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的手指甲已经掐进肉里,当日看见清瑜的第一眼时是有不屑的,一个乡下外室所生的女儿,林氏能接她进京已经是十分大度了,可她还说些什么,说不能认林氏为母,还拒绝自己的示好。这样的人怎能在那样宅门生存?
即便后来知道真相,清露依旧选择听从自己娘的话,毕竟嫡庶之间是有差别的,名分早定,再不满又如何呢?清瑜出嫁后那次见面清露还记得,此时竟是历历在目,名分早定又何必倔强?
清露沉浸在自己思绪里面,没有听到清瑜和周夫人之间的问答,还是小姑娘没有耐心问了出来:“听说你是我的姨母,是真的吗?”这话一出满座皆惊,周夫人的眉微微皱紧,周二娘子却是一脸瞧好戏的模样,清露惊慌地伸手去捂女儿的嘴,发现这样不行后又拉着女儿跪下:“娘娘,妾的女儿年幼不知事,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这些年林氏母女还真是没变过,清瑜对清露道:“起来吧,这话何错之有?要知道,历来都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清露听了后面这句,原本要站起来那膝盖竟然又软下来,还是宫女上前扶了一把才把清露搀起。
清瑜并没在意清露如何,而是对小姑娘道:“是,我是你的姨母,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的大眼闪了闪才道:“啊,原来是真的,我还一直以为她们骗我呢?我叫辞雅。”辞雅?清瑜面上的笑容加深一些,招手让她过来:“真是个好名字,你要记得,你有个好名字定不能辜负它。”
辞雅努力点头,清瑜笑了,唤过个宫女来:“带她下去,拿好吃好玩地哄着,我还在这里和周家家眷们说几句。”宫女应是牵着辞雅下去,清露看见女儿开开心心下去,想叫住女儿,毕竟女人的心思谁能猜出来?万一现在是女儿活蹦乱跳地去了,回来的是具尸体?
清露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清瑜看着她面上神情,轻声道:“我说过,我没有迁怒无知孩童的习惯。”这话里含有些许怒气,清露已经起身跪下:“娘娘慈悲妾深知,只是宫规繁重,妾怕小孩子不知道宫规冲撞了什么贵人,到时…”
清露有些说不下去,清瑜瞧着她淡淡地道:“宋清露,你和你娘除了算计阴谋,还知道些什么?”
权势
跪在地上的清露抬头往清瑜看去,端坐在上方的女子神色如常,甚至唇边还有丝浅浅笑容,但就是这样的平静让清露更加害怕,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等待着落到自己头上的惩罚。
周夫人早带着人起身,正待开口说话清瑜已经道:“都坐下吧,今日本是招周家家眷进宫一叙,并没别的意思。”周夫人这才松一口气,周二娘子微微有些失望,虽说都是周家的媳妇,可是经过这么一回之后,周二娘子还是有些希望清露倒霉的,被皇后厌弃甚至被皇后惩罚这样才能让周二娘子出一口气。
周夫人看见周二娘子的眼神,眉头微微一皱对周二娘子很轻地摇了摇头,周二娘子看出婆婆眼里分明是警告,这才回神过来重新坐下。宫女上前把清露扶起,清露几乎是瘫坐在地上,第一次没被宫女扶起来,第二次才被扶了起来坐在椅上。
清瑜淡淡看清露一眼就和周夫人继续说起来,此时的清露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看着清瑜,突然苦笑一下,原来只有自己耿耿于怀,对方竟没有把自己母女放在眼里。不过想来也是,她当日毫无所依尚能如此,今日又怎会把自己母女当一回事?
可笑,可笑自己还成日担惊受怕,害怕招来无尽的报复。清露的手紧紧握成拳,看向坐在上方的清瑜。清瑜还是在那和周夫人继续说话,眼角都没梢清露一眼,如同清露只是一个陪婆婆进宫一起觐见皇后的普通女子一样。
至于清露眼里的嫉妒愤恨和不甘清瑜并没放在心上更没在意,宋家仅有一个空爵位没有实权,至于周家,清瑜对周夫人笑道:“遭此大难,难得夫人依旧心平气和,真是让我等惭愧。”这虽是气话周夫人也忙口称不敢。
清瑜环视一下面前众人才道:“虽竭力寻找,也不过就寻得夫人的三个孙子,算来周家此时已没有成年男子。日后周家竟要靠夫人独力支撑,那几个孩子还望夫人多加训诫,休辜负了陛下这番美意。”
听到寻得自己的三个孙子,周夫人眼里又要有泪,生生把泪忍回眼眶起身道:“妾谨遵娘娘教诲,定会好生教导三个孙儿,定不会让娘娘失望。”清瑜抬手示意周夫人坐下:“周家延绵数百年,家教口碑历来不差,只是经此大难,未免会有人想左了,故此才请诸位进宫一叙。见夫人您依旧这样明理,果然不愧是经过无数风浪的。”
周夫人这次没有起身:“娘娘赞誉妾不敢受,只是当日没出阁前堂上父母曾有言,人生在世哪有一辈子平顺的,总要心放平些才能过的好。”清瑜点头赞道:“夫人果然久娴庭训,那几个孩子有夫人这样祖母亲自教导,定会成器到时周家门庭重新光耀,全是夫人您的功劳。”
由祖母教导?清露惊讶地啊了一声,周夫人淡淡地看了清露一眼就对清瑜道:“娘娘这话妾并不敢当。”清瑜笑着看向周家剩下的那几位道:“家过日子,最紧要地是和和睦睦互相帮衬。我知道大家子的后院难免人多口杂,中间下人们互相挑唆的也不少。日子久了平白少了骨肉亲情,现在周家既逢过了大难又好容易聚在一起,就该心往一处使才对。”
周夫人忙带着儿媳女儿们起身,齐声道:“妾等谨遵娘娘教诲。”清瑜又是浅浅一笑:“教诲不敢当,只是你们几人都熬过了苦痛才到今日,若住在一个宅子里只管像原先一样,那倒成了陛下的不是了。”
清瑜敢这样说陈枚,周夫人怎敢接,跪下道:“陛下一番美意,妾身为周家家长,若不能体谅上意,竟是万死都不能辞。”周二娘子等人也跪下,清瑜请她们起来才道:“说了这么久,想来你们也该乏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能为陛下教出几个有用人才就是周家的大功劳了。”
说着清瑜唤过宫女,让她们带着周夫人等人去侧殿领宴。周夫人又谢过清瑜赐宴这才跟着宫女下去,侧殿那里已经摆了宴席,陪的是褚女官,当日周夫人常出入宫廷,和褚女官也见过数面,未免要互相道一些各自情形又叹息了一番。辞雅已经被宫女带了过来,清露看见女儿忙紧紧搂到怀里,用手摸了摸觉得女儿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这举动让周夫人再次皱眉,当日清露嫁过来时,也不是这样小气,怎的今日全无半点大方?
褚女官却跟没看见清露这样,只对周夫人笑道:“几位小公子是被太子殿下留在前面,算起来,有两位还和太子殿下是姨表兄弟,娘娘特地叮嘱他们别拘束。”这话给周夫人吃了颗定心丸,气气地和褚女官说了几句这才入席。
这边宴席一完,那边清瑜的赏赐也下来了,周夫人一份,周二娘子和清露的一样,周涓和辞雅的又是相同,这是完全把清露当做周家媳妇而不是宋家女儿。周夫人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望,毕竟和皇家有联系好过毫无联系,可是看清瑜这样子,是不会和清露叙什么姊妹之情了。
领完宴周夫人又带着媳妇女儿们去清瑜面前谢恩谢赏,清瑜还是那么气气说了几句就把她们送出宫。出了宫门,宋家的马车早等在那里,清露不好直接上车而去,只是对周夫人道:“婆婆和二婶婶住在什么地方,先把你们各自送回去吧。”
周夫人瞧着清露过了会儿才道:“方才娘娘的话你也听到了,要记得你是周家媳妇不是宋家女儿。”这话让清露的头一低,轻声应是,周夫人叹一声:“陛下已经给周家赐了宅子,择个日子一起搬过去吧。娘娘的话都听到了,以后大家都安分守己过日子,切记再像原先。
周夫人没说下去,周二娘子已经开口了:“婆婆,您的话媳妇自然记住,只是大嫂总是皇后妹妹,若…”周夫人对周二娘子狠狠瞪一眼:“你也知道你大嫂是皇后妹妹?那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周二娘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周夫人牵着辞雅的手上车,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再怎么不和,姊妹毕竟是姊妹,她可以对妹子视而不见但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对她妹子百般作践。”这话是说给周二娘子听的,周二娘子咬一下唇这才上车,周涓眼里似乎比方才又活泛些,默默无语地跟着上车。
倒是清露久久站在车下,跟车的婆子不敢催,过了很久清露才像醒过来一样上车离去。所有的算计在权势跟前,如同用沙捏的人偶,一推就散。
褚女官对清瑜禀告宴席上周家众人的举动,清瑜听完用手柱着头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只想着算计,难道不知道此时要拧成一股绳才好过日子吗?”褚女官淡淡一笑:“其实也不能怪他们,祖宗创业时候,自然是有智谋的,慢慢地繁衍开来,渐渐就忘了智谋只记得算计,甚至把算计当做了智谋,久了自然就习惯了。不到大难临头时候,又怎会记得算计和智谋本不是一回事呢?”
清瑜瞧着褚女官笑了:“果然是个有谋算的人,只可惜这样的人,不肯做我舅母。”提到这事褚女官的脸就通红:“娘娘又取笑臣了,况且公主下降在即,总要等到忙完公主的婚事才能提这些。”
清瑜的眉一扬:“哦,等我嫁了女儿是不是该有舅母了?”褚女官这张脸再绷不住,起身道:“臣还要去看她们预备的怎样,请容臣告退。”清瑜并没挽留,只是看着送过来礼部拟好的诏,这是追封周远的诏,同时还有封周夫人的诏。
清瑜的指头在这两封诏上点了点,清露今日进宫时候的神色又浮现在清瑜面前,真当自己是和那对母女一样小鸡肚肠?清瑜笑了笑就招来宫女:“请赵尚仪来,周家总是大族,光封周夫人一人难免有些不足。”
宫女应声退下去请赵女官,于是当诏送到周夫人暂之地时候,还有一封诏同时被送到宋府,指定清露接诏,上面没有多少话,核心内容只有一个,周家长媳宋氏赐封为节义夫人。
听完这道诏林氏整个人惊讶地看向清露,等清露伸手要去接诏的时候她猛地冲过去:“不要接,节义夫人,这是要堵了你再嫁的路,露儿,她好狠的心。”清露的眉微微一皱前来宣诏的宦官已经开口:“您这话差了,皇后娘娘只是感念周家诸妇不易,哪能只靠周夫人一人撑持,这才特地赐封宋氏,毕竟不仅是长媳也是宋家女儿。”
清露笑的有些凄凉:“娘,到了这个时候,您还以为我们有可挣扎之机?”说着清露起身接过诏接着重新跪下:“妾恭领圣谕。”林氏的泪流下,喃喃地道:“她的心竟然这么狠?”
清露看着自己的娘:“娘,您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她若真心狠,你我包括昂弟早已死了几百次了,而不是依旧在这府里过日子。”林氏闭口不语,眼里一片荒凉。
四月十八,历上说是上好日子,适合嫁女,婚期被延续数次的纯淑在这日出嫁,出嫁前照例有册封公主的仪式。大雍秉前朝旧例,公主于出嫁当日或前日行册封礼,得封号封地。不算已在陈枚登基前出嫁的纯凌,这是大雍第一次举行未嫁公主册封礼。
陈枚不在京城,纯淑的册封礼是由清瑜主持的,看着身着礼服走向自己的纯淑,清瑜露出微笑,礼官已经宣读诏,定封号为莱阳,那座早已造好但还没名字的公主府也被称为莱阳公主府。
第 118 章
虽则陈枚不在京城,整个册封仪式依旧十分隆重,一丝不苟在殿上做完所有流程,身着厚重礼服的清瑜已经觉得汗流浃背,而纯淑虽竭力支撑,但还是能看到面上偶尔露出的疲惫。
可是事情没有完,册封礼过清瑜还要在昭阳殿内接受纯淑的拜见,同时还要训诫一番,之后还有赐宴,一想到这些繁琐礼仪清瑜就有些头疼,但还是先行回昭阳殿等候纯淑。
不久就看见纯淑在内外命妇们的簇拥下走进昭阳殿,纯淑一步步上前走到清瑜跟前行礼跪下,膝盖刚落地清瑜就笑道:“也不用再拜了,每日都见的,过来我们母女好好说说话才是正经。”
照理,公主拜见皇后时候皇后总是要说几句训诫的话,清瑜这话一出口倒让命妇们都愣住,短暂的静默让如娘往前走了一步笑着开口:“娘娘说的是,娘娘平日对公主们十分慈爱、日日教诲,公主也是久经慈训,这训诫免了也是。”清瑜已招手让纯淑走到自己面前,听到如娘这话对纯淑笑道:“你刘姨可一直心疼你,记得你小时候也在她身边住了几年,出嫁之后可要记得常回宫来瞧瞧。”
纯淑低头抿唇一笑这才开口:“若是母亲和刘姨不嫌女儿烦,女儿巴不得日日能回来。”清瑜瞧着纯淑笑了:“只怕那时和驸马恩爱,就舍不得回宫来瞧我们了。”这话让纯淑含羞低头。
这让众命妇们也笑了,石夫人已经笑道:“娘娘和公主母女情深,自要好好说说话,倒是妾们不该在这里打扰娘娘和公主才是。”清瑜笑着瞧石夫人一眼:“就知道众位夫人也累了,还请先到侧殿歇息一会儿,只是去歇也就罢了,可不能说我这个主母待不周。”
诸位夫人自然口称不敢行礼退下,殿内就留下如娘陈杞她们陪着清瑜母女。众命妇们进了侧殿,今日来的有几位国夫人,品级年纪辈分都差不多,大家谦让了好一时也就各自坐下。清露既得了诰命,今日也在观礼之列,只是品级年纪辈分都摆在那里,只默默坐在下面。
那几位国夫人谦让之后让贞嘉皇后生母王夫人坐到首座,秦夫人在她下面,第三位就是周夫人。周远得了大将军的追封,周家虽没得到爵位,周夫人却同时得到梁国夫人的诰命,再加上清露这位节义夫人,周家有两位诰命,孙儿们也被送进太学读。
现在几个孙儿还小,等孙儿长大,皇帝看在周大将军面上也会看顾一二,在外人看来,周家已渐渐恢复元气,直等时间流逝。由此周涓的婚事又重新摆上台面,只是周涓自从回来之后脾性有了很大改变,每日沉默不语,夜里很难入睡,入睡后又时时被噩梦吓醒。
周涓的状况周夫人瞧在眼里十分心疼,虽想给她寻个好归宿,可是当日周涓的那门亲事不也照样挑了又挑,结果如何?一出事对方家还不是急三火四撇清关系,周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又何必把女儿嫁到别人家再受气?
所以前来议亲的人家都被周夫人以周涓身体不好再养养回绝了,此时众人坐到一起,难免会说些儿女亲事,石夫人已经笑道:“周夫人家的九姑娘也该带出来给我们见见才是,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想到何家已经覆灭,石夫人咽下何家的话,只笑着道:“已经两年多了,九姑娘还不知出脱的有多好呢。”
上面的王夫人笑了:“石夫人今儿特特提起,是不是有门亲事要说?”石夫人抿唇一笑:“果然瞒不过夫人您,我娘家有个族侄,上个月来京来拜我,许多年没见了,没想到生的好不说,还彬彬有礼。偏偏我家里那两个女儿前些日子又定了亲,不然这不是上好一门婚事。这些日子都寻摸着还有哪家有合适的闺女,今儿见了周夫人想起九姑娘来这不正合适吗?”
若是平时,周夫人也会问问那人的情形,可是现在?周夫人只微微一笑:“多谢石夫人的好意,只是我家女儿今时比不得往日,这婚事不提也罢。”今日殿中都是京城中的贵妇,周夫人这话等于告诉全京城的人女儿不再嫁人而是留在家中。
众人都沉默了,过了些时王夫人才叹息:“虽说落了难做了奴婢,可是我们哪家不是对奴婢和颜悦色的,哪似那样暴发户人家,竟那样折磨。”周涓的遭遇周夫人并不敢细问,只能偶尔从周涓噩梦中惊醒时候知道点细枝末叶,此时听到王夫人这话并没接话,手已经握紧,那家早已全家离开原来住的地方,就算去追究,当时周涓确是被卖为奴,主虐奴顶多就是旁人说一句,律条上又没有不许主虐奴的,也只有放下。
殿内又安静下来,旁边久久没开口的秦夫人轻轻拍一下周夫人的手:“亲家母,那些事都过去了,九姑娘再养些年也好,只是女儿家怎能不出嫁呢?”周夫人看着秦夫人那张和蔼笑着的脸,过了很久面上才露出笑容:“亲家母说的是,再等些日子就是,那两年都熬过来了,还怕现在吗?”
秦夫人笑的依旧恰到好处:“亲家母果然经的比我们多,现在通透许多。”周夫人垂下眼:“经过了些事,不敢不通透。”她们这样的对话外人也能猜出几分玄机,只是既没撕破脸,又有谁会说破。
清露坐在下手看着上方那些人说话,王夫人面上的笑容不时出现,清露微微低头,如果娘能得封,那么今日坐在首座的就该是自己的娘,而不是别人。毕竟贞嘉皇后已经去世很久,现任皇后的母亲在这种场合才该坐上首座。
可是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设想,清露轻轻叹了声,想到那个从不妥协的女子,原本只觉得她倔强的可笑,可是现在倒显得可笑的是自己。
清露觉得有些坐不住,此时离赐宴还早,悄悄起身往殿外走,宫女看见忙跟在后面。宫中繁琐,命妇进宫等候期间有什么事都要宫女跟随的,清露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院中看向昭阳殿正殿。
蓝天白云之下,正殿两侧的五彩琉璃瓦现出耀眼的光,能住进这所宫殿的女子,不是好运气三个字可以形容吧?身后的宫女已经开口:“夫人也被昭阳殿迷住了?奴婢初进宫的时候,看见昭阳殿吓的都快走不动路了,这样的宫殿定是神仙造出来的。”
宫女的话让清露微微一笑,到了这时还不认命有什么法子?默默转身往侧殿走去,进侧殿前又回头看了眼正殿,眼底闪过一丝艳羡就走进殿内,要记得自己是周家妇。
清瑜和纯淑说了会儿话,陈杞是做姑姑的,这种场合自然要说几句为妇的道理。说完陈杞就用手微微按住头:“倒是我糊涂了,当日我们出嫁是节度使的女儿,侄女可是公主,公主出嫁和我们的体统是不一样的。”
清瑜笑了:“小姑这话就说错了,虽是公主,可为人妇的道理还是要知道些,不然怎么和驸马做夫妻?”如娘也笑了,她自成为贤妃,身上的畏缩慢慢消失,遇到这种场合也敢说上几句。笑完才道:“娘娘说的对,别的不说,公主也一样有嫁妆,只是嫁妆要比别家多一些。”
清瑜转头瞧她:“瞧你说的,是不是要为凌儿讨足嫁妆?果然是亲母女,怎么都舍不得自己女儿吃亏。”陈枚登基后,册封纯凌为新安公主,只是纯凌远在幽州,国库又紧,也没起造公主府这些,只是送去了八个宫女八个宦官。
如娘是晓得清瑜说笑话的,摇头道:“二公主出嫁就把娘娘的库房给搬空了,若是再给凌儿补,娘娘的月例银子都凑不出来,那还不是妾的罪过?”这话说的众人又是一笑,宫女已经来禀报宴席已经齐备,请娘娘移驾。
清瑜牵着纯淑的手站起身,对如娘道:“既这样,你一会儿在席上就为凌儿多吃几口。”如娘笑着应了,跟在清瑜身后,刚走出几步就有宫女迎上来:“娘娘,方才定国公主府的人前来寻定国公主,说有急事相报。”
今日纯淑行册封礼,窦瑢窦珽她们都进了宫,虽不能来观礼,但还是在纯漫那边和她们姐妹玩耍,府中主人都不在,出了什么大事要府中人急得前来相报?陈杞的眉已经皱紧,清瑜并不在意,只对宫女道:“定国公主府中出什么事了?两位县主不都在宫中吗?”
宫女恭恭敬敬地道:“前面传话的小黄门说来的是公主府的大管家,说是窦公子不见了。”啊?陈杞捂一下胸口,往后踉跄一步,倒是陈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对宫女道:“你只怕听岔了,翊外甥今儿也来观礼的。”
宫女已经跪下:“奴婢并没听错,说是殿上礼仪一完,各人散去,小厮却没看见窦公子出来,先还以为是留在宫中,谁知就看见戚王世子,都知道世子和窦公子感情甚好,小厮忙过去一问,世子说窦公子老早就离开宫中了。小厮这才着急回去告诉大管家。”
这宫女口齿简便,清瑜知道了原委,又瞧见陈杞深受打击的样子,忙让宫女去赐宴的地方说要晚到一会儿,安慰陈杞道:“京城就这么大,先在宫内寻,宫中寻不到就在京城寻。一个大活人,总不能突然不见了。”
陈杞喘一口气才道:“不用寻了,只让他们往去凉州的方向追去就是,这逆子,这些日子不念叨上战场我还当他已经忘了,谁知竟悄悄走了。”
肺腑
去凉州?清瑜的眉皱起,陈杞说完后就什么都不管地往宴席方向去。陈柳微微啊了一声想说什么,清瑜已经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回头对赵女官吩咐一句,让她安排人出去寻,这才走上前对陈杞道:“既然小姑说不用去寻,那就不去寻。我们还是去赴宴吧。”
陈杞听到清瑜这样说,点头道:“就该如此,不然他还真以为我这个做娘的万事顺着他,让他养成今日这种性子。”陈柳在背后掩口一笑,清瑜没有再说什么就继续带着众人前行。
宴席早已摆好,众命妇也在那里等候,看见清瑜进来,命妇们下跪行礼,清瑜让众人起来后坐到上方,今日是纯淑的册封礼,纯淑就坐于清瑜左侧,如娘坐于清瑜右边下手位置。
剩下的人按品级地位年龄各自坐下,两位长公主之下就是王夫人,看着坐在上方的如娘,王夫人的眼神黯了一下,陈枚登基后也举行宫宴次数寥寥。王夫人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如娘出现在宫宴上,即便早已知道宫中贤妃就是当日自己女儿的陪嫁丫鬟,记得当时还和身边人笑言,没想到如娘竟有这么好的福气,竟成为一品妃。
当时的身边人是怎么答的,说全是陛下对贞嘉皇后情深意重,对她的身边人自然也要高看一眼。那时的自己是欣欣然的,可今日看见昔日丫鬟坐在皇后下侧而于命妇之上心里总是有些许的不舒服,即便知道按体统这样安排并没有错。
王夫人还在思量,已到了该给公主敬贺的时候,两位长公主已经起身执杯道贺,王夫人忙收敛心神走上前执杯恭贺纯淑。纯淑起身做答,两边都说了些套话王夫人就退下回到自己座位上,看着秦夫人等人依次向前恭贺纯淑。
看着一身礼服笑的端庄的纯淑,王夫人的眉微微皱紧,说起来纯淑的生母也不过是一个舞姬,若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若是陈家没有成为皇族,这么一个小庶女怎会被众命妇放在眼里?
恭贺完毕的秦夫人坐回自己位子,看见王夫人望向上方,轻轻一笑就道:“倒忘了夫人还是莱阳公主的外祖母,看来也是舍不得公主出嫁?”
王夫人从思绪里出来,微微一笑道:“记得这孩子出世后没满周岁我女儿就没了,当时是先夫和我大儿去办的丧事,回来后提起过她,那时怎会知道这孩子是个有福的。”秦夫人又是一笑:“夫人是贞嘉皇后的母家,被泽庇的人可不少,不说别的,贤妃娘娘不就是被贞嘉皇后泽庇到的?”
王夫人抬头望去,正看到如娘敬了清瑜一杯酒,清瑜饮尽后和如娘笑着说了两句,如娘掩口一笑就看向下面。王夫人的眉不由微微一皱,秦夫人已经轻声道:“皇后仁慈,前些日子已经放出许多宫女,若照惯例,再过些日子该选女子入宫,可是谁又甘心于一个侍婢之下?”
王夫人听到这话看向秦夫人的眼有些冷,秦夫人毫不在意地道:“陛下和皇后体谅旧情,况且又看在新安公主面上,许以高位本是平常,可是九嫔已足,四妃之位仅次皇后,说起来,还是我们这位皇后少人襄助才让这样的事出现。”
秦夫人这话已搔中王夫人的痒处,虽说贞嘉皇后得到追封,但是不管是皇子也好,公主也罢,都没有一个人身上流有王家的血,这样的恩宠势必会随着年华的流逝变的稀少。若能再送一个女儿进宫,生下一男半女,王家的地位只会更稳固。