来省亲,只是现在比不得平日,我倒是想多留你在宫中住几日,又怕你担心驸马。”
纯凌面上早已没了羞涩:“女儿见到母亲的日子少,见到驸马的日子多,就让驸马在外多住几日又怕什么?”清瑜拍拍纯凌的手,正待再说,宫女已经迎着如娘进来。
如娘这一进来,少不得又是一番行礼,等重新坐下清瑜就对如娘道:“你宫中我记得还缺一个女官。”如娘进来之后,自然也对朱姓少女打量一二,方才过来时候已经知道清瑜今日要给这些少女们各自一个去处,听到清瑜这话就明白了,笑着道:“劳烦娘娘记得,按说妾那里是该要配两个女官的,只是宫中前些日子遣散了不少人,妾那里少了几个人服侍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清瑜点点头道:“这些女孩子们进宫来日子也久了,各自品性我也知道。也该给她们个去处,镇守京畿二十万大军人中,尚有年轻将士没有婚配的。我想着就做了这个媒,今日问过了,她们都说任由我做主。只是这位朱姑娘,说既不愿嫁人也不愿出宫,只愿求我收留。她总是官宦千金,不能当做一般宫女看待,想着你那里还缺一个女官,你就带了她去,好生调|教。”
说话时候那朱姑娘已经走到如娘面前下跪行礼,如娘并没唤她起来,只是仔细看着这个少女。如娘眼神并不凌厉,但朱姑娘的身子还是微微一抖,如娘笑着对清瑜道:“这位姑娘倒是有些眼生。”
清霜在旁笑了:“我记得朱妹妹性子恬淡,并不爱出外的,每日就是在屋里坐着绣花,倒是一手好针线。”如娘嗯了一声对清瑜道:“既是一手好针线,又是娘娘的好意,妾就把她带回去吧。”朱姑娘又行一礼这才起身,起身后站到如娘一边。
纯凌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如娘又说几句话就带着朱姑娘离开,等如娘走后纯凌才道:“母亲为何要把人留下,带着这些目的进宫的女子,都该远远嫁了才是。”清霜不由面上一红,忙端起茶杯以做掩饰,清瑜轻笑一声:“她们说起来也是爹娘的主意,年轻小姑娘们,都只晓得那锦片样的说话,那想到过别的?”
清霜放下手中茶杯道:“姊姊说的是,若不是姊姊和我说过,只怕今日我还在做梦呢。”嫁给至尊,享受的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能给家族带来荣光,这是少女们进宫之前父母对她们说的,至于隐藏在后面的,爹娘或许会说,或许不会说。
宫女已经来报:“各家夫人都应诏到来,在殿外候着。”清瑜让纯凌带着姊妹们下去,这才请各家夫人进来。这些日子各家夫人们都在嘀咕女儿们的去处,看清瑜这样,似乎也不想给陈枚置办嫔妃,但要让她们像秦家一样,和凉州军中旧将们结亲,又有些不悦。
各自都在等待着清瑜的举动,今日宫中传召,一时竟不知道是喜是悲,各自心中忐忑不已。进来后各自行礼坐下,清瑜已经开口:“各家千金进宫来也五个来月了,都是花信年华,不忍她们年华凋谢。我记得镇守京畿二十万大军之中,尚有数位年轻将士未曾婚配,我就做了这个媒,恭喜各位夫人添了几个好女婿。”
这话出口,让夫人们面面相觑,这已不是面色煞白的问题,而是汗如雨下。镇守京畿大军中的将士,又有几个是世家子出身?难道自己的女儿就嫁给那种武夫?王夫人年纪最长、地位最高,忍不住开口道:“娘娘,小女娇痴,不能…”
清瑜面色虽依旧平静声音也很平淡但话里的意味却和平日不一样:“不能怎样?王夫人,当初你们几位把女儿送进宫的时候,可是说过的,京中合适的男子甚少,愿我青眼看顾,为几位千金挑选好男儿。军中男子又有什么配不上你们各位女儿的?”
王夫人被斥责,那汗已如雨下,慌忙中跪地道:“娘娘,妾这些日子已经挑中了一门,正待…”
“晚了。”清瑜淡淡打断她的话:“你们当真以为这后宫是什么地方?我这个皇后是什么人?任由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吗?王夫人,你是贞嘉皇后之母,我一直以长辈敬你,可是有些事,你也不要太糊涂。”
此时跪下的已经不止是王夫人,众位夫人都跪下,清瑜看着她们:“我知道,你们必是想说,娘娘难道就不怕世家们的怨恨和愤怒吗?可是当日你们送女入宫算计于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众位夫人没有一个敢反驳的,只是伏在地上静静听着。
清瑜的眼冷冷扫过她们才淡淡地道:“我给各位千金挑的,也不是什么武夫,都是校尉之上的少年将士,年纪也都没超过三十。各位千金嫁过去,也都是朝廷诰命,难道这样的人,比不上那些世家里无所事事的男儿?还是众位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都有皇后命,都必要嫁皇帝?还觉得这皇后位不该是我这么个人能坐上的,所以想换自家人做?我倒想问问各位夫人,妄图夺嫡,这是什么罪名?我更想问问各位夫人,又有哪个皇后,对试图夺嫡的动作毫无反击?”
这样的话更加没人敢答,殿内陷入沉默,清瑜坐在那里,仪态和平日并无二致。王夫人过了很久才抬头看向清瑜,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塞住:“妾、妾、妾,”连说三个妾,王夫人却说不出一句整句,终于颓然低下头。
王夫人身后跪着的石夫人闭上眼睛,想错了,全都想错了。徐夫人怯怯开口:“娘娘,妾并无让女儿成为皇后的意思,只是…”
“只是想看看,女儿进宫能不能得到宠爱,但凡能生出一男半女,也能保住家族安康吗?徐夫人,你把你的女儿到底当成了什么?要家族安康,何不让男子们在科举上得中一榜,何不让男子们去战场上拼杀。靠送女入宫保住家族安康,这种举动,和,”清瑜顿一顿,没有说出难听的话,只道:“有什么区别,好好的女儿家,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亏你还有徐尚宫那样的小姑子。”
众家夫人汗如雨下,清瑜看她们一眼:“都起来吧,你们的女儿都收拾好了,就在外面等候,你们带回去准备一份嫁妆。三天后是大吉之日,她们就都在这日出嫁。”宫女们上前扶起已站不起来的各位夫人,王夫人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清瑜看着她们缓缓地道:“记住,是你们的女儿出嫁,我可不想听到什么暴毙什么不肯嫁。”
王夫人的双手抖了下才道:“娘娘,妾要嫁女儿,还请娘娘告诉妾,到底是谁要娶妾的女儿?”清瑜点头:“这是自然,明日他们会上你们各家拜见。”王夫人打算再次行礼,可是觉得腿都软了,只是点头道:“妾等谨遵娘娘旨意。”
看着她们走出去,清瑜叹了声:“你们啊,竟只有一个人问女儿要嫁给谁,天下有你们这样做母亲的吗?”这声不高,却让众家夫人觉得面上更红,匆匆走出正殿。众家少女都等在那里,站在最前面的是王珍容,她看见王夫人出来眼里有泪,叫了声母亲就再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上前拉起女儿的手,什么话都没说,王珍容身后的宫女已经道:“娘娘还有旨意,说奴婢们既然已经服侍了姑娘们数日,就让我们跟随姑娘们出嫁,并且每位姑娘赐珠钗一股,金臂钏一对以做添妆。”
众位夫人看向昭阳殿,恩威并施,这种手段并不陌生,每位夫人都是用惯的了。可当今日这种手段加诸自身的时候,众位夫人才明白,这个女子所处的皇后之位,并不是侥幸得来,她能得到这个皇后位,也能坐好这个皇后位。
王夫人过了很久才道:“妾等叩谢娘娘恩典。”说着跪下面向昭阳殿行礼,昭阳殿内很快走出宫女请各位起身回去。王夫人起身后拉住王珍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王珍容看向昭阳殿,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跟着自己的娘离开。
婚事一定,京城内就变得喜气洋洋,一时各家府内都忙着嫁女儿,这些世家都是从女儿没出生就开始预备嫁妆,陪嫁的人也准备好。虽说女婿们门户低微,但这个时候还有谁敢抱怨一声,只是秉承旨意办事。
陈枫那边的信传了回来,清瑜打开信,上面写的很简略,只有数行。公主乃结发之妻,不能出家。这并不出清瑜所料,陈枫是个最典型不过的世家子,对他来说,正妻和心上人并不一致是很平常的事。而且,襄王妃的娘家已不存在,他又怎会在此时答应她的出家?这对夫妻,清瑜轻叹一声,吩咐宫女去请襄王妃进宫。
襄王妃现在的打扮更加素淡,当清瑜把陈枫的信递到她面前的时候,襄王妃的手有些发抖,而看见信上所说,襄王妃面上神色更是难以形容,清瑜正要开口时候襄王妃突然大笑起来,状似疯癫。
纠结
这笑声传出昭阳殿,殿外侍立的宫女有年长的面上不由露出诧异神色,这种笑声其实并不陌生,曾经听到数位失宠的嫔妃在深夜发出过,可在这昭阳殿内,竟从来没有听过。宫女们互相对看一眼,有年长的宫女决定还是进殿内看看。
脚步刚踏进昭阳殿内,宫女们就看见襄王妃坐在椅上,虽坐姿不变,脸上神情着实难以形容,那种让人有些心惊的笑就是从她嘴里发出,而眼边还有泪。唇边有怪异笑容眼角有泪,这种情形竟是最老道的宫女都没见过,让宫女们个个心惊胆战,那脚步也不自觉停住,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退出。
襄王妃这时已看见宫女们进来,厉声道:“出去。”这声喊透着浓浓寒意和一种威严,毕竟是曾在这后宫里备受娇宠的公主,宫女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看向清瑜。清瑜心里微叹一声才对宫女们道:“你们出去吧,没有召唤不得入内。”
宫女们应是,但还是看向襄王妃,清瑜的眉微微一皱:“王妃不会怎样的,记住,今日之事不许外传。”没有清瑜提醒,宫女们也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在宫廷内,想活的长久些,最紧要的就是注意眼睛和嘴巴。
宫女们退出去,还有人把殿门关上,殿内顿时变得暗沉一些。襄王妃的笑已经停止,那泪不停往下流,清瑜到此时才走上前抚着她的肩头:“三弟妹,既然三弟不肯,你也…”襄王妃摸一把泪,脸上露出笑,这笑无比凄凉:“他竟是要生生拖死我,他是男子,可以左拥右抱,尽情辱我。可我呢?我纵是国败家亡,也曾是帝皇之女,曾为皇妹,岂能受这样侮辱?”
这声音十分高亢,清瑜心里顿觉不好,还没来得及,襄王妃已从发上拔下一股银钗,这钗顶端极其锋利,襄王妃手一翻就把这钗往喉咙口送去。清瑜惊叫一声来人,手已经去打襄王妃的手,想抢下银钗。
襄王妃既存了死志,又怎能让清瑜握住她的手,手肘一变就顶住清瑜的胸口把她一下推开,那手还是捏住银钗往喉咙口送去。清瑜虽被她推开但另一支手依旧去扯她的胳膊。清瑜手搭上襄王妃肩头时候,襄王妃的银钗已经到了喉咙口,清瑜的手上一使力,虽没让襄王妃脱手也让她手上力气分出一些,那银钗并没□多深就直直地顺着脖子滑过去,滑出长长一道血痕。
此时宫女们已经进来,看见这样情形已顾不上发出尖叫就齐齐涌上前去抢襄王妃手上的银钗,这一混乱倒让清瑜被推倒在地。襄王妃被七八个宫女围住,就算想二次把银钗往喉咙口送去也无能为力,手上的银钗已被人抢走,手脚也被按住。
宫女们这才发现清瑜被推倒在地,此时方觉慌张,不等宫女去扶清瑜已自己站了起来,用手理一理衣服道:“传太医吧。”清瑜的淡然倒让这些宫女心里的紧张消失一些,有宫女呢喃的道:“奴婢等…”
清瑜厉声道:“此时哪还是计较这些时候?”清瑜甚少厉声,宫女忙住了口,出殿传太医。又有宫女上前来为清瑜整理衣衫,清瑜挥退她们看着襄王妃。
此时襄王妃被紧紧按坐在椅上,脖子上的血痕看的让人心惊,衣衫上也滴了几滴血。此时襄王妃眼里已经没有了神采,只是茫然看向远方,见她受伤不重,清瑜这才松了口气,对宫女们道:“先拿药粉来给她撒上,再放开她。”
宫女们虽应是但不敢放开,清瑜冷冷地道:“放开她,她现在想死也死不了,更何况,只怕也没有求死之心了。”宫女们依言放开,又有宫女拿着药上前给襄王妃点在脖子上。襄王妃听到清瑜的话,身子微微抖一抖,突然又笑起来:“我连死都不能了吗?娘娘果真不愧为这宫中的主人,竟还要…”
清瑜打断她的话:“住口,你只记得你是皇家女儿,身份高贵,那你可记得你还是陈氏儿妇?永宁公主,自古公主下降,却也不是不行家礼的,你可曾有一日在公公面前执过儿妇之礼?”
永宁公主,这个称呼很久都没人提起,襄王妃的身子抖了抖,想要反质回去,可竟不知该怎么质问回去,只是低垂下眼。清瑜看着她:“今日我不已皇后身份,也不已当日的君臣身份,我只以长嫂身份问你,三弟妹以为,夫妻之间,相敬如冰以致众人侧目,只有一人所致吗?这种不死不休之局,三弟妹以为,只以三叔叔一人所想就能达到吗?”
襄王妃那睁大的眼微微闭上,别过头不肯听,清瑜的声音更高一些:“骄傲,谁都有,只是一味骄傲而不反省自身,纵然公主还是公主,驸马依旧是驸马,难道公主就认为,一定会夫妻和乐不生枝节吗?”
襄王妃用手捂住耳朵,一副不肯听不愿听的样子,清瑜的眼还是没离开:“我陈家人若真的要堕了公主的骄傲,公主今日也不会安稳坐在此地了。”有宫女走了进来,见状不敢开口说话,清瑜的眼扫过,宫女吓的竟软瘫在地。
还是旁边的人拉了她一把,这宫女才改瘫为跪:“娘娘,太医来了。”清瑜做个宣的手势,宫女这才爬起来往殿外走去。
昭阳殿宣诏,前来的是太医院院判,这位院判是前朝太医院留任人员,对襄王妃并不是不熟悉的,见状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他素来谨慎,哪里会多嘴问一句,行礼后就走上前给襄王妃号一号脉。
号完后才恭敬地对清瑜道:“娘娘,王妃的外伤并不算重,等臣为她包扎好,过个两三天就好了,只是王妃平日思绪常常郁结,又经这次失血,需好生调养。”说着院判看一眼襄王妃这才又道:“臣等会儿开两个方子,让王妃调养。”这和清瑜猜的也差不了多少,点头让院判下去开方。
院判离去前又不由看了眼襄王妃,别人不知道,这院判曾多次见过还是永宁公主时候的襄王妃,虽装扮差不多,但襄王妃做公主时候眉间的那股傲气已经荡然无存。院判心里不由叹了声,襄王和王妃,其实也算一对璧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
院判开好方子,又重新为襄王妃包扎好也就告退,宫女拿着方子去给襄王妃抓药熬药。清瑜这才对久久没说话的襄王妃道:“公主,人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全靠自己怎么去想。旁人我不知道,但襄王我还是知道的,他是京城里最常见不过的世家子,断不会做出故意侮辱发妻的事。”
襄王妃还是不说话,清瑜长叹一声:“公主,难道十年夫妻,给公主留下的只有恨吗?”襄王妃似有所触动,手微微抖了抖,少年夫妻时候,当然也有过软语温存,携手私语,可是那样的温存记得越清楚,襄王妃就越恨自己,这个男子,是让自己娘家覆灭的罪魁之一。
一时之间,襄王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是备受宠爱得配佳婿的永宁公主,还是王府之中人们口中的王妃?这十年究竟是梦是真,襄王妃竟不知道,更不明白自己对襄王,或者说是陈驸马,到底是爱是恨?
清瑜看着襄王妃,召来宫女让她们用肩舆送襄王妃回去,并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她。这叮嘱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宫女们怎会不知,连连应是就扶着襄王妃离去。
此时残阳如血,襄王妃被扶出去时清瑜只觉得她浑身都被那似血的残阳笼罩,清瑜的目不由炫了下,闭眼再睁开时候,已看不见襄王妃的身影,夫妻若此,问谁对谁错,竟似如刀割心,分不出真假对错。
清瑜低头,看见地上还有几滴血迹,这是方才宫女们没来得及擦拭掉的,清瑜也没叫人,只是弯腰用手抹了下那血迹,血迹被拉出长长一条。或者,他们夫妻之间,本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只是总有人要想多了,这才变出许多事来?
宫女忙端水过来擦拭,清瑜站起身由她们去,决定给陈枫再去一封信,毕竟这是他的妻子。
尚未让人准备好笔墨纸砚,宫女已经传报贤妃到,清瑜方说一个请字,如娘已走了进来,面上有惊慌之色,见清瑜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这才松口气行礼:“妾听闻娘娘这里出了点小意外,问她们出什么事她们又不肯说,思前想后这才无诏前来,娘娘休要责怪。”
清瑜示意她起来:“你我也这么十多年了,你是个什么样人难道我还不清楚?这事也不用瞒你,方才不过是襄王妃在这里。”襄王妃?如娘的眉微微皱起接着就松开,长叹一声道:“其实只要想得开,又有什么呢?毕竟也是结发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